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杀气太重了,我想要不发现都难。而且你忘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的云苒。"我淡淡的开口解释道。
"为什么?"流云以压抑的语气颤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是惩罚!"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我继续轻轻梳理着半湿的长发,任由流云的冷冽长剑威胁着自己雪白的颈项,"我最讨厌别人看着我的时候,却在怀念另一个人!"
"士可杀,不可辱!"流云狠狠的说出一句话,手中的长剑凑上了我的颈项。
"可是我不想杀你!"轻巧的转过身,双眼紧紧的盯了流云那张邪魅的容颜,"你很美,流云。我喜欢你!"细白的手温柔的抚上了流云的脸,我语带悲伤的说着。
流云浑身一震,连带着手中的长剑在我雪白纤细的颈项上浅浅的划出一道红痕。
看着流云的反应,我在心中冷冷的笑着。我知道我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那哀伤的神情,悲凉的语气,温柔的动作......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那个云苒。是的,这就是我要的!
--心软了吗,流云?面对着这样的云苒,你还下得了手吗?
"陛下,水已经......啊,有刺客!"就在气氛万分诡异的时候,两名宫女闯了进来。一看到我正被人用剑架着,立刻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闭嘴!"我厉声阻止。如果被她们把守在宫外的侍卫叫进来就麻烦了,我会很头疼的。"流云,杀了她们!"
"陛下饶命,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我的话把那两个宫女吓呆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情。
"你若不杀她们,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我们都会很麻烦的。"不理会两个宫女的求情,我催促着流云动手。而流云却只是盯着跪伏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我去好了!"伸手拿起之前的寒铁匕首,我一步一步的走向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宫女。
就在我举刀要刺的时候,忽然眼前剑光一闪,只听"噗"的一声,两名宫女应声倒下。圆睁着无法冥目的双眼,汩汩的鲜血从她们的颈间缓缓流出。
--原来,他连鲜血也舍不得让这个身体沾上啊!
"如果你不想再杀我了,那就进去清理一下身体吧,水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流云就站在我的身后。
"多漂亮的颜色啊!"不再去注意身后的流云,我蹲下身看着那渐渐染红了地毯的鲜血,愉悦的笑开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这个颜色呢?"
4
"你听说了没?陛下鬼附身了!"四下无人的御花园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瞎说些什么!这话要是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只见两个小太监模样打扮的人,手里各提着一个精美食盒从假山边走过。
"什么瞎说,宫里都是这么传的!"看起来年纪稍小的那个突然停下,挡在另一个身前颇不服气的争辩。
"甭管宫里人怎么传,这话你可别再说了!"年纪稍大些的那个小太监好心的再次提醒。
"如果不是,那陛下病好后怎么就变了这么多?"放下了手里的食盒,小太监探头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才又继续往下说,"以前的陛下可是菩萨心肠,对宫里人都是温温和和的,很少因为一点小错而动刑处罚下人。可现在的这个陛下呢?先是因为打碎了个碧玉杯就杀了两个宫女,后又有一个小太监因为在为陛下束髻时不小心弄伤了陛下的头发而被活活打死。还有前两天,两名宫女在打扫天颐宫时不小心弄脏了陛下的朝服,结果......唉,真的好惨啊!身上的血就那样全部被放干,流尽鲜血而亡。"说到这里,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有,以前陛下虽然有后宫三千,但从来不曾宠幸过谁。可现在呢?不但每日都沉迷于美色当中不事朝政,而且夜夜都要召后妃侍寝。最不同的是,以前的陛下虽然不善政务,但有三王爷在一旁扶佐着,算得上是兄友弟恭,朝政也能平稳的继续下去。可是现在呢?陛下却偏听偏信一干谗臣,对三王爷不加理睬。怕是天要亡我湮......晤......"
"你想死了,这种话也敢乱说!"年纪稍大点的那个赶紧捂住了小太监的嘴,厉声喝责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敢在这儿乱说,难不成你也想像那几个宫人一样?"
"当然不想!"像是真的被吓唬住了,小太监拼命的摇着头。
"不想就好好的自己做自己的事,别一天到晚的嚼舌根。知道吗?"年纪大点那个又再叮嘱了小太监几句后,催促道,"还是快点把食盒给天颐宫送过去吧,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点点头,小太监拎起食盒跟着一起走了。
待两个小太监的身影渐渐远去后,从御花园的假山后面钻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浑身透着一股清冷高贵的皇家气势,他便是湮国三王爷云墨舞。
"王爷,陛下的事你就别再管了。他那样对你......"此时的云墨舞一脸的阴沉,不等属下把话说完,便独自往天颐宫方向疾步而去。
"王爷......!"
5
天颐宫内,仙乐飘飘,莺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
我慵懒的斜卧于软榻上,一边啜饮着刘美人为我斟上的玉液琼浆,吃着王婕妤亲自剥好的珍果,一边欣赏着殿中丽妃献上的一曲绿腰舞。"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说的大概就是如兰妃这般的舞姿,飘然转旋间,有如回雪般轻盈,果真是"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啊!
