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去找《火轮》。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柔红总是悄悄地跑来找我。对她来说,这是一种禁忌的甜蜜。尽管她的婚期一天天临近。
有一天,她对我说,“澈水,我们逃吧,逃到人界,只要我们隐藏住我们的气,龙族的人是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
我惊讶于她的天真,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忽视,她脸上的黯然。
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要怎么样,我这又是要干什么?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于是,我不再想了。
他们婚期的前夜,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亮撕破了薄薄的云雾,向难寐的我炫耀着它的明华,我眼前满世界的牡丹也染上了它的清辉,冷媚决然。
我坐在牡丹花从中的石椅上,独饮起来。可笑的是,一坛下去,我却越来越清醒。
当我不知道开第几坛酒的时候,一双手把我面前的酒坛抢了过去。“不要再喝了,伤身。”是寒遥。
可笑啊?!伤身,伤深,伤我最深的又是谁呢?
我没理他,又开了一坛,“寒遥,你明日大婚,我敬你!”说完,一坛酒已经见底。
“你这又是何苦?”他问。仿佛有一根针刺进心脏的感觉,细细的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是啊?我这又是何苦呢?寒遥,你告诉我。”我笑着,又一坛一坛地狂饮。真是与尔同消万古愁。
当我喝完最后一坛的时候,醉意袭上了我的心头。我转过身准备回去。寒遥却一下把我抱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温暖的怀抱,我内心深处所渴求的温暖,还有那让人安魂的淡淡的龙延。很容易让人在一瞬间迷失。
我没有看他,只是拉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你我之间从未有诺言,又何来对不起?”
回到了我所住的那个阁楼,看到早就等在里面的人我忽然想笑,我是何其有幸。大婚前夜,新郎新娘竟都跑来找我。
|“你醉了,澈水。”柔红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哈哈!”我一把把柔红拉到怀里,“我就怕我不醉呢。”
“澈水,”柔红的头埋在我的怀里埋得很深,“我们逃吧,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逃?!”无法控制的,内心深处的毒愿化为了最冰冷的言语。那种寒冷,让我很多年之后想起,浑身都为之颤抖。“为什么要逃啊?!你告诉我,我给过你任何承诺吗?”
怀里,柔红在发抖,任何时候都像火一样热情的柔红在发抖。
“澈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低下头,与她平视,拉开了挡在她额前的,火红的发,把她的脸看个真真切切,手也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摩挲着,我的头很昏,我知道我眼前的应该是柔红,可是,朦胧中我又仿佛看到的是紫耀,最后,竟然出现的,是我的脸。耳边仿佛听到了喜欢,喜欢的字眼。我笑道,“喜欢?!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希望是什么吗?就是你,你消失,永远永远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说着,我向前一倒。压在了她的身上。朦胧中有水滴到了我的脸上,耳边一个声音响起,那么温柔而哀伤,“好的,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不过你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幸福哦!”
17
第二天,我被不时会来向我报告朝中动态的,我的心腹叫醒,虽然,头还很疼,可是,手下报告的消息却马上让我清醒过来。青龙王大婚之期,王妃柔红和龙王剑不翼而飞。
作为天宫派去帮忙寻找王妃的人手,当我好不容易来到龙宫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水月华的殿一个本不起眼的角落,现在,却满眼的红色,红色的长发,红色的嫁衣,还有红色的血。昨天,还在我的怀里的暖暖的身体已经僵硬。她直直地靠在墙上,龙王剑穿胸而过。
她把自己活生生地钉在了墙上,可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血还没有凝结,从她的胸口流下来,流到地上,然后汇成了一条小流,直直地流到了那面名叫记忆之伤的水镜。沾上她生命的龙王剑失去了灵力。原来那么清澈的水镜也浑浊了。
“等等,”我喝退了清醒过来准备把她放下的众人,踏着她的血走到了她的身边,把插在她身上的龙王剑拔了下来。
耳边响起的是寒遥的声音,“现在,我真的只剩下你了。”我笑着,是吗?
龙王剑的灼灼寒光已经不在,剑上的那抹红让我想到了过去。
妖艳的牡丹花从中,我对一个女孩说着,“女孩子的脸是很重要的!” 女孩低下头,可我还是看见她的脸红了,红得像眼前满世界的牡丹。
而今,龙王剑的剑身也印出了我的笑颜。微笑,让人毛骨耸然的微笑,我看到了第二个遥远。
这件事情最后的赢家是寒遥。柔红在大婚前逃婚,自杀毁坏了龙王剑,经查证,柔红的肚子里面竟然还怀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毁坏了青龙族的声誉,但是,寒遥也以此为契机收回了寒光手中的一半兵权。把他软禁在龙宫。
可是,当寒光要彻底地追查这件事情的时候。遥远却回绝了他,“我也很想知道,可是算了吧。你知道吗?柔红死以前毒哑了她身边知情宫女,砍下了她们的手。而且,她选择死在水月华大殿,也是希望用自己的血封住了水镜,让水镜不能映出她不想告诉别人的东西。我们再查,就违背了她最后的心愿。”这件事情也没人再查了。
我向寒遥要来了失去灵力的龙王剑,从此日日放在身边,甚至同塌而眠。
对着镜子,我穿上了宫装,淡扫娥眉,轻点朱唇。镜中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这个时候我有些感谢紫耀,感谢她给了我一张和她一样的脸。我去找遥远,要他把我嫁给寒遥。我说,“只有这样寒遥才会永无宁日。”
遥远二话不说,答应了。不论这个天界揎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我也不用担心,我知道遥远和寒遥会弄好一切。
大婚继续准备,可是新娘却换成了我。我吻着冰冷的龙王剑,对着剑身映出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妖怪说着,“放心。我会‘幸福’的,很‘幸福’,哪怕这‘幸福’沾着成千上万人的血。”
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得呢?
