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人的花样真可谓是种类繁多,层出不穷。上到秦皇旱祖,下到市井百姓。真是博览古今,遍布中外。竟是些萧睒从未听闻的“新鲜词儿”看他的架势肚子里的词汇还没用完,恐怕再骂两个锺头都不会重复。
萧睒哪肯听他这麽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拳头一撰,跨上一步就要动武。阿宝却毫不害怕,口中仍然滔滔不绝的骂道:“姓萧的,有种的你就把老娘打死!打不死你都不是你妈屄里下出来的蛋!你是他妈的大夥儿肏出来的!”
眼见著阿宝就要吃亏,琴川再也忍耐不住,抢上一步挡在他二人中间,对阿宝说:“你没事找事在这儿撒什麽泼!这是你的家没错,也是我的家!我有权利在这招待我的客人,你凭什麽赶他们走!你要是看不顺眼,你自己可以走,用不著说三道四的!”
琴川本想用话将阿宝气走,阿宝虽然明白他的一番好意,但天生好打抱不平的他,哪里肯这麽就走?听到琴川替萧睒解围,心想反正事已如此,索性闹个大的!
想到这儿他的声音更是尖利,指著琴川骂道:“你个小贱屄!人家都把你甩了,不要你了!你还帮著他说话!你这一身的伤算是白落了!”说著又指著萧睒说:“早知道你是这麽没良心的玩意,老娘当初就不借钱救你的命!干脆让你他妈的死在你娘屄里得了!”
“钱?你管他借钱了?借多少?我还!”萧睒不屑与阿宝说话,这句话是问琴川的。可没等琴川答话,阿宝就抢著说:“用不著你的脏钱!咱娘们不稀罕!钱秀秀已经还了!你知道是怎麽还的吗?你知道为了救你这条狗命,秀秀受了多大的罪吗?”话到此处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这一半来自他演戏的天赋,另一半就当真是由心而发。他指著琴川说:“你说!你跟他说,你给他看病的钱是哪来的?说呀!说,你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
琴川最怕他说这件事,可他偏偏说了出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阿宝气急,骂道:“好!你不说是不是?你们自己看!”说著冷不丁伸手,抓住琴川的衣领,用力一扯,唰的一下,琴川的衬衫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斑斑点点十余个烫痕。
在场的人全都愣了,连同萧睒也不知说什麽好。
(六十)
没等大家做出反应,萧睒一下抓住琴川的肩膀问:“这是怎麽弄的?”
琴川被他一抓,肩膀上的伤犹如挖心一般,忍不住“哎呦”一声,向後撤了一步。萧睒吓坏了,连忙松开手,手足无措的望著他,颤抖著问:“你,你究竟怎麽了?伤在哪了?有多少?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行吗?”
“我,我,没事。这,这只不过是,是我不小心弄的。”琴川实在不知该如何圆谎才好。
萧睒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说,再怎麽逼问都是没有用的。又是心急又是气恼,伸手扯起阿宝的胳膊将他拉到了门外。萧睒见没人追来,便放开阿宝的厉声问:“你说,快说,他身上的伤是怎麽弄的?”
阿宝揉著手腕,没好气的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你看不出来那些伤是烫出来的吗?”
“烫伤?怎麽烫的?谁烫的!说呀!你倒是说呀!”
“我说什麽,你让我说什麽!没有你秀秀也不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为了给你筹钱看病,他也不会去找那个变态!也不会弄的半死不活的!你还有脸来找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阿宝说完转身欲走。
萧睒哪里肯让,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按在墙边,说:“不行!你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那双眸子里闪动著愤怒的火焰,阿宝曾经见过这种眼神,就在萧睒和梦兴帮交手的时候,那火焰差点要了梦兴帮的命。萧睒似乎想用这种眼神恐吓阿宝,逼他说出实情,可他却想错了。
阿宝把眼一瞪,头一扬,狠狠地说:“好!你有种就打死老娘!来呀!”
