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佳公子————褐酒[上]
褐酒[上]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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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客忙说:
"不是,不是,我是想你在风师兄这里,既有玩伴,又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风师兄他武功盖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做你的老师丝毫不比我差,我自身尚且难保,只怕会连累你!"
陶小善泪如泉涌,嚎哭道:"原来你嫌我是个累赘!我从今天开始拼命练功,不让姓冯的姓苏的欺负你,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陶清客见他哭得伤心,六神无主,求助似的看着风清扬,风清扬却像看好戏一般,只呵呵笑着不说话。
阿双突然说:"我们才不要他呢!"言罢拽了妹妹离开,阿珠一边走一边笑道:"小善不知羞,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以后别来我们家了。"
陶清客忙站起来,
陶小善扑到他怀里,死死拽住。风清扬看他哭得昏天暗地,大笑不止,道:"风师伯这里真的不好么?看你哭得!罢了,清儿你还是带他去吧,只怕留下了,他也会跑出去找你。"
陶清客摇头苦笑。
一个时辰后,两人坐在出城的马车上,陶小善还钻在他怀里抹眼泪,陶清客摸着他细滑的头发,道:"我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又哭又闹的,把郝双珠都得罪了!"
陶小善道:
"他们才不会生气。阿双说不要我,是叫你带我走。阿珠说以后别去他们家,是叫我再去他们家玩儿!"
陶清客笑道:"咦,你们几个小毛孩子,还真有点鬼聪明。可喜你们成了朋友,这一趟没白走。"
陶小善道:"你以后别想赶我走,我走了没人给你做饭吃!"言罢惩罚性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陶清客被他折腾得又好气又好笑,便道:"唉,看来你比冯衔玉,苏澄他们难缠多了!"
第十五章
陶清客和陶小善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的站在那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早该被烧成灰烬的竹寮。此刻,
不但竹寮原貌如昔,就连周围也没有焚烧过的痕迹。
陶小善揉了揉眼睛道:"我在做梦么?"
"不,
你不是在做梦。"陶清客最先回过神来,指着袅袅升起的炊烟道。
"是啊,
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门开了,是冯衔玉,他身后苏澄正坐在桌边品茶。见陶清客愣愣地站在原地,苏澄不禁好笑的说:"清客你还不快进来,这里是你自己家啊。"
二陶这才走进来,
原来屋内的摆设变了,陶清客闷闷的说:"我的家不是烧了么。"
冯衔玉笑道:
"你这种竹寮,遍地可见,重修一个又有何难。只是这家中摆设,却着实难办,是苏公子猜测你的喜好置备的。苏澄含笑道:"可还喜欢么?"
扫了一眼屋内名贵却雅致的布置,陶小善冷哼一声,道:"再好也不如原来的好!"
陶清客微一皱眉,
道:"我原以为,烧了老宅表明心迹,你们就会放过我了,不曾想为我一人,二位竟舍下国家大事,在此浪费时间。"
冯衔玉道:"难道你忘了我说过不见不散么?"
陶清客叹道:"唉,该来的还得来。罢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好好说个明白吧。"
晚上,
小善做好了一桌宴席,四人环坐在桌旁,各怀心事。
冯衔玉笑道:
"小兄弟好手艺,只是怎么没有酒?"
陶清客笑道:"北人好酒,南人好茶。我素来只饮茶不饮酒,家中便没有酒。"
苏澄道:
"好酒好茶不分什么南北,若天下大同,便是北人也爱饮茶,南人也会嗜酒。"
冯衔玉道:"苏公子的抱负不浅,但问何为天下大同?"
苏澄笑道:"国家安定统一,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大同。可惜现在天下大乱,诸侯纷争,自保尚且不能,何谈平天下的抱负!"
陶清客道:"我看这天下,早晚是你们冯,纪两家的囊中之物。冯将军你雄才大略,任人唯贤,非池中之物,只是风头太劲,难免成众矢之的。阿澄你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是个不世的谋臣,
可惜你家纪侯爷心胸狭窄,薄情寡义,你虽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只怕到头来辜负了你一片为国为民的赤诚。"
冯衔玉道:"你既看的如此明白,为何不自己出来指点江山?"
陶清客苦笑道:"既然已从权力圈中跳出来,何苦再跳进去!我陶家已经为此家破人亡,你们何必再苦苦相逼!"
苏澄道:"明珠即使埋在泥里也早晚会发光。你一生出来,就注定了是颖慧帝的儿子,风口浪尖上的人。
你若是个庸才倒罢了,偏偏又是个人才,你自己说,那个正常人会放过你?"
陶小善突然说:
"你们要怎样才肯放过他?先皇的宝藏行不行?"
三个人一块儿抬眼看他,小善又说:"宝藏一人一半,你们拿了赶快滚蛋,以后各不相干!"
苏澄挑了眉道:"你做得了主?"
小善不屑道:"他的既是我的,我自然说的算!"
冯,苏二人诧异的看着陶清客,见他点点头,才不得不信了。冯衔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你果真舍得?"
