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上]
遇雪天[上]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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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也就没抱希望让他分担,斯蒂文看父亲将自己推开理直气壮的逃回房间,摇头苦笑,都说威伊斯堡主如何风光有权势,有几个人真正知道其实是个甩不掉的烫手山芋。若是换了现在,自己断不会再年幼无知的被逃避责任的父亲"语重心长"的"历练"一词骗的勇担重任。事以至此,已是无可奈何,不过真的妨碍了自己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倒是父亲这次没有一回来就吵吵着要走,看他对寒水的态度,想必已有人报了信,若论起来,父亲和寒水的父亲也是同期在校,虽不同年级,但也必定认识,那一番话是否真有所指,得好好套套话,别让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父亲弄巧成拙,乱了自己的计划。
刚刚那人原来是斯蒂文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的威伊斯伯爵了,寒水上了马车还在寻思,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性子和沉稳的斯蒂文一点都不像呀,不过这样的性格也的确不像愿被公事约束,难怪斯蒂文那麽年轻就要全权处理家族事务了。
"寒水?真生气了?"路易陪着小心仔细的观察着寒水的反应,却还是淡然的没什麽表情,看不出来什麽终于忍不住发问。
寒水被这一问从沉思中拉回,转头茫然的看看路易,并未听清他在说什麽。路易却以为寒水确实气坏了才不屑再讲话,连忙解释:"我们也是想为你好,你的身体素质虽然可以,但那一病还真吓人,斯蒂文才想着在堡里照顾你方便些,又怕你不接受才出了这麽个主意......"看寒水还是没听见一般,又赶紧撇清:"我原来也不同意,可他的话很有道理,有病是得好好养着,万一留了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堡里的条件确实好得多......唉!可是说来说去还是合伙骗了你。"其实自己也是说得心虚,因为当时同意合伙骗寒水的交换条件---住在堡里陪着可是自己提出来的,并不算是向恶势力妥协了,也是觉得比放寒水单独待在单调无趣的学校好些。见寒水还是一声不吭,也就不再说了。
学校寒水的宿舍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一直都生着火,所以抵达时可以直接入住,路易对校工再三吩咐一番后又手忙脚乱的帮着收拾:"这幅画你喜欢?"要不直接摘了就走也不打招呼,真不像寒水所为。
寒水却刚想起似的拿过画框三两下打开取出扇面顺手撕掉了!

20温情
哎呀呀!了不得了!这可不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了?!看那画瞬间粉身碎骨再挤成一团被弃于壁炉立时成灰,难道说被当成了替身代罪?!坏了坏了,寒水真发起脾气来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去找斯蒂文拼命?
"寒水,呃......斯蒂文从小就练习格斗的......"普通人七八个绝对不是对手,看寒水虽然像也练过,但这样单薄在体力上就不占优势了而且个头也矮了许多。
今天怎麽净听些没头没脑的话,不是决斗就是格斗的,寒水有些糊涂,看看脸上阴晴不定的路易,觉得他倒和古古怪怪的威伊斯伯爵在脾气上像些,他应该要赶回去吧?威伊斯伯爵刚刚回来一定想要见他,让他送自己回校已是份外之请了:"多谢了,快走吧。"
看吧,连自己都一并怪上了,当初要是坚持不骗他就好了,真是自作自受!不过看寒水并没有要和自己打架的意思,那就不忙着为斯蒂文说情,他们两个最近大概不会有时间见面了......寒水已下了逐客令,自己再赖着反倒惹他讨厌,那就只有走了,回威伊斯堡和斯蒂文商量商量缓和的对策。不过那个令人头痛的伯父回来了,自己幸亏去吩咐备车才险险躲开,这一去也就自投罗网,不知又要被他换了什麽花样折腾。
寒水关紧房门,长出一口气,自己小屋里的熟悉气息由衷的让自己放松。这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虽然远称不上华丽,但住了半个学期已经有了认同感,到底还是没有约束的感觉自在。
