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完本[推理强强]—— BY:金陵十四钗
金陵十四钗  发于:201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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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没有意识到她身前的警察手中并无确切的证据,但凭他的口供无法为自己定罪,她并不害怕认罪伏法,只是不无绝望地想着,如此一来,彭艺璇故意杀人案的定性当刻就会发生改变,肖谷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谢岚山当然也想到了。
“今天我来之前,有人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任何以善的名义所行的恶事,最后都会因为打破契约,导致可怕的失序。”注视着女孩悲戚无助的双眼,谢岚山沉默了足足五分钟,随后,他的嘴角戏谑似的勾了起来,“可是,我不同意。”
邹若棋已经准备好了听一场传教似的宣判,结果却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无恶无善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性侵幼女的畜生因权势逃脱惩罚,家暴妻子的混蛋看准了法律管不了家事,一个狡狯卑劣的杀人者作假一张精神病鉴定就免于死刑,而那些未满十四周岁的小恶魔可以白日行恶,不受任何制约……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秩序可言,又哪来的失序一说?”谢岚山从口袋里摸出一枚DV储存卡,将它抛给了病床上的邹若棋,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微笑说,“我无意间捡到了于洋子的DV,里面拍下了一点……真相,我想你应该更愿意自己保管它。”
说完,转身要走。
难以置信对方的反应,邹若棋喊停了他的脚步,惊声问道:“你……真的是警察吗?”
她与他四目交接,旋即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在流动,在变化,由那种充满悲悯与神性的清澈变得深不见底,他好像不再是游艇上那个折断自己拇指也要救人的谢警官,他好像不再是他自己。
最后,扭头离开前,谢岚山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无恶无善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28" 在黑暗中0 ">首页30 页, 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心学要诀
(第三单元-春蚓篇 暂完)
第四单元 狂花篇
第86章 途中有惊慌(1)
陆薇薇与邹若棋经过救治都脱离了危险期,这会儿还在医院里住着。肖谷的尸体确有可疑,但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她是被谋杀的,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常明是被肖谷杀死已无疑问,彭艺璇的案子估摸着也要以“故意杀人”来定性了。毕竟,同船的女孩与刑警谢岚山都目睹了彭艺璇追砍邹若棋的过程,也可以作证,她知法犯法,并曾扬言要将船上女孩统统杀死。
游艇绑架案已是举国哗然,随着姚媱尸体出土,尘封多年的真相终于大白。又逢星汇摊上了船底运毒的案子,尽管没有证据直接指证彭程参与贩毒,但这一重创也几乎让彭家再抬不起头来。检察机关与法律专家们接连表态,彭艺璇杀害姚媱时未满十四周岁,按说不能以“累犯”“前科”从重量刑,但未成年保护法不能成为未成年犯罪的温床,彭艺璇成年后恶性不改,她当年杀害姚媱并弃尸的行为可以“劣迹”作为法官量刑时的考量。
一席话铿锵有力,既不违法,又合民意,全国关注着这件案子的民众都跟着叫了声“好”!
汉海市此次缴获的毒品算是破了市里的记录了,但是由于常明的死亡,使得尚有疑点的案子一时难以推进下去,隋弘亲自到了汉海市,准备四方坐定,协同市局重案组与海关部门继续侦查。
隋队长为人随和,挂着三级警监的警衔,住的却是最普通的市局招待所,入住当天就把两个部下叫来询问案情了。
队长面前,两个人都站得笔管条直,跟背上打了根钢筋似的。池晋挺骄傲,凌云也得意,不管是绑架案还是毒品案,这回蓝狐的人都露了脸,也算没辱使命。
隋弘看了看凌云,用手掩唇咳了两声:“听说你在汉海市局挺威风,跟这边重案组的成员处得不太融洽?”
意料中的表扬没等来,池晋红了脸,人前人后都是桀骜的狼,唯独在隋弘面前,一下就跟奶狗似的温驯起来。他转过脸,幽幽看了凌云一眼。
“我、我没打你小报告,”凌云被池晋看得背脊发毛,忙不迭地摆手,还挺委屈,“队长问我,我只能实话实说么……”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么散漫的样子。”池晋绷着脸,语气有些冲,瞧着就是气儿不顺。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汉海的人有意见,是因为谢岚山。”隋弘站起来,走到池晋面前,沉下脸说,“你还是认为当年谢岚山故意放走了穆昆,对不对?”