我一次次问着自己。
在寒遥的怀里我是那么的疯狂,可是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呢?
寒遥,你爱怜的眼神究竟在看谁呢?是我,或是别在我的发髻上的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紫耀。
澈水,你究竟在干什么?
你现在究竟要的是什么?
我用一百年的时间在思索这个问题。
慢慢的,我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越来越丰盈,也越来越象我不愿提起的她。
一百年的时间中,我的地位并不稳固,我没有流下青龙王的子嗣。慢慢地,当龙宫中的宫女无不用爱恋的目光看着寒遥,希望成为寒遥的侧妃。我最大的乐趣就变成了把人活埋。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在龙宫的深处,寒遥为我种的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牡丹花田是我主宰的世界。我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身边的侍卫按照我的吩咐,挖坑,填土,把一个个宫女埋在里面。开始,我可以听到很多的声音,有恐惧的求饶,有恶毒的诅咒。可是每当土被一点一点的封上,那些宫女的咒骂也渐不可闻。这时,我的心里会涌上一丝快感。心情好一点,我会很快要人把那些宫女给挖出来。反正没有到一定的年纪,龙族是不会失去生命的。可是,不会失去生命并不意味着不会发疯,大半的宫女被挖出来后疯掉了。心情不好的的时候,我决不会叫人把埋掉的人再挖出来。至于我走之后是不是有人把那些人挖了出来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很多人永远被埋在了里面。当然,这些事情没有谁敢告诉寒遥。在别人,尤其是龙宫的人的心目中,我比遥远更为残酷。渐渐的,当没宫女再感多看寒遥一眼的时候,我的心反而平静不下来了。也许,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上了当封土被慢慢地填上的时候别人那绝望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我对遥远的恨意也一天天淡了。
而我和寒遥即使在床上也那么遥远的生活却还是一尘不变。
当一百年的时间过去的时候,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那么一转眼。可是,我的心境开始有一些不同,因为,我发现我有了寒遥的孩子。一个被不男不女的龙族所生,注定被称之为妖物的孩子。这个时候,紫耀也恢复了人形,每一百年她可以恢复人形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有一些事情我必须开始面对,不论有什么结果。
还是龙宫那片我几乎天天都要去的牡丹花田。只是,那天牡丹花看上去格外的艳丽,不同于往常的艳丽,那红色红得到最后都隐隐发黑。就象几天前,我叫人划破一个多摸了寒遥衣服的宫女的手腕,当她的血好不容易干涸的时候,留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的凝固的血就是这种颜色。飘荡在空气中的还有那么一丝丝血的味道。我以前看过的人类的书,书上说,下面埋着死人的花木会长得格外茂盛。我想,这片牡丹花下面到底埋了几个青龙族的宫女呢?也许没有,也许很多,就是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隐隐有在花丛边缘的大树后面传来了一点响动。那树林是为了把花丛和龙宫的建筑隔开而特别建造的。也许是顺风的关系吧,即使隔了一端距离,我也知道那有人。可是,平时没有人敢靠近这里的。这里对于龙宫的人来说等同于一个噩梦。
我慢慢地靠近那里,我走得很慢,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在跳。粗大的树干可以隔住他们的身影,但是却隔不断他们的声音。我也知道在说话的两个人是谁。我始终也没有看到他们,除了我扶在树干上的颤抖的手,奇怪,我到了现在还会抖。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隔着这些树,寒遥和紫耀的身体一定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就象上次一样。永远是那么的美好。即使,我和遥远这么抱在一起一百年,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位置,这一切早在我看到他们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不,也许更早。
“如果,我离开遥远,永远呆在你的身边,你可以放开澈水吗?他现在已经象他的父亲那样绝望而疯狂。”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我第一次庆幸,我的灵力如此的强,我可以转瞬从花丛到我的寝宫。他们后面说了什么话,我再也不想去听了。
寝宫里那把失去灵力的龙王剑就挂在我的床头,很是现眼。
我吩咐内侍们有事情要庆祝。很快的,我的面前摆满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当最后一个内侍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我突然对他冒处一句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碰的一声,内侍吓得把菜摔到了地上。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整个寝宫只有我的笑声和那个内侍的求饶声。
我挥挥手要他下去了。可是我还在那儿笑着。
“有什么事情好笑?”,好一会寒遥进来了。他对我说话每次声音都是那么平稳,平稳得让我想把他的喉咙给撕裂。不知道待会,他还能不能保持这样?
