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一个纯白的人影端端正正地在我眼前摆出一个跷着二郎腿的坐姿，银丝似的及肩短发，一双翠绿的眸子，暖暖地让我觉得很窝心。

"斯奈克！"我大叫一声，扑进他的怀里，力道之大把他整个人撞翻在"地"。

"哎哟！你轻点！"他夸张地大叫，我却一动也不动地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闷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想要我死？"

说实话，我被昏迷前那可怕的疼痛吓坏了，感觉自己的内脏在被火焚毁，极度的高温似乎瞬间就能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部蒸发，那种感觉............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似乎能够感觉到我的恐惧，斯奈克伸手搂住我，轻轻拍拍我的后背，"别怕，别怕，暂时不会有事了。"

"咦？你在这里？马王呢？它没事吧？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突然想起龙焰马王，我立刻从斯奈克怀里挣脱出来，顺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斯奈克眼里闪过一抹我不熟悉的冷凝，但飞快地消失不见。

"龙焰马王没事，虽然有点麻烦，但还不至于伤其根本。但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脾气那么好的斯奈克也会生气？

那龙焰马王............

"到底怎么回事？"我心急地直扯他的衣裳。

"长话短说吧，不知道谁将龙焰马王的脑髓可以增强功力的谣言散布了出去，龙焰马王的马群遇到了好几次埋伏，龙焰受了重伤，为了族群不至于无主，它强行将另一匹头马进化成为龙焰马王，并掩护它们进了我藏身的山里。龙焰情况很糟，不过为了争夺它，那几批人互相争斗给我争取了一点儿时间，我已经让它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且将那座山暂时封印了。"犹豫了一下，斯奈克还是将实情告诉了我。

"龙焰受了重伤？"我只抓住了这一条重点，脑子一木，后面的话几乎听不进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呢！这些时日我大部分都陪在它身边，它的灵力在这次受伤后开始蜕变，我插不上手，只能从旁协助，所以才用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它感到你情况不对，我也来不及找到你。"

"那它现在............暂时没事了？蜕变能成功吗？如果不能会怎么样？"感觉斯奈克没有把话说完，我急急追问。

"蜕变............不好说，它和我不一样，龙焰是这星球上唯一有可能和我一样化形的生物了，只有它可能达到我的水平，但是它还太小，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能蜕变成功，如果成功了，对它来说是件好事，如果不能............"看了我一眼，斯奈克语意低沉，"如果不能，它会死。"

"那............那我能看看它吗？"我低低地问道。

"现在这样不行。"斯奈克毫不留情地拒绝我的哀求。看着我失望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没辙地向我解释："那个地方不在这片大陆上，在一个名叫格洛尔的小岛附近的海底，那里是这个星球上灵力最足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它的蜕变多几分胜算的地方，你现在只是灵体，怎么能到那里去？你会直接魂飞魄散的。如果你一定想见它，就让自己努力活下去，我向你保证，在四十五天内它一点儿事情也不会有，只是你要抓紧时间了。知道吗？你已经昏迷四天了，距离我离开这颗星球，只剩下六十天的时间了。"

昏迷四天？我一愣，怔怔地望着斯奈克。

"别看我，他虽然用解毒丸暂时控制住了你身上的毒，但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无回谷主离浅，如果你再不清醒，再过五天，你就只能以这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直到找到下一个附生的对象为止。"

"不要！"我心里一惊，"你不能救我吗？你不是要保护我安全的吗？"

"伊恩，无夕，我的祖宗，你当我是神吗？我如果能离开龙焰，不早就到你身边了？"他无奈地低叹，"现在你还能靠自己的努力多撑一段时间，只要你愿意清醒，至少还能再多十天的命，可是小龙焰必须靠我的灵气过滤它身边的杂质才能继续蜕变，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将你带到这个虚空中来的原因。我的身体还在龙焰身边的海底呢！"

"只要我愿意醒？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自己不愿意清醒吗？"我脑子直发懵。

"因为你怕痛！"斯奈克翻个白眼，有点不大相信的意思。

我自己也不信啊！

想了又想，我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乖乖清醒过来。你一定要看好龙焰马王，我会尽快赶到那个什么格洛尔岛的！"

斯奈克眼珠一转，"你别忘了，我只有六十天的时间还能待在这个星球上，你若是把心思全放在龙焰马王的身上，我可就不能帮你报仇了喔！"

