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杀欲
杀欲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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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事,"司越轻轻推开了她微微抽搐的肩膀,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她脚踝上的束缚,"你往后门南面的仓库走吧,他应该在那里等你,自己小心一点。"
YUNA迟疑着看着他,"那你呢?"
司越沉默了片刻,"我要回去。"
"不管怎样我是警察,不可能跟你们一起逃的,就算他们要定我的罪,我也只能认命,这是我当初选择的路......"
"你脑子短路了吗!"YUNA没听她说完,忍不住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清醒点!他们要的是你的命!你以为是光荣的牺牲吗,符合你清高的英雄主义吗!这只是如同蝼蚁一般卑微的死亡!若你觉得这样比继续活着有意义,我真替RAY觉得不值!"
司越面无表情地听完,慢慢开口说,"如果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就抓紧时间走,我去自首的话,你们也能争取到时间离开,这样就算扯平了吧,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YUNA明显是满脸的不甘心,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好吧......我的脚被你绑得痛死了,现在站不起来也走不动,你只要还有点良心就把我送到RAY那里去,我管你是去自首还是去死。"
司越拿她没辙地吐了口气,随后直起身体来,向她伸出了手,那一瞬间他全然忘记了周围的危险。
就在YUNA刚刚拉住他的手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血液仿佛从司越的肩膀噗地一声爆裂出来,温热地洒了她一脸。
子弹从后背贯穿了身体,在剧痛之中,司越反射性地伏低肩膀,将还没能回过神来的YUNA拉起来便跑,血开始持续地涌出来,顺着他的袖子和手臂将YUNA的手也完全染红了。
可恶......果然还有没能发现的埋伏......真是致命的疏忽,居然毫无防备地就站起来......变成靶子让别人打......
司越懊恼万分地想着,他用左手死死压住左胸上方的伤口,徒劳地减缓着失血的速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看样子对方是瞄准了心脏的位置,只因为将YUNA拉起来的瞬间,身体因为用力微微向下倾了一下,才导致子弹偏移要害,只射穿了肩膀。
不过照这个样子,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死掉吧,现在能够这么精神地跑,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求生意志,荷尔蒙分泌旺盛而已。
这么想着的时候,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呼吸变得深重而急促,双脚也如同灌了铅一般,司越不由得渐渐停了下来,放开了YUNA的手。
一旦停下来的话就不可能再有力气跑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司越虚脱般靠在了墙上,YUNA似乎已经回过了神,连忙扶着他坐到地上,用牙齿将自己的外衣撕破,紧紧地绑到他的肩膀上,压迫着不停出血的部位。
"没事的...秋山......你最好躺下来,把脚抬高......不要闭上眼睛。"
司越深吸了一口气,力气顿时随着呼吸漏光了似的,他隐约听见不远处踩着水花响起的凌乱脚步声,一把挡开YUNA的手说,"别做多余的事情......你自己走吧,快......"
"我们要一起到RAY那里去,不能把你留在这里。"这个娇贵的女人突然显得十分固执。
"呵,笨蛋,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你自己先逃得掉再说吧......"
YUNA索性不再废话,抓住他的胳膊便往上提,"起来!马上就到了,他一定在等我们!我才不会放弃!"
司越眼看着两个人都难逃一死,一横心扶着墙壁挣扎了起来,用力推开了YUNA便朝回走。
"......你去哪儿?别从那里出去,......你听到没有?!秋山!!"
YUNA刚想上前阻拦,司越转过身来,突然向她举起了枪,模糊的视线中,这个固执的女人总算停了下来,惊异地看着他。
"少废话,你们都给我滚回美国去,我再也不想和你们打交道了......"司越说着笑了一声,"下辈子我绝对会......堂堂正正地逮捕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在出口光亮涌现出来的一刹那,YUNA清晰地看见他缓缓地放开了自己的右手,枪应声落地。
"司越!!"
当秋山司越选择成为刑警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自己生命落幕很多种的形式,却没有一种如同今天一般凄惨而隆重,而又不明不白。
第一颗子弹射中了小腿,司越清晰地感觉到被撕裂的肌肉剧烈抽搐着,他重重地跪到地上,因为不愿意亲眼见到身穿整齐制服的同事向已经放弃抵抗的自己开枪时的表情,也不愿意带着伤心和愤怒死去,他选择闭上眼睛接受平静的终结。
而这一瞬间之后的枪响,又将他彻底地拉回到恐惧的现实之中。
当他疑惑地睁开双眼,心跳声仿佛猛然之中变慢了节奏,一记一记地撞击在耳膜上,他看见自己被溅满班驳血迹的身体,呆呆地抬起头来时,却目睹着飘散在眼前的如同日光洗礼过的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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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被光照着,像无数的针刺进淌血的伤口,司越第一次觉得,原来是这么痛的。
"......好糟糕......不自觉......就跑过来了......"
