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好了没有?肚子都饿扁了!"许是真饿坏了,临风一改本性的嚷嚷。
"吵什麽吵!也不知是谁说请我吃饭,结果我帮忙整理不说,还得给你做饭!我冤不冤!"我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道。
"我又没说今天请,再说,干了半天活也累了,哪有精神开车,你就不怕出车祸?"临风吃的狼吞虎咽,好似几辈子没吃饭了似的。"多吃点,言笑的厨艺那是一绝!"说著便给旁边的忙著吃没时间说话的小青夹菜。
"那你就豁出我来了?"我双手抱胸坐在他们对面。
"怎麽这麽说,我这也是想你手艺了,医院里的东西哪能叫吃的,跟你做的不能比!"
"学长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真想天天都能吃到这麽好吃的饭!"总算腾出空来的小青追加一句。
"那简单,反正你都住下了,让言笑多准备一份儿饭就是。"临风满不在乎地道。
"别,今後你们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你都让学长做了多少年的饭了,这回请个厨子,给学长放放假。"小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随你。"临风点头答应。
"你怎麽不吃?"盘子见底时,临风後知後觉地问。
"......我不饿......刚才在厨房做菜时先吃了。"
"学长在菜里放了什麽?"小青就著机会问道。
我挑眉看他,不懂他的意思。
"怎麽觉得好像有股苦味?"
"你不说倒不觉得,确实有点儿,你加了什麽料?"临风也追问道。
"......我自制的苦心汁......可以开胃去火......"我费力的牵动肌肉笑道。
"原来如此,学长挺有研究的。"小青一脸佩服。
"好了,剩下的你们弄吧,我要回去了。"我扶著桌子站起来。
"太晚了,住这儿吧。"小青挽留道。
"没关系,下个楼而已。"我摆摆手,转身走到门口。
"言笑,我想吃你做的馅饼,明天早上怎麽样?"临风习惯性的在我身後"点菜"。
"......好。"我将自己有点虚弱的回答隔绝在门外,一步步的走下楼去。
4
"你怎麽回事?!叫门也不开,要不是我有备用钥匙,你想急死我是不是!"临风气急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死了......"我木然地看著他道。
"什麽死了?"临风发现不对劲,忙抓住我问。
"花死了......"我抱著花盆,轻幽的声音从我嘴里飘出。
"我当是什麽!还以为是人死了!你可真是个花痴!一盆花样了十几年,看得命比重要不说,现在还一副丢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就是一盆花,再买一盆就是了!"临风抓抓头发叹口气。
"......我养了十八年,现在它却死了......"抱了一夜的花从我手上摔到地上碎成一片,而我一直隐忍的东西好像就要从我的眼里跑出来。
"......我们再养一盆,这回一定不会再让它死了。"临风轻柔的抱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肩上。
"你要跟我一起养?要跟我一起养吗?"我靠在他肩上闷声问。
"一起养,一起养,我明天......不,今天就去买。"临风拍拍我的背安抚道。
"......不用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花了,我......不养了......"我伸手回抱住他,用力紧紧抱住。
"怎麽可能,不就是一盆茉莉,到哪都能买著。"临风任我抱著,忙不迭地安慰。
"风......"
"嗯?"
"风......"
"嗯?什麽事?"
"没什麽。"只是想叫叫你而已。
"好了,我请你吃饭,把昨天的补偿给你,走。"临风拉著我往外走。
"不用了,我想把家里收拾一下。你和小青去吧。"我松开手,彻底的松开。
"好,中午再找你,今天就放你一天假。"临风看我没什麽事了,便放心地离去。
"风......"这回,你听不到......
"不是说放你一天假,怎麽,在家呆不住?"临风见我销假上班便揶揄道。
"是啊,我天生劳碌命。"我坐在他对面笑著。"有件事跟你说。"
"什麽事?"
"美国那边不是建了一个分公司,我想过去。"
"怎麽突然说这个?"临风感到很意外。
"你不是一直说那边是经营有问题,正好我去看看,顺便帮你坐镇。"
"那也用不著你。你这一走,我怎麽办?"临风似乎有些著急。
"你又不是非我不可,再者,这里早就上了轨道,我在不在无所谓。而且那边比较需要我。"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完美了。
"可是......"
"可是什麽,难道是怕打雷离不开我?"
"笑话!"
