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要远远望着,远远地望着。……
从平安午夜的狂热喧嚣中冲出来,黎一辉一头扎进了黑幕浸淫下的恒久的寂静,天方,几颗星闪闪发亮。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柯突然来电话:“一辉,今天平安夜,我们到人民广场去狂欢。”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成都这个慵懒的城市也在青年人的簇拥下无奈地挪动粘滞的步伐跟上了时代的潮流,12月24日的夜幕被热腾腾地拉下,街道成为欢乐的海洋,一对对早恋的情侣可以在这个夜晚正大光明的炫耀青春的资本,一群群年轻激昂的心可以彻底冲破熟悉或陌生的界限,无所顾忌地打闹在一起,彩气球飞扬,彩气棒挥舞,乒乒乓乓嘣——不绝于耳,广场上几乎无路可寻无处可藏,每个人都免不了挨上几下硬的,属于节日的肆无忌惮,伟大领袖毛主席一身洁白被环绕在一朵朵祈福的狡睫烛光里,他经年累月伸向人民的手臂更加笔挺,面带微笑注视着这泊来的节日浪潮,遥想着过去,畅想着未来。
黎一辉自从毕业年就没这么疯过,终于被李柯挥动着狼牙棒撵得鸡飞狗跳,抱头鼠窜,就这么纵身一跃,——便跌入了永恒的寂静,深入他的潺潺生命。
黎一辉是和李柯一块儿长大的,但他从没有真正认识过李柯。李柯是属于外形张扬的人,个性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至少黎一辉就吃不了他那一套。就说下午的电话吧,整整两年音讯全无的人,花了几秒钟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却让黎一浑抱头磨了一个小时的脑浆,走出写字楼,那个人已顶着潇洒的一抹笑站在灯下迎接他了。“一辉,好饿啊,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李柯最爱吃的麻辣烫小店叫『快活林』,这家店店面不大,但店主会经营,爱收拾,干干净净,当然关键是味道好,特别是血旺,材质一流,李柯一说起来就会流口水。有两年没来了,店主居然见面就招呼:“有阵子没来了。今天的血旺新鲜得很,敞开肚皮吃呵。”李柯听了连称好,舔着爪子去捞了两大撂搁过来,说:“呆会儿煮,我要吃嫩的。”黎一辉没好气的说:“哼,我还不知道你。”可惜李柯根本就听不到,转过头又去捧了一大篮子鸡心、兔腰、鸡胗、牛肉血淋淋的劈头盖脸一股脑全浸进了滚开的辣椒油里,撂了一句“这些经煮”又不见了踪影。一会儿,才又看见他乐呵呵地随同战利品落了座,“喝,今天人可真多,幸亏我手脚快,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蘑菇、豆芽、土豆、藕片,还有耗儿鱼。”李柯一副邀功的嘴脸,黎一辉只有没好气地说:“谢谢你还记得。”李柯眨眨眼,“我什么时候也不会忘。”李柯的睫毛很长,使得他只一低眼便显出一付忧郁的气质来,配在他的脸上,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魅力,黎一辉觉得周围已经有好几对眼睛在扫荡他们这一桌了,没奈何地叹口气,说:“你不说你肚子饿了吗?吃啊!”“血旺血旺,亲亲血旺。噢,一辉,我一分钱也没带哦!”
酒足血饱的李柯毫不犹豫地捡了一只一米长的狼牙棒,充足气后挥舞起来虎虎生威,不可避免地碰到路人甲乙丙丁,所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对方的武器分别是5吨榔头、棒槌、金箍棒以及天使的翅膀,狼牙棒一夫难敌三个半勇,看李柯被揍得就要满头起包,黎一辉咬牙一声大吼,举起一个一吨榔头冲进革命阵营,甲乙丙丁见二者气势如虹,见好即收,黎一辉松一口气正要看看李柯有没有伤着,便听见他一声紧似一声如李小龙的枭叫,顷刻间,黎一辉在李柯喊杀声中丢盔卸甲,就这么纵身一跳,——
周遭的人群不再喧哗,天尽头处,黑幕上缀着的几颗星子一串连续的闪烁光中,一个高高跃起的身影把他带进了永久的寂静当中。
回家途中,李柯不停地道歉:“谁知道你那么脆弱嘛,那只是个充气玩具嘛,我怎么知道就凭那个也能把你打晕呢?好啦,别生气啦,我已经把它就地阵法了。一辉,我们做爱吧!”
