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音之境————古镜
古镜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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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摇头叹息,神色愈发怜悯。"神魔两界我要来何用,那只是你的目的而不是我的,当初的你是何等尊贵不可侵犯,为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从没想过吗?"
表情陡然窒了一下,那是猝不及防突然被掀起过往的记忆,也掀起两人共同有过的一些东西。"因为我被你利用了!"不愿承认那一瞬间心中猛然扯过的一丝动摇,赛音察浑恶狠狠道:"无论是神还是魔,又或其他五界中人,在你眼中,都不过是一个个没有感情,可以随时舍弃的工具。"
"那是我的职责。"释漠然而淡淡,道出属于自己的解释。
"我说的不错吧,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的人才是你!"赛音察浑忽而大笑,笑声中却隐隐有异。"所以我你不会在乎,琉璃你也不在乎,就连现在你旁边的这个人,你其实也不在意的吧?"
"策动三族叛乱,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人是你。"迦罗突然开口,之前一直默然而冰冷地站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人,面容上毫无波动,仿佛与他无关,只是说出事实。
"是我。"赛音察浑毫无犹豫地承认。
"真言呢?"
"你说那位魔界第一术师?"赛音察浑扬起诡谲的笑容。"如果我说今天这个结界有一半是用他的血和灵力所铸,你信不信?"
迦罗得到与心中猜测一样的答案便不再说话了,轻易被对手激怒的话,他也无法坐上魔界之主的位置了。
"这个结界会把你们的力量慢慢吸干,到最后,你们就会如同常人一般毫无抵抗力而只能在地上痛苦翻滚挣扎而死。"赛音察浑不笑而且神情肃穆的时候,就仿佛还是几万年前那个光芒耀眼不可直视的尊贵天帝,让人无法将他与魔界勾结只为了置释于死地的行径联系起来。
"你也一样逃不了。" 迦罗冷冷道。
"我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能在几万年后挣脱你的封印再和你同归于尽,予愿足矣!"赛音察浑大笑,却掩不住其中的苍凉之意。
"如果我和你一起死了,你就可以死心了吗?" 释看着他,神色莫名柔和下来,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
"不错,"他渐渐平静下来,"我不甘心事事都要被你掌握在手中,不甘心输给你那么多年。"
"还有么?"释没有笑,眸子清亮而透彻。有些事情早已了然于心,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为了让他自己明白。
赛音察浑一震,脸色乍青乍白,恶狠狠地盯着释,眸中金芒愈甚,几欲噬人。
此时结界已起了变化,原本无色无形的空间开始波动,由缓而疾,渐渐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并向内收缩,在结界内的三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内脏不同程度的震动。
事不宜迟,释与迦罗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手结封印企图冲破结界。
"释·梵明嘉,以吾之名,立下契约,破此结界,开!"
"暗火明水,破!"
这两股足以冲破天地的力量碰到结界上,却只是令那橘红色轻轻晃动了一下,毫发无损,显然能量已被结界吸收,反而使吸收了两人力量的结界变得更加坚固。
赛音察浑安静地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冷冷微笑。
释强压下喉中几欲喷涌而出的腥膻,看着这坚不可破的结界,暗叹口气,知道即使身为魔界之主的迦罗也无法可施,因为结界的属性正好与他的力量相融。
自己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也得让迦罗安然出去。
不然,琉璃,我怎么对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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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念电转,便想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情势紧急,即使来不及和迦罗说明也顾不上了。
"住手。"冰冷的语调让释一怔,那人从前虽然一直也冷冰冰难以亲近,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狠绝入骨的寒冰,仿佛要将两人之间的羁绊一刀斩断,不留半点余地。
"小御,听我说......"
藉由传音而旁人无法知晓的话丝毫没有改变迦罗的表情,绝美容颜反而扬起一抹微笑,柔若春水,却极度嘲讽。"从你穿越幻音之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欺骗,不是么?"
释闻言,敛了贯有的浅笑,看着迦罗,微微蹙起眉,似乎想要说什么。
迦罗却不待他说,径自接下去。"碧元珠是维系五界平衡的支柱之一 ,少了它,魔界势力会大增,神界就会随之削弱,你知道碧元珠在我手中会打破这种平衡,于是从一开始就想除去我,不是么?"
