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
"唔......咳咳......"
几声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突然从司空娆口中涌出，沾湿了太后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太后的怀中。
"皇上--！！！"
"娆--！！！"
距离上次司空娆吐血，已经是很长时间了，长到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司空娆有这点顽疾了。
虞国的王遗传下来的疾病，如果好了，就没有丝毫危险了，如果好不了，那么可能一生都会被这病折磨了。
听说是为了偿还那些虞国开国时候犯下的杀戮之罪。
太医焦急的为司空娆诊治了，司空娆躺在床上，手中依旧紧紧地握着那件狐裘，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太医拉了拉狐裘，只引来昏迷中的司空娆一阵皱眉，于是也只能罢了。
诊疗之后，太后坐在司空娆的床边，帮他盖好了被子，转过头，似乎才发觉我的存在，目光随即又移到了我手中的折子上面。
"拿来哀家看看。"
望着太后伸出的手，我有些迟疑，但是依旧将手中的东西交了过去。
打开，看了一眼，又关上，将折子交还到我的手中，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又转过头看了司空娆一眼，再次帮他盖好被子。
"好好照顾皇上。"
太后离开了炎殿，我屏退了房间中伺候着的宫女，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司空娆睡得极不安稳，手紧紧地抓着狐裘，关节处有些发白，眼角还有泪水，嘴唇微微的颤动着。
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
靠在椅子上，我就这样手拿着那本折子，注视着司空娆。
或许这次，他们两人都走错了一步吧。
两日之后司空娆的身体才恢复了过来，狐裘被放在床角，他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出寝宫，就坐在软塌上，眼睛看着屋顶，那样的空洞。
两日来朝中大臣也都听说了司空娆吐血的事情，并没有再提司空炎索要兵权的事情，只是问了问我司空娆的身体如何了。
太后也没有提那件事情，每日带些补品来叫司空娆喝下，在炎殿坐坐就离开了。
那本折子被我放在了御书房一堆折子的最下面，没有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情，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般。
下了早朝，来到炎殿。站在殿外的小太监看到我过来，脸上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吩咐他退了下去，我走进寝宫。
司空娆依旧躺在软塌之上，就仿佛如一具木做的人偶般固定在软塌之上，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皇上！"
听见我的请安，司空娆的头稍稍往这边转了转，然后又看向屋顶。
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依旧苍白。
"屋子里阴暗，皇上要去外面做做吗？"
走近司空娆，对我的话他没有任何反应。我的目光看向了床上那件破烂不堪的狐裘。
听人说司空娆不让任何人碰，太后说拿去缝补一下赏给其他人，他也依旧没有答应。
"皇上，今天外面除了太阳，外面可能暖和点，微臣也想画殿下雪中的模样呢。"
这次，司空娆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微微动了动双唇，许久，在发出无力的声音。
"叫人到湖边摆下膳食。"
"......是，皇上。"
我叫人在膳食的两面挡上了屏风，没有了那件狐裘，只凭一件普通的斗篷，恐怕司空娆没有办法抵御湖边的寒冷吧。
自从司空炎送了他那件袍子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司空娆冬天用其他的斗篷。
如今就这样剪了，或许是多少也有些后悔吧。
司空娆用着午饭，似乎吃的有些艰难，好像稍有不注意就会哭出来一样。
"灵......哥哥他......会回来，会回来的吧？"
突然，司空娆抬起头来，半含着泪水望着我，被这样漂亮的眼睛突然望住，我的脸瞬间觉得发热。
"这......"
"他答应过，答应过我的呀......"
司空娆的情绪依然还有些不稳定，放下了碗筷，抱头痛哭起来。
若是司空炎，此时可能会搂住他好好的安慰一番吧。
我不是司空炎，所以我无法了解司空娆心中所想，也无法做到司空炎那样的事情，如今的我，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如此美丽的人在我面前哭得如此凄惨。
第五日，司空娆总算是上了早朝。
气色也好了很多，就是每个大臣发言的时候，他的嘴角都会微微的颤动。
那几日，好像所有的一切变得平息下来。
大臣们也没有追问那件事情皇上的决定。
"大人，辅台大人......"
在迎接新年之前的一个早朝结束后，我突然被宰相叫住。
转过身，看见身后站着几个重臣，脸上都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么事？"
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他们依旧吞吞吐吐的，目光在彼此之间互相传递着。
"若是没事，我还要赶去太后那边商量新年的事情。"
"不......那个，辅台大人，是......今早微臣收到这个......"
