看到艾夜运球向自己的半场过来，孙志毅低着头翘起了嘴角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般笑了。
艾夜啊艾夜！难道你还不知道有些人是要一辈子躲避的吗？为什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还要站在我的面前呢！
孙志毅突然变得很急躁，他的体力下降已经不可能和刚上场的时候一样做出那种挑衅。技术动作的变形让体力充沛的艾夜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漏洞，一个漂亮的过人之后，三不上篮，人落地的时候球也刚好落在了他的旁边。
还有五分。
接受了队友鼓舞士气地祝贺，艾夜紧紧地投入了全场盯人的拼抢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差距也在一点一点地缩小。艾夜的上场果然给S中学的整体实力带来了不小的改善，他的体力充沛和经验丰富的特点也在没有了孙志毅的干扰的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起来。
当然，这种场面上的优势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在于T职高队长孙志毅莫名其妙地丢掉了准星--接连两个中距离投篮都是三不沾！
终场哨声响起的时候，全场S中学的支持者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相比之下 T职高的人就显得不幸了一些。他们泄愤一般地敲击着护栏和椅子，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成为了体育馆里相当不和谐的音符--当然，还有他们永不停止的谩骂和诅咒--这是T职高的标签，毋庸置疑的存在。
"他妈的都给我闭嘴！"孙志毅的怒吼响起，所有刚刚还在兴致勃勃地喷口水的人都不由地噤了声。艾夜看着孙志毅恶狠狠地样子皱起了秀气的眉头，然后便看到对方大踏步地向自己走过来。
"你要干什么！"顾枫警惕地看着他，然后一伸手将艾夜扯到了自己身后。
"滚边儿去！"孙志毅突然发力将顾枫推了个措手不及，坐在了地面上。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艾夜的领子并将他的身体拉向自己。
"你......"艾夜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孙志毅已经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了他薄薄的唇瓣上面，不仅如此，还拼命地吮吸啃噬着。
艾夜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短了路，眼前只有一阵让人窒息的空白，整个人都呆掉了--不知所措。
易行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拉扯孙志毅，却没有成功。顾枫此时也扑了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用力，终于将那个人推离了受到了极度打击的艾夜。
艾夜捂着嘴，难以抑制地恶心感觉让他胃里的东西不断翻腾，一阵阵想要呕吐的感觉刺激着他的中枢神经，引得身体不断地颤抖起来。
带着得意地微笑看着眼前一群人气急败坏的表情的孙志毅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转过身去还没看清是谁就已经被一记突如其来的重拳打翻在地。
"天......"艾夜看着唐天脸上少见的严肃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尴尬，也很担心--担心唐天会因为孙志毅的这个动作而误会自己，离开自己。
唐天看着艾夜用没有半点温度的冰冷的口气说道："这就是你给的交待吗？我明白了！"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用很大的声音说道："真他妈的恶心！去死吧！"
艾夜听到了，心头有如刀绞一般的疼痛。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
11
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停地问自己：对你的那种连绵不绝的思念到底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
在日月星辰灿烂的光辉下，我忽然发觉我们的情感或许也是有生命的。从开始，到结束像极了从生到死，由结束再开始又仿若死而复生。
生活，因为感性、脆弱和永不放弃的希望变得熠熠生辉。
锲而不舍的追寻，只为曾经美好。
※
在T职高和S中学之间的六教是一座早已沦为废墟的建筑。它曾经是某大学某院系的实践基地，如今几番风霜雨雪之后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生机勃勃。空置的房屋中凌乱的破损家具上落满了灰尘，墙角的蜘蛛网成群结队，到处都是一片死气。
艾夜每天放学都要从这里路过。
在唐天来之前是这样，唐天来到之后仍旧如此。
不同的是什么呢？
是那颗曾经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心吧？从他陪着自己回家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忘记这幢建筑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可如今，那房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寒气再一次将艾夜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真他妈的恶心！去死吧！」
唐天最后的声音又在耳边徘徊，像无法驱赶的毒魔一般侵蚀着艾夜的思想，引起了他一阵轻微的颤抖。
被讨厌了吗？
明明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想起他离开的背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伤痛欲绝，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比赛赢了，明明是应该庆祝的时候，为什么他却要独自品尝着这样的结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错啊！
加快了脚步，希望可以早点远离那幢废弃的房屋，早点远离那突如其来的梦魇。急匆匆地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唐天从旁边警卫室门前的台阶上站了起来，向艾夜走了过来。
艾夜看到了。
远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唐天。他穿着橘红色的无袖长衫，衣服上反光的标志从远处看来一闪一闪的特别显眼。
那时艾夜帮唐天选的衣服，那样的话即便他们走散了，他也可以在人群中看到如此‘耀眼'的对方。他们说好了，只要一起出去玩，唐天就会穿这件衣服的。
看见唐天向自己走过来，艾夜忽然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唐天的靠近有了一种惧怕的感觉。
"夜，"唐天先开了口，动作和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讪讪的样子。
艾夜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唐天继续说下去。说他在这里等他的原因。
