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阿忧
阿忧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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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难以觉察。

四。行书
转眼天黑。日记翻到了4月3日。
看了看表,晚上五点半。瑟瑟冷风,它使得自己很清醒。可是太阳在什么时候西下,我浑然不知。
情景和日记中的记录何其相似。
快要走过2003年了。忽然就觉得无望起来。
我的一生,可能和父亲一样,不知何时就到了尽头吧。
关好窗,觉得饿。
去厨房烧了热水,回到刚刚客厅兼卧房。继续看刚刚的日记。

4/5 农历2月18日
今天是清明节。
漱玉,13年来,有一个梦始终没有变过。
你是水的儿女,水中出生,水中长大。水自是你的形态。
小时候开始,一直重复这样的梦。一个少年在河边做事,到底是做什么却想不起来。少年背对着河流,然后听到大声发于水上,转头,便见到一个芙蓉般的女子。后来才知道,那少年是我,那女子是你。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后,便觉得惊诧,好似我们之前便见过许多面。这个说法未免有些俗气,但的确如此。
那时候拿回你的骨灰,我把它洒到了那条河里。我觉得你便是属于那里的。
今天的祭奠很简单,一壶薄酒,一半我喝了,一半倒进了河里。
漱玉。我似乎见到你了。
隐隐绰绰间,在水中。你双眉微蹙,却笑着。
你在笑什么?

我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想象着那样的表情。
我想,那一定是无望而哀怨的眼神。或许有关宿命。
热水开了。急忙跑去厨房泡面,日记匆匆地放在凳子上,没放稳,便刷拉一声掉下。
没理会,依旧是跑。扯开蓝色的塑料包装袋,把凝结的油脂,粉末,干瘪的蔬菜和面饼全投入倒满沸水的碗里。看着它们慢慢在水中膨胀,溶解,然后觉得这三分钟是有意义的。
满意地从橱柜里拿出一双筷子,放在碗上面,端着碗回客厅。
坐在床上,端着碗吃面。汤水已经冷了不少。拿着碗亦不觉得烫。没有边吃边做其他事情,在吃饭的时候我只关心事物,即使它很廉价。
吃的很快,尽管面很辣。今天的天很冷,不知是前面忘记关窗还是看了父亲日记的关系。
十分钟不到,很大的一碗面连带汤都已入肚。把碗筷放在水斗中浸着,洗了个手便回来继续看父亲的日记。
刚刚走的急,日记的确是掉地上了,向上摊开着。笔记本被翻到了末尾的几页。
似乎看到了一些潦草的字迹。以为是父亲的备忘录,便捡起来看。

那页的最上端写着六个字:我是南荣漱玉。
漱玉。南荣漱玉。
那是娟秀是行书,字体构架紧凑,和父亲的字迹完全不同,但是在长竖和斜勾间似乎又透露着一种阳刚。应该是练过苏轼体的吧。
可是父亲不爱苏轼。父亲的字虽是小楷但笔锋中不难看出颜体的功底。
南荣漱玉应该是母亲,而母亲十三年前因为难产而死,现在有人自称漱玉在父亲的日记中留言……
情况有些混乱。有没有人来告诉我怎么回事情……
我的头皮有点发麻,外面风很大,已经不是瑟瑟,而是凛冽。早上的太阳还是那么好,冬日的天气如此多变。
似乎听到干枯的树枝被刮断的声音。清脆。然后马上被风声埋没。
我决定先去洗碗。脚步竟开始发沉。
洗碗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清秀的面庞在水中若隐若现。漱玉是长这样的么?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我觉得好累。我想睡觉。

五。还有谁在房子里
一觉醒来便已是早晨。自己的位置是在床上,没盖被子没脱衣服。大概是昨天迷迷糊糊爬上来的。
请了五天病假,现在才刚刚是第四天。
我不是好学生,这日子自然不会去学校。
爬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想着昨天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累。
南荣漱玉。这个出现在父亲日记中的陌生字迹。
闭上眼睛,用手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脑中大约整理了一下昨天的事情。我一直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可能是其中某些我所不知道的巧合造成的,但那巧合到底是什么?
恐惧尚未占领我的脑袋,好奇心现在处于上风。
怕起来,拖着拖鞋走向洗手间,我需要洗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而且也应该刷牙。
路过厨房,忽然就记不清昨天到底有没有把碗洗干净,就踱了进去。
水斗里的碗全碎了,或者说。我不知道碗去了哪里。
白色的瓷粉散落在水斗底部,污浊的洗碗水上漂浮着艳红的辣油。
粉末排部的极有规律,明显可以看出水斗底没有粉末的地方是一个手掌的形状。仿佛就是一个人用某种力量把碗彻底捏碎再一掌按到水底一般。
窗开着。今天风不大。但我却觉得彻骨的冷。