壁炉里的火熊熊的燃着,吸引寒水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却又站起,沙发上铺的,是很眼熟的一块白色兽皮!毛茸茸厚韧柔滑的质感摸上去格外的舒服。一定是斯蒂文让人从那边宿舍送过来的,因为路易不会这麽细心......不知怎的,寒水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
其实没有生气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倒也不是自认有睚眦必报的个性,可这事关性命的玩笑,开得也大了些。怀疑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因为那个严厉的医生真的是德高望重的样子,不由得说服自己相信,可认真想想,他却从来没说过只言片语肯定自己有病,全是那兄弟两个一唱一和的自说自话。
还有斯蒂文......一连串的"意外"让自己身不由己的被带进威伊斯堡,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一当上的实在是......竟不觉得窝囊。回来这一路上也在思忖他们的目的,结论是应该没有恶意,这几天对自己的照顾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那麽忙的斯蒂文也时时来陪自己解闷。或许爱热闹的路易是为了凑热闹,起初斯蒂文明显和他不是合谋,那他是为了和自己交个朋友?那麽忙的人绝对不会为了捉弄别人麻烦自己来做陪护,还让出自己舒适的卧房......当时真的意外,因为从未意识到一直与人分享着同一张床,每晚睡时、早晨醒时都是独自一人,也看不出有人同卧的痕迹,看斯蒂文并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
猛想起刚才路易的反应,联想到他说的格斗的话,怕是自己撕了扇面吓住了他,以为自己有火发不出找东西撒气吧?
寒水轻声的笑起来,越笑越觉得可笑,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已经记不太清,不由又笑一下自己,被骗了还这麽高兴。其实在那里的几天过得也很愉快,以这种方式回校,也有些是因为不想任自己沉溺于这种像被宠着般的怪异心情,即已确定没病,就不能再留下了,若不当机立断,不善言辞的自己被口若悬河的斯蒂文又几句话骗得走不成了,岂不更窝囊?
寒水将脸颊在兽皮上轻蹭,又将整个身体挨上去,侧脸看着散掉的画框,眼神随飘远的思绪变得迷蒙......
终于过回平淡安静的日子了,全校只有自己一个学生,校工轮流着提供三餐,都是毕恭毕敬、招呼周详,寒水有些过意不去,送了一些奖学金当作小费,他们都是兴高采烈的收了,却也都说坚决不要有下一次,因为有明确的校规,让上面知道是要失去工作的,然后很淳朴的解释所做的一切都是份内的工作,何况因为寒水的在校他们已经难得的有了额外的加班收入。
看看书,练练字,兴致来时吹一些喜欢的曲子给自己听,寒水决定把所有的困惑迷茫、愉快和不愉快全都抛到脑后,专心的念书直至毕业,然后回到自己生长于斯的故乡去。
已应是数九天了吧,正午的太阳艳艳的照着,寒水却知道不该出门。屋里觉不出来但外面定是冷得要命,自己不能再大意的冻病了。午饭已吃过,因是校工轮换从各自家里做了送来,每次都不相同却各有可口之处,肚子饱饱的,身子暖暖的,自己也就懒洋洋的。寒水将沙发推至窗下阳光中,扑在兽皮上准备睡个长长的午觉,知道这一觉是直到晚饭前都不会有人打搅的......
却有马车的声音远远的像是在驶过来,不会是校工,他们都骑马,那会是谁呢?路易吗?困劲上来了不消去理他......有人轻叩房门:"纳兰先生,纳兰先生......"是校工的声音:"有人找。"
不是路易,要不早就自己对门连踢带砸了,寒水慢吞吞爬起来去开门,门外含笑站着的竟是母亲!寒水立刻睡意全无,连忙将母亲让进屋里,男爵家的马夫卸进来许多东西后跟着校工去值班室烤火了,母亲吩咐晚饭后再来接。
屋里转一转,母亲满意的微笑:"寒水,这里的条件还不错,妈妈觉得在这里你会更自在一些。"寒水倒了热水递过去,母亲的手指好冰冷,应是冻坏了吧?这麽远的路是要一大早出发才能现在赶到。母亲接了热水双手抱着,坐下来看着寒水:"还过得惯吧?"寒水点点头,也挨着母亲坐下,母亲更加苍白了,也更瘦了些。
"其实这次来,原本以为进不来的,过了这麽久,校规也变了好多......原先不相干的人是不让进的。"母亲幽幽开口,似想起了以前的事:"这校园真的好大,也好美,若有下辈子,我定要生成个男子来这里读书。"说着自己先笑起来:"扯远了,孩子,海边去过了吗?"