我拉他坐在了我的旁边。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很多年前做过的那些个事情好笑罢了。”
“什么事情?”他用手挑起了我的一缕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个嗜好。
我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他的手,看着他少有的错愕,平日里我决不会避开他的。
“想听吗?想听的话要坐好哦!”我给他斟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地说了起来。
“以前,我认识一对兄弟,平日里兄友弟恭的。我很喜欢那对兄弟里面的哥哥。那个做弟弟平日里很呆,于是我假借他心上人的名义,说只要他可以从他的哥哥那里夺到继承权,他的心上人就答应接受他。我暗地里还帮了他不少忙,可是到后来真正当他们俩对上的时候,弟弟很快就输了。很没用是不是?”我望着寒遥,希望把他脸上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尽管他的每一个“我费尽心思只让他们反睦,只希望把自己喜欢的人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因为如果他的地位太高,我就不太好控制他了。他是我的东西。只可以是我的东西。可是没想到却白费了力气。这到没什么,可那个做弟弟的为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谎言差点送了自己的性命,你说可不可笑?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在发抖?”我摸着寒遥的手说,“不要激动成这样吗。故事才讲了一半,你这样的话,我就不好把故事讲完了。”
“你说,”寒遥的声音冷得足够把太阳也冻成尖冰。
“到了后来,我喜欢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要成婚了,可笑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爱着的是我,是我耶。你说我还能放过这个机会吗?我能吗?我告诉那个女的,只要她把龙王剑偷出来,我就会和她私奔。那天晚上,我假装喝醉偷偷地在水月华大殿等她。拿到龙王剑以后我就要走。我会带她私奔吗?傻女人,龙王剑在她的手上失的。她就做不成王妃了,对我也就够了。只要我死不承认龙王剑在我的手上,谁能拿我怎么样?就是有真凭实据龙王剑在我的手上,谁又能拿我怎样?可是,她竟然拉着我说,如果我不带她走她就要叫人,我们谁都别想走。所以啊,所以我就把她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唯一能取唯一一族性命的龙王剑就在我的手上。既然她已经死了,我就不用担心在有人会动我的东西了。龙王剑要不要也无所谓了。只是可惜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那是一个流着黄龙之血,可以独霸天下的孩子啊!不过我真是不懂,为什么那个人会那么想,竟然会认为一向开朗的人会自我了断?!”
“怎么不下手狠一点,这一点你还跟我有的学呢”,龙王剑已经被寒遥从床头拔了下来,一下没入了我的身体里面,虽然只有那么一寸。但是我还是可以感觉到粘粘的湿热的雪,我还以为我的血早就已经凉了呢。寒遥的脸色终第一次因为我而变了,显得狰狞而扭曲,“为什么?!为什么?!”
“忍住!”我还在那笑,“最好笑的还在后面呢!”我抓住寒遥的肩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靠过去,这样龙王剑就可以完全穿越我的身体。就象它上一次贯穿柔红的身体那样。
血流得更猛了,在我的身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牡丹。连带的寒遥的身上也到处是血,我们的身体贴得如此之近。
“我一直在嘲笑别人的愚蠢,可是……我却相信了那人的一句……’我只剩下你了’……你说……你说我……是,是不是……更可笑啊?……”
我只觉得我被寒遥一把抱在了怀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整个世界只有我下意识的低语“我……是不是……更可笑……”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忘川,那里的守卫看到我的时候都呆了。是啊,大概从有忘川以来,这儿就没有过龙族的身影,更何况是黄龙呢。
龙王剑已经失去了灵力,我的灵魂不会散去,可是却飘出了我的身体。随着天地间的游魂,我来到了忘川。
当负责轮回的判官战战兢兢地问我下一世有什么要求时,我沉吟了好一会儿,“那就让我忘了怎么哭吧。”
从此,我不会再有泪水。
……
水镜记忆之伤开始泛起涟漪,里面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归于平静。
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的陌生。
“后来,灵力封住了你的伤口,把你安置在牡丹花环绕的那个阁楼里,不久以后小澈也随之出生。”寒遥说,“你的灵魂在时间的夹缝里飘了很就后才到达忘川,我才找到你,我一直想问你,你恨我吗?”
“这面水镜叫记忆之伤吧,”我转过身去,看向寒遥:,“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没有记忆哪来的伤痛。你知道吗?在你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黄龙澈水就已经死掉了。”
“澈水……”当寒遥走上前,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天宫来报,遥远上升龙山的时候快到了。”
我早该猜到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啊!寒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