宰相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拿出一本鲜黄的折子，上面清楚地五个字--燕京侯承。
是......司空炎吗？
距离上次的事情过了快一个月了，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没想到竟然又传来折子。
难怪，刚刚在早朝之上，各位大臣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接过折子，打开，上面的内容让我稍微有些愣住。
恳请皇上速授臣下兵权，新年将近，还请皇上注意身体。
虽然多了那么几个字，但还是请兵的折子。看来，司空炎不请到兵，是不打算回来了。
不......回来了吗？
猛然之间，我才发觉了自己心中产生的这个想法。
终于，明白了为何司空娆对于这件事情会有如此的态度。
莫不是，司空炎要乘这个机会......造反？？？
关上折子，我对着面前的大臣们笑了一下，转过身，快步向炎殿走去。
为何司空炎要造反？一直以来，他不是最保护的就是司空娆？为了司空娆，他不是什么都可以不要吗？
若是司空娆猜出了司空炎有造反之心，为何还要委派司空炎为钦差大臣，让他有离京的空隙？
不明白......我怎样都不明白呀。
在接近炎殿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手中紧紧的抓着那本折子。
若是将折子交给了司空娆，那会如何？还像上次那样大病一场？因为上次的事情，司空娆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调理好，若是再一次，再一次......我不保证会出现什么后果。
终于，我转过身，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对于我这个时候回宫，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有些吃惊，但是没有说什么，按照我的吩咐点燃了房中的炭盆，然后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看着那通红的火炭许久，最终，将手中的折子扔在了炭盆之中。瞬间，火焰窜了起来，鲜红色和鲜黄色混再一次。
我是辅台，为了皇上，即使是欺君，我也在所不辞了。
晚上，陪着司空娆去了太后的瑞薇宫。
说是为了给司空娆补补身体，所以特地叫御膳房做了一些补品。
晚膳的时候，太后的目光总会若有所思地飘到我的身上，有些怪异，好像在等着我说什么，但是我却什么也没有说。
头脑中很乱，只凭我，根本就无法理出所有事情的头绪。
一切的一切，我都完全不了解。
即使是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
凭我的历练和智慧，依旧是无法了解。
或许我二十多年的经验......还不如眼前这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吧。
"新年的庆典，皇儿想如何办？这可是皇儿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庆典。"
"我想等哥哥回来后在讨论。"
司空娆避开太后的目光，没有看见太后有些异样的目光。
"呵呵......是吗？那好，就等炎儿回来之后吧。"
后来几日，我心中一直揣揣不安，每个人看向我时候，我都觉得有一种询问的目光。
就连司空娆，我都不敢正视了。
"怎么了？灵？"
"嗯......没，没什么......"
"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灵这么烦恼的表情，你这里，满是心事。"
司空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看着我。
"是吗？"
想不到，我的内心竟然完全显露在外表之上。
"对不起，皇上。只是在烦恼一些小事罢了。"
"说起来，灵也不小了。"
司空娆的嘴唇微微上钩，从他的眼神之中，我看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啊......皇、皇上，微臣并不是因为这个在烦恼。"
忙慌张的解释着，但是司空娆却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有那嘴角，微微的上钩着，眼睛，却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
新年前半个月，早朝之上，司空娆望着大臣们呈上来的六本折子，脸上有些惊异的表情。
"皇上，这是燕京侯......"
"我知道，我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六本？"
"这......"
"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从司空娆的语气之中，我听出了不耐烦。
第一次，从他的话语之中感觉到了那属于王的压迫之感，而不是像曾经那种柔柔媚媚的感觉了。
"恐怕是燕京侯寄予调动兵力剿匪，希望能在新年之前完成皇上交托的任务吧。"
大臣们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视线看着脚面，不敢正视司空娆。
重重的，司空娆做到了皇座之上，似乎整个人都彻底的垂败了。
"传旨下去，召燕京侯司空炎速回宫，剿匪一事容后再议，退朝。"
圣旨一下，我有些惊奇的看着司空娆，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的打算，不过就是将司空炎召回宫了又如何呢？
他只是向皇上请兵，却没有任何要造反的迹象。
想起那日太后的问话，司空娆还说着要等司空炎回来后才商讨新年庆典的事情，不过最终，依旧是没有让司空娆等到。
除夕那天，司空炎带着部下回京了。
一进城门的司空炎，看见了等在城门内迎接自己的司空娆，还有大臣，以及跪在地上的全城的百姓，眼中不免露出惊异的目光。
早上，司空娆便对外宣称，燕京侯成功剿匪归京，所以这除夕的庆典，也是专门为司空炎所开的庆祝活动。
虽然宫中的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皇上如此说了，大家就只能如此做，除了太后，听到这些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皇上这是......"
