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神仙大多都是以封号直接称呼的, 例如久凌帝君, 司命神君之类, 哪位神仙叫什么名字几乎是天下皆知——对不对得上脸是另一回事——却也有几个特殊的。
一来例如楚闲,亲近些的人会叫他“楚闲殿下”, 与他不熟悉的便只知道这是龙君殿下, 至于龙君殿下叫什么名字, 就算在天界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二来嘛,就例如冥帝殿下了。
慕音当年在天界当他逍遥自在的上神时, 就因为露面太少没多少人认得他, 天界上神不多, 慕音上神之名也算是该知道的都知道, 至于见过的,那就挺少了。
后来上任冥帝离职, 玉帝本来是把这事交给了久凌的, 让他在仙君里随便挑一个出来去了就行,慕音从泫云那边知道了, 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一心看中了这个位置,要往冥界去。
所以冥帝到底也没有从几位内定的仙君里选出来,就直接定了慕音,他大张旗鼓的把冥界改了个彻头彻尾, 却是连名字都没说出去。
现如今知道冥帝殿下原本封号的人, 可谓是少之又少,那这个厉鬼又是如何叫出来这两个字的呢?
慕音十分好奇,他饶有兴趣的蹲下来看那个厉鬼:“你认得本殿?”
那厉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何止是认得, 我……”
他突然皱紧了眉心:“你不认得我?”
慕音:“……本殿为什么会认得你?”
那个厉鬼眼神中浮现了一片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和青白嶙削的手,仿佛猛然惊醒一般抬头看慕音,一张唇微微抖了半天才说的出话来:“小公主的龙魄,拿下去了?”
慕音这下才是彻底惊了:“你是谁?!”
早些年的时候,龙池里化出来的那位小公主没有神位,玉帝就大笔一挥让她跟着楚闲就好,龙君殿下年少时才疏学浅,除了玩什么都不会,整天山南海北的到处乱跑,也想不起来给这个妹妹取个名字的事,小公主性子冷,和他也不亲近。
龙池化龙的时候楚闲太过激动,大张旗鼓的宣扬过这事,但是龙池化出来的是位小公主,龙君殿下半分失望半分不在意的就把这事忘了,大家一直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但是对这位小公主却了解甚少,直到小公主出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魂飞魄散了,若不是清然上神二次飞升,大家都已经淡忘了这条龙了。
清然上神到底不是小公主,龙魄散了还是丢了,别说她自己不知道,就连楚闲慕音等人都不知道,若不是有广陵这事,小公主龙魄在哪里谁会知道?
可为什么这个厉鬼问的出这种话?
厉鬼堪称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弯了一下:“你们现在,打算把这个魂魄怎么样?”
慕音手指捏紧了小盒子,眉眼猛然冷了下去:“敢问是哪位同僚还是哪位高人,这么一个小小魂魄容不下您吧?”
那个厉鬼的表情突然就垮了下来,眼睛里只有满满的悲哀,他微微闭了下眼睛:“看样子,你竟是这冥界冥帝了吧,冥帝殿下,我是敛恻。”
慕音:“……”
他转向白无常:“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他说什么来着?”
白无常一脸懵:“没啊,他说他叫敛恻。”
慕音觉得自己大概实在做梦:“你……不知道敛恻是谁吗?”
白无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天界好像有个上神叫敛恻?我也记得不是特别清……你说你是谁?!”
慕音道:“敛恻上神告诉我的是,他出关的时候遭到了魔界的伏击,魂飞魄散之际被路过的一个厉鬼给吞噬了,但是一个上神哪是这么好吞噬的,估计只是吞进去没消化,敛恻上神魂魄太虚弱,就一直被压着,直到小公主的龙魄被取出来,那个厉鬼压不过他了,才让他占据了这个魂魄。”
安城不肯相信:“一个上神,再虚弱也不会被压制千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敛恻上神微微低了头:“安城帝君,坠魔真的伤脑子您知道吧。我虽是武神,却跟你们都比不得,那个厉鬼炼化了小公主的龙魄,根本不是一个虚弱的神魂能抵抗的。”
楚闲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么大的事,慕音,你那天来天界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说?”