寒水摇摇头,一直没有机会。
母亲"哦"一声:"我也没去过,都说属于这校园的海滩有一段最平整不过,有一段却怪石嶙峋的,很奇特。"
是听父亲说的,还是男爵?却看母亲放下杯子站起来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打开:"寒水,知道妈妈今天为什麽要来?"

21生日
此时的母亲有种调皮劲一闪,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吧?所以吸引了温文寡言的父亲?
"不知道。"寒水微微的笑着帮忙,也因为母亲的好心情而高兴起来。取出的东西竟是些新鲜蔬菜、水果,还有面粉和生鸡蛋,而现在打开的层层包裹着的,竟是家乡最常见的那种泥坛封藏的水酒!
"傻孩子,真的不知道吗?今天是大年初一,妈妈要为你好好过个生日!"
被母亲搂住的寒水瞬间被这温柔击中,自己的生日竟真的忘记了!以前总是过年顺便就一起过的,这里的日子计算方法不同也就不知道过年了,母亲竟记得,还在这麽冷的天赶来专为自己过生日,真的令自己感动。
"我一直盼着为你过生日,却整整盼了十年......来,帮妈妈把书桌移过来,也只有它能当案板了。"
寒水竭力保持着微笑,刻意忽略酸酸的鼻子,与母亲合力将大书桌挪至壁炉前擦净,然后按母亲的吩咐静静的坐着。"你就等着尝尝妈妈的手艺,好长时间不动手了,不许笑话笨呀。"
看母亲洗净手开始熟练的将面粉揉和成团,寒水不由得幻想,如果父亲也在那该有多好......可是也知道是太孩子气的想法,逝去的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这里的东西和家乡的不一样,很多蔬菜和调料都找不到,也不知做出来的味道是不是差得太多,寒水,妈妈只能尽量了。"母亲像是抱歉的轻语。
这样已经足够了!寒水心里的感动已慢慢膨胀到了似要溢出胸襟,虽然还是半成品,但已是自己闻过的最香的味道了。
一道道精致的家乡小菜陆续摆在了桌上,那个面团也经母亲的巧手揉搓变成了细细长长的寿面,盛在细瓷碗里冒着袅袅的热气,上面还卧了两个浑圆的荷包蛋。母亲洗了手拉寒水坐在桌边,捧过那坛酒:"这酒是生你那年埋在庭院桂树下的,因为当初都希望是个女儿......我走的时候带了几坛,现在只剩这一坛了。藏了十几年,大概也只有它还是原汁原味,来,斟满了......"
母亲应是不善饮的,一杯下去脸上起了绯红:"寒水,尝尝妈妈为你做的寿面......吃了会长命百岁的,好不好吃?"
寒水大大的吃了一口,用力的点头,这寿面是自己亲眼看着妈妈一点点做成的,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妈妈每年都会做一次,终于能够亲眼看到你吃下去了......妈妈把所有的心意都放在了里面。虽然妈妈没有什麽运气与福气,可是孩子,以后不管什麽时候,要记得妈妈一直在祝福你......记得妈妈爱你!"寒水手足无措的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终于想起来用丝巾替母亲拭泪,母亲一把抓住寒水的手紧贴在脸上,哽咽了良久才放开擦干了泪微笑:"看妈妈,是激动的......快吃吧,别放凉了。"
天竟然一转眼就黑了,母亲收拾好杂物让车夫装上马车,又不舍的抱抱寒水,在额头轻吻一下:"孩子,妈妈走了,要保重......"微笑着泪又落下,终于扶着寒水上了车......
