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曙光的吸血鬼————乌利叶
乌利叶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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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云层伴着呼啸的风,飞快地消失在身后低垂的黑夜中,混沌的空气中飘散有死亡的气息。昏灰的月色让我有种错觉,仿佛在这风一般的飞翔中,我就是这一切,我主宰着这一切。
急速地降落,驻足萨尔顿废弃的街角,淳厚的魔力使我身上在云层中沾到的水汽迅速蒸发。我优雅地迈出小巷,并用余光观察四周。
岁月将暗红的砖墙洗刷得褪掉颜色,路灯发出淡黄的光晕,人们嬉戏打闹、成群走过,年轻有活力的女孩拉着路过的男人在她们的店铺歇脚,马车疾驰过后,尘埃四处喧嚣。
我踏在由于星辉和灯光照耀而变得斑驳不堪的青石板路上--可以看见自己的阴影长长地铺展在上面。我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立即引来周围女孩满脸通红的窃窃私语。
这里真是个......令人陶然欲醉的城市,我想。人多的地方,血腥味也浓重,它像一把锐利的尖刀在挑动、刺激着我的神经。
由于夜晚长期没有吸血鬼的骚扰,这个城市,热闹得有点过分。
这样美味的一个城市,曾有很多吸血鬼想要搬来,可是没有亲王的庇护,他们谁都不敢入住,尤其是Assamite日渐强大的现在。
至于大部分吸血鬼对这个城市望而却步的原因......
据说在这里住着一个Toreador的第四代血族,而且是个Methuselah。这个人极其古怪,在几百年前风靡一时之后就突然销声匿迹,把"避世"与沉睡作为自己的唯一信条,更令我惊讶的是,从那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因吸血鬼而死的人了,就连"初拥"都一个也没有。
有人说,这个Methuselah疯狂地爱上了自己的一个"初拥",他为了证明他的唯一性,把自己的其他"初拥"都杀死。而他的这个"初拥"并没有忘记生前的一切,他厌恶Methuselah的杀戮。两人因此斗争了很久,最后,Methuselah错手杀死自己心爱的人,由于过度悲痛而陷入沉睡。
我对这件事情并不特别在意,这个Methuselah的疯狂行径对于我来说好像也是一件很正当的事。就像我所认为的,光明之祖以为世界充满"光明",而邪恶之祖却并不知"邪恶"为何物。
由于这个Methuselah的缘故,也许现在这里已经潜伏着Assamite。这些杀手们对于吸血鬼同伴的觊觎无处不在,事实上已经有很多高阶吸血鬼遭到他们的毒手,密党人为此伤透了脑筋,甚至扬言要去中东荒漠屠杀Assamite。然而,Assamite狡猾而残忍,我想,他们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消失的。
吸血鬼们惧怕Methuselah和Assamite,于是我就来了,来确认这片土地的安全性和Methuselah是否真的存在。这片领地的前任亲王被Assamite杀死,吸干全身的血液,我作为Venteve的第五代血族,也是在激烈的斗争中唯一活下来的前任亲王的"初拥",尽管还没被Venteve中的所有亲王承认,还是继承了前任亲王领土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这个城市。