倒在自己身边的人微弱地喃喃自语着,司越几乎打了个冷战,难以想象那些锋利的子弹会这样硬生生的的闯进这个没有抵抗力的躯体里。就算再怎么堵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的一直流一直流,流得他心里发慌,流得他第一次有了非常绝望的感觉。
而偏偏雨要这样无情的下,温热的血液很快被稀释成了淡红色的水流,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她乌青的嘴唇却还舍得用力气来微笑。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张护身符而已。"
回光返照吗? YUNA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不知多少年之前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如今那无比鲜明的脸庞竟已恍若隔世,为什么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呢?
在本该适合求婚的浪漫气氛中,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换作是别人早已给了他一巴掌了吧?但不知为何我却还是很高兴,因为没有我的话,你就没有力量,没有我,你就不会有今天,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我的本事。
失去了家族庇佑的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留在你的身边只是装饰品,只是一个昂贵的洋娃娃而已......
肩膀上传来轻轻的摇晃,将她快要游离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缓慢的撑开厚重的眼帘,漫天银色的雨丝像慢镜头般的落下,像是想要拼命的洗去她身上的污秽。那双从上面注视自己的黑色瞳孔里面有激荡着的纹路,后面漆黑的云层反射着天堂的强光,刺眼得无法正视。
她突然想要抬手拨开司越眼前那些淋湿的发丝,好能更完整的欣赏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就像被雨锈住了般,无法挪动,这实在是一种奇妙而又恐怖的感觉。
也许我真的要休息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新的护身符。
YUNA平静地想着,逐渐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见到RAY的话......告诉他......"
"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的。"司越努力地说着消极的安慰,紧紧抓住了她低垂的手,他感觉他们都在颤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能...只能为你这样做了......很抱歉不能再保护你'......"
失去作用的护身符,一开始便应丢弃,是你自己太心软了。
她说着换了最后的一口气,吃力地凑到司越耳边,"还有...‘我最...爱你'......"
仿佛来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你牺牲。
RAY......,我一辈子注定得不到的人,现在可以......放你自由了吧?

司越的手中暮地一沉,他慌忙拍打着对方已经毫无生气的脸,欲哭无泪的感觉直冲头顶。
而周围的十几把上好膛的枪还在继续对准着自己,他听见在雨中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麻木地抬起头来。
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冷漠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猎物,缓缓抬起手,枪口抵住了司越的额头。
"我很抱歉,秋山,不过,请你不要再让我们为难,乖乖地去吧。"
"高桥......你......"司越勉强地维持着最后的意识,他紧锁眉头无力地望着对方,"是你出卖我......为什么......?"
高桥沉默了两秒钟,"老实说,这都是上面的意思,这件事情做好之后,我会升职为警视总监......"
听到这里,司越苦笑了一声,"你这样的男人,也开始醉心于名利了吗?"
"我们俩曾经是搭档,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送命,但是没办法,人总是自私的,不是吗?"
"好了,不用再说了......"司越说着闭上了眼睛,"开枪吧。"
"我知道你无法忍受如此不名誉的死法,"高桥停了一下继续说到,"虽然上面的意思是要对外宣布,你是因为和黑商勾结,杀害警察局长,而遭到追捕时又负隅顽抗才被射杀。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在调查报告中写明你是被人陷害,因公殉职的......"
"不用费心了,"司越淡淡地拒绝了他,"我不需要施舍的仁慈。"
"很好,"高桥冷笑着点点头,"那么,由我来送你上路?"
就在司越心若死灰地等待着对方扣动扳机的瞬间,枪响了,而被子弹贯穿了脑袋的却是高桥。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具尸体,直直地倒在身边,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而这个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更多的枪声,眼前接连几名警察倒在了地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当司越来不及应对眼前的变化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一旁撞了进来,准确地刹在他的面前。
"秋山,快上来!"
司越望着驾驶座上的RAY,只是迟疑了一秒钟,几颗子弹打在车身上擦出了火花,RAY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他迅速地将躺在司越怀里的YUNA抱起来,扛到肩膀上,空出一只手拦住司越的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半拖半抱地移动到车旁,又不由分说地将他塞到后坐上。
车子启动的同时,子弹如同雨点般飞了过来,司越本能地伏低身体,RAY却不慌不忙地说,"放心,我的车是改装过的,普通的子弹射不进来的。"
说完他猛地一踩油门,发动机呼啸着将车子弹了出去,在后面的枪响被甩得越来越远时,警报声重新响了起来。
RAY瞄了一眼后视镜,看见远远的红灯明明灭灭,"追上来了吗......还真是顽固。"
"你......为什么会......"司越喘着气微弱地开口,却连完整的意思也没有气力表达清楚。
"没想到吧?"RAY轻轻笑了笑,"其实我在两天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把周围的环境摸熟了,我手下的人也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接应,只要一个电话,他们就能赶过来帮忙......"