赛音察浑噙着有趣的微笑,双手掩于袖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看着这个迟早呀被打破的美好表象慢慢碎裂,露出下面的狰狞。
"不错。"眼看无法隐藏,释反而平静下来,坦然承认。"你是琉璃和前任魔主之子所生,若不是琉璃临死前一再央求,你尚在襁褓的时候,本早应死于我手。"一字一顿,皆如金石掷地,并无半分吞吐,然而释望着迦罗的眼神,却依旧是柔和而深情。谁能料到,在墨蓝如苍穹的眸子之下,竟全是欺瞒和别有机心。
"你当初不杀,留这祸害命在,时隔数万年怎么突然又想下手了?"迦罗回望,面无表情,连那紫瞳深处亦无一丝波动,绝情之至,令释眉间蓦地涌上淡淡神伤,心如擂鼓,几欲将胸中血气一并喷出才甘心。
"身为五界衡者,我有我不能抗拒的职守,任何对既定的平衡造成威胁的人,需要不遗余力加以铲除,五万年前你父母就成为绊脚石,所以他们必须消失,即使你母亲,是我最疼爱的人。"
"他们既已弃我,下场如何就与我无关,但是御楼·迦罗,却不能忍受丝毫欺瞒和利用。"迦罗忽而一笑,轻柔而狠毒的话语自那张檀口中缓缓吐出。"不过也难怪,那时候你被压在身下还一脸享受且销魂的样子,既然已经用身体来偿还,那么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微微一震,素来镇定而不动声色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瞬间发白。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说。释淡淡阖眼,无限倦怠。"接近你的怀着目的,但后来一切都不由自主,信也罢,不信也好,今天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出去。"
话音未落,一掌平平伸出,另一只手做抓握状,似乎要从左手手心中取出什么,口中随之断喝:"释天,出!"
赛音察浑闻言一震,死死看着释从仿佛暂时融化了的手心中抽出一把长剑,剑光如同大海般暗蓝浩瀚,却自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无法靠近。
"释天!你怎么还会有释天!它不是早就毁掉了吗?!"赛音脸色大变,下意识连退了好几步,仍带着十分戒备而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旁的迦罗不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地看着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释的表情已不复之前起伏,在蓝光的笼罩之下,反而有一种平静的尊贵与神圣,让人忍不住有膜拜的冲动,浅浅的笑意便如涟漪般微微泛开,再也收不住。"世间万物,有其生,必有其死,生生死死,循环不息,释天能够复活,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手指搭上华美剑身轻轻摩挲,如同对待多年不见的好友,神色肃穆而怀念。
"就算你有释天也没用,照样也破不了我的结界。"赛音稍稍冷静下来,讥讽地嘲笑。"这个结界,并不是单靠你从里面就破得了的。"
"还要在外面双管齐下,是不是?"娇美的女声响起,伴随着结界的微微波动,三个人影落于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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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音察浑,你已是神界叛徒,若还要铸下大错,休怪我们不念昔日你为神界立下的汗马功劳!"帝女翯冷着娇颜喝道,绝世容姿以一袭曳地白裙衬出来,更显高贵优雅,只是在那双金眸中隐隐露出的焦灼显示了她此刻的心情,殊不知赛音连生死都早已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区区威胁。
闻言果然大笑。"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当初神魔大战的时候你们都还在娘胎里,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乱吠!"
启看了看结界中明显倦怠了许多的释,又见一旁的迦罗依旧面无表情,对魔帝的恨意不由深了几分。御楼·迦罗,若不是你,释又怎会沦落至此!
"废话真多。"蘅却二话不说,以手结印。
"司水之命,起,承,转,握,破!"
启与翯见蘅已先动手,忙也结下手印,合三人之力,水,火,光三种元素在半空集结,不但没有互噬,反而逐渐融合,直至凝成一条清亮水色的巨龙,咆哮着向下俯冲,朝结界撞去。
几乎在同时,释也手捏结印,食中两指顺着剑身的光芒滑向剑尖,斜斜向结界划开,如同划开一段瀑布,清贵的面容此时只余凝重,全然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先是微微的震动,结界内外承受不住两边的强大压力而急剧变色,接下来连天地也晃动起来,释加上翯四人足以将整个魔界摧毁的力量,却只凝聚在这个结界上,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赛音沉不住气了,他不能眼见自己早已布下的局被破坏,何况这是他的最后一步棋子了,如果失败,便将连尸骨和精魂一起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不可以的,俊美容颜微微扭曲,看着面前那个费尽全力想要打破结界的人,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口中喃喃,右手开始凝聚黑气,握紧,再舒展,高高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白衣人,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一抹凄怆的笑容,和同归于尽的快意。
释,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
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吧。
那人全神贯注地应付着眼前困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故。
刹那间有一丝犹豫,却终究还是落下了。
手至半空被挡了回去,赛音蓦地睁开眼,望入迦罗冷冷的神色。
"既然将死之人,就不该还想垂死挣扎。"轻轻嘲讽的弧度,随着玄色衣袖一挥,全数攻势反噬到赛音身上,令他那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起,继而重重地撞在结界上。
"你!......"呕出一口黑血,他又惊又怒地瞪着魔帝,已经说不出话了,但眼神里的不忿与震撼将此刻的心情表露无遗。
"我袖手旁观,是因为这结界与我的属性相同,我破解不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伤害他。"秀美如少女的魔帝陛下微微一笑,少了平日的冷魅,却带了无上的尊贵与气势。"你可以死了,后会无期。"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击,赛音察浑狠狠瞪大眼,带着满心的不甘碎裂成无数粉末,融化于结界之中。
最后一眼,是那人依旧雍雅的背影。
释......