我向城郊山顶的古堡慢慢移动,思考着该怎样应付他。坦白说,即使对方是Methuselah,我还是想尝试与他较量,无论在哪里,Methuselah都是亲王威信的最大威胁,因为他们身负压倒性的强大魔力,对于亲王的管辖向来是不屑的。
他古堡的周围和我的大不相同,没有成片的高大麻栎和山毛榉(我喜欢树木,它们密实的树荫可以让我在白天也得到短暂的外出)。这里有的只是干涸的土地和零星的枯木,它们张牙舞爪地把月亮的光辉切成一块一块。
我敲门,铜质的门环扣在门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没有人回应。
难道真的是在沉睡,就像吸血鬼中传说的那样?我从鼻子里轻哼,然后从窗子飞进去。
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我开始心疼自己刚买的皮靴。丝绒窗帘在墙上投下幽暗的灰影,虫蛀的帷幔已然褪色,地毯也分辨不出原来的花纹,虽然可以看出它原来相当瑰丽多彩。房子里除了蜘蛛爬过的声音异常寂静,恐怕连老鼠都因为没有任何食物可吃而毅然搬迁。
如果他不是早已死去那么就应该还在沉眠,我得出结论,于是向阁楼走去。这是老一辈的偏好,他们喜欢睡在阁楼。
应该就是这个棺木了,我礼貌地敲了敲棺盖,可想而知,和我敲门的结果相同。我无奈地耸耸肩,冒着生命危险轻轻掀起棺盖。
铺满了玫瑰花瓣的黑色天鹅绒垫上,沉睡着一具任何人都不愿将目光移开的躯体。
苍白的脸上刻画着精致的眉眼,淡金色的头发在鲜红花瓣间随意流泻。微张的唇间露出洁白的锐利管牙。最重要的事,在他四肢流淌着的,血统浓厚滋味甜美的鲜血。
糟糕,我的神经又受到刺激了。
我和别的Venteve不同,对于鲜血有种异常的渴求,我认为这才是一个真正吸血鬼的证明。但实际上,现在大多数Venteve为了证明自己种族的高贵和严守避世戒律,已经很少亲自去寻找血液了。或许对现在的Venteve来说,吸血这个行为中,"初拥"比"饮食"的作用要大得多。
这样想着,我发现自己已经注视着他的脖子许久了,纤细光洁的脖子,流淌着蕴藏有强大魔力的Methuselah的血液。
拜托,我的理性,求求你回来!我强迫自己转过头,那样会犯谋杀戒律的。维护戒律的Venteve怎么会做这种事,更重要的是,如果他醒来,我很可能会面对死亡。我拼命为自己寻找理由,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
我的手向他伸去,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摇醒他还是想掐死他。令人庆幸的是,一股魔力向我飞袭而来,迫使我离开他的身边,我在地上滚了一下,敏捷地闪开。
下一秒,他已站在我眼前,拿着手杖,指着我的脖子。
"Assamite,不要再打扰我的安眠了,难道你同伴的死还不够证明我的强大吗?或者说,你们氏族的强大,就是靠不断愚蠢的挑衅Methuselah的威严得来的?"
我眯起眼睛打量他,这就是他们盛传的Methuselah么?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我微微一笑,Venteve的笑容总是文雅优美的,我知道。
他指着我的手杖在我的笑容下崩裂成碎片。
我满意地看到他眼中的惊异,轻松地站起来向他行礼,余光瞥见他不知所措的神情。"很抱歉,我不是Assamite,而是个Venteve,代替被Assamite杀死的沃伯斯成为萨尔顿所隶属区域的现任亲王。"
他看着我,迷茫地眨眨眼,蔚蓝的眼睛就像湖水一样沉静,"沃伯斯?那是谁?"