"陛下!"一个清秀端丽的女子闯进了天颐宫,打断了这儿的歌舞升平。
"哦,是兰妃呀!快过来这边坐下。"望着眼前的女子,我淡然的笑着。兰妃是右丞相兰诺的小女儿,在云苒即位的第二年被送入宫中,在后宫众妃嫔中算得上是与云苒最亲近的了。两人少时常在一起赏月吟风,畅谈理想,云苒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般来爱护的。
"陛下,兰儿此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谏言的。"兰妃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处,神情雍容高傲不可侵犯,"自陛下大病初愈后,陛下的所作所为岂是一代明君应为之事?兰儿不知陛下是因何变得如此的残虐,但兰儿仍由衷的希望陛下不要再沉迷于声色当中,能够重拾信心振作起来,回到当初那个仁厚爱民的陛下,这才是我湮国之福啊!"
兰妃的话一出口,天颐宫内一片死静,没有半点声音。有前例在前为鉴,除了那一班居功自傲心怀叵测的老臣外,敢对我如此说话的人宫中已经没有几个了。
"兰妃,你是在说我是个暴君吗?"我饶有兴味的起身问道。
"如果陛下仍是执迷不悟,这‘暴君'二字,只怕非陛下莫属!"兰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天颐宫都能听得见。
"很好!兰妃既然敢说这样的话,想必心中也早有觉悟。"冷笑了一声,我对着众人宣布,"兰妃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本该重重处罚。但念在兰丞相多年来对朝庭的忠心耿耿,今日起将兰妃打入清泠宫。兰诺教女不严,隔去丞相之职!"
"陛下,兰儿死不足惜,只希望陛下能够回复往日的清明,不要枉费了我湮国几百年的基业啊!"兰妃一路悲怆的呼喊着被侍卫拖了出去。
兰妃啊兰妃,你还是太冲动了,不懂得给自己留有转圜的余地。敢于直谏固然是好事,但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连累老父,实在是不智之举啊!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活着才能说你想说的话。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偌大个湮国皇宫,能像你这般忠心为君的还有几人?看来,若是要执掌后宫辅佐君王,兰妃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圆滑啊!
--也罢,接下来可是个多事之秋,还是把她留在冷宫里比较安全。
"我们继续吧!"回转身来,我吩咐着宫人们恢复刚才的歌舞升平。
就在鼓乐将要重新奏起的时候,天颐宫的大门又再一次的被人大力推开了。看着一脸阴沉怒气冲冲的进入殿内的云墨舞,我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眉。
"陛下,我们拦不住三王爷!"看到我不善的脸色,负责守卫在殿门口的侍卫连忙颤声告罪。
"你们全部都下去吧!"摆了摆手,我挥退了天颐宫里的所有人,独自与云墨舞对峙着。
6
"--啪!",什么也没说,云墨舞挥手就给了我一记清脆的耳光。温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真疼啊!
"怎么,你也认为我是一个恶鬼,附上了你六弟云苒的身,所以特地带着先皇所赐的辟邪宝剑‘天云'驱除邪魔来了?"盯着云墨舞,我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你难道不是吗?说什么苒儿他不肯回来,所以才与他做了交换,说什么要代替他完成一统天下的理想,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你任用奸佞妄臣,滥造杀孽,残暴无良,为害天下......"云墨舞越说越是激动,"铮"的拔出了宝剑,剑锋直直的指向他面前的‘云苒',"你......我真该在你醒过来的那天就杀了你!"
"你要杀了我?!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吗?"淡淡的瞥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利剑,我觉得真是好笑啊。为了云苒的离开,他称病不朝了半个多月,放我独自一人面对那群老匹夫。那时他可有把天下苍生放在心上?
"云墨舞,你以为我死了,你的苒儿就会回来了吗?呵呵......即使你现在一剑杀了我,你的苒儿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冷冷的笑着,我仿佛很随意的问了一声,"云墨舞,你想知道云苒为什么不肯回来吗?"
"为什么?"听了我的话云墨舞浑身一震,再次望向我的眼神中也透露出急切之情。
"云苒认为他要是回来了,就只能给你添麻烦,只能拖累你。所以他宁愿选择死去,那样或许就能让你成为湮国的王,就能完成你们一统天下的理想!"缓缓的将云苒在幽冥地府时对我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云墨舞因这番话而大惊失色,我心中仍觉不够,于是又再补上了一句:"云墨舞,逼死云苒的人其实是你啊!"
"你说谎!这不可能!"云墨舞大声的反驳,脸上尽是痛苦表情,"我是那么样的爱护着他......怎么可能会是我!"