池晋咬紧了牙关,腮上的肌肉都鼓了小块出来,不说话。凌云在旁也抿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隋弘轻轻叹口气,拍了拍池晋的肩膀:“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可能,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信吗?”
这话倒把池晋听急了,忙剖白:“不是的,队长……我……我只是不服气。”
隋弘又咳两声,问:“不服气什么?”
池晋冷面冷声,骨子里那不服输的劲儿全透出来:“凭什么派谢岚山卧底金三角,我也可以啊,论身体素质,实战能力,我哪样比他差了?”
隋弘稍稍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一抬手就兜了池晋一个脑瓢,见对方摸着后脑勺一脸惊愕不解兼委屈的模样,是真气笑了:“这是无理取闹了啊!阿岚去卧底的时候你刚进警校,什么都还没学呢,怎么派你去?”
池晋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见隋弘又咳嗽,便从口袋里摸出一瓶川贝枇杷膏来,递在他跟前:“队长,天气凉了,你当心身体。”
隋弘还没接在手里,凌云反应快,一把抢过去:“我最近嗓子也怪痒痒的,你给我吧——哟,一瓶枇杷膏你至于么,瓶身都焐热了。”
“还给我,嗓子痒自己灌开水去!”池晋又朝凌云甩眼刃,可对方故意视而不见不接茬,气得他直接上手去抢。
“好了,好了。”好容易把这两只打架的猴给分开,隋弘边咳嗽边笑,“这个案子你们办得不错,虽说幕后主使的线索暂时断了,但能一次性缴获这么大量的红冰,对方一定会有行动,只要紧盯着,他们的马脚迟早会露出来。现在先别想案子了,想想晚上怎么庆功?”
凌云马上说:“队长请客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唱K去,唱一宿!”
隋弘点头:“晚上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凌云又抢着说:“别老请吃日料了,吃不惯,我喜欢东坡肉、大肘子。队长,我发现个好地方,你今晚跟我走得了。”
凌云吵吵嚷嚷地要搞“团建”,三个人往招待所外走,隋弘甫一出门就看见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宋祁连。
宋祁连也看见了隋弘,但没迎着他走过来,只是隔着一段散落街头的夕阳,这么静静望着他。
倒是隋弘主动走了过去,开口邀约:“祁连,今晚我请队员们吃个饭,你要没什么要紧事,就跟我们一起吧。”
宋祁连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她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隋弘,半晌过去,眼珠才动了一动,显示出她还是活着的。她说:“我想跟你谈谈阿岚。”
隋弘已经注意到了宋祁连发红的眼圈与眼底的悲戚与决绝,他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默片刻说:“好,你跟我来。”
池晋看见他的队长听见“阿岚”二字就陡变了脸色,这种反常让他的心也跟着紧揪起来,直到隋弘与宋祁连转身向着街心公园的方向走了,他还是站着不动。
“干什么呢?”身旁的凌云拉他一把,“队长跟女朋友说话,不准偷听。”
“胡说什么?!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池晋回眸,恶狠狠地纠正道。
“你属刺猬的?逮谁扎谁?我就随口一说么。”凌云有心跟对方玩闹,伸手就揪住了池晋的耳朵,要拉着他走。
池晋心思重,面色不善,有一瞬间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地跟上去,但到底做不出隔墙偷听这么没品格的事情。两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打闹一阵,都走了。
晚秋时分,一场秋雨一场凉,台风过境后天气就有了冬的意思。这会儿时间还早,公园四下无人,再晚些时候老太太们会相约一起跳广场舞。
隋弘同宋祁连面对面地站着,站在街心公园的一隅,这地方有树有花,又很僻静,很适合谈话。
隋弘其实猜到了对方为何而来,所以当宋祁连拿出谢岚山与高珠音的亲子鉴定报告时,他并未表现得十分惊讶。
“这能说明什么呢?”隋弘将鉴定报告递还给宋祁连,故作轻松地说,“也许他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
他的话被一个情绪濒于崩溃的女人打断了。
“那胎记怎么解释?那他越变越不同的性格又怎么解释?他在全世界最危险的毒枭身边待了六年,为什么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
隋弘闭起眼睛,听着宋祁连声泪俱下地质问与控诉,他一早就明白,这件事情瞒谁都瞒不过她。
“我公公的手臂上都是刀伤,我以前问过他,他说卧底时免不了要跟毒贩斗狠,有时不得不拿刀子划自己来避免被逼吸毒,他还说,一线的缉毒卧底十之八九都要受这个罪,可为什么独独谢岚山没有?”宋祁连拿出包里藏着的那只木雕像,颤抖着举在隋弘的眼前,她在这个天开云阔的秋天里哭得那么绝望,“求求你,求求你别再骗我了,那是我十二岁就喜欢上的人,我绝对不可能判断错误……他一定是卧底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双手攥成了拳头,隋弘还是一言不发。
“你一定知道真相,”对方的态度显然已经泄露了真相,没等来答案的女人决定孤注一掷,她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拿着这些证据去找你们厅长!”