上一刻还在被他美貌所诱惑的我差点儿摔倒,他到底沉睡了多少年?我露出残忍的笑容,不知道硬揭他的伤疤,眼前这个一见面就盛气凌人的男子会不会动摇。
"沃伯斯是你杀死那个正牌Methuselah后,接任的亲王。"
不出我所料,他闪烁着湖蓝色光芒的眼睛在听到这话以后黯淡下去。这个吸血鬼完全没有泯灭人性,看来是真的。即使意见相左,也不忍伤害爱上自己的人。
"你都知道了吗?不过我并不是有意隐瞒,Assamite对于我来说太危险了,Methuselah的名号可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已经疯了,他杀了所有人,所以我杀了他,并且吸干了他的血,我并不喜欢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所以在那之后就一直在沉睡,如果不是中间来了几个Assamite打扰,给我提供鲜血,我可能早就饿死了。现在看起来,我似乎是犯了"杀亲",实际上我对于生存并没有很大坚持,你可以随便处置我。"
事实的真相是,那个Methuselah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初拥",而是他的"初拥"杀死了他。
我看着这个天真得过分的孩子,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把戒律很好地教给你,这也难怪,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通缉犯。谋杀戒律里非常明确地写着,杀死被通缉的吸血鬼的人,有权利享受这个吸血鬼的血液。"
"是么?"他似乎真地对此并不在意,"那么,尊敬的亲王阁下,您来还有什么事么?不会只是想揭穿我的真面目吧。"他对我显然并不像他的用词一般尊敬,因为他此时已经转过身,径自走向棺木。
"不,我来主要是转达其他吸血鬼想在萨尔顿定居的愿望,你应该很清楚,现在Assamite很猖獗,有个强大的吸血鬼呆在领地里,他们会觉得很安全。"
他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哼,安全?是认为我会保护他们,还是有我这个大食物在,他们就不用担心。"
Methuselah果然都是很骄傲的,即使眼前的人只是有他的血统。"不。"我苦笑着摊开双手,"主要是因为,我想住在这儿,这儿实在是太好了,咳咳,如果不是这么脏的话。"
"脏......"他抬起带着疑惑的脸,用他那美丽得过分的湖蓝色眼珠凝视四周。
显然,他对于这个过于废弃的屋子十分错愕,美丽的脸颊变得扭曲,浑身仿若痉挛一般的抽搐起来。他嘴唇抖动着念出一段咒语,屋子里瞬间狂风肆虐,相对的,所有灰尘也在狂风过后消隐无踪。
"可恶,我沉睡得太久了。现在干净了吧?"
"是、是的......"我惊异地看着这位疯狂的有洁癖者,屋里的墙皮恐怕都给他刮掉了一层。
"至于萨尔顿能不能居住吸血鬼,一切都由您负责,我敬爱的亲王。"他一脚踏进棺木。
"如果我说,我本人想住在这儿呢?你的家。"
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随便你。"然后他重新躺入棺木,伸手盖上棺盖。看来这位Methuselah的后裔并不打算和我一起相处。
我嘴角一勾,露出恶质的微笑,随即用手"磅磅"敲了两下棺盖。
"什么事?"他被人打搅了沉眠,显然脸色不好,当然,我认为这是他自己不善于他人沟通造成的。
"我想问,我可以睡在哪个房间里?"
他不高兴地把嘴抿成一条线,"二楼的卧室你都可以用。"然后他呼出一口气,气愤地冷哼一声,大概以为自己不会在收到打扰了,他重新躺回玫瑰花瓣中。
然而不幸的是,我并没有让他如愿。棺盖很快被我再一次打开,无视他利剑一般的眼神,我无辜地问道:"厨房在哪儿?"
他绷紧了脸,眉毛皱成一团,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一楼右手最里面的门。"随后棺盖被"砰"的关上。
不出两分钟,我又再次打开棺盖,"那个,浴室在哪儿?"
短暂的沉默。
"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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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没有滚,他发现我的魔力和他旗鼓相当,甚至比他还强(这是应该的,他是温柔的Toreador,而我是天生具优秀领导能力的Venteve,即使他拥有Methuselah的血统,我们却同样是五代血族,我这个亲王不是成天光睡觉就能当上的)。他拿我没有办法,总是被我以各种各样理由骚扰的他,最终放弃了沉眠,开始了和我一起在这座古堡里居住的生活。
Toreador都是艺术家,这一点在他的生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整理仪容,斥责我懒散的样子是多么邋遢,念动咒语使每一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以及坐在画架前涂涂抹抹。
经过每天的相处,我还发现他有个怪癖。
他喜欢坐在阁楼的窗前发呆,尤其是凌晨即将消尽的时候。一开始我只把这归为艺术家们神经质的思考,但我那精明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一如既往,他纤细的手指抓着窗棂,由于夜风的关系,他明媚的淡金色卷发在耳边荡漾,作为一个Toreador来说他非常幸运,因为无需刻意寻找艺术,他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了。见到他,人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一向目中无人的Methuselah会疯狂地迷恋上他。
他凝视着几乎泛白的东方夜空,晨光即将从那里害羞地露头。他被微弱光芒烧灼而湿润的蓝色眼睛里,此刻正充满了某种近乎痴迷的爱恋的色彩。
直到他单薄的衣服因为微弱的逆光照射而显得透明,再多一刻,他的双眼就会被灿烂的阳光灼瞎,身体也会因此而石化的时候,他才近乎粗暴地拉上窗帘,被猛然阻挡在窗外的曙光透过黑色丝绒窗帘隐约浮现出可怜的微光。
我站在一旁,看着承受了他莫名怒气的丝绒窗帘无辜地抖动。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违反吸血鬼常理的事来呢?答案太简单了,这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家伙,他的思想总是被我轻易窥探,尽管他的想法是那么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么?"我从心底嗤笑他的愚蠢举动。
"用得着你管!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他显然还没从幻想破灭的懊恼中平复过来,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稚嫩到连管牙都没有适应,嘴唇已经被他咬出血来了。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嗜血的本性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流淌着Methuselah血液的Toreador。然而讽刺的话还是从我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一个吸血鬼竟然对于曙光如此迷恋,哈哈,你知道么,就像雌鹿爱上雄狮一样可笑......"