“一辉,我们做爱吧!”李柯第一次向黎一辉提出这个要求是在高中二年级。当时李柯是三班的篮球王子,黎一辉是六班的托塔天王。篮球赛是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活中最理直气壮的调剂,由李柯领队的三班以及黎一辉镇守的六班不出所料在决赛中会师了。李柯最得意的绝技便是乔丹式的后仰跳投,命中率达到80.30%,这是某个粉丝为李柯统计的。李柯还有一个令粉丝为他昏倒的绝技便是高空灌篮,凭他1.80米的身高,灌篮完全是弹跳力的展示,当然相较于前者八成的命中率后者显然是发挥型的。黎一辉则恰恰相反,他擅长于防守,拿手绝活是拍苍蝇,并不是说黎一辉有多高多壮,手大是没错的,主要是他站位意识好,预先判断能力强,再加上个性沉稳,很难有花花动作能迷惑得了他,所以托塔天王的称号由此得名。其实黎一辉的拥趸也不少,只是因为他比较沉默内敛,他的崇拜者也不像围绕着李柯的那群人得势而猖獗。李柯的花俏在黎一辉面前确实没捞到好,最后六班赢得很玄,裁判吹李柯最后一个两分上篮走步无效是黎一辉成功干扰,惹得三班的人个个义愤填膺,差点导致三班的六班的火并,而直接肇事者二人李柯的黎一辉则在冲突下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路灯下李柯的脸模糊而不真实,狂欢后的街道一片狼籍,而被迫接纳进口节日游行的成都选择在经历过后落下避重就轻的忏悔的细雨,那雨是昏黄的,飘渺的,时断时续,却似乎永不停止的。透过这层层雨丝,擦过李柯的脸,黎一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的那一抹寂静,近在眼前。李柯转过头去,刚刚可以看见一个裹着暗色头巾的滑板少年拥着一个长发波浪般倾泻的高挑女孩步履轻盈地越走越远,而黎一辉的瞳孔也越来越细,眼神越来越深。
是李柯主动选择离开的,不用说分手,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提过在一起。李柯考到外省一所名牌大学里去了,黎一辉也轻轻松松迈进了财大,生活古井无波。和李柯在大学期间聚过一次——全国大学生足球杯赛,黎一辉和李柯各自所属校队狭路相逢,最后握手言和,不过两队的最终命运均是惨遭淘汰。那一场比赛后李柯找到了黎一辉,他一把拧住了黎一辉的衣领,一股新仇旧恨的架势,李柯当然生气,黎一辉代替守门员把他势在必进的一个球给毫不吝惜地一脚撬了出来,平了这场球,李柯他们就没晋级的希望了。“黎一辉,你必须补偿我!”黎一辉满足了李柯的要求,很久以来再次亲密接触黎一辉有些局促,但李柯却更驾轻就熟,不仅如此,李柯在外貌上也呈现出一副成人的玩世不恭来,昔日矫捷的少年的身躯已展露出男人纠结的力量之美,篮球使他双臂修长结实,足球令他腰臀滑动出优美的线索。“一辉,你棒极了。”李柯近乎贪婪地吻舐着黎一辉,黎一辉微笑,你也不错,他只是心里想着。
李柯很喜欢将黎一辉的意乱情迷尽收眼底,从而在心理上也产生无限的快感。腿与腰背尽力的紧密贴合,借助腹股的力量引燃的每一点爆发都是两个人共同催促的结果,只要在床上,只要是在黎一辉身下,李柯就是那个最为顺从,最为主动的情人。那一次,黎一辉不知道李柯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李柯望着那对淡去的身影,在被朦朦烟雨裹去踪迹的远处,寂静的黑暗里,李柯意识到,已经有黎一辉迷失了的一颗心,那颗心,从来未曾属于过自己。
黎一辉从未感受到过那样一种颤抖,山川崩塌河流决堤震落一切淹没一切,一切,最后归于沉寂,只那一抹身影,沉淀,再沉淀。
圣诞过去很快就是元旦了,黎一辉早已腻味了在成都过节,只能是无止无尽的无聊的购物加吃饭,而且,黎一辉绝望地望着窗外,居然还在下雨,从平安夜开始到元旦,成都的天空与地面,大街和小巷日日夜夜都笼罩在雾朦朦的水气里,皮肤干得起裂,衣服却潮得发霉,黎一辉想着每天出门都得举着一把伞就像是住在伦敦的英国人,那成都是否也可有东方“雾都”之称了,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黎一辉听见隔壁的门响了。
黎一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去美国镀金后在波士顿供职于一家电气公司,目前已升任中华区首席代表,在黎一辉看来,大哥黎一民的工作就是飞来飞去,飞机就是游动的办公室,空中小姐就是不停更换的体贴情人。可以想见,黎一民狂热于工作根本无暇恋爱,若不是早先当即立断一毕业就和利用四年大学学习生涯中挤压出的缝隙时间谈到的初恋女子结婚的话,黎一民铁光棍一条了。目前大嫂和父母都被大哥接到波士顿居住了。黎一辉就和二哥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过着成都人般闲适的日子。