把水放掉,那些粉末全部清理出来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地关好窗。
继续刷牙,洗脸。换好运动鞋。提着垃圾带出门倒掉,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早点。
在外面便把早饭解决掉,然后就开始逛马路上的旧书摊。拣了一本道家咒符和一本五行的书。平时这些玄之又玄的书我向来不碰,但是目前情况似乎不得不有所改变。
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有些慌张的,但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渴求,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变过,就如同如此热爱父亲工作的图书馆。尽管那地方终年潮湿阴冷,就算是新书放了一段时间都会有发霉的味道。我热衷于我感兴趣的行为和事物,但是在学校读书不在此类。至少我觉得,那是一件蠢事。
回到家。只觉得风就在不停地往里灌。
可是我记得我是关窗了的,不论是客厅到阳台的窗还是厨房的。
窗!
跑到厨房里,我看着那扇随掉的玻璃窗,窗沿上还有一些玻璃渣,金属框架上粘连着原来那块玻璃的残骸。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咚,咚,咚。
很沉闷的敲门声。
该死,我为什么没有在门上装猫眼!
咚,咚,咚。
没有离开,还是在敲。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到底开还是不开。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我终于问了。
是我,隔壁的李阿姨呀。门外回答。
忽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真是太疑神疑鬼了。跑过去开门。李阿姨带着她的孩子小冰。小冰一脸闹别扭的样子,撅着嘴。
快,给离涯哥哥道歉,李阿姨对小冰厉声道。她还是没有搞清楚我到底姓什么。
小冰才八岁,平时挺讨人喜欢的。李阿姨说小冰淘气,砸坏了我厨房的玻璃。
我厨房也恰好是靠着外面走道的,小冰大概是和别人玩丢石子什么不当心碰到的吧,小孩子没什么的。我笑着应和。
那也是小冰不对,李阿姨客套着,然后就和我说一个住着如果闷的慌可以来他们家坐坐,我数学挺好,也可以帮帮小冰。我笑着道知道了,接过李阿姨那来的赔礼,是一篮子水果。自然玻璃窗也不用他们赔了。我应该不是太苛刻的人。
走的时候,小冰偷偷跑来和我咬耳朵。我以为他是要和我说谢谢。便蹲下来容他和我近身细细说。
涯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哦。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笑附和他,拍着他的头。年轻人犯错上帝都原谅,这是以前班主任喜欢说的话。
涯哥哥,你家有贼哦,不过那贼长的好漂亮,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涯哥哥的女朋友,但是我对着她一直叫她就是没有反应,她还很凶的瞪我。我问她你是不是涯哥哥的女朋友啊,她也不答,就是瞪我,眼睛好大好吓人。我怕,所以就拿石子扔她,本来窗是开着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关上了,连关的声音都没有。那个人也不见了。涯哥哥你要小心哦,东西要放好,不放心可以放小冰这里。那贼好象很厉害。
小冰说完,活蹦乱跳地走了。
贼?我又觉得浑身一鼓寒气向上窜。
回到自己房间,买回来扔床上的书已经被风吹到靠厨房的那边地上。
可是风从厨房吹来,怎么回在这里掉下?
捡起书,猛抬头。
通向阳台的窗偌大的敞开着。
我记得我昨天是关好的。绝对。

六。一个新名字
你是谁!我对着窗口大喊。阳台上没有人,我看的真切。
风声肃杀。什么时候开始挂大风的,我不知道。
除此以外,一切停顿。
没有回答。

我已经不知道我的心态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有了回答,我会如何面对,如果没有,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期待。

我终究还是期待着的。我隐隐觉得这个事情有一定的危险,而且这个感觉已经随着这些事件的出现而越来越明显,但我已经无法放下。
那是一种强烈的窥私欲,可能与人天性的劣根有关,它们代代相传,因为觉得羞耻而被禁止。但终归,它们已经深深埋在了基因中。
我就是好奇而已,没有什么伟大的光环套在我头上,即使对方是多么可怕的魔王,即使他杀人无数,我依旧会面对。我仅仅是想多了解一些,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过了一辈子,少数人从平庸中升华成了平凡。我的资历不够,我缺乏以上的能力。我害怕在平淡无聊的生活中僵死。
甚至可以说,如今的事情我已经期待了很久。
如果可以,请带我离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琐碎的生活所带来的病态。

刷拉,刷拉。
可能是前面一直在想着事情,所以我刚刚才注意到日记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被遗弃在地上。
日记在风中无力地被玩耍着,如同我的未来。
我捡起日记,把它扔到书桌上。然后开始打电话叫人来修玻璃窗。我把玻璃的尺寸告诉了他们,并叫他们请快一些来。
玻璃店离这里挺近,过了半个小时就敲响了门。玻璃事先早已经划好,所以十分钟内一切任务都已经完工。
付了钱,送走了小冰母子和修玻璃的,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关掉了所有的窗,尽管我知道那挡不住我心中刺骨的凛冽。
沏了杯茶,继续阅读父亲的日记。

