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重光面前,虞鸾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柔和,仿佛就像个没有棱角的温柔女人,嘴上说着的却是讨价还价的话。
“免除这一场纠纷对你我二人都有益处,我可以保证我的族人受我管控,不知您意下如何?”
她能看出来重光其实也不愿两族撕破脸皮,初步角度上他们两个可以达成共识。
要鸾族后人不动手找茬自然可以,但她也要重光保证修魔者不会动手,为自己的族人谋一份绝对安全。
“我们以契约为证。”她如此强调了一句。
只有契约才是真正强而有力的保障,口说无凭,任何人都不如契约的力量可靠。
重光闻言不语,只是抬眸盯着这个表里非常不一的女人,视线中的压迫感愈渐强烈。
他可以承认虞鸾所说的都没出错,但他并不习惯于也并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被重光的目光凝视,任何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虞鸾到底也还不足够镇定自若,渐渐显露了一点躁郁的情绪出来。
“您想怎么样?”她开口催促了一句,希望打破眼前尴尬的沉寂。
越是被吊着,一切悬而未决,她越是感到心头不得安宁。
而重光也并没有什么为难她的意思,他要的就只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心罢了。
一片静寂之中,他开口,声音自胸膛与喉间发出,力量牵扯声带震动。还未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便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打断得彻底。
屋内的重光与虞鸾具是神色忽然一凛,目光猛地移向门口——
一道强悍而霸道的玄力自门外轰然击中了房间的门,却是收了许多力道,没有致使那一扇门门当场化为齑粉。
也就在感受到这熟悉玄力的一刹那间,重光便已知晓了来者的身份。
他的表情略微缓和了几分,看着不那么警惕,却依旧显得有些忧心。
一条尾巴的尖部率先探入屋内,体型巨大的蛇兽挤入门内,鳞片剐蹭门口,发出刺耳的响动,显得异常拥挤。
金黄色的竖瞳依旧冰冰冷冷的,像是等待着伏击猎物一般。
可重光与其对视,却分明发现其中透露出些许少有的慌乱与焦躁,尾尖拍动着地面,盯着虞鸾的方向,目光中似乎有些意味不善。
来自于绝对强者的压迫使得虞鸾变了脸色,面色不由得苍白了几分,视线都缩了回去,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有细微的抖动。
空气安静了一瞬,重光很快便意识到苍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断他与虞鸾的交谈,浑身便是一凛,立即站起身来。
“我换个时间再来找你。”
他对虞鸾撂下这样一句,而后步履匆匆,走近了苍,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更是如坠冰窟。
虞鸾得了重光的话,整个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敢提出异议,只能强自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其实已经慌乱一团。
面对巨蛇的感觉与面对重光终究不同。
她知晓重光是一个说得通道理的人,拿捏住了要点,便可以正常交流。虽然实力差距悬殊,但她并不十分畏惧对方,甚至还敢讨价还价。
但巨蛇整个形象都是冰冷的,当初乍一出现便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惶恐与惊吓,尽管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可对方流露出的恶意不似作假。
她对巨蛇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因而大气也不敢出,无声地看着重光抛下自己,与对方一同匆匆离去。
两族之间争斗的问题,终归是没来得及以契约的方式解决。
而重光也无暇再顾及这些,离了房间之外,便无法再按捺下去,急迫地询问了苍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你刚刚不是在林翾那边吗?他怎么了?”
