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帝君嗤笑,看着楚闲的目光很是不善:“你问他啊。”
楚闲自觉十分委屈:“帝君您看您这态度,我也没问什么啊,您之前自认了我断骨那事儿是您做的我都没说您什么吧,您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怎么我哪里也得罪您了?”
安城帝君“哦?”了一声:“你没得罪我?那你觉得,捏断一个孩子的灵根,逼得他下了碧海云天算什么?”
不等脸色猛变楚闲开口,久凌悠悠的先笑了:“安城帝君这话可不对,把他打下碧海云天是本君所为,至于灵根,说来还算便宜他了,安城帝君您自己觉得当时应该怎么办,诛仙台?”
“那您今日可真就见不到您这个丢了多年的孩子了。”
安城帝君抬眼去看久凌:“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久凌微微点头:“多谢帝君夸奖。”
颜辞镜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城帝君,转过脸轻声笑了一下:“帝君,你是不知道父债子偿吗?你无故折断了龙君殿下全身的骨头,在里面了埋了东西,我既身为你遗子,赔一条灵根又怎么样,有因必有果,你们利用我找到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因果报应!”
安城帝君对着他闭了下眼睛,自从颜辞镜出现之后,他再也撑不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了,就好像所有用怨恨打造出来的冷漠都被他打破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样来应对这个从未见过一面却对他有种莫名愤恨的独子。
他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不知道他骗了我。若是我早点知道他是用你找到楚闲的,我定然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啊……”
其实准确来说,魔尊也并未骗他,他只是什么都没告诉安城帝君。
千年前,距龙君殿下劫期还有不足一年的时候,魔界就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魔尊和安城帝君谁也无法对谁报以足够的信任,那时安城帝君才得知墨沉央的死不过三四年,他和魔尊各自有各自想要的,其中/共同的一个突破点便是龙君殿下。
龙君殿下常年在凡界逗留,和四位帝君大人关系非凡,拿他下手是最好的选择,安城帝君想用他引出泫云,魔尊想用他的断骨做文章,那时候这两个人都只是想在他骨里埋下幌子逼得久凌或者泫云出面魔界,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出了那么点差错。
安城帝君告诉魔尊自己可以改变龙君渡劫的时间,而魔尊告诉他自己可以准确知道龙君的位置。他们谁也没问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却心照不宣的由着对方去了。
随后就出了谁也没料到的差错。
首先就是安城帝君从往日心腹那里得知了那个被龙君一直待在身边的孩子有一双漂亮狐狸眼,还是个半神半魔。
那是他的孩子啊,被捏碎了灵根,再也算不得神,半神也算不得了,然后被打下碧海云天,再也出不来。
虽然说到底算是龙君亲自下的令,但知道这一情况的人很少,大部分神仙都只道是久凌帝君不忍龙君之伤,一怒之下把人打下了碧海云天。
安城帝君为此事不止一次的质问过魔尊,魔尊却推说自己不知情,安城帝君也找不出他知道此事的证据,只得至此罢休不再问他。
不问却不代表这事就能这么过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久凌帝君和泫云帝君突然出现。
这便是魔尊未料到的差错了,谁也想不到龙君殿下在久凌帝君心里得位置竟如此之重,重到他一个文神可以不管不顾的打到魔界来,还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虽说他身边有个战神泫云保驾护航,那久凌帝君也只是一个文神啊,在重重包围的魔界拿着一把玉箫大开杀戒也太不像往日掌文帝君所为了,这能力实在太强了点。
故而安城帝君转去研究法阵要破开碧海云天的时候,魔尊没有阻拦他,以泫云现在的本事,魔尊倒是能保证自己和他不相上下,那再加个久凌帝君呢,久凌帝君尚且如此厉害,那位最年长的羽凉帝君真的有传说中那么不问世事淡泊沉静吗,又或者一直被人忽视的战神之下第一武神紫冥帝君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半大少年吗?
重重顾虑使得魔尊默认了安城帝君对碧海云天下手,反正破开了碧海云天先祸害的就是天界,能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事为什么不支持?