慕音有几分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那我也不知道这么严重啊,那时候不是什么事都没出吗,敛恻上神跟我说的是不必提及,他不太好意思以这幅面貌出现,我本来也想跟久凌帝君提一下的,毕竟久凌帝君是掌文帝君,可是你那天跟我说了辞……墨寻钰的事,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那日慕音恍惚又茫然的样子楚闲也是看到了的,也狠不下心怪他,只得原地剁了下脚:“早知道……现在就假设安城帝君和敛恻上神说的都是真的,那安城帝君看到的那个敛恻到底是谁冒充的?”
泫云突然道:“是魔界。”
他抬眼去看敛恻上神,好像想伸手去摸一下他,指尖却颤抖着不敢碰他的手,敛恻上神的手本来已经避到了身后,不知为何又扬起了眼角,主动伸手握住了泫云的手:“能碰到。你方才想说什么?”
泫云声音有些哽咽:“我忘了……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已经不被压制了,为什么……慕音,你连我也忘了告诉我吗?”
敛恻上神微微拍了下他的手:“胡说什么呢,我怎么来得了天界,这次是搭了慕音的风。你别怪他,是我不让他说的,如果有选择,我怎么可能让你看到我变成了这样。”
久凌轻轻咳了一声:“行了。泫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按照方才楚闲说的,安城帝君看到的那个敛恻,八成是魔界让他看到的。”
安城帝君深吸了一口气:“不……魔界这般做,有何意义?”
楚闲叹气:“安城帝君啊,魔界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已经摆在你眼前了吗?”
安城帝君恍然大悟的看向了碧海云天结界破的地方,瞬间明白了楚闲的意思。
魔界的意图很明显了,他们要的是天下,不,天界大乱,四方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么哒哒
咳咳咳,大概到最终卷了,我这几天绝对不拖了我努力完结,我爱你们
☆、是我错了吗
安城帝君指尖都在?1" 我,龙君,不矮0 ">首页43 页, ⒉骸叭绻绻钦庋? 我凭什么信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这个敛恻是真的, 我凭什么相信那个不是敛恻!”
慕音低声道:“安城帝君,我查过的, 敛恻上神变成魂魄的时候确实比你那事要早了些。另外, 敛恻上神真的没有必要去截杀您。您想想, 都是同僚,他杀了您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把您和墨沉央公主的事捅出去, 肯定更能让您措手不及。”
当年的事, 其实非要说的话也早已说不清了, 安城帝君拼着一股劲,靠着恨和对颜辞镜的惦记熬了一千多年, 最开始到底有多绝望多憎恨, 他也实在是记不清了。
安城帝君微微闭了眼睛,他不知道这千年是怎么浑浑噩噩过来的, 以至于他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这其中的多种不合理的地方。
也可能是因为没有人跟他站在一起分析过,南火虽然聪明但也到底不懂这些,他只听安城帝君的,而安城帝君固地自守作茧自缚已久, 除了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安城帝君突然去看颜辞镜, “你信吗,孩子,你告诉我, 你信吗,是我错了吗,我破开碧海云天,算计楚闲,重伤泫云……是我错了吗?!”
颜辞镜伸手握了一下楚闲,慢慢的向安城帝君走了过去。几个人在这里僵持了这么久,泫云身前有久凌和楚闲护着,敛恻上神被泫云拦在身后,慕音刚到就被久凌帝君拉到了后面,而他自从伤到楚闲之后就守在楚闲身边寸步不离,只有安城帝君一个人站在另一边,带着孤寂的冷漠,看起来坚不可摧,而颜辞镜却觉得他能看懂安城帝君紧紧捂在一身皮肉下的强弩之末。
安城帝君比他略高了些,准确来说,比在场所有人都都略高了些,他姿容清贵尤胜久凌,这一千年的疯狂,基本上没影响他的风华无双,如果不是满身的死气和阴郁,如果不是那一头华发,他甚至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战神。
颜辞镜抬手慢慢的把他额前的乱发拨回耳后,低声问他:“你头发还没有白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好看的多?”