"没办法啊......"说着他耸了耸肩膀,"就算是为了你,要我着冒白白送命的危险来,也是不明智的做法。"
司越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忍不住虚脱般躺倒在后坐上,几乎每吸一口气都要动用到全身所有的力量,如同搁浅的鱼般艰难,因为失血过多好象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浓重睡意侵袭下,他的眼皮如同灌进了铅一样支撑不起来,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朦胧。
司越一动不动地望着躺在身边已经变得冰凉的YUNA,知道自己将很快变成和她一样的结果。
"不要睡着啊,"听不到对方的声响后,RAY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随即大声说,"再撑一会儿!我已经预定好了私人医生,一到就可以进行手术,你可别在这种时候放弃!"
看着司越已经听不进他的话,死死地合上了眼睛,怎么叫都没有反应,RAY焦急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我正往你们的方向走,你立刻叫还在炼油厂的人撤退,所有人都到回城方向的大路路口等我,争取在回城之前把警察拦截住,还有,通知急救车开到那个地方等着,听明白没有!"
RAY交代完闭后挂了电话,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司越毫无血色的脸,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拐过几个弯之后,前方的路边终于出现了零星的车灯,RAY减慢了速度刚刚靠边停住,立刻有人上前必恭必敬地打开了车门。
"老板,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伤者在后座,必须立刻抢救。"
话音刚落担架就已经抬到了跟前,他们打开了车门将司越小心地放到了上面。
"请问,"从纽约一直跟着RAY来日本的助手MARK开口了,"YUNA小姐也要抬到车上吗,她似乎已经......"
RAY看着面前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躯体,叹了口气,慢慢说,"抬上去吧,至少要把子弹都取出来才行。"
等到医生将司越的血止住,并立刻开始应急措施之后,RAY走出救护车厢环视了一下四周,"MARK,人都到齐了吗。"
"谨遵您的吩咐。"MARK说着分寸适当地微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一辆灰蓝色的轿车,"请您换这辆车回去,其他的我们会处理的。"
"不用了,我先搭急救车陪他去医院。"RAY说着便要转身。
"这样恐怕不行,"MARK果断地拦住了他,却始终谦逊地埋着脑袋,耐心地说,"搭急救车太冒险了,请和秋山先生分开走,司机会送您到预定的宾馆,我们的人一定会照顾好他,您尽管放心。"
面对这个向来有条不紊,行事谨慎的手下,RAY并没有顽固地坚持己见,很快妥协了,"......那好吧,你可得保证要交给我一个活人。"
MARK无声地笑着,微微行了一个礼,"请立刻出发吧。"
RAY坐上车之后,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他说,"我走之后,你们要尽量避免和警察正面交锋,更不能杀人,日本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不想在这个国家惹太多麻烦,懂吗?只需要和他们周旋争取时间就够了,我的那辆车就由你来开吧,引开警车之后找机会将他们甩掉,万一出了差错被抓住的话,记住保持沉默就OK了,以后的事情我会打理的,保释出狱也花不了几个钱。"
"是。" MARK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车门关上了,"这点小事不值得您多操心。"
"说的也是,"RAY满意地笑了,"那么,我们宾馆里再见吧。"
说完,车子即刻朝着远方灯火迷离的城区急弛而去,而几分钟后,警车尖锐的吵闹也仿佛笼罩了整个东京的上空。


似乎是按照西方国家的习惯,几星期后的葬礼安排在一个靠近郊外农场的墓地里举行,虽然偏僻但也算是个安静的去处,那里面也栽有樱花,只可惜是在冬天,只留有光秃可怜的树茬而已。
记忆有些模糊,似乎是很简单的葬礼,牧师的祝词也很晦涩。
RAY的表情被漆黑的墨镜遮住,一直显得很漠然,当他扔下最后一只雪白的玫瑰后,柔软的躯体便被永远监禁了在异国冰冷粗糙的泥土下。
默哀结束之后,他发现司越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似乎始终安静地目睹着葬礼的整个过程。
"医生不是要你尽量休息吗,怎么还要到处走动。"RAY慢慢走到他的跟前,取下了墨镜,同时对跟在身后的MARK说,"你先回去吧。"
MARK似乎用带着警戒的目光看了看司越,说了一句"请不要走太远"后退开了。
长达四天的昏迷过后,当司越第一次睁开眼睛,以为会看见监狱窗户上的铁栏杆或者是周围的人头顶上的光环,当他得知他奇迹般的死里逃生后,非但丝毫没有露出庆幸的表情,反而好象再也找不到未来的归宿以及积极活着的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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