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该让你知道他！"龙无夜狠狠地瞪着无晴，毕竟是兄弟，再怎么愤怒，似乎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那倒是，如果不是你满天下地想找到他，我还真找不到能让我看到你现在这表情的东西！"大笑数声，雪无晴压低了嗓音，"不过你这次的眼光真的很不错，是个尤物喔！"

"你！你到底为什么总想让我难堪？一次两次三次，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直说好不好！！！"龙无夜终于大吼出声。

"我想要什么？我只想要你到母亲坟前去上香，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三个头！你也是她的儿子，怎么可以当她不存在，却在你那个名义上的母妃跟前当孝子？"雪无晴瞪大眼睛低喝，紧握的拳头显示他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额上暴露的青筋说明他认真的程度。

"两国不同主，我怎么能明目张胆地跑到宣和去拜已逝的皇后？你总要给我时间让我想个理由吧！！！"也许是心中有愧，龙无夜的声音低了些，却也是叙述着事实。

"我从来没说过不认她，你颠覆了我二十多年来的认知，总得给我时间接受吧！为了这样的家事，你至于把无辜的人拖进这混水里吗？"

"我............"雪无晴毕竟还是有些心虚，知道自己操之过急反而坏了事，不敢抬头看我，恨恨地闭上了嘴。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２１．上路

"喂，你们吵完了没有？我可以走了吗？"懒懒地打个呵欠，我将长发随意地编成松散的发辫，环胸而立。

"伊恩............"龙无夜惊醒，大步跨到我身边，想碰我却又不敢伸手。

"弥儿回去了？"淡淡地问道，如果不是弥儿，他应该还是叫我尹恩才对。

"是，他说你失踪了............"他正想继续说，却被我挥手打断。

"你在满天下找我？只是因为弥儿说我失踪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我不耐烦地揉揉额角，头好痛，可能是刚才衣裳太少又在满身大汗时吹了风，有些着凉。

"不............没............"大概是我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有些跟不上我的节奏了。

"没事了？没事我先走了！"转身大步跨出房间。

"伊恩！"雪无晴大叫。

我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

"我............"他不自觉地回避了我的眼神，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我依然笑着，心中最温暖的地方渐渐冷却。

"没事我走了。"回过身，继续向前走。

"伊恩，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雪无晴突然大喊。

再一次回头，我保持着唇边的笑意，"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你哭啊！你哭出来好不好？"他大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摇晃，脸上的表情有悲伤、也有恐惧。

"我的笑容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我哭？"我奋力挣脱他的钳制，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你以为在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在欺骗了我、辜负了我的信任之后，你还有资格来左右我的情绪吗？"

眼前一黑，我踉跄了一步，险些晕倒。

他们俩同时伸手要来扶我，却被我狠狠地挥开。

轻轻喘着气，我死死攥紧自己的拳头，用那一丝丝、一点点深入骨髓的痛意与寒意支持着自己的神智清明。

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托起他的下巴，他个子比我高，我做这个动作很是不伦不类，但这时，不会有人来顾虑这个细节。

他的脸上浮起清晰的红印，眼中的悲伤、恐惧掺杂了更多的后悔。

"后悔了？"我再次扬起笑容，"迟了，任何欺骗过我的人，任何背叛我信任的人，永远没有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

毫不犹豫地转身，我再不回头，径直去马厩牵了龙焰马王，投入漫天飞雪的黑夜............
强撑着病体，我在街上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付了近十倍的租金才租下一间柴房。没办法，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能租到房就不错了，何必在意那么多？

虽然是柴房，但有生意头脑的老板大概早就预见到这一点，早就收拾得干净整齐。

我问老板要了几只姜，强迫自己把它们一只只吃下去，那种辛辣和着可怕的刺激感折磨着我的胃，但我心里明白，只有让自己发汗才能尽快把身体的寒意驱散出去！

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逼自己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一只只地数羊，让自己尽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中午，我悠悠转醒，如我所愿，我的身上粘腻得吓人，苦笑一声，不知道是被姜逼出来的，还是被噩梦吓出来的。

吩咐伙计备了热水洗去身上的不适感，虽然仍有头晕的感觉，但我知道，至少那感冒的症状不会再严重下去了。避开了午餐时间，我叫伙计将饭菜送进房里。隐约听到门外有住店的客人在闲聊，朗歌王朝的使者和凤悦女王都在找我。