陶清客笑道:"小善不是外人。二位对我都如此厚谊,我实在难以两全,不如就听了小善的安排吧。
如今各路诸侯都对冯将军开城掠地颇为不满,纪侯爷在南方也是四面楚歌,京城里的皇帝,最近突然整肃朝廷,扩军备战,二位何不先处理这些正事要紧?"
冯,苏二人听了,半晌不语,陶清客见他们神色多半是同意了,便笑道:"只盼这些财宝用到正处才好,二位何时取?"
冯衔玉道:"不必了,有你守着,我很放心。"
吃罢饭后,二人便起身告辞,苏澄突然说:"清客,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我视你为平生知己,
乃是肺腑之言,我带了琴来,你我合奏一曲可好?"
陶清客微笑点头,二人便在那月色之下,琴萧合鸣。
早春清冷的月光照在发白的竹叶上,和苏澄的白衫,陶清客的长发相映成趣,一时间天底下找不到如此的美景,如此的天籁之音了。
一曲奏罢,陶清客叹道:"唉,此一别当久已。我送阿澄你一句话吧:莫太痴。你聪明一世,自视甚高,对事对物又太执着,只怕遇人不淑,悔恨终身!"
苏澄怔怔道:"难道我一腔热血竟做错了么?"
陶清客又对冯衔玉道:"我也送将军一句话:莫太急。人道:抢打出头鸟。须得收敛锋芒,养精蓄锐,
才可扎稳根基,厚积薄发。我言尽于此,二位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冯衔玉郑重抱拳道:"听君一言,如醍醐灌顶。日后若有缘,再来讨教!"
看着苏,
冯的人马渐渐远去,陶小善撇撇嘴道:"总算走了!还说什么再见,最好永远不见!"
陶清客道:"唉,他们永远也不会死心的。只不过现在时局混乱,根基未稳。待三五年之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过三五年清静日子啦!"陶小善说。
陶清客笑道:
"你倒真聪明。不过今天你替我解了围,我该谢谢你!"陶小善红了脸,道:"本来就是你的,有什么好谢的!"
陶清客轻轻说:"唉,没想到,还给你的东西,你又拿来救我了。"
陶小善没听清楚,只当他烦恼于冯苏二人的纠缠,便道:"你放心,我今后天天早起练功,两三年后,
我也是武林高手啦,到时候有我保护你,什么苏啊,冯啊的,谁也不敢欺负你!"
陶清客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有道是: 明珠入世蒙尘土,热血丹青画江山。胸襟无量度苦世,妙手回春续前缘。
孽缘偏生幸福家,痴心一片苦缠绵。
身世飘零原不知,情根深种两相煎。
第十六章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六年过去。
这一日,陶清客正坐在镇上的酒楼-不醉不归居里,一边品着名茶,一边听大伙议论些杂事。只听一人道:"知道么,南方的平远侯纪昌玄称帝了,定都剑阳,国号为隆,自封为开明帝。"
一人道:"早知道啦,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啦。纪昌玄一扫江南,称帝只是早晚的事。不过他这个皇帝能当多久,
就不好说了。北边的冯衔玉势力也越来越大了,听说他改武功为文治,国力日渐昌盛,屯兵居奇,也有意问鼎中原?"
"唉。这京城里的皇帝都干什么吃啦,坐等着人家打上门么?听说她又弄了一百个室女练什么神功,真是造孽噢!"
"只可惜咱们的风太守不想做皇帝,汾州在他治下,州富民安。不过南边的大隆皇帝就要打过来了,只怕不多久,这里就要兵荒马乱了呦!"
众人都摇头叹息,陶清客也皱了眉,想起不久前,苏澄和冯衔玉分别送信于他,一个邀他共坐天下,
另一个要替他守住汾州,正想着心事间,二牛从外边进来,见到他便过来打招呼,"陶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小善兄弟呢?"
"不知哪里淘气去了!"
二人寒暄间,只听得一人道:"听说这冯衔玉当年衔玉而诞,有高人说乃是帝王之兆,真是奇事一桩啊。"
"说到奇事,咱们这里就有啊。好多人都说就在这秀峰山的竹林里,有一个骑虎的仙童,还有人说是仙女,
赤脚长发,腾云驾雾吹箫而来,这也不是帝王之兆么?咱们这里也要出皇帝啦"
众人哄笑,二牛也笑了,对陶清客道:"这群人净瞎胡说,就算有仙童,也是小善兄弟那样的。
小善兄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上次王掌柜问他怎么去了脸上的疤,他就给了王掌柜一个方子,
叫什么香肌雪玉膏。王掌柜的拿去给陈县令的小老婆献媚,没想到美人儿长了一脸疙瘩!气得县令叫人狠狠打断了他的腿。可怜王掌柜有苦说不出,现在还在家养伤,不敢出门呢!"
陶清客皱了眉道:"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怪不得最近他总坚持自己来送草药。我回去问问他!"