下了马，请了安，司空炎一脸怪异的看着司空娆。
"难得燕京侯剿匪荣归，今天又是除夕之夜，朕特地为燕京侯准备了极好的庆典，今天京城上下的人都要庆祝这个呢。"
司空娆一字一句的说着，很慢，但是也很清楚。
司空炎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含礼，随着众人向皇宫走去。
今日的皇宫也是热闹非凡，宴会在大殿外的广场上举行，歌舞升平，众人脸上满是笑容。
观察着周围的人，我手中的笔迟迟无法下落。
离我最近的司空娆，嘴角上钩着，详装着微笑，但是那空洞的眼神，却在这凛冽的寒冬中显得更冷。
太后依旧是脸色铁青，看着中间舞池里的表演，什么话也不说。
而司空炎，举着杯，轻呷着酒，但是目光却如此深奥的看着司空娆。
夜很深了，大臣们似乎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醉意。画完了手中的画，我也参与了欢庆之中，只是这样热闹的气氛，却感觉不出来一丝丝的喜庆。
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喧闹之中好像听见说是最后一只曲子了。
看着一女子穿着艳红的衣服缓缓走到中间，手中抱着一把琴，脸上含着笑容。
座下的宰相原本堆满的笑容瞬间疆到了脸上，站起来，目光看向司空娆，然后又做了下来。
"诸位大臣，朕听闻宰相之女多才多艺，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想不到在除夕之夜，朕也有幸能请得她为大家演奏一曲。"
"......若是皇上喜欢，微臣愿请小女日日为皇上弹琴。"
宰相的话似乎有些勉强，僵硬在脸上的笑容显得那样的不自然，司空娆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底下的人可以开始演奏了。
琴声由手指指尖传了出来，整个广场原本的喧哗安静了下来，皇宫的上空环绕着优美的琴声。
安静之余，宫墙之外那热闹的除夕鞭炮声传了过来，好似，那宫墙之外，才是真正的除夕之夜。
三日之后，宰相之女若秦被召入宫，封为德妃，成为司空娆后宫之中的第一位妃子。
太后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眼神中有一种垂败的感觉，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了。
我听闻燕京侯府里一夜之间扔出了许多破碎的瓷器，还有些差役脸上带着轻微的伤痕。
看来这皇家的小孩别的地方不同，砸东西这一点，都是一模一样。
下了早朝，走出殿门，瞥过头，我看见了墙角处一点点淡淡的绿色。
抬头望向天空，那样的明净，纯蓝。太阳淡淡的挂在天空，放出不冷不暖的光芒。
刮来的风，失去了那份寒冬的刺骨。
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剿匪的事情，也没有提起过请兵的事情，好像那一整个冬天，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一场做不完，走不出来的噩梦。
"灵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司空娆的声音，转过头，我对着他微笑。
"春天......终于到了。"
"嗯......太好了。"
司空娆的嘴角也微微上钩，抬头望向天空，闭上眼。
恍惚之中，我好像看见了被折断羽翼的鸟儿，心中，满是对那片蔚蓝的深切向往......
或许......只是我看错了吧。
第六章
"皇上！"
德妃若秦看着走进自己宫殿的司空娆，忙出去迎接，微微颔首请安，女儿家的娇羞神情完全显露在外。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一个美人。
走近德妃，司空娆抬起她的脸，详视了好一阵。
"这后宫之中，也只有你一个妃子，未免冷清了点。"
松开手，司空娆拿过德妃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不会，能得到皇上如此专幸，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
德妃说话时候总是微微将脸低垂，修长的眉眼被卷曲的睫毛衬托得格外分明。
司空娆没有说话，喝完了手中的茶杯。
"皇上！太后有请。"
"嗯？母后找我什么事情？"
"这个......太后并没有说，只是燕京侯也在。"
"是吗？那我过去一趟。德妃你好生休息。"
"谢皇上关心，臣妾恭送皇上！"
依旧是没有抬眼，德妃为低着头等着司空娆走出了自己的宫殿后，才将那张称得上美艳的脸抬了起来。
眼中，有着深深的哀怨。
身旁的宫女走过来，将她扶起，眼中同样有着哀怨与同情的目光。
"德妃娘娘，皇上还年幼了些，所以有些事情......"
"我知道......"
转过头，德妃轻轻拭了拭眼角，嘴边又露出笑容。
走进瑞薇殿，司空娆看见了坐在大殿之中的司空炎，几日不见，他竟然会憔悴了这么多。
心，突然又一阵莫名的抽痛感。
"微臣，给皇上请安。"
"不必了。"
伸出手，司空娆拦下了正要下跪的司空炎，望过去的眼光之中，带着深深的关心。
"不知母后传皇儿过来有何事？"
"原本......宰相的长女哀家是准备许配给炎儿的，不过既然已经进了宫，封了妃，这个念头就必须打消了。哀家叫你来，只是想问问皇儿的意见，觉得还有那家的千金比较好，能够匹配的上我们皇家的，匹配得上炎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