唐天看这艾夜头上顺滑的黑发，像平常一样抬手放了上去，轻轻地摸着，就真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我那句话不是再说你。"
头没有抬起来，右脚有意无意地拨拉着地上无辜的小石子，艾夜的声音小得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但唐天确信自己听到了。
那是一句饱含着如释重负的。"谢谢你告诉我。"
唐天忽然拉起了艾夜的手臂，一用力便将对方扯近了自己的怀里面。他比艾夜要高要壮，刚刚好可以将对方包围进自己的怀里面，下巴放在艾夜的头顶上，"讨厌这样吗？"
"有点怪怪的，但是不讨厌。"艾夜如是说。
"夜，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所谓感情，也不能清楚的看透自己。"唐天说话的时候，下巴一动一动地。每动一下，艾夜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
"所以呢？"艾夜不知道唐天要说什么。
唐天闭着眼睛，"所以我无法承诺永远，但当我看到那个人吻你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
"难过？"
"对，我想我在吃醋！"
艾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用力推开唐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慌张起来。他知道唐天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准备去面对这样的感情。
"天！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局促不安的内心让他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不连贯了起来。唐天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不会突然跑掉。
今天从体育馆离开之后，唐天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烦躁不安的心情。虽然他少不了孩子冲动的本性，但是多年的经验已经教会了他怎样控制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怎样面对眼前的一切。
没错，这样的感情，虽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被祝福的，虽然唐天也曾经有过怀疑，有过犹豫。但也终究只能去面对，无法逃避。
"告诉我，夜"唐天抬起艾夜低着的脑袋，强迫他看向自己，"你讨厌我抱着你吗？"
"不，我想不讨厌。"艾夜想起刚刚唐天抱着自己的时候，很温暖。
唐天再一次将他拢进了怀里，只是这一次他的下巴放在了艾夜的左肩窝上。
"夜，别管什么对错，也不要去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一次，请你面对你自己的感情。"唐天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可以将人融化在甜蜜之中。
"给我一点时间。"
"当然。"
12
之后的几天，唐天和艾夜再也没有并肩走在校园里。偶尔擦肩而过或者工作上打了照面，双方也只是礼貌性地互相点头，最多也就是一句"你好"。
唐天不会去强迫艾夜接受他，虽然很多事情上他表现得相当冲动，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对方作出自己的选择。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幼稚可笑的行动，使得两个人越走越远。
他是真的很在乎两个人的这段感情。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异常，虽然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仍旧没有关系破裂的样子，但是从前总是粘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今却不再如影随形，怎么看都让人很别扭。女生们说起来的时候都会用‘少了一道校园风景线'这样的形容。
顾枫和易行倒是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艾夜没有和任何人说唐天和他提出的事情，甚至是他们两个最好的朋友也没有。所以他们两个人至今还为唐天在篮球比赛之后的行动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艾夜的极力劝阻，恐怕他们早就找上唐天了。
熙熙攘攘的学生餐厅中，艾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上不停地搅拌着碗里的冬瓜排骨汤。
"在想事情？"突兀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是久未深聊的唐天。"抱歉，人太多了，所以......"
"没关系，坐吧！"艾夜看对方托盘里满满的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其实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心。有些感激从心底升起。
果然，唐天一坐下就把那些菜分出来了一大部分放在艾夜的面前："不是和你说要多吃点吗？你已经够瘦得了。"
"谢谢。"
"和我还说什么谢谢？"
艾夜听了习惯性地回嘴："那你还和我说抱歉？"
"好好！是我说错话在先，这些菜就当我赔罪的，好不好？"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件事情。唐天不说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不是艾夜考虑好了主动提出，他绝对不会逼迫对方，他也想好了如果到毕业都没有得到对方的答案，他就会放弃。而艾夜没有说，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唐天。
没错，他已经考虑好了。
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思索，突然发现了什么，让他立刻作出了决定。不带一点犹豫，不要拖泥带水的。
很快的，两人之间的食物已经分别进入了各自的胃袋里面，虽然唐天一个劲儿地给艾夜夹菜，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唐天吃得多，艾夜只吃了少少的一部分。而艾夜的解释是‘已经习惯了'。对此，唐天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吃完东西，再也没有在这拥挤的食堂中占着座位的理由，唐天有些不舍得，但最终决定其身离开。
"天！"看到他要站起来，艾夜叫住了对方。
一阵期待涌上心头，唐天停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等艾夜继续说下去。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你吃过饭记得擦嘴吗？"艾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掏出一片递给了唐天，"满嘴都是油，走出去丢人。"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唐天感觉到失望，但仍旧把纸巾接了过来，"男生其实不用太在意这些的。况且我也没有带纸巾的习惯......"
