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站在谢之易身後的谢笑然听完後,全身失去力气的倒在地上。
"不可能!"谢跃再也听不下去,往前踏出了几步,站在我面前大声反驳,"那个不是我的孩子,那不过是那个无耻的女人为了讹诈我的钱随便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来骗我的!"
"谢先生,你凭什麽断定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我反问他,他顿时哑口无言。
我又望向依然纹风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谢之易:"谢老爷子,你跟逐野相处了这麽长的时间,你不觉得逐野与生俱来的气质,敏锐的洞悉力,沈著冷静的定性等等,和你很像吗?"
谢之易依然沈默,我便又继续告诉他:"谢老爷子,我再告诉你一些事吧。那个父亲不要的孩子当时被生母就这麽丢在他父亲的屋外,他冷得一直哭,没有吃的,便翻垃圾箱吃别人吃剩的食物,最後他被冻昏在路边,还是好心人打电话给警察,他才回到了他生母身边。但那个父亲不要的孩子连母亲都不疼他,他不仅不能上学,并且连一个名字都没有,他八岁前,一直受生母虐待,直至被我母亲看到,看不下去收养下了那个孩子,给了他丰逐野这个名字,还送他上学。"
"谢老爷子,逐野背叛‘浩天'是因为他心中有恨,他要报复。但是这一切,到底是谁引起的?那个孩子还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却要承受上一辈的错误,受尽折磨──谢老爷子,这也正是逐野的性格变得这麽极端的原因。"
我盯著沈默不语的谢之易,心慌意乱的看到他的沈静,难道,谢之易真的不在乎这些吗?
"谢老爷子──"我惊慌地叫著他,"难道你真的忍心对付逐野──他可是你谢家骨血啊!"
我的话一落,谢之易终於动了,他缓慢地扬起手中的拐杖,把它高高举起。
我眼睁睁地看著面前那根看起来沈重的柱拐高高举起後,再狠狠的落下来──
我双眼紧闭,全身僵硬的迎接将要重重落到我身上的拐杖──
"唔!"一声沈重的痛鸣响起,我全身冷汗地张开眼,发出悲鸣的人并不是我,而那根拐杖也不是打在我身上,而是站在我面前的谢之易肚子上。
只见谢之易吃痛的抱住肚子倒在地上,脸色铁青,痛苦地看著凌然而立的谢之易。
"爸......"他畏惧的,痛苦的叫著冷眼看著他的谢之易。
谢之易连哼都不哼一声,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外。
紧接著,似乎被谢之易全力打下去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谢跃被人架著离开了,谢笑然凄然的眼睛看著我好久之後,也站了起来,落魄的离开了。
终於,一直把我强制在地上的人放开了我,走出房间外後,锁上了门口。
身体总算获得自由,我经过方才的事情,吓得全身无力的趴在地上,急遽的呼吸著。
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好或是坏,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祈祷。
祈祷事情会有所好转。
42
被人关在不知名的地方,身上又空无一物,我并不知道我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谢之易他们离开之後,又过了多久。
我坐在角落,焦虑地想著外面都发生了什麽,谢之易在听完一切真相後,他决定做什麽?
逐野啊逐野,我并不知道我这麽做是好是坏,但我期望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时间不知觉的流逝,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由金黄变成火红的颜色时,我知道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
一天没吃东西,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个不停。
我把视线移到紧锁的门口上,在想,谢之易他们不会是打算饿死我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开锁声,我皱著眉有些担心地想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门被人打开後进来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令我十分意外的人,谢笑然。
一脸苍白的她一走进来,就跑到因为意外而愣住的我面前,拽起我的衣襟冷声问:"你给我说清楚,丰逐野到底是谁?"
我还未回过神,又被她问住了,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她狠狠地瞪著我,微微红肿的眼睛含著晶莹的泪花,她用力的摇著我的身体,大声喊道:"说你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丰逐野不是我爸的儿子,不是我的哥哥对不对?说啊,说啊!"
我明白了,逐野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为这样,他们就注定不能在一起。
看著近乎绝望的谢笑然,我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同情。
这个时候,我应该对这个深爱著逐野的女人说什麽才不会令她更绝望?
不,这个时候,说什麽都没有用了,事实就是事实。
我只能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
我行动上的回答令她大声悲泣,她把我往墙角用力一甩,丢了出去。
被她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墙角,我的头因此硬生生的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痛得我牙齿直打架。捂住撞痛的脑袋挣扎著坐起来,我看到谢笑然已然承受不住打击趴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我感同身受的心酸著,曾经我也因看到逐野跟她在一起而跑到街上绝望一样的哭著。
不忍再看她,视线便移到了别处,在我看见谢笑然进来後就一直敞开的门口时,我的心顿时加速跳动。
我不动声色的看著倒在地上继续哭泣的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见她依然没有注意到我,我冲出了门外。
门外就是走廊,但一个人也没有,我猜想大概是谢笑然为了能单独找我说话,於是把所有人支开了。我左右看了下,便往一边跑去,刚跑到转角,我又跑了回来。
看著还在房间里痛哭不止的谢笑然,我怀著歉疚的心情把门轻轻关上上锁取出钥匙。
把钥匙丢在墙角後,我才继续找寻能够逃离这幢房子的出口。
虽然屋里没有人,但屋外还是零零散散站著几个黑衣保镖,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我从二楼的阳台跳到最近的树上,然後爬到下面,从屋後逃离了这个地方。
害怕他们发现我逃了出来後追踪,我不敢稍作停留的穿梭於茂密的山林间,有著锯齿的杂草或是树枝把我的衣服划破了,我的身体也因此被割开了无数道伤口,渗出血丝,有些杂草有毒,我身体上的不少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著。
让自己不去理会这些伤口,就算痛的再难忍受,我也是咬咬牙硬撑了下来。
在天色只剩下水墨的颜色的时候,我终於穿越了树林,当我看到山脚下就是平整的一段公路时,我兴奋的跑到山脚下,同时希望能够拦到一辆过路车让司机载我到可以与逐野联络的地方。
就快要跑到公路上的时候,我的脚不慎绊上了草根,身子一倾,直接滚到公路上。
我的身体就一直滚啊滚,滚到了路中央,在我因此而头昏目眩尚不能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一辆亮著车灯的车冲我迎面开了过来──
真的,我是希望能够遇上过路车,但我不希望过路车从我身上辗过去。
当我看到向我疾驰过来的车子,我瞪圆了眼睛,惊心动魄地盯著那越来越接近我的车子──
随著车子一阵刺耳的紧急刹车转弯声後,我侥幸的没有被那辆车子辗上,不过那辆车子并不怎麽好运的撞上了一边的护栏。
我挣扎著从地上站起来,担心地走过去想看看车主有没有出事,我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一切都是所料不及的。如果车主因而我受了伤,更甚是──呸呸呸,我乱想什麽!当然是什麽事都没发生最好!