"不是吗?!是谁对云苒说过希望他成为一代明君?是谁对云苒说过一定会与他一起统一天下的?--对,你确实是对云苒很好,已经好到了极致。为了替十三岁的云苒稳住他的皇位,为了帮他守住风雨飘摇的湮国,你可以说是什么都为他做了。在内,你辛苦的周旋于一干妄臣中虚委以应;在外,要承受来自其它强国给予湮国、给予你的羞辱!你以为这些他都不知道吗?不,你为他所付出的,为他牺牲的,一切的一切云苒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云墨舞,你知道吗?云苒他爱你,很爱很爱!可也正是因为爱你,他才会那么的痛苦,才会那么的痛恨着自己的无能!"看着云墨舞那张越来越苍白无色的脸,我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冰冷的心中闪过一抹快意。"所以,你才是那个真正逼死云苒的人,你用你们之间的爱逼死了他!"
--云墨舞,虽然很抱歉,但我就是莫名的讨厌你啊!所以,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开心。
"哐铛"一声,云墨舞手中的宝剑掉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一脸悲怆痛苦万分的人儿,我上前一步走近了他,"云墨舞,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恨死自己了吗?呵呵,可是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不就连云苒最后的愿望你都不能帮他实现了吗,嗯?"
仿佛是听见了我的话,云墨舞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苒儿,对不起......对不起......"
"--啪!",我狠狠的给了云墨舞一巴掌。云墨舞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没有半点反应。
"来人呐,传旨下去:三王爷旧病未愈送回王府好生休养,一个月内不许他踏出王府半步!"我冷冷的向传旨太监下了命令。
"是,陛下!"传旨太监领着两个宫女扶着已经明显失了心魂的云墨舞退出了天颐宫。
蹲下身捡起了云墨舞掉落在地上的天云剑,我拿在手上细细的看着。
"流云,出来吧!"轻轻的低唤了一声,很快的,一抹黑色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你要问什么吗?"无须转身去看身后的流云,我知道听了我和云墨舞的对话,他一定会有问题要问我的。
"你说的是真的?"身后的人轻声问着。
"你问的是哪一句?"拿起天云剑对着光源望去,只见剑身周围泛着冷冷寒光--真是刺眼啊!
"他......真的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听得出来,流云的声音有些颤。
"呵呵,你是希望他能回来的吧。"背对着流云,我轻笑着收起了天云剑。"流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如同刚才的悄然出现,流云又悄然的离去了。
再次慵懒的躺回软榻上,我望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偌大天颐宫,真是静啊!
--不过,我想我应该是喜欢静的。
轻轻的,我阖上了眼。
--晤,脸上还有点疼!
7
湮国的御书房内,我正与一帮"肱骨"之臣商议着国事。
"陛下,两个月前尹郡大旱,臣等以为应该打开国库以赈济灾民!"左丞相进言。
"那就打开国库赈灾吧。左丞相,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略微想了一会儿,我笑着做出了决定。哼,一群老狐狸,什么赈济灾民,怕到时国库里的钱粮全进了你们的口袋吧!
"陛下,半个月前堰江再次决堤,堰郡大片良田被淹,灾民过十万。臣等以为应速速拔款救灾!"这次上奏的是御史大人。
"是吗?那是要速速解决了,就从国库中拔款三十万两赈济堰江水灾。"我冷冷的看着这群人贪得无厌的丑恶面目。呵呵~~~~看来,光是一个尹郡大旱还喂不饱他们啊!
"陛下圣明!"众人齐齐伏首跪拜。"陛下圣明!"
就在我冷笑的接受着众人跪拜的时候,御书房外有侍卫来报:"启禀陛下,天云王府的人来报,说是三王爷绝食三天了。"
"死了吗?"我冷冷的问了一句。
"呃......没有!"侍卫被我的问话吓了一跳,怔了一会儿才回答。
"告诉天云王府的人,就说等他们王爷死了再来向我报丧吧!"我脸上灿烂的笑着,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像冰一样冷漠绝情。
"陛下,虽然三王爷之前无意冒犯了天威,但怎么说他与陛下也是亲兄弟。如今三王爷重病在身,臣请陛下派一位太医前去王府诊察看看。"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左丞相,他的话粗听起来像是在帮云墨舞说话,但仔细一听就知道他是狠狠的踩了云墨舞一脚。什么"冒犯天威",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这个罪名要是给坐实了,云墨舞那可就要难过了。
"丞相言之有理。先皇育有六子,连同陛下在内,成人的只有四人,皇室血脉实在单薄。臣等请陛下念在兄弟之情饶过三王爷的不敬之罪,只需略作薄惩即可。"由刘御史起头,众人也跟着附议。
"那就依丞相之言派太医前去天云王府吧。"冷眼看着这帮权臣的狼子野心,我在心里嘲讽的笑着。
--你们可要小心喽,狩猎的季节就快到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退出了御书房,我松了一口气,与这帮老狐狸斗智可是很费精力的。本想着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却没想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为什么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