"反正你有小青我也安心了。"你也不再需要我了。
"怎麽说的好像遗言似的。"临风怪异的瞅我,想看出什麽端倪。
"少咒我。好了,就这麽定了,我过几天出发。"我没给他反对的机会迅速站起身。
"这麽快?!"临风拽住我。
"你当是什麽?难道还要宴请个百八十天的再走?那边还有一堆乱事等著我。"
"那也不用这麽急!"
"怎麽,舍不得?我们又不是没分开过,当初我去英国念书,可是去了三年,这次也许一两年就回来了。"临风,对不起,第一次骗你,其实到底要多久,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一两年。也许......是一辈子。
"......哪天走?我去送你。"临风皱著眉,情绪有点低落。
"当然得你送,你还要为我这个卖命的功臣开一个饯别会呢!"我捶了他一下笑道。
"我也许,真的会想你。"临风抓住我,还是不肯放手。
"废话!你敢不想!"我白了他一眼。"好了,好了,你可不适合煽情,待会儿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抽出手拍拍他的肩,然後转身、开门、出去、关门。
我把他的欲言又止关在门里,把我的万般不舍关在门外。我们之间隔的已经不仅仅一扇门,而是......可能再也无法重叠的心。
"学长!出事了!"小青在电话那边焦急地喊道。
"怎麽了?"我边开车边问。
"临风......临风他......"小青似乎不知道该怎麽说。
"到底怎麽回事!!"我几乎想大喊,别说话留半截,想急死我是不是!临风到底出了什麽事!
"总之你先来医院!"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我边开车边祈祷。一路上不知道是怎麽度过的,只记得一开始还在我车後鸣笛的警车早已被我甩掉了。
"这麽快......"小青看著我有点傻眼。怀疑我是飞来的。
"到底怎麽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我抓住他的衣服吼道。
"开完饯别会後我们没回家,临风说想去酒吧坐坐,我就陪他一起去了。後来有几个人找麻烦,临风就和他们打起来。结果......他们人太多,临风被打伤送到医院。"小青低头道。一直都理直气壮的他头一次有这麽内疚的表情。
"没这麽简单,你没说完。"我盯著他问。我和临风从小就和别人打架,他有几量重我是知道的,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到送医院的地步。而且能让小青这麽愧疚对我低头,足已说明临风伤得多严重!
"......他为了保护我被弄伤了眼睛,流了好多血,我也不知道现在怎麽样。"小青哭了,第一次看见他哭,我应该是有感觉的,可我只觉得麻木,好似从他眼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东西。
"你们谁是临风的家属?"医生走过来问。
"我!"我一步跨到跟前。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由於双眼角膜破碎的太严重,我们无法修复。"
"什麽意思?"我瞪大眼小心翼翼地问,总觉得自己听到的不是真的。
"他将失明,除非有人捐献角膜。"医生说完就淡漠地从我身边走过。
那一刻,我的世界一片空白,听不见任何声音。我靠在墙上一点点滑下,感受身後那片冰冷,传递到我心里的冰冷。
不该这样,这种事怎麽可以发生在临风身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遍世界的风景,他说要把所有美丽的景致记在脑子里。他甚至来不及回到据说是他家乡的地方......
为什麽......为什麽会发生这麽不幸的事......
5
"临风......"我知道他醒著,但他从知道自己失明後就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你说话,别这样,我害怕......"守在一旁小青也道。
"会好的,我们已经申请了角膜移植,只要有人捐献,你马上就可以复明。"尽管我知道这有多渺茫,但我已经不能忍受他继续消沈下去,看著以前意气风发的他如此颓废,我真恨不得失明的是自己!
他还是选择沈默,似乎连灵魂都沈寂了。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冒著大雨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探险,一道雷劈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我们吓坏了,我不小心跌到地上,因为骨折住了一个月的院,而你也发了一星期的烧。从此,我讨厌医院,你害怕打雷。"我握住他的手悄声讲道。
"......你说不记得了。"三天来他第一次开口。
"我记得,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记得,只是你因为发烧把这件事忘了,所以我才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抱歉,又对你说谎,那次我不是被吓得掉下树,而是因为你害怕,所以......没有抓紧我,松了手。
"那现在为什麽说?"
"我不说,你会理我吗?"
"......言笑......"
"我知道,知道你不能接受,因为你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你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完成,你还不到三十岁,你大好的光阴才刚刚开始,你不甘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这样委靡下去,你要振作!我们需要你!"
"需要一个瞎子?"
啪!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病房里。
这一掌印在临风的脸上,也印在我的心里。
"学长!"