宋祁连转身就要走,被缓过神来隋弘一把拉住。
“祁连,别这样。”隋弘轻吼,“你会害了他的!”
这是宋祁连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这样失态,谢岚山还没去卧底前,她见过他几回,省缉毒总队的隋队长一贯是从容的,优雅的,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然而此刻他蹙着眉头,红着眼眶,蠕动着欲言又止的唇,连握拳的双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谢岚山……谢岚山同志他……”隋弘欲言又止,颤得更厉害了。
警队里的称呼其实挺随意,姓什么叫什么,年纪大的叫老什么,年纪小的叫小什么,关系亲近点的自有别的昵称,“同志”二字除非彼此打趣,一般不轻易说出口。待听见对方说出这两个字后,宋祁连胸口如遭钝击,心脏漏跳了一拍,已经感知到了不妙。
果然,隋弘轻轻一闭眼睛,任一滴滚烫的男儿泪淌落下来,他颤声说:“谢岚山同志已经牺牲了……”
“牺牲”二字即是晴天霹雳,宋祁连灵魂出窍,彻底愣住。
“那是三国联合行动的前夕,离阿岚完成最终任务可能就只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他太善良,为了救一个被人强暴的少女,被引入了漆黑的小巷,结果中了埋伏……”隋弘轻咳两声,满面悲色地说下去,“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宋祁连说的没错,一个深入毒窝六年的一线缉毒警怎么会毫发无伤呢?当时谢岚山赤身裸体地躺在验尸台上,他的头与脸兴许被铁棍砸了几十下,以至于眼窝与颧骨完全塌陷下去,整张脸呈现出一个可笑又可怖的凹字型,往昔的俊美荡然无存。他就带着这张血肉模糊的脸、带着一身深深浅浅的伤睡着了,他可能已经好多年没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了,即使见惯了血影刀光的医生都为眼前这份惨烈与安详流下了眼泪……
“那阿岚……他的遗体呢?”宋祁连早已眼泪盈眶,话一出口她就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不这么做,下一秒她就会崩溃地大哭出声。
“因为穆昆还没落网,‘谢岚山’这个身份还得继续用下去,所以他的遗体不能大张旗鼓运回中国。我把他埋在了缅甸乡村的一座寺庙里,在一座佛塔旁边,没有立碑……”
宋祁连试着想象谢岚山牺牲时的那个画面,但她悲伤地发现,得悉真相之后她几乎勾勒不出他成年后的容貌了,她满眼尽是十来年前的谢岚山,一个生有慈悲心肠与坚实肩膀的少年,他站在那段天真蒙昧的日子里对自己微笑,像神龛上的塑像那般圣洁又漂亮。谢岚山一直是这样的,尽管他话少,笑容更少,但一笑起来就冬日款摆的阳光,非常温柔。
宋祁连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流着泪急切地问道:“那现在这个谢岚山又是谁呢?”
“美军方当时在研究一个项目,就是通过RNA注射与开颅手术结合的方式,实现动物间的记忆转移,当然由于各种伦理问题,这个实验已经被中止了。当时实验技术还很不成熟,副作用也未可知,甚至能否在人类间实施成功都不知道,但三国联合剿灭穆昆的行动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隋弘轻轻叹了一口气,“偏偏那么巧,就在阿岚出事之前,我们在监狱里发现了一个犯人,他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好像冥冥注定就是为这个实验做好了准备……”
“监狱……”打击接二连三地袭来,宋祁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犯人?”
“那是一个……”隋弘显得非常痛苦,既痛苦又为难,迟疑良久才吞吐着说出真相,“一个死刑犯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背负多条人命的连环杀手……”
宋祁以最凄厉绝望的哭声打断了隋弘的叙述,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她哭哭笑笑一阵后,发出了同样凄厉绝望的喊叫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蓝狐的一份子!他是最令你骄傲的部下吗!他那么信任你,那么尊敬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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