他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倒让萧睒无可奈何。
突然他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弛,那双即将崩射火焰的双眼也被一汪秋水所掩盖。
“算我求你了,你告诉我行吗?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吧!”萧睒颤抖是双手搭在阿宝的肩头,眼泪已忍不住滚滚而落。
看到他心痛的样子,阿宝反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你,你别这样,我告诉你就是了。快把眼泪擦干,让人看见多不好啊!”说著他取出一张纸巾递给萧睒,继续说:“就在你受伤住院的那天晚上,秀秀把我和臭臭的钱通通借去给你交了抵押金。然後第二天他就去找六王爷了。六王爷给了他五千块钱……他,他就变成那样了。”阿宝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对他说。
萧睒听的更加糊涂了,连忙问:“六王爷是谁?他为什麽给小川钱?小川的伤是他弄的吗?”
阿宝点了点头,说:“六王爷究竟叫什麽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混黑道的,很有钱,不,不过。呸!”阿宝狠狠地啐了一口,说:“不过这人是个他妈的老变态!就喜欢SM,喜欢用变态的手段折磨男人!记得前些年我听说一个16岁的男孩,被他弄的肛门破裂,他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最後送那男孩出国了。”
萧睒听了这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那小川……他,他……”
“不用担心。他的伤我看过了,没什麽大事,只是他身上的烟疤、蜡点,和一些齿痕,都已经感染,正赶上是夏天,他又整天的往医院跑不肯休息,所以才弄的有些感染。养一养就应该没事了。”
萧睒不知道阿宝的话是在安慰自己,信以为真,沈思了一下,说:“你知道怎麽找‘六王爷’吗?告诉我!”
“干什麽?你要去找他?”
萧睒点了点头,狠狠地说:“我要宰了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麽颜色的!”
“呸!”阿宝没好气的说:“你们这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什麽时候才能动动脑子!”这句话说的是有板有眼,仿佛他自己根本就不是男人一样。
叹了口气他继续说:“你也不想一想,别说我不知道怎麽找六王爷,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呀!六王爷是什麽人?他可不像梦兴帮那麽面善,甭说你要挖他的心,就算你拔一根他的头发,都可能看不见第二天早晨的太阳!还说什麽报仇不报仇的呀!”
“哼!我就不信他有这麽大的本事!我就算死也要和他一块死!”
“你究竟是不是人啊?做事怎麽跟头猪一样!你不想想,是秀秀自动送上门去的,六王爷也给了钱,就算你找到他,你怎麽说?秀秀搞成今天这样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吗?他为什麽不敢把这事告诉你,为什麽宁可天天忍著疼,都要去医院照顾你?不就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吗?你才刚刚好一点,就又要惹事,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秀秀?”
“那……”萧睒觉得阿宝的话句句在理,可让他看著琴川就这麽遭人欺辱自己无动於衷,他实在做不到。
“别那了!你现在赶快回去!把那两个女人弄走!不让他们在秀秀眼前晃来晃去的,总这麽下去他的伤一辈子都好不了。”话刚说到这,阿宝突然一惊,说:“坏了!以秀秀的脾气看你把我拉出来该马上就跟出来才对呀!怎麽到现在还不见有人出来呢?”
萧睒也觉不妙,二人一前一後撒腿向回跑。
(六十一)
臭臭见萧睒推门进屋,马上跑了过去,苦著脸说:“你快救救我吧!你的两个朋友快要把我吃了,求求你带他们离开吧!”
萧睒还没明白个所以然,陆倩倩就一把拉过臭臭,推在沙发上,然後对萧睒说:“你别听他胡说,我们也只是关心琴川,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受伤的。可这家夥明明知道,偏偏不肯说,正好你回来了,你评评理,是谁的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使得阿宝极不耐烦,没好气的说:“你们还能不能安静一下!秀秀呢?他现在怎麽样了?”
臭臭指了指里屋的房门,说:“你们刚出去,他就要追,可刚迈一步就晕倒了,要不是我扶住,恐怕要摔成植物人了!”