直到魔尊从墨寻钰那里知道了颜辞镜已经不在碧海云天了,一边感叹这两个孩子的聪慧一边继续乐呵呵的看着安城帝君忙活,自己却做好了牺牲两个儿子换得一统六界,天下所归。
从头到尾,只有被仇恨和愤懑蒙蔽了本心的安城帝君一心想要破开早已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的碧海云天,只有他一个人作茧自缚,自作自受,负尽了自己的声名和守护过得整个天下。
颜辞镜很平静的看着他:“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帝君,若我真的死在碧海云天,也不过是为了这八个字,给天下和八方水族谢罪。你之前有多少功德无量都算不得数了,碧海云天若是真的破了,六界若是真的要在龙君的骨上动荡不安,我们一起以死谢罪都还不起。”
安城帝君悲哀的笑了一下:“那你到底是为了六界,还是为了龙君?”
颜辞镜看向楚闲,柔柔一笑:“六界与我何干,我只为一人罢了。”
“帝君自认为对得起我,废了万苦来找我,为了我不惜拉着六界一起下地狱,实在算是个好父亲,若我懂事点,实在不该如此态度来对帝君,最起码也要叫声父亲,多谢您大恩大德,儿子不胜感激,恨不得跪地叩首才是。”
他歪着头对安城帝君冷笑:“只是可惜了,我半点也不懂事,帝君的情我记着,但帝君若是为此便想让我跟您一般对谁下手——我是最没心肝的人,可还没认您这个父亲呢,你我各站各立场,我不妨碍你,你最好也比伤到我的人。”
楚闲微微皱了下眉,有些不忍:“辞镜,这话说出来着实不好听。”
不知为何,同样没心没肺的事楚闲自己做起来便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感觉,轮到颜辞镜的时候却总希望他能再懂事些,至少别把自己置身于不仁不义,安城帝君做什么那是他的事,颜辞镜可以不认他可以不为他做过的事负责,甚至可以当做没有这个人,反正本来他们就是初次见面,也没必要演什么父子情深。
但若要上演一场父子反目的戏码,可就太不好看了,在场的几个人都是跟楚闲关系亲密的,谁也难保他们以后会怎么看待颜辞镜,尤其是久凌。
楚闲已经能想到久凌会怎么说了,“他连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不过养了他几年的人留情?”
这话绝对是久凌能说得出来的,楚闲觉得十分发愁,你说这久凌万一再找辞镜的事怎么办,他们两个本来就谁也看不上谁,太烦人了。
“久凌帝君好,泫云帝君好,龙君殿下好,敛恻上神安,羽凉帝君方才已经到了,臣下便得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明明被紫冥拉走了的慕音突然出现,冷冷淡淡的叫出了敛恻上神,惊的泫云眼皮一跳。
“你怎么认得他是敛恻?”
慕音低眉垂眼道:“臣下自然知道,敛恻上神便是臣下放出来的。”
久凌猛的反应了过来:“那次你给本君的龙魄,难道就是?”
慕音点头:“帝君大人所料不错,此事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我又回来了,求轻打(不过我估计也没人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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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格不应破
此事着实是说来话长, 还要从广陵城外慕音自楚闲那儿带回了那个吞了小公主龙魄的厉鬼说起。
冥界有一片彼岸花海, 许是这些年花妖不在的缘故, 慕音总觉得这花海开的不如前些年好了,他淡青色的袖摆将将拂过身旁的花瓣, 彼岸花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通向前面的奈何桥。
慕音轻轻的弯了下唇角, 也可能并没有笑,手指在离他最近的那朵花上面若即若离的抚过, 对着正立在桥中间亭前身着彼岸红裙的妙龄少女微微点了下头。
那红衣少女相貌明媚活泼, 手腕上挂着一串红色的镯子, 行动间叮叮当当的十分有趣, 她对慕音俯身行礼道:“孟婆见过冥帝殿下,殿下安。”
说完这句她起身对慕音身后的人轻声一笑:“两位无常大人好。”
白无常手里押着一个厉鬼, 对着她一笑:“孟婆姑娘好呀。”
走在他身旁的黑无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便催着白无常快走:“你快点,殿下都走过去了。”
白无常“嘁”了一声:“就你着急, 来了来了!”