"找？找到又如何？"冷冷地笑着，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傍晚城门快闭的时候----闯关！

果然，如我所料想的一样顺利，他们只是找我，而且千叮万嘱不能伤了我，龙焰马王骄傲地从拒马上一跃而过，将所有的呼喊和大叫全都抛在身后。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向楼西，我要在自己支撑不住之前，完成我对龙焰马王的承诺。

这世上，人不可信，但至少，我要让它，信我！

２２．巧遇

"怎么这么倒霉？"我苦笑着，斜斜地倚在一棵大树下，打量着层层叠叠的树叶中隐约的星空。

"咴----"龙焰马王在我身边乖乖靠着，只是不停摇动的尾巴和不时左右摇摆的大脑袋诉说着它的不安。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都怪那条该死的蛇！不过你不是已经把它踏死了吗？也算是给我报仇了啊！就不要再拼命责怪自己了行不？"我伸手摸摸它的头，却还是忍不住苦笑。

怎么能怪它呢？明明是我一路上日夜兼程，没有给它一点休息时间，这才让它在恍惚中被一条手臂粗的大蛇惊到，把我摔下马背却伤了我的腿。

"这样吧！这里不算是深山老林，你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引他们来救我好不好？"我异想天开地建议道。

马王却真的低下头，开始考虑这个提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忍不住了，它的反应真的好可爱哦！！！

一把搂住马王的脖子，我的笑声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变成无声的啜泣。

好累............

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的忍耐力？

为什么总要在我以为找到幸福的时候狠狠把我推下地狱？

好恨！恨他们的无情、恨他们的绝决！

可是，我更恨的却是自己的软弱！！！

没有下一次了，这一次流泪之后，再没有人能够伤害我，再没有人有伤害我的资格。

"马王，你要记住，"我哽咽地恨恨说道，"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是不会让你哭泣的！所以，不要把伤害自己的权利交给任何人！你懂吗？"

虽然它的大眼睛里只有困惑，但它却乖乖地点了点头。

"懂个屁！你这匹笨马！！！"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你和一匹马怎么也能说得那么开心！"非常突然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在我前方。

"偷听别人说话是小人行径。"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能救我的人，但出于一种可能被偷窥了半天，所有秘密都被人知道的尴尬，我毫不犹豫地出言不逊。

"什么？"似乎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愣了一下，几乎打算拂袖而去，好半天才板着一张脸走到我跟前，伸手扶我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是我失礼了。"

他很年轻，大约二十左右的样子，相貌嘛，可以用相当漂亮来形容，只是那双眼睛，似乎少了些灵动的生气。

"我先扶你上马吧，我们的营地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咦？看不出来他倒还算细心！

有人服侍当然好，如果不是我自己上不了马，我也不会打着让龙焰马王去找人来帮忙的主意！

一路沉默，他大概是个很严肃的人，不常和人交谈，但似乎他天性并不是这样，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很矛盾。

"喂，你好象遇到了什么麻烦，能说来听听吗？"快到他所说的营地了，从树林出来，越过一个小山丘，远远地就能看见燃起的几丛篝火。

"你说什么？"他皱着眉，有种心思被人看破的懊恼，但很快，他收起了那副尴尬的表情，如同清澄的水一般。

"没有，我没遇到什么麻烦，多谢你的好心，但你太多事了！"他摇摇头，回给我一个冷笑。

耸耸肩，我不再言语。

我曾是最好的演员，对于人的表情和心理活动，我做过一番研究。

为了保护自己而武装自己的秘密吗？我冷笑，我演的戏可以让那些观众明知道情节是虚构却还是会随我的情绪而陪我悲伤、陪我高兴、陪我开心、陪我绝望，你这一点小小的心思，如何瞒得过我？

不过，我似乎也没有批评别人的余地。很多时候，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到了营地，负责守夜的人见到他领我回来，除了眼中写满惊讶，却没有随意出声询问，这令我明白，他是这营地的主人，而且身份不俗。

果然，他一声吩咐，立刻有人找来了大夫为我疗伤。

"这位公子，若是痛了您就咬着这个吧！"插入大腿的尖锐树枝需要拔出来，我的文弱书生样令大夫感觉有些棘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递给我一卷布条。

"不用，劳烦您了。"我淡淡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

在那场大病之后，我发现身体里那份"功力"的另一项妙用：那就是它可以让我在一段时间内感觉不到疼痛！

我还是有知觉，手脚照样该怎么动就怎么动，但无论多痛，我可以让自己感觉不到！

在大夫为我包扎完毕后，我虽然还是会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营地里的人还是对我的忍耐力啧啧称奇。