"既然你这麽想,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了。我订的机票就是今天,我不会再回来。"说完我站起身。
我一步步慢慢走到门口,我在等,等他挽留我,只要一句话,无论他如何自暴自弃,我也不会离弃他。
我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时,他还不肯出声,我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他的自尊。也知道他这一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
我闭上眼打开门快步走出去,在走廊上跑起来。像想把心里的痛也丢开一样飞快。
"言笑!"
我听到他喊我,但已经晚了,为什麽这麽熟悉的声音却这麽陌生。
"临风!"小青也喊道。但他喊的不是我。
"别走!言笑!别走!"听到後面有跌跌撞撞的声音,我忍不住回头。
结果,我看到临风跑出来追我,他看不见啊!而这样的他竟然不顾一切的在走廊上奔跑著,在他的身後一片狼籍,而他也不知是第几次从地上爬起来,接著又被绊倒,再爬起来。只十几米的距离,他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连英俊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多了一道血痕。
"言笑!你在哪?别走,我不是想要你离开!你听见没有?言笑,你回来!别离开我!"似乎以为追不上我了,他跪在地上悔恨地抱住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吼著。
"你还需要我?"我走回他的身边蹲下把手放到他的背上。
"言笑!"他猛的抱住我,用把我揉进他身体里的力道。"别走,留下来。"
"你还需要我?"我又问一遍,我想确定他是真是需要我,而不是......别人。
"当然需要!"他焦急地吼道。"你刚才为什麽走那麽快?我看不见......叫我怎麽追。"说这句话时,他几乎是带著委屈。
"对不起......我不走了,不走了。"心底已经破碎的东西因为他的这句话慢慢的愈合。我知道自己再一次沦陷。"我替你把想做的事做完,我帮你把梦想实现,我做你的眼睛。"我已顾不上其它,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莫名的幸福著。我只想抓住它,哪怕只是多一刻也好。
"......说定了?"脆弱的人最容易患得患失,他也不例外。
"说定了,我答应你的事什麽时候反悔过。"我抚著他的脸笑道。
一星期後
"学长,我们可以谈谈吗?"小青站在病房外,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好。"我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天上的云很厚,黑压压的积在头顶上,看样子要下雨。我和他走到人很少的花园。
"我知道你喜欢临风,临风对你也非无情,但他爱的人始终是我,你又何苦夹在我们中间。"小青学不会拐弯抹角,向来都是开门见山。
"他需要我。"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那是暂时的。他身心受创,当然需要一个即熟悉又信得过的人在身边,你是不二人选。但他已走出阴影,剩下的就是找回自信,重新站起来,凭他的毅力是指日可待。到那时,你还以什麽名义待在他身边?兄弟吗?谁信?你、我、还是他?"以前没发现,小青有一张利嘴。
"那你是凭什麽对我说这些?"我看向他,漠然的眼里看不见情绪。
"我爱他。我爱上他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麽搬到他家去?"小青一副"这还不够吗?"的表情看我。
光你爱他是不够,但是他也爱你的话就足够了。我输就输在这一点。
我和他相处二十多年,他都没能爱上我,更何况是小青也爱他的现在。我简直没有翻身的机会。
其实潜意识里,我一直都知道只能当他身後的影子。在他身後成长,在他身後死去,就是我的宿命。但是那天,临风用那麽激烈的行动表达对我的不舍,就像失去一件十分珍惜的东西的孩子,即使知道他是因为不安而这麽做,我也无法拒绝他,确切地说,我无法拒绝他的每一个要求。
"换药的时间到了,我要去看看他。"我转过身,逃走了......
小青在我身後没有急著要答案,而是近乎冷静地看著我。正是这样,我才更狼狈。因为他知道,他赢了。
6
"怎麽出去这麽久?"刚进屋便听见临风不满的抱怨。
"遇上个熟人。"临风,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行为解释为依赖?
"你不在我怎麽换药。"屋里还站著个护士,显然是来换药却被他制止了。也许因为失明的关系,他对谁都变得不信任,但这不包括我和小青。
"我这不回来了。"我走上前帮护士把药换好。
临风,有时我会自私的希望你的伤别好,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待在你身边。一旦你的伤痊愈了,我要如何留在你和小青中间?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非常希望可以再看见东西。"临风打破沈默说道。
"怎麽突然这麽说?"我知道他不是喜欢幻想的人,他一向都是脚踏实地,做十分算一分。既然已经接受了事实,又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