黎一辉早上极不情愿地醒来,梦里遇见了梦一般思念的男孩。睁开眼,黎一辉给李柯打了电话,但是手机里的男士用黎一辉很喜欢听的男中音亲切的告诉他“你拨打的用户已出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黎一辉听到二哥的门响了,心想着跟他商量着出去玩玩吧,在屋里怪闷的。趿着温暖的小牛头毛绒拖鞋(这是大嫂买的,三兄弟一人一双,根据生肖属像),黎一辉没有推开黎一昆的门,因为门只半掩着,黎一辉看见黎一昆正起劲地舔着一个女孩雪白的肉体,黎一辉静静地仔细地看着俩人的动作,特别留意那个女孩子,很快响起的无法掩饰地声音让黎一辉放弃地沮丧地想,女孩儿不错,可多看看也嫌乏味了。
黎一昆是个中文系硕士,他崇尚一切自然率真的事物,尤其鼓吹人的精神的实质就是肉欲的极至,只有从物质和肉体的极度发掘至无以复加的地步,人的灵魂才能迸发出超越思考的热度,从而精神境界最终升华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黎一昆崇拜肉体,尤其是青春女性蓬勃的腴骨,他不断地从一个火热而纯洁游弋到另一个炽烈而真实,一个接一个的生命来来往往,一个接一个的山水擦肩而去,黎一昆时而迷惘,“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命之光,我的爱情女神,在哪里,我找不到?”,时而他又充满希望,“一定是下一道白光,下一个地方,一定会有,她会等着我,我的灵魂之歌,在远方鸣响!”
黎一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凌乱的小雨丝似缕缕无主地幽灵失魂落魄地飞舞着,无处不在,很快,没有撑伞的黎一辉全身就湿了,一阵阵阴冷的寒气中攒足了劲儿的往肉里蹿。黎一辉是因为不想再听隔壁持续了一个小时还没停下来的声音再度打电话给李柯,好听的声音却又告诉他,“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黎一辉发誓再也不给那个臭小子打电话了,然后套了衣服走到街上,然后黎一辉选了沿府南河的路。
府南河因为一群小学生的谏言终于在每一个蓉城市民心里确立了母亲的地位后着实被涂脂抹粉了一番,沿岸修葺一新,惹得一对儿对儿小情人儿都把河边当成了踞点,说起来,成都也找不出几个可以让人品味浪漫的地方,河边义无反顾啦。
可是在今天,雨水雾气已将天地间拉上了帘子,府河两岸也像谢幕后的舞榭歌台,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红一黑如此醒目,灰绿的天空映衬着无所顾忌的卿卿我我,女孩子一头浓黑蓬松的波浪长发如幕般覆盖了整个腰背,绯红的衣裙像是雨中燃起的一团火,赫然昭示着她个性中的那团烈火,她似乎是难以自禁地在男孩的脸颊上不住地亲吻着,黑色的男孩在女孩的红色火焰中像锻造的石墨,淡淡反应着女孩的热情,只偶尔浅浅微笑表示他的允许,终于,女孩吻上了他的唇,试探地,辗转地,男孩慢慢用手稳住了女孩的头,缓缓加深了这个吻,他不无感动地品尝着女孩对他的奉献和爱。
黎一辉注视着,默默注视着,世界是一片宁静,世界里只有黎一辉,黑色的男孩,红色的女孩,男孩的吻由被动到主动也是黎一辉的心由攥紧到撕裂的过程,黎一辉突然产生了破坏一切的欲望,但是欲望在一个小时的默然伫立中被雨水包裹了,浸润了,弥散了,黎一辉痛苦地感觉着爱所带来的百般滋味,除了破坏,除了嫉妒,还有其他,例如温柔,例如包容,爱他的一切,黎一辉想。
黎一辉从来没有看到黎一昆如此失态过。
黎一辉费尽力气才把醉得掉进门里的黎一昆扔进浴室,激烈刺骨的冰水从头而下,黎一昆象是清醒过来了,他停止了挣扎与噫语,但他又象醉得更厉害,他使劲地仰起头,迎接着冰水所带来的刺激,黎一辉认为自己产生错觉地仿佛看到黎一昆流下了眼泪。水很快转热了,黎一辉踹了黎一昆一脚,说:“臭酒鬼,快洗干净。”
黎一昆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一动不动,仿佛停止了一切生理机能的运转,但黎一辉知道黎一昆在剧烈地思维着,也许有一天黎一昆会因为耽于思维忘记了呼吸窒息而亡。
“我又见到她了。她一点没变。我变了,我更爱她了。”黎一昆开始说话了,七天没说话,声音喑哑暗淡,挟杂着病态的激情,“‘以心为界,我想握住你的手,但在你的面前,我的姿态就是一种惨败。’”黎一昆混身颤抖着,床也跟着颤抖着,地也仿佛颤抖着,黎一辉觉得自己也颤抖起来了。