而救我回来的、被他们称为"主子"的人则有一点儿心神恍惚。

"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他透过我的脸在想着谁，但我知道，他还是有心事的。

"我叫无夕，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每一个知道我叫"尹恩"或"伊恩"的人都骗了我，那么放弃那个容易被欺骗的名字，我的运气会不会好一点儿呢？

"我？我叫方天恒。"他的心思仍在虚无飘渺间游荡，但我却被吓了一大跳。

方天恒？这不是我那个倒霉的投资顾问----方天赐的弟弟么？

怎么会遇到他？

在游荡了近五个月后，在救了方天赐大半年后，我竟然遇到了他的弟弟？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２３．天恒

"我可以抱你吗？"方天恒很突然地问道，将我不知神游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

"耶？你说什么？"我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

"我说，我可以抱你吗？"他很大方地重复一遍，同时将身子向我靠拢过来。

"你说的‘抱'和我所想的‘抱'是一个意思吗？"我很小心地侧了侧身子，斟字酌句地仔细问道。

"应该............是吧，我想和你............"犹豫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说完。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如果造成他困扰的那个人是方天赐，那我不又成了个第三者？等哪天他们兄弟合好，不是又把我丢到一边？

"为什么？我的条件不好吗？跟了我你又不会吃亏！"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嘴里还在进行着说服我的工作。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尖说道："你离我远一点儿！你做这样的事不觉得别扭吗？明明心里想的是别人，却一副我只要你的表情！"

他瞪大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盯了我半晌，最后乖乖地退开了。

"你的感觉还真是敏锐呢！"他喃喃地低语，有些不知所措。

好可爱的表情！！！

他真的是那个被称为玉面金童的商业奇才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纯"啊？

"愿意说说你的心事吗？"我放缓语调，虽然没学过催眠术，但这一招从前我可是屡试不爽的！

"............睡觉！"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切～～～～"我鄙视一下他的举棋不定，心里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练家子！如果他一定想抱我的话，我躲都没地躲！！！

真是郁闷，难道没有功夫就注定会被欺负？？？

决定了，等我的腿伤一好，我就开始重拾以前的太极拳、八卦掌、无敌连环腿、佛山无影脚！！！
早上醒来有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你面前当然很养眼，但如果这张脸上摆出一副欲求不满的可怕表情在距离你一厘米的地方，垂涎三尺地把你当做猎物............

换了谁也会和我一样的反应吧？

"啊！！！！！"我毫不犹豫地发出一声尖叫，顺手抓起身边的一根长长的金属物体狠狠敲了过去！

也许是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方天恒被我手中的带鞘长剑逼退了出去。这应该是他的佩剑吧？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眸中的欲火被怒火取代，我却松了口气。

见他没有再靠过来的意思，我冷冷一笑，"我求你救我了？"

伸手撕开包扎的纱布，果然，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一副快痊愈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昨天曾受过那么可怕的伤的痕迹。

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方天恒又退了一步，大概快把我当妖精了。

"既然我的伤已经好了，就不劳你费心了，就此别过吧！"我穿好自己的衣裳，虽然有些在林中被树枝挂裂的痕迹，但也不算脏，何况到下一个城镇，我自然可以买新的。

"你是不是在找你那个叫方天赐的哥哥？"临到门口，我突然想看他变脸的样子。

"你见过他！"暴龙啊！！！领口的衣襟在外力作用下抑制住我的呼吸，我一边咳嗽一边拍打他的手背，"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那双眼睛满怀希翼地望着我，立刻松开的手指一张一合，他还真是对他哥哥念念不忘啊！

只不过，这种激动是激动于该死的人没有死？还是激动于牵挂的人还活着？

"对不起，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的方天恒后退了一步。

"大约七八个月前吧。"想了想，我决定给他一个保守的答复。在得到方天赐的同意之前，我不会出卖他的行踪。至于他现在的行踪我是否知道............

哼哼，当初给他的五万银票里夹着两页在六王府闲来无事规划未来时写下的生意经，无非是将现代化一点儿的管理意识、服务意识系统地归纳一下，但以他的眼光，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于他想做什么样的生意，我并没有硬性的规定，但在那两页生意经上我已经明白地写下了两个名字：正道"飞跃"，偏门"海天"。取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