天摇地动,狂风大作,结界在极尖锐的吼声中由极深的血红色,渐渐化作薄绯,然后,慢慢归于透明。
结界破了!
翯三人大喜。
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却只来得及看见释向一旁斜倒的身躯,连他支在地上企图稳住身形的释天也阻止不了。
"释!"
大喜变成大惊,一抹身影比三人更快抱住释滑落的身体。
向来噙着戏谑浅笑的俊美面容此刻满是掩不住的倦色,散落一地的长发由鬓边开始,一寸寸地化为霜雪,那个谈笑风生,足以睥睨苍生的释·梵明嘉,现在只不过是个濒死的老人。
"怎么会这样!"翯颤抖着双唇,近乎语无伦次,看着释的变化,却不敢以手去碰触。
微微睁眼,见到三人,还是笑了。"这是干什么,生死循环,这是五界中人都不可避免的,何况我大限将至,是早已注定了的,别像哭丧一样,我可不喜欢。"
"跟我们回天界,一定会有办法的!"衡冷着面容便想抢过释,却让迦罗长袖一挥连退了好几步。
"你放开他!"启目眦欲裂,对着眼前这个害释至此的人有着说不出的恨意。
迦罗恍若未闻,修长手指抚上释的面颊,轻轻拭去那唇角的血痕,轻柔而缓慢,目光不见了常有的冰冷,深紫近黑。
"小御......"几近叹息地呢喃,释看着眼前这个曾是自己最疼爱的人的儿子,现在则是......自己深爱着的人。
是啊,自己是爱着他的,否则,怎么会不能杀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扫除一切障碍,怎么会一看见他,心中就充满柔情和温暖。
现在,依然如是。
那人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子,一遍又一遍地吻着释苍白的唇。
"这么狡猾又自私的你,怎么值得我爱?"将散落在他额前的发丝捋向后面,动作与冰冷的语气截然相反。"千方百计接近我,又想一走了之,这样的你,怎么值得我去爱?"
释闻言却反而笑了起来,温暖而满足,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触碰那毫无瑕疵,自己所深爱的面容。"你肯承认你也爱我了?再说一句来听听......"
话未竟,伸至半空的手蓦地一顿,重重跌落在地,那人缓缓闭上眼,气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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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一言不发,抱起怀中冰冷的身躯便要走人,却见眼前明黄一闪将他拦住。
紫眸掠过一丝杀气,冷冷地看着来人。
"你不能带走释,他本来就是天界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在天界!"一字一句自启的牙缝里迸出,凄怆带血,若不是还顾虑着迦罗怀中的人,一把天火早已烧了出去。
低首看了看那紧闭双眸的容颜,美若少女的魔帝浮出隐忍的神色,听而未闻地继续向前。
"站住,若再向前一步,莫怪我出手。"衡冷冷的声音也插了进来,金眸闪烁,却看不清情绪。
"让开。"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和他还有一点渊源,此刻便是一具尸骨。
魔帝诡谲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出这样的讯息,那其中漫天翻涌的杀意让启三人也禁不住心中一阵发凉。
紫红近黑的眸子。
"你们都住手。"帝女翯踏前一步,堪堪阻住三人一触即发的情势。
强压下心中悲怆,尽量平和着声音。"不知魔帝大人想将释带到哪去?"
"救他。"瞥了翯一眼,迦罗终于开口。
秀丽双眉紧紧拧起,看着眼前这个心中恨意足以毁天灭地的男人,她从来不会因为那副绝美的皮相而忽略了他的力量,此刻若不阻止,只怕五界堪虞,释的一番心血也将白费。
释......
念起这个名字,看见躺在魔帝怀中那抹若隐若现的霜白鬓发,又是止不住一阵悲凉的心悸。
"释是超然于五界的人,身上不带有任何属性,五界里的任何一种法宝或元素都救不了他。"
脚步顿了一顿,迦罗仿佛没有听见。
"站住,如果你还想让释醒过来,就听我的话去做。"
身形蓦地停住,没有回头。
翯深吸了口气,知道他现在终于听得进旁人的话了,赶紧趁热打铁。
"我知道天界有一处地方,叫做沧海之畔。"
衡闻言立时向翯望去,表情古怪至极,而启还茫然着,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说清楚点。"迦罗终于转过身,紫眸闪过一丝亮色,仍冷冷的,却可以看见那里面燃起的希望。
"那地方终年大雾,周围下了很强的禁制,是天界最神秘的禁地,禁令代代传下,连天帝也不允许进入,我也没有去过,但是据说那里......" 翯咬着唇,说得有点犹豫,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据说那里,是释的出生之地。"

迦罗站在突出的海石上,看着前面那一片白雾萦绕,下面碧海澎湃,波涛汹涌,至于白雾里面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眺望不到,即使用了天眼也不行。
低首看了看怀中那张依旧安详沉静的面容,眸中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只有在沉睡的时候,那人才显得安静,再也听不见他对自己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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