我还没走近那辆被撞损的车子,车主就从车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他没有发生什麽意外,身上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我愧疚地走上去,车主也皱著眉向我走过来,但当看到我一身的伤痕,他没有因为我让他差点出事而咒骂我,而是问道:"你这是怎麽了?"
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狼狈,我抬头自嘲地说道:"没什麽,运气不怎麽好的遇上小偷了,不过小偷运气也不怎麽好,遇上什麽也没有的我。我逃跑的时间运气仍然不好的磨出了一身伤,最後还是倒霉的绊到了东西滚到的路上,把自己的霉运转到你身上,让你也跟著倒霉了。"
听完我的一席话,车主不禁笑了起来:"你还真懂得自娱自乐。"
我摊开双手,道:"人生在事,烦恼的事情何其多,何必庸人自扰。"
车主呆了一下,随後大声地笑了:"哈哈,对,你说得对,何必庸人自扰!"
"我叫郑胜民,可以交你这个朋友麽?"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我叫丰逐云......"
突然,我们同时怔住,抬起头来盯著对方看了良久,最後,我们都不禁仰头大笑了起来。
没错,他就是三年多前我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郑先生啊!
当时,我们就已经因为交谈甚欢而成了忘年之交。
没想到,今日居然以这种方式再度相遇,这难道不是命运中的缘分吗?
43
车头虽然被撞损了,所幸内部机能没有受到损伤,还能正常行驶。
因为两次机缘巧合的相遇,成为了忘年之交的我们便以兄弟之称互称对方,我叫他郑大哥,他叫我小丰。
坐上他的车,原本他提议送我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以伤势并不重为理由拒绝了。我告诉他还是快点带我到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我要去联络一个人,我有些急事。
他听了,点头同意了,他说他家就在附近,我到他家後就可以打电话了。
在车上,经过更深一层的交谈我才知道,他其实是出来找朋友借钱的,他说他的公司很有可能面临倒闭。
我有些奇怪,问他,出了什麽事了?
他苦笑,回答说,他的公司其实一直是靠"浩天"的入股才能够维持正常的营运,现在"浩天"倒闭了,他的公司也逃脱不了噩运。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比三年前憔悴多了,我遇上他之前他已经跑了好几个曾经跟他关系很好的富商朋友的家,恳求他们借钱帮助他的公司避过这场劫难,可都遭到拒绝了。
说罢後,他长叹一声,有钱有势时,大家都是好朋友,一旦落难,各自东西。
听完他的话,我长时间的沈默。
到了郑大哥的家後,他贤惠的妻子热情的招待了我,他还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不过她去补习班了,所以我没见到她。郑大哥的妻子见到我一身是伤,便让我先去洗一下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後再上药。
进浴室前,我打逐野的手机想告诉他我的情况,免得他担心,但他关机了。挂上电话,我有些不安的进了浴室。
当我洗完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出来後,听到郑大哥与妻子正在客厅里交谈著。不想打扰他们,我便静静地站在墙後。
郑大哥失落的告诉妻子他没有借到钱,他妻子轻轻一笑,安慰他,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借不到钱,就把房子卖了,还不够就卖车子、家具、首饰......总之,总能想办法筹到钱的。
郑大哥听到,愧疚地道,对不起,一直说要好好照顾你还有我们的女儿,没想还让你们受苦了。
他妻子故作生气的往郑大哥的手背上轻轻一拍,低声骂他,说什麽呢,夫妻本来就应该共患难。以往我呆在家里什麽事都不能为你做,才觉得心慌,现在,能够帮上你,让你依靠,才感到实在、满足。
郑大哥感动的把妻子搂入怀中,娇柔的靠在郑大哥怀里,他妻子笑道,女儿可比我们想象的还懂事呢!她今天出门前可说了,要是家里没钱,那她可不要浪费钱到补习班了,反正啊,到不到补习班她都能赶上功课,取得好成绩。
郑大哥一听,不禁笑了,轻轻斥了一句,那个小妮子,人小鬼大!
尽管口中骂著女儿,但眼里却充满了对女儿的宠爱,与满足。
看著郑大哥这麽幸福的表情,我的心感动的发热,虽然,他失去了财产,但他却拥有了比什麽都要宝贵的亲情,但世间,有谁能真正懂得其中的宝贵。
我转身,来到电话机旁,再次按下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终於拨通後,没过多久,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