"这样啊，"艾夜听了轻轻地笑了笑，"反正我带就好了嘛，以后我每次吃过饭都会记得提醒你擦嘴的！"
"好啊！"公式化地回应着对方，唐天擦完了嘴才突然反应过来。
每次！？
这个，这个意思就是......？
"夜，你是说......？"不确定地看着对方追问，唐天的声音因为预见到的答案而激动得颤抖起来。
艾夜仰着头，很随意地撇了撇嘴，"就是说我们可以交往看看咯！"
如果说幸福，那么在那段短暂的时光中，艾夜和唐天确实是经历着某一种幸福的。虽然有年轻的冲动不安，没能给对方绝对的安全感；虽然偶尔的疏忽也会让彼此受伤难过；虽然他们的关系也曾受到某些质疑，但磕磕绊绊的路途中他们终究是彼此不离不弃地走到了最后。
艾夜很喜欢逛各种各样的音像店，这个城市里稍微有些特色的店铺全都留下了两个人的足迹。虽然不一定每次都会买东西，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有很多的CD碟片了。全都堆放在艾夜居住的廉价公寓里面。
两个人经常靠在房间里孤单的沙发上，然后将碟片放进唐天搬来的价格不菲的音响中，在那些乐曲中陶醉。
他们没有见过对方的父母，艾夜知道唐天是和父母赌气之后独自跑回国内的，然而唐天却终究不知道艾夜的父母到底在什么地方。艾夜从来不提起，而每当两个人聊到家长这个话题的时候，唐天总会看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和伤感。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提起。
"夜，听说BUSTED蛮好听的。"
这天两个人又去了城西的一家点。黄色的招牌上血红色的英文字母狂放却又不凌乱地排列着，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店主的品味。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很多别的地方看不到的CD。所以两个人有了时间便往这边跑。
买完CD，顺便在旁边的小吃街解决了民生问题。两个人并排向回家的车站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冬天的脚步声让周围的空气多了几分凛冽，少了一些温和。唐天穿得有点少了，北风一吹瑟瑟地发抖。急急忙忙用两只手上下搓着取暖。艾夜看见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两个人一起穿，但是却被唐天以‘他的身体不好'坚决拒绝了。
好在没等多久，他们要坐的公车变来了。两个人赶忙在人流中往车上挤，挤来挤去倒还多了几丝温暖。唐天推搡着倒还起了玩心，故意小幅度地挤动着，更增加了人群晃动的幅度。艾夜察觉到之后瞪了他一眼，唐天才吐吐舌头，乖乖地上了车。
车上的人也很多，不过拜这点所赐，他们也不会觉得冷了。两个人的身高在人群中显然是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因此也不用为混沌的空气烦恼。总而言之，从来没有挤公车挤得这么舒服过。
"夜，晚上我去你那儿？"
反正他们两个人家里都没有人等，所以也不在乎这些。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唐天突然说道。
"干什么？"艾夜虽然不是很反对，但仍然提醒对方："就算去也不能玩了，你忘了明天数学老师的随堂测验了吗？"
"OH MY GOD！所以我说讨厌高三！讨厌中国的教育制度！"
"拜托，这种我们无法改变的东西就不要抱怨，还是去面对比较轻松一些。"
"对对对！夜说的话最有道理。"
"你去死吧！"
"咦？为什么我夸奖你你还这样？"
艾夜决定不说话了，看着窗外表示对对方的蔑视。
13
一路上说说笑笑，公车很快到达了他们的终点。
"啊！真他妈冷！"刚一接触冷空气，唐天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赶紧用双手摩挲着双臂希望能借助摩擦提高一些温度。
艾夜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还要走一段路呢，你这样子到家肯定也冻坏了。"他左右看了看，好在下车的地方不怎么偏僻，也算是闹市区。路边也有几家像样的专卖店。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近买一件衣服穿。
"这件怎么样？哈哈，蛮适合你的，花枝招展啊！"艾夜已进专卖店，就指着一件胸口上有红色玫瑰花的粉色外套调侃了起来。
唐天只看了一眼，便扶着旁边的架子装模作样地呕吐起来。旁边的服务员看到脆弱的衣服架被他摇晃地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赶忙上来阻止。艾夜一拳捶在他的被上，然后拉着他离开，两个人忙不迭地给售货员道歉，便推推搡搡地离开了那家服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