联系到刚刚那一瞬间的莫名心悸,再看到苍这焦急无措的模样,他很难把事情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
作为一只灵兽,苍也不拐弯抹角,庞大的身影闻言只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便实话实说。
“鸾实在太了解我,我没能逃得过他的探查和审问,但我并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以鸾的性格,再加上他很护着你的那个伴侣,他若是能猜出来的事情**不离十,多半是全都告诉了你的伴侣。”
一边说着,苍金色的瞳仁之中似乎流露出一丝躁郁。
“你的伴侣刚刚问我,我瞒着他和鸾的事情,是不是与你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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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事到如今, 鸾鸟与林翾站在同一个阵地, 这件事便已经不单单只是重光的事情。若要论不安感, 苍心头的惶恐绝不比重光少上半分。
重光神情剧震, 匆匆赶路的脚步停顿了一瞬,盯了一眼面前的巨蛇。
他想要它再说一遍, 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是理解错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没有,林翾是真的已经觉察到了情况不对。
在这一切的算计之中他忽略了鸾鸟这个巨大的变数, 只确认巨蛇既然答应了他便不会轻易开口说出真相, 却忘记了鸾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活了数千年的灵兽, 就算本性再淡漠, 再不经世事,也该有了对一切的洞察力。
很何况苍与鸾鸟一同生活了数百年的时间, 对彼此细微的变化都应当了如指掌。他这一次任由苍过去探视, 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感受不到我设下的禁制有什么异常……但可能并不意味着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重光一边又抬起脚步,不再停歇片刻, 朝着林翾所在房间的方向匆匆离去, 面色严肃, 语气低沉之中又带着些许气音。
他设下的重重禁制都不存在异常动静, 按理来说便是林翾那里没有意外情况, 可有了鸾鸟这样一个变数,他到底也摸不准这一点。
速度被压迫到最快,风声就在耳边呼啸,冷厉得像锋锐的刀刃。
在这种逼迫自己的情况之下, 到达林翾那边仅仅只需要短暂的一会儿工夫,却在重光心底被无限延长,度秒如年。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感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波动,带着某种熟悉而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之中翻涌。
苍就跟在他身后,被鳞片覆盖通体的冷血动物似乎应该表面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半透明的眼瞳与周身的气势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是鸾的力量。”
他缓而又缓地说了一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重光双手垂在身侧,闻言一瞬间就捏得很紧,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力。
情况不妙。
既然是从苍口中说出来的,那想必鸾鸟真的有所动作。
如今鸾鸟与林翾存在于一体,若是鸾鸟的力量外泄至此,想必林翾的躯体也定然已经离开了房间的拘束。
只是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当真正面对着空旷房间的那一刻,重光整个人的神色还是瞬间变了个模样。
房间外的守卫似乎没有任何异状,依旧各司其职,可房间内已然空空荡荡,已然没有了林翾的身影。
四周具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安静,苍沉默着,巨大的身体盘在一起,目光盯着屋内,良久才挪开视线,朝着其他方向缓缓看去。
“他们应该刚刚离开不久。”
它强自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初步分析了一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它与鸾鸟在一起数百年,对彼此太过了解。这也算是一柄双刃剑,既让它的任何细微举动都难逃鸾鸟的那双眼睛,也让它可以从细枝末节之间寻求到蛛丝马迹。
重光并不回答它,只是环顾四周,看了看守在附近的修魔者手下,抬手召唤了一个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叫来自己身边问话。
所有负责看守这里的人都十分茫然,又有些许惶恐存在于心,对于这种意外情况感到十足的不安。被重光叫到的那一个更是如此,略微犹豫了一下才敢靠近。
他们的确没有渎职行为,不曾偷懒,但眼前事实胜于雄辩,房间里的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垂头站在重光身边,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能静静等候着这一场审判。
重光的面色难辨喜怒,十分冷淡严肃的模样,抬手指了指门内,声音低沉。
“你们没有觉察到这边有异常?”
这房子仅有一个门,林翾想要离开,只能通过这一条途径,就算突破禁制时能够掩人耳目,总不能开门离开时也引起不了他这些手下的注意。
门锁有被破坏的痕迹,并不十分暴力,但十分干脆果决,很明显不需要第二下动作,一下便直接破开了外面的锁。
被问到的手下面色有短暂的茫然与空白,反应过来之后便陷入了深思,犹豫良久,摇了摇头。
“没有,尊上。”
他仔仔细细地把今天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除了苍出入了这里一次之外,再没有其他变数。
就连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不存在,唯有他们一群守在这里的人面对着面,持续着日复一日枯燥而乏味的守卫工作。
他从来都没想过竟然会把房间里的人弄丢。
瞥了一眼在重光身边的巨蛇,他朝着自己面前的尊上深深弯腰,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沉默,等待对自己的发落。
于私心里,他认为这条巨蛇可能有些问题。毕竟这条巨蛇不知何时就突然出现在了尊上的领地之内,与尊上显得不算近密,却也不算疏远。
在这条巨蛇来此之前,一切都十分安分,屋内的人时常半点动静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但在它来此之后,屋内的人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想归如此想,他并没有选择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口,而是收敛于心,静静地看着自家尊上,一切遵从重光的命令而行。
像是看不到这专注的目光一般,重光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又短促地咳了一声,转向苍。
“你能寻到大致方向吗?”