头发还没白的安城帝君是什么样的呢,安城自己也愣住了,他们这类武神不怎么爱照镜子,纵然知道自己相貌不凡也只是挽发的时候偶尔会瞟一眼,而那一眼的记忆,他早就记不起来了,猛然提起能在脑海里翻出来的画面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影子,那头如墨的乌发,也早就记不起来是什么样的了。
他苦苦的笑了一声:“应当是的吧,不管是谁,黑发总是比白发好看些的。”
颜辞镜点头:“母亲也跟我说过,她说我父亲是个十分厉害的英雄,征战四方,安稳了整个天下,她还说我父亲长相极好,连女子都自叹不如。”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低的笑了:“我特别小的时候,母亲还说过我长得像父亲,跟他一样好看。她每年都会给我画画像,因为她怕父亲错过了我这么多年的成长会很愧疚,想留给父亲看。”
安城帝君唇角颤抖:“别……别说了……”
“其实她很清楚父亲不会回来了。”颜辞镜偏要继续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父亲是谁,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是谁,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也是这么久了才知道了这么一星半点。”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父亲,我甚至都不知道母亲是魔,她直到死都什么也没跟我说,是魔界给她收的尸——我那时不知道,我莫名其妙的被追杀,莫名其妙的遇到了闲闲,好歹算是过了那么几年安生日子,然后……”
他对着安城摇头:“……然后闲闲就被踩断了全身骨头。”
至此,颜辞镜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便结束了,只剩下了这千年的不甘不愿孤寂苦闷。
多大仇啊,安城帝君那时候到底有多恨所有人啊,他可以用任何办法把他想要的东西塞进龙君殿下身体里,哪怕是骗他诓他呢?
怎么就偏偏选择了破坏他的劫期,让人把一生高傲的龙君殿下踩在脚底下,断了他全身的骨,刺穿了他所有的神采飞扬这种法子呢?
多疼啊,楚闲连哭都哭不出来,生不能死不得,他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的时候,他断骨重发倒在魔界冰冷的地面上的时候,如果知道对他下手的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安城帝君,该多绝望啊。
他这一千年的病榻缠绵,一千年的骨痛难耐,他喝过的那么多苦涩的汤药,消瘦的那么多的身子,再也回不来的安康体健,都是拜安城帝君所赐。
而安城帝君,是颜辞镜的亲生父亲,蒙骗了他的那个人,是颜辞镜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颜辞镜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罪恶。他曾把害得楚闲如此的人恨到入骨,也曾,不,直到方才为止都对自己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抱有难言的期待和情意,哪怕他可能是个死人。
颜辞镜淡淡的吸了口气:“你不知道吧,魔尊派人追杀过我。从母亲死的时候直到我出了碧海云天,一直都有。我的存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是不是。”
他笑了笑:“这几天说的有点多了,我也有点累。我其实,进碧海云天之前话挺多的,后来就少了,我做不到跟辞树那般跟谁都能絮絮叨叨,我真的累。可是,我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呢?”
“父亲,我觉得十分委屈。纵然我知道你也是被蒙骗的,我不该全部怪你,可我依旧十分委屈。”
安城帝君双唇颤抖到说不出话,看起来就好像快哭了一样,颜辞镜伸手在他干燥的眼角擦了下:“您别哭。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您,我信他们。泫云帝君是您的弟子,他什么样您应该最清楚,而魔尊什么样,您也比我们都清楚。”
“父亲。是您错了,收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耶!
终于要跨年了,其实话痨染染有很多话想说来着,可惜没有时间了我,要不我明天再说???
那我今天就,发红包吧,嗯,留言全部发红包哦
愿2019年善待我爱的你们
要快乐哦
☆、云海间惊梦
是你错了, 收手吧。
这句话说出来十分简单, 但要真的做却是万分困难, 且不提有多少人愿意在万事皆成的时候承认自己从头到尾错的一塌糊涂,例如安城帝君这般的人, 即便是他错了又何妨, 那也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若今日在这里对他说这句话的不是颜辞镜, 若今日颜辞镜仍在碧海云天,那不管错了多少都拦不住他的。
安城略有迷茫的看着他:“是我错了?”
颜辞镜点头:“是您错了。”
安城转头一一看过身形消瘦的楚闲, 眸色沉重的久凌, 面容惨败的泫云, 以及面目全非的敛恻上神, 微微闭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好……其实从看到你的时候, 我就该知道是我错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这一千年做了这么多有何意义……”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他在乎过的人都被伤的体无完肤,所有的本心和信念都被踩在脚底下践踏,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配不上了,安城, 到底是什么也没能安得了。
久凌慢慢的踱到两人身旁, 一手扶在颜辞镜的肩上,一手停在了安城的手背上:“安城帝君,颜辞镜, 你们说好了吗,那边裂口若是被发现,真的有东西开始往出来闯,羽凉和紫冥是顶不住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