二牛忙笑了拉住道:"掌柜的也是活该!怪我多嘴,你可别为难小善兄弟!"
陶清客叹了一口气,道:"他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说罢走出酒楼。
陶清客怒气冲冲的回到竹寮,不见小善,只有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又怒气冲冲的冲到后山,看见已是成年大虎的小黄懒洋洋的趴在洞口晒太阳。
陶清客拖开他,进了洞便蹲在玺池边叫道:"小善!你出来!"
半天不见响动,只有池水波光粼粼的静静闪动。一个暗影游鱼般接近了岸边,突然,嘭一声水花四溅,一个长发少年钻出水面,啵一下在陶清客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恶作剧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眼前这少年美貌绝世,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点毛病。乌黑闪亮的长发随意的披在晶莹到透明的皮肤上,金色的长命锁在雪白的胸膛上闪闪发光,此人正是陶小善。他满脸水珠,正含着笑促狭的盯着陶清客。
陶清客禁不住一怔,随即怒容满面,"你快穿衣服,我有话跟你说!"
陶小善回到竹寮,看见陶清客铁青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小善笑道:"呦,怎么不吃呢?
你不是说朝汕楼的鸳鸯戏水好吃么,我特意做了给你吃的,快吃吧,凉了会变苦的。"
陶清客道:"我问你,王掌柜的腿为什么叫人给打断了?!"
陶小善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教训教训他罢了,他老是占咱们的便宜,我看他不顺眼。"
陶清客怒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药卖出去也是救人的,钱多钱少算得了什么!你是记恨他当年说你丑,找个茬害他,对不对?"
陶小善不悦道:"我都不记得的陈年旧事,你又翻出来说。老头儿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陶清客道:
"你现在马上跟我下山给人家道歉去!"
陶小善睁圆了眼道:"不去!我没做错!干吗要给他道歉?"
陶清客气红了脸,道:"你--,你不去也得去!"
陶小善也动了气,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怒道:"我好心好意弄了好菜给你吃!你不吃反倒骂我!罢了,你看我不顺眼,我走就是了,再不烦你!"言罢赌气一扭头,飞奔出门,打了个口哨,小黄便从林子里跃出来,
陶小善施展轻功稳稳坐到它背上,小黄一跃,几下便蹿出去老远,远远听到陶清客追到门口喊道:
"小善!你给我回来!"小善也不理,一人一虎,消失在竹林中。
郝双珠兄妹正坐在鱼池正中的亭子里秘密的聊着些什么,突然一块小石头弹来,阿双手疾眼快的抓住,
两兄妹不约而同的向外望去,只见一个散着头发的白衫少年,正在水中站着,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小善!"
阿珠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啦!还不快过来,站在那儿扮花仙呢!"
只见陶小善轻弹脚下的莲花,便轻轻的飞起来,飘到亭子里。 "小善你的武功又进步了,改天咱们切磋切磋!"阿双笑道。
小善仔细打量二人一会儿,笑道:"才几个月没见,阿珠你又胖了,阿双也还是那么黑!"
阿珠气道:"陶小善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什么又胖又黑的!"
十六岁的阿珠已是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到了爱美的年纪,听到陶小善数落她,自然不服气。阿双却不甚在乎,他虽然是黑,不过肤色健康,俨然是个俊朗少年,张口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比的上人家小善,成天又是什么香肌,又是什么雪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小善是美女呢?"
阿双调笑道,露出奸滑的神色来。
"你的头发真漂亮,怎么还散着,不是到了梳髻的年纪了么?"阿珠摸着小善柔滑闪亮的发梢道。
"我嫌麻烦,披着不也挺好么。陶老头儿整天为了这事唠唠叨叨没完,上次来你们家,不就是躲着来的么。"
阿双听了扑哧一声笑道:"这次离家出走又是为了什么?大上次是你为了做菜把姓苏的送的檀木家具当柴烧,
大大上次是小黄咬烂了他最满意的一幅字,还有大大大上次--"
陶小善红了脸吼道:"陶老头不讲理,帮着外人欺负我!"便把来龙去脉说了。
阿双笑道:
"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不出三天,舅舅就会来领你回去了。"小善噘着嘴道:"我骑着小黄来的,他追不上的。他来了我也不跟他回去!"
言罢狡猾的转动着眼珠道:"风老头哪去了,怎么不在?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庸州,什么清风会的,到底怎么回事,不许骗我!"
第十七章
郝双珠听了一愣,半天,阿珠叹道:"唉,看来瞒不了你,就告诉你吧。风哥哥被庸州太守彭敬请去了,听说彭敬已经投靠纪昌玄,风哥哥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阿双道:
"庸州与汾州相毗,彭敬此举,不是劝降,就是害人,风哥哥为人正直,一定不肯低头。我们二人正在商量办法救他。
阿珠笑道:"这些年我们背着风哥哥成立了一个组织,叫清风会,如今已颇有规模。原打算替舅舅和风哥哥争天下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阿双又道:
"小善你要不要也参加?咱们三个做番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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