空气中还有饭菜的余香,寒水却觉得作了一场梦,而桌上母亲留下的那坛酒却独独的摆着,证明了母亲真的来过,来给自己过了一次再也无法忘记的生日。寒水捧起泥坛,指尖缓缓触摸坛身质朴凹凸的花纹,酒的醇香扑鼻而来,这是和自己年纪一样大的酒,是父母希望生个女孩子才按风俗一同亲手埋入家中桂树下的酒,本是应在女孩子出嫁时才起出宴客的陈酿......自己当初若是个女孩子父母是不是就不会天各一方?父亲从未说起过希望自己是个女孩子,自己也不知那棵粗壮的桂树下埋过酒,回去后要不再挖挖看......不行的,家已由自己亲手卖掉了!寒水仰起头,将坛中的酒一口口的灌了下去......
"寒水......寒水......"寒水被人摇晃着醒来,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见了大呼小叫的路易:"你喝酒了?!是不是醉了?"
自己并没有喝醉,虽然很想,但酒却只有那麽一坛。直到天微亮了才睡过去的,应该是没睡多久就被他吵醒,寒水起身,将空空的酒坛小心的捧起放到壁炉顶上,想想又取下来摆进了书架里。
"这也是东方的东西吧?好古朴呀,哪来的?我看看可以吗?"路易本想伸手就拿过来,但看寒水很珍惜的样子,先询问一下,见寒水没吭声,也就没敢动。
寒水慢慢的洗漱,将长发梳理好扎在脑后才看向路易,好半天不见他咋呼了,怎麽几天没见转了性?
路易却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寒水梳洗,着迷于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忘了说话,见寒水看向他才想起这次来的借口:"哦,寒水,我是来通知你赶紧复习一下的,因为我已经跟校长说过了,开学前专门为你安排一次跳级考试,如果通过了我们就可以同班,这样你就能提早一年毕业了!"
这对寒水来说是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提早一年毕业就意味着可以提早一年回故乡!故乡虽然已没有什麽属于自己,但自己还是属于故乡的。而这里,是自己生命里并未曾计划的稍稍脱轨,了过父亲的心愿,就不必勉强自己适应了。

22
开学前的专门考试很严格,由校长和一直未见的代表审查方的斯蒂文亲自监考,偌大的教室一个考生两个主考,还有个路易在门窗外探头探脑。题却并不难,自己复习预习的大半没有用上,寒水答完后竟觉比入学考还简单些,或许学了半年真的长进了不少?
校长拿了卷子批改去了,路易奔进来:"怎麽样怎麽样?"
寒水点点头,应该答得不错,斯蒂文坐着不动:"成绩一会就会出来。"看寒水答题的速度想也没有问题......气色不错,对自己也没有刻意的疏远,到底生没生气?若不生气是不是不太正常?难道自己还希望他生气?!......他母亲来看过他,然后似乎醉了酒,是为了什麽呢?仅仅因为母子叙旧?为何寒水将那酒坛宝贝般藏着?......困扰了很久的问题只要一有闲暇就在脑袋里转,每天一睁眼就想往学校来到底忍着没动,终于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了,见面还是什麽答案也没有,以后......用这个方法来接近他也不知有没有用?
"恭喜恭喜!"校长满面春风的返回,扬着手中的那份答卷:"高分过关呀!本校能有这样高素质的学生真是荣幸之至。"
路易顿时兴奋的抢过卷子:"通过了?!"翻着看看:"寒水,那以后我们就是同班了!"
寒水当然也很高兴,在成绩面前一切都很公平,回乡并不是太遥远的事了。
校长却在这时摇头:"不对不对。"两人都愣住了,路易先喊了出来:"怎麽?!你不是说高分过关了吗?"
校长点头:"是呀,不过不是跟路易少爷同级。"
"啊?他二年级跳一级不就是三年级?还能跳到哪去?"
校长笑了,指指路易手中的卷子:"这份卷子是四年级的试题,也就是说纳兰同学连跳了两级,已经到四年级了,哦,正好与斯蒂文少爷同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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