4月12日 农历2月26日
漱玉,我见到了一个女孩子。非常干净。
她穿一件蓝印花布连衣裙,长发,扎两个辫子。
和你那时候的穿着一模一样。
大概是时间间隔的太长罢,我已经不太记得你的样子了。
你也很少拍照片,大概除了结婚照以外只有一张合拍的照片罢。那是在我的图书馆拍的,相机是问朋友借的,我就傻傻地对着屏幕笑,你靠在我旁边。
应该是八几年的事情了,那张照片,我也始终未找到。
反正,总觉得,那孩子就是你一般。

4月17日 农历3月2日
漱玉,那孩子来了我的图书馆。
以前真没见过这个孩子,我想如果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在村镇里的话,我不会不知道。
她借了本《中国巫术》。很破的书,可能是更新藏书的时候忘记拿去处理了。
那孩子新办了借书卡。那孩子叫宰父临川。
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复姓?

临川,又是一个和水有关的名字。我心中如此想。
沏的茶已经凉了一些,不再烫嘴,于是拿起杯子小咂一口。
放下的时候,杯子却不当心弄翻了。
飞溅出的水洒了大半个桌子,父亲的日记也难以幸免。
我低声骂着,去拿纸巾来擦。
一盒拿来,却发觉纸上的水在慢慢晕开。
一分钟后,一个手掌印清晰可见。
和早上水斗里那个如出一辙。

七。一些发现
后来,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了。
不知道是受了太多的外部刺激,还是因为脑中太多的信息融会。总之,那时候的我似乎十分呆滞。
想的太多自然是会累的。我就这么又到床上躺着睡觉了。一觉醒来又是阳光明媚。
开头以为是下午,一看表方知道已经过了早上八点。
已经休息在家第五天了。明天就要去学校。
但是一切关于的事件似乎才是刚刚开始。
父亲的日记,因为我不想去看到那个掌印,所以索性从后往前翻。
在记录着“我是南荣漱玉”的前一页,我发觉满纸都是父亲写的“漱玉”。
一遍又一遍,我看得出其中的思念。
但是,很快,我的眼睛开始瞪大。因为笔迹开始渐渐转换。
一开始是父亲的小楷,然后字开始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并且开始有连笔。
或者说,这一页最前面两个字是父亲的笔记,最后两个字就成了漱玉的笔记。
翻过去,对比着那些字。果然如此。
那些娟秀的字迹在纸上的到底是什么,刚想仔细看,却发觉有人在背后掐着我。
我的脖子被死死的卡住,不能动弹,即看不到日记也看不到掐我的人。想挣脱对方,确发觉手也不能动。
然后,似乎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风宁站在我旁边。道,你醒啦。
我有点警惕,你怎么会进来的?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你从周一休息到周五,躲过四场考试。
呵呵,这周都是理科测验,我又不是你。
应该不会是他干的,这家伙没那么大力气。但是别人掐的是我的脖子,但是为什么我的手却动不了?对方不可能用一只手就缚住我两只手,何况我手是放在桌子上的。
疑惑众多。我摇了摇又开始痛的脑袋,叫风宁,把书桌上的那本笔记本给我。
笔记本?在哪里?他跑过去,找了又找。
就在书桌中间啊。
没啊,你记错了吧。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看着家里的一切。
茶杯是干净的。
碗的个数没有少。
门窗都关着。
厨房的玻璃没有坏。
父亲的椅子没有坏(风宁在,我不想把它拆开检查)。
跑去问小冰,问我家玻璃有没有坏过,小冰很快地告诉我没有,神色自然。
这么小的孩子即使撒谎也不会如此老谋深算。
那么,谁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Vol.2 End)

Vol.3 天堂的方向朝哪里
一。路程继续
我原来一直以为那个腐臭是从图书馆里发出来的。但是事实好象并非如此。
我到底是触犯到了什么样的东西,才被卷进这样一个事件里。路途很漫长,我和涯缓缓向前。
涯,你听的到么。我在心中念。
没有回应。
果然,已经离开的图书馆,那样神奇的心灵感应已经不在。
于是我叫。涯。
他回头。怎么了。
你有闻到一股腐臭么。从图书馆开始就一直有。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走快点。
雨中的村镇,阴湿而诡异。天地有融在一起的感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逼仄。
我的不安,不止来自于这眼前的一切景象,也来自于涯的不慌不忙。
涯是个沉默的人,向来如此,但是我无法感知他内心的恐惧。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为什么。
细细想来,当前也的确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可能不过都是我庸人自扰。
这样的安慰没有用,我依旧感觉我在微微颤抖。
夏天的雷阵雨,根本不会让我冷至如此。

没有路人。没有生的气息。衣服依旧晾在外面,没有平时慈眉善目的妇女们变作惊诧的样子,把夹在晾衣绳上的衣服解下,道一句“怎么刚刚天还好好的,现在又下雨了?”
区区二百米的路,怎么就有那么长。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走到了那条小河。它在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和气势奔涌。
平日里的它不过是一条小河而已。称河已经是过赞,确切得说应是一条较宽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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