"知道了，别废话！"报仇？报哪门子仇？想报仇我不会自己去吗？好歹我现在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大不了哪天溜进雪无晴的府邸直接痛揍他一顿好了，再说了，我如果和另一个人幸福无比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的打击才更大吧？他喜欢我，可我已经不喜欢他，这就已经够打击他了，不是吗？

原来，放下那点点小小的执着，居然这么简单！

这算不算是一种觉悟呢？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幸福呢？

４０．坦白

痛痛痛痛痛！！！！！

怎么会痛成这样？

我努力使自己清醒，并强迫自己不会因为这样的痛苦而再次舍弃这虚弱得该死的身躯。

难怪斯奈克会说是我自己不愿意清醒的！

"无夕，无夕！你醒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哇，好沙哑的声音！

我奋力一挣，终于让我的眼皮打开了一条缝。

不是吧！我吓了一跳，这个憔悴的家伙真是被我救起来的帅哥吗？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丑！"我忍不住调笑他，却在下一刻吐出一口鲜血。

不是吧？说句话而已，我的血有那么多让我吐吗？

"别着急，慢慢说。"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也许是我的清醒令他欣喜若狂，他竟完全没有注意我说的是什么。

他轻轻扶我坐起身子，让我半靠在他的怀里，拭去我唇边的血迹，然后低声说："你别担心，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了无回谷主的行踪，我们也正在往那里赶，你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说也奇怪，我一靠近他的怀里，身上的疼痛似乎就减弱了不少，我微微点点，示意我听清了他的话。

"喂，你现在的样子很丑耶！你有几天没睡觉了？"疼痛感退去，我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喘息几声后，我的声音也稍大了一点。

"会嫌我丑？身上不痛了吗？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让你受苦了，对不起。"他轻轻吻着我的头发，一声声温柔的道歉，温暖了我的心。

在这个时候，在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下去的时候，他愿意这样对我，应该............是真的喜欢我的吧？

"喂，那天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贪恋着他的温暖，忍不住开始放纵自己的任性。

"什么？"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难看得像个鬼，他的眼神却始终像在看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我笑着问道，满意地感觉到他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别，现在别说，"我费力地抬起手，点了下他的唇，阻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如果我能活下来，我才要认真听你的回答。"手无力地垂下，却在半空中落进他的手掌。

将我冰冷的指尖送到唇边轻吻一下，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你会认为我只是为了报恩吗？"

我低声笑了起来，"你才不是那种把感激当爱情的笨蛋！你这样担心我的看法，是不是也太瞧轻了我些？"

"因为你值得，是我太傻了。"他握着我的手，用他的体温来温暖我冰冷的指尖。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无奈地低语，"你一定不是这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或许我应该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名字，我叫伊恩，现在朗歌和凤悦应该还有人在找我。"

"为了你，值得。"他大概听过伊恩这名字，身躯一僵但立刻放松了下来。

"你不明白的。"我无声地叹息，"要听我的故事吗？"

他微微一笑，"如果你不累的话。"

我摇摇头，从我被好友的情伤牵连，到如何落入这个时空，如何顶替了尹恩的身躯，到我第一次遇见雪无晴，再到无回谷，甚至凤悦女王那小公主的满月宴，除了隐瞒下斯奈克的存在，我点点滴滴地全告诉了他。

"你相信吗？这样的我，你还说值得吗？"起先他有些颤抖，后来渐渐平静下来，听到我的问句，他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别说傻话，他们虽然伤了你，但我要谢谢他们把你，"温柔地吻上我的唇，他将最后几个字吐进我的嘴里，"留给了我。"

不自觉地紧抓住他的衣襟，我有些想哭。

"为什么你可以相信我？"我觉得自己似乎太幸运了些，那些费夷所思的事情他竟能全盘接受？

"我们岛上贡奉着一条神龙，传说他是我们一族的祖先，在有关他的描述中，也说过他是破开虚空落入这个世界的，他可以做到，你为什么就不能呢？"他浅浅地笑着，重新让我躺好。

"我怎么可能和神龙相比？"我不禁觉得好奇，"岛上？你是海民吗？"

"是的，我们是神龙的孩子，是海的儿子，我们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海上。我会带你去看的，那辽阔、美丽、变幻莫测的海。现在，好好休息，你的身体太虚弱，要多休息才成。"他掖好被子，坐到床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点点头，忽然对他说，"你会为难离浅吗？"

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无论有什么事情，都等你好起来再说，你对他，应该还放不下吧？"