他这样问了苍一句。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把所有可能性都试过,才知道可不可以。
好在这一次苍给了他惊喜,点点头用头指了指某个方向,“鸾的气息在这边。”
他们赶过来的很快,林翾根本走不了多远,只要有鸾鸟那标志性的力量波动,苍便能够有些许隐约的感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又拖了,明天应该也会晚更一点。
086
追回林翾的任务交给任何人重光都放心不下。
他顺着苍指出来的方向看了看, 试探着当初玄力, 能感觉到一阵微弱的火系玄力波动,便皱了皱眉。
“你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方向。”
这道波动太过浅显,很容易就能被觉察, 按说鸾鸟做事应该不会留下如此大的疏漏。
略微顿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朝着苍摆摆手。
“我先顺着这个方向去看看。”
他与苍分头行动,一人暂时先追过去,另一人再寻找其他痕迹。
鸾鸟的心思他捉摸不透,而苍在这方面又颇有些一根筋,让他信不过。追回林翾这件事刻不容缓,他没有退路,也没有犹豫的余地。
四周是了无人烟的荒野,杂乱的石砾与半枯的草木星星两两地点缀,好久也寻不到一个可以遮蔽自身的障碍物。
林翾的身影就在这近乎平旷的地界急速向前奔走,周遭的景象全部在速度的作用之下化作一片虚影。
他的面色冷淡,眼神没有波澜, 左右瞟视, 时不时变个方向,以免太过轻易地被后面的人追上来。
漆黑色的瞳孔之中仿佛有两团灼热的焰色在燃烧不休,映着他淡漠的表情,显得有些反差强烈。
操控着这具身体的人是鸾鸟, 时隔不知多久,重新掌控着人类的躯壳来进行如此剧烈的活动,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不小的挑战。
而躯壳内的另一颗灵魂正在进行着半昏半醒式的入睡,大胆地将一切都交给了对方来掌握。
比起林翾本人过于柔软的性子和尚且不充足的阅历,鸾鸟虽然不问世事,但毕竟活了数千年的时间,要沉稳许多。哪怕一路走来都找不到合适的避身之处,面上也并不显露异样与焦躁。
他耐心地搜寻着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忽然眉头微微一挑,脚步略缓下来,在心底叫了林翾一声。
“……你是不是和邪修有过牵扯?”
他的语气是质疑的,但显然更多的是笃定。
林翾被浅眠中唤醒,听闻对方这样直接的问题,不由得心头猛然一惊。
“怎么了?”一句话被他问得有些急促。
有关邪修,是他作为一个外来的穿越者在这个世界上的盲区,且邪修组织处在神秘不可探知的暗处,对他与重光二人抱有深深的恶意。
完全可以说,他穿越至今所遭遇的一切动荡不安,全部都是邪修组织在作祟。
如今这个组织从对他的这些遭遇一无所知的鸾鸟口中说出来,且来得十分突然,很显然是有邪修的力量在四周附近,引起了鸾鸟的注意。
林翾顿时就感到了十成的慌张。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他又追问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鸾鸟一句,心头不好的猜测越来越鲜明,逼得他慌乱不已,哪怕身体的掌控权在鸾鸟那,他也几乎要影响到整具身体。
鸾鸟沉默不语,左右探视了一番,目光最终锁定了某个方向,在心底回了林翾一句,“晚了。”
他的语气简短而严肃,语气明确,不多说半个字。
也就几乎在他开口这一瞬间,一道凶猛的玄力自他盯着的方向袭来,带着强烈的气势,令借用着林翾鸾鸟都有些眉头紧皱。
他的气势一般不会很轻易的透露出弱势,这一次却是犹豫了一下,便打消掉了反抗的准备,任由着这股力量将林翾的身体牢牢束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