不等我又一次说出刺伤他自尊的话,我已被他用魔法推出门外,我听见身后棺木的盖子"嘭"地合上。
Toreador都这么神经质?那真是令人感到惧怕,我嘲讽地想着。
我很清楚,他的举动是出于吸血鬼的本能。吸血鬼对于阳光有种本能的恐惧,因为它让庇佑吸血鬼的黑夜消融,让吸血鬼的身体冻结,灵魂破灭。
大部分吸血鬼都相当厌恶阳光,但眼前的这位美丽的Toreador显然不在其中。甚至,我想,他对于阳光的眷恋已经达到了极限。真是个可怜的人,即使再渴望,即使再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光明,终究他是个吸血鬼。就算他想舍弃生命将自己献祭给那耀眼的虚无,吸血鬼的本能也会永远禁锢他的灵魂。
光这样想就觉得他很愚蠢了,不过,这份愚蠢似乎也突现了他那异样的执著。
究竟是为什么呢?是由于艺术家的思想都不正常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排斥吸血,厌恶杀戮,爱慕光明,他简直就不配做一个吸血鬼。不过我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不太可能,因为他是那么偏执、别扭和神经质。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与他相处的,实际上我觉得这样的相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愉快。无论是见到我就会抖得像置身严冬的手下,还是以一付不可一世的嘴脸挑战我的对手,更不用提那些痴迷地盯着我看,掩饰不住脸上欲望的吸血鬼贵妇,他都比他们要有趣得多。
他是那么特别,美丽、纤细、洁癖、偏执、幼稚不可思议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他所爱好的东西对于我的生活也没有损害。大概最大的担心就是,当有一天清晨,我会在阁楼的窗前看见一具已经为阳光所石化的吸血鬼尸体。
"在画什么?"我走到他的画架前。
他并没有为我前几天的失礼而一直生气,或者说,他对于我一直存有的怒气,反而使得那小小的一点矛盾变得微不足道。摇曳的烛火照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仿佛可以看见他薄薄皮肤覆盖着的血管,我努力移开紧抓着他喉咙不放的视线,迫使它朝向画板。
画中伫立着一位天使,背后有着光辉的炽天之翼,他站于日月之间,表情庄重而严肃。他背负着腥风血雨的星辰之战,他指引光明,却走向黑暗。
"拂晓之神路西法(lucifer)。"他没有回头,一边说一边在画面上添上金色的一笔,整个画面仿佛都明亮起来,他用一种仿若痴迷的眼神盯着画面,好像他整个人都已经浸浴在晨光之下,苍白的脸颊被金色的曙光映得通透。
路西法又叫撒旦(shalem),shalem在迦南神话中被称作拂晓之星,同时在希伯莱语中又被称为"敌人"。他曾经是令阳光照耀大地的人,却化身为魔鬼,成为堕天之首。这确实很适合当作他的信仰,炽天使光辉晨星路西法,堕入地狱,在永世的孤寂中承受黑暗,啊,或许说是享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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