黎一辉模糊地记得黎一昆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儿失去理智,看来,黎一昆又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白光,但这道白光始终不属于他。
春节快到了,今年春节过得早,闰二月,虽说好不容易过次生日,但每次黎一辉都有点郁闷,谁让他是二月二十九日出生的呢?远在美国的妈妈还特地打了越洋电话过来慰问他。二老身体不好,没办法经历长时间飞来飞去,所以老大黎一民一声令下让两个小的春节滚将过去,否则家法侍候。黎一辉整个人都是无精打彩的。年底公司的人个个人心惶惶,黎一辉这个业务主任也无心管理,由得他们一伙折腾,反正来开春上班准得操练他们,现在卖个顺水人情也无妨。黎一辉胡思乱想地整理桌子。已经请好假了,提前一天走在美国过除夕,回来时提早一点儿……“呤……”电话铃声惊醒了出神的黎一辉,“喂,你好。”“一辉,我在双流机场,没钱了,你来接我吧。”久违了李柯,还没见人影麻烦就来了。黎一辉抓起桌上的钥匙出了门。
黎一辉一把将被他压在地上的李柯拽了起来,不去管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黎一辉狠狠地将李柯抵在墙上,占有地亲吻李柯的嘴唇,这是黎一辉最喜欢李柯的一部分,无论从哪个角度,何种表情来看都那么性感迷人,动人心魄。李柯色情地喘息着,他有些体力不支了。在北京爬完香山然后直接到机场买票上飞机,出机场见到黎一辉,然后就发疯似的做了几个钟头。李柯已经觉得非常难受了,但他强迫自己忍受着。即使内心如何脆弱表面上一定若无其事,也许这就是李柯。
黎一辉神情恍惚。黎一辉认为自己晕机了,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甚至更早,刚刚上飞机的时候。
“黎一昆?!”悦耳的女声含着惊讶,黎一辉徇声望去,寂静漫延,呼吸,只在咫尺之间,黎一辉所有梦里的想念在刹那间幻化成千象百态然后终于在眼前聚集,聚齐,如此强烈如一道白光深深刺进黎一辉瞳孔透进眼底神经,扎进记忆的脑细胞,“嗡~~~”的暴裂开,黎一辉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咒骂黑暗,用黑夜隐喻各色各样的罪恶,但是,人们难道没有在内心中感叹着黑暗,每一丝邪恶的欲望,在黑色的藏污纳垢,海纳百川下,人们的灵魂得以平衡,精神得以解脱。黎一辉用手将自己一厢情愿地纳入黑暗之中,感受着,喘息着,调试着,仿佛自己站得很远,遗世孤立,寂寞而安全,但是黎一辉的心脏却忽视着大脑的指令,它疯狂地跳动着,黎一辉甚至能感觉到它每“嘭——”一下,鲜热的血液喷溅到心脏四壁,喷射入脉管的洪流中催促着,熙攘着,欢舞跳跃着,终于,一把温润的声音把黎一辉再不犹豫地扯到了此时此刻,日思夜想不就为了这一刻么,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如此感动地听到,他叫着黎一昆的名字,说:“你好,很久不见了。”
是很久没见了,黎一昆呆呆地,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这道白光,命里无法属于自己的生命中的白光。她更美了,但也更加忧郁了,配上她野性的气质却兀显出成熟的魅力,黎一昆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灵动起来,美好而富有生趣,生命能为偶然的相遇而达到美感的极致,简直让呼吸都无法承载这超强的负荷,骤然间黎一昆双眼圆瞪,脸颊变得铁青,冷汗从他头上倾泄而下,黎一昆感到自己正处于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点上,最兴奋与最痛苦正将他蹂躏得几乎抛却肉体的时候,一个天使的清凉抚上了他的眼睛,用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对自己说:“黎一昆,呼吸,呼吸。”黎一昆这才记得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吸进空气,天籁继续说:“黎一昆,你怎么又忘记呼吸了。”黎一昆大声咳起来,眼泪也咳了出来,但是他等不及理顺气,他大声地说:“‘你看那伤痕,永不痊愈了,成为胎记;在往生的路上,如花开落,使你可以,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