听了这话,萧睒哪敢怠慢,立刻推门入内。看到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不住发抖的琴川,萧睒的眼泪簌的一下流了出来。
“他,他怎麽了?怎麽,怎麽会这样?”萧睒的话不是在问屋内的任何一个人,他是在问自己,问自己为什麽没有把琴川保护好,为什麽会让他受这麽大痛苦。这些伤远远要比自己当初受的伤要痛上几千倍,几万倍。
最痛的伤口不在他们的身上,而是在对方的心上。
此时此刻,萧睒才明白,为什麽琴川看到自己挨打的时候会拼命的阻拦梦兴帮,为什麽会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守在自己身边。
爱!因为爱!因为他们彼此相爱,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伤,对方的痛。如果可以,他们情愿受伤的是自己。伤在自己身上,即便再严重他们也能咬著牙挺过来,可伤在对方的身上,哪怕是针扎一下,他们的心上都会有刀割一般的痛。
原来这就是爱。
萧睒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体会什麽才是真正的爱,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了解什麽才是真正的爱。眼下他只是不想让琴川再继续受伤痛的折磨。他猛的一下报起琴川,转身往外跑,众人都没能理解,急忙追了出去,当萧睒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却见到阿宝挡在门口,问:“你要干什麽去?”
“我要送他去医院!我不能让他再这麽下去了!你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啦!”萧睒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无法分辨是非善恶了。
不知是担心萧睒身的伤,还是真的被他吓著了。苗燕燕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只能死死拉著萧睒的胳膊,却说不出一个字。
臭臭上前拉住阿宝说:“你就让他去吧,再不去医院我真的怕有危险的!”
阿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是猪啊!我不是不让秀秀去医院!我只是想说去医院也得先准备一下呀!你们看看,秀秀现在是什麽样子?光著膀子,连衣服也没穿,就这麽抱出去,没病也折腾出病了!还有。”他指著萧睒问:“你知道要送他去哪里吗?你知道消防医院离这儿多远吗?你抱著他能跑多远?就怕还没跑到医院你们俩就都翘辫子了!”
萧睒被他这一盆冷水泼下去,清醒了许多,看了看怀中的琴川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稍有缓和,阿宝大声喊:“还不快把他放到床上去!他背上的伤恐怕都被你弄破了!”
萧睒一听也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回屋,轻轻地将琴川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阿宝也不怠慢,对臭臭说:“你去叫辆出租车来!让他在门口等著!”臭臭答应一声跑出门去。然後阿宝又在柜子里找出了几件宽大的衣服,丢在床上,对萧睒等人说:“你们帮他把衣服穿好,千万要小心,别再碰破了伤口!”说完自己拎起手提包往外走。
“你去哪呀?”陆倩倩忍不住问。
阿宝本来对她就没有好感,听她这麽一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答道:“你带了多少钱?你们知不不知道看病要钱?我不去取钱,你们拿个狗屁给他看病!”
陆倩倩不甘示弱,抢著说:“钱我带了……”说著就取出钱包就要数钱。可被阿宝的话拦住,说:“免了!我们没前可以去借,去抢,用不著你们扮好心!”他所指的“你们”当然是把苗燕燕也算了进去,陆倩倩还要还嘴,阿宝已经出门去。
(六十二)
当萧睒三人陪著琴川下了车後,阿宝和臭臭已经等在消防医院的大门口了,阿宝看了一眼萧睒,说:“来这麽多人干什麽?又不是出殡,用得著兴师动众的吗?都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他的话自然是给苗燕燕和陆倩倩听的,苗燕燕低声对萧睒说:“你,你也早点回医院去,你的伤还没好呢,被医生发现就不好了,虽然有我妈妈在,可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阿宝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急著说:“要聊天改天我陪你聊,现在别耽搁时间了!”然後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递给臭臭,说:“去挂号!要专家的!快去!”
然後再不理苗燕燕,直接对萧睒说:“还站著干什麽?还不送他进去!”