脸一红，我有些不安："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孩子。"

"孩子怎么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来？"他心疼地握着我的手，"到时候再说吧，你好好睡会儿。"

我不再言语，笑着将自己交给黑暗。

４１．往事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在昏昏沉沉中度过，那种整个胸腔里似乎被火焚烧一样的痛苦几乎可以叫人只想着怎么样去死！

虽然他陪在我身边的时候，这种痛会有所缓解，但我心里始终记得斯奈克所说的期限，转眼已经过了七天，如果在三天内离浅还不能为我解毒的话，估计斯奈克就真的得面对是要救我还是救龙焰的选择了，可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离浅。

真奇怪，按说离浅的行踪应该不会太难掌握，而且他那么出色，他的手下应该也不会都是草包，唯一还没能找到离浅的理由............八成他的哥哥又在中间插了一脚！

我的生命，真的必须依靠龙焰的死来延续吗？

再一次清醒过来时，看见的是他带着希望的眼眸，那清澈的紫蓝，让我有一种置身宇宙间的飘忽。

"我已经找到离浅了，他正在往这儿赶！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真的吗？我浅浅地笑，有种解脱的感觉。

可能，来不及了吧？

上一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已经习惯那种痛苦的神经一下子似乎轻松起来，却让我有一种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的感觉。

"喂，可以抱抱我吗？"一时冲动，我脱口而出。

"什么？"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先是一阵绯红，随后变得惨白无比。

"不许胡思乱想！"他大喝一声，然后声音一缓，接着说道："你的身体太弱了，等你好起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的。"

"还有吗？"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流下绝望的泪水，我不能告诉他我清醒过来也只能活十天，而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还有两天，即使离浅赶得回来，我体内的毒素也已经深入骨髓，哪有那么容易解？

"别哭，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擦去眼泪，温柔地将我搂进怀里，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似乎知道了我喜欢听他的心跳。

"事情没有那么绝望的。我听说，离浅一听你留的话，说什么‘那个叫他小鬼的人快死了'，他赶得比我手下的人还快。他还是记得你的，之所以没有一直待在无回谷，应该也是为了要找你吧？"

"我知道了，我会坚持下去的。"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我的心似乎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搂着我，而我则沉溺于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真的不要我先把下毒的人抓出来吗？"

轻轻一笑，我振奋一下精神，有些故意地回答："不要紧，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的。"

他身子一僵，随后低沉地笑了起来，"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是吗？"

不吭声，我笑着往他怀里扭了扭。

"你啊............"他怜惜地低叹一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让你很头痛吗？"说实话，我有点可怜他：遇到像我这么任性的情人，也算是他的不幸吧？

"头痛又怎么样？总比连个可以真心说话的人都没有强。"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低声说道：

"你知道百多年前那一场战争吗？"战争？好象在舞团的时候听则利尔大叔说过，不过语焉不详，不清楚状况，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那场战争的起因，是我们神龙大人留下的预言：得龙魂者得天下。百多年前，我们的祖辈也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他们居住在沿海，靠捕鱼为生。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至少也算得上无忧无虑吧。直到他们在一次出海后捞上一块名为‘龙魂碎片'的怪石。"他突然把我搂紧了些，"为了这块石头，大陆开始了无尽的杀伐，虽然已经交出了这块石头，却引来更多人的垂涎，说既然是碎片，就应该不止一块，在哪里找到就应该还有更多。为了凑成完整的龙魂，我们的祖辈，不只有多少人被迫葬生在凤悦的沿海里。最后，‘龙魂'虽然凑齐了，但却将三国都拖入了战争的漩涡，大陆上找不到一块可以独善其身的福地，最后我们的祖辈为了躲避战火，只得驾船出海，去海上搏一搏。但是，就算是这样，这片大陆上的当权者也没有放过我们............"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那块龙魂随着我们祖辈的离开而消失了，所以他们将我们当做私藏起龙魂的叛乱者，严令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以夺回龙魂。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五十年。"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无声地给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五十年前，朗歌、凤悦、楼西三国开始实行轮流比试，以输赢定贡的方式，算是缓解了他们这三国因战争而造成的创伤，而三国联姻时，也算是有人帮我们说了一句公道话：‘若是得龙魂者得天下，这个人早就应该出现了，三国现在如此平静，可见这句话也做不得数，对流亡海外的边民也不要太过残忍吧。'就是这样，我们才能再与大陆产生一点联系，但我们仍然不可以再回到这片大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