萧睒依言抱著琴川跑进医院,臭臭拿著挂号单,带头走进急诊室内。医生轻轻解开琴川的衣扣,仔细检查了前後伤口,用听诊器听了听,最後翻开琴川的眼皮看了看,萧睒焦急的问:“大夫,怎麽样?他有没有事啊?”
王医生今年有50开外,是这里有名的专家。他沈思了一会,说:“这伤是耽误了,还好,来之前经过了一些比较专业的处理,你们怎麽不早送来呢?”
“这……”臭臭不知该怎麽回答,萧睒却没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催促道:“大夫,您快给他看看吧,是不是有危险啊?”
王医生不紧不慢的“呵呵”一笑,说:“没事,没事。只是因为你们送来的太晚,造成了暂时性的休克。一会我开药给你们。”说著话他回到座位上,提起笔,问:“他是怎麽受的伤啊?什麽时候的事啊?”
臭臭看了看萧睒,萧睒又看了看臭臭,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知道,他们不说不单单是因为羞於启齿,还因为琴川的伤已经涉及法律,一旦说出实情,医院很可能会报警,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大,大夫,能不能不问啊?”臭臭面露难色问。
王医生笑了笑说:“小夥子,俗话讲‘有病不瞒医’我要知道他怎麽受的伤,才好对症下药啊!”
就在他们为难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来者约莫在40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白大褂,看样子也是医生。
“王教授,这个患者交给我,可以吗?”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是什麽意思。
“哦。可以。”王医生放下笔,对萧睒说:“这是韩主任,你们跟他去吧。”
正在萧睒莫名其妙的时候,韩主任已经开口,说:“把他先送去处置室吧。”
萧睒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抱起琴川跟著韩主任走了出去,突然发现一直没有进门的阿宝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那中年人又矮又胖,一脸的和气,看上去就像是个富甲一方的绸缎商人。那人向萧睒望了一眼,萧睒似乎觉得他对自己笑了一下,很憨厚的笑了一下。可在这时候,他哪里有心情去研究别人,抱著琴川紧走两步跟上韩主任,可就在他们要拐弯的时候,突然听到阿宝好象对那人说了句话,具体是什麽他没听清楚,只听见阿宝称呼那人为“六哥”。此时萧睒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臭臭,臭臭看到那人的时候表情极为不自然,甚至有些害怕,萧睒隐约将这个“六哥”与“六王爷”联系到了一起。
(六十三)
韩主任对处置室的大夫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後转身出门去了。萧睒将琴川放在床上,看著大夫麻利的配药,打针,上药,包扎……
“你在这儿看著,他什麽事立刻喊我。”萧睒小声对臭臭说。
臭臭点了点头,萧睒也出门去了。一路小跑,追到医院正门,老远就看见阿宝在向别克轿车里的“六哥”挥手告别,韩主任竟然也在。
待萧睒赶到,别克轿车和六哥都已经没影了,韩主任也自行离开,就剩下阿宝还站在那,似乎正出神的想著些什麽。
“那个人,是不是六王爷?”萧睒拍了拍阿宝的肩膀问。
不知道是被萧睒这一拍吓到了,还是被他的问话吓到了,阿宝微微一惊,回过神儿来,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人还是鬼!怎麽走路没有声音啊?总这麽在背後拍人,早晚也要被你吓出毛病来!”说完转身向医院里面走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六王爷啊?”萧睒跟在阿宝身後问。
“什麽六王爷?你哪支耳朵听见我叫他六王爷了?”阿宝没好气的说。
“那,那你……你不是叫他六哥吗?”
“叫他六哥就是六王爷,我要叫他六嫂是不是就是六王妃呀?”
萧睒被他抢白的几句话,不知该说。
二人来到处置室外,阿宝问:“秀秀怎麽样了?医生没问什麽吧?”
萧睒摇了摇头。阿宝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颇为不忍,说:“其实我也是正巧在门口碰上六哥的,他找韩主任有事,我就求他和主任说一声。秀秀的底要是被揭了可不是闹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