说闹间慕音已经过了酆都城,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快些。”
他急着想快点把小公主的龙魄从那个厉鬼身上弄下来,一来这是天界的东西,就这么放在一个厉鬼身上他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
二来清然上神虽不是很需要这个龙魄, 但也不全是毫无益处的, 且不说慕音和楚闲关系不错,久凌又一直挺照顾他的,就是楚夏自己也和他有那么几分交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该尽快做的。
至于取下来之后这个厉鬼该怎么办,慕音倒是真没想过,左不过是查明身份按生前身后事定罪罢了。
要把已经在鬼身上融合了一半的龙魄剖离下来,无疑是特别困难的,费时费力费劲,慕音实在懒得在他身上浪费过多时间,挥手让黑白无常出去之后便一个人坐在冥司殿化出了一道冷铁锁链把那个厉鬼吊了起来。
他让白无常从地狱里取来了业火,就用在那厉鬼身上,业火和冷铁分别在身前背后悬着,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慕音就坐在这冰火两重天里查看冥司簿。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缓缓的吹了吹溢出来的热气:“说来奇怪,你这命格不算差,生前也算是有功有德之人,文运昌顺,命簿上应当是病逝的,怎么就落得一个横死异乡的下场?”
那厉鬼被他折磨的昏昏沉沉,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更别提回答一句两句了。
好在慕音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按理不应如此才是,司命那边出不了这样的纰漏,即使他出了纰漏,不知道你已经死了,你这个命格也不该化为厉鬼啊,难道是心头有怨?”
说到这里慕音总算肯转眼去看他:“哎,这玩意儿虽然难受,倒也不至于让你听都听不清本殿在说什么,你有什么怨恨不若跟本殿讲讲,不过别指望本殿能查清楚,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沧海桑田都一轮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啊?”
至此,那厉鬼才总算抬头看了慕音一眼,他似乎从唇齿间挤出了一个什么字,从额间滑下来的虚汗把所有的声音掩盖住了,慕音不会看唇语,只皱了皱眉:“看你这意思,该不会都忘了吧,那你就说点记得住的,这龙魄你从哪弄来的,小公主的龙魄和龙君殿下同源,虽说丢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威力了,却也不是谁都能融合的,你挺厉害的啊?”
进来给他送案宗的白无常抹了一把汗:“殿下,您不热吗,就算审问你也好歹换个地方啊,就在书房您也不嫌脏了地方。”
慕音桌上摆了一圈冰块,冥界本就阴寒,反正他是没觉到一点热,舒舒服服的坐着喝茶,除了陪着熬了几天之外什么事都没有,精神抖擞的不像话。
他看也没看白无常,悠悠道:“不嫌啊,又不是我收拾,只是龙魄事关重大,若是能剖离出来别说楚闲,久凌帝君和清然上神都会欢喜万分,我当然得盯着点。只可惜前两天他还能说两句,这会儿话都说不出来了,审也审不出什么了,等剖离出来再说吧。”
白无常十分不解:“可是这和您把审问地点放在了自己书房有什么关系?”
慕音笑了一声:“因为我书房我待着最舒服啊。”
白无常无话可说,把案宗放下之后对着冥帝殿下桌上的冰块感叹:“难怪殿下你不怕热,舒服是真舒服,殿下,您看这还得多久,我怎么觉得他快魂飞魄散了呢?”
确实有这个迹象,慕音皱着眉打量了一番那个厉鬼,而后下了结论:“离魂飞魄散早着呢。你这些天若是得了空闲,去查查他的命簿是怎么回事,死的太早了些,跟司命那里对不上。”
白无常应了声:“属下知道了。不过殿下,他肯定不是近些年死的,估计得是千年之前了,除了冥司簿和天命簿之外,其他可查的地方太少了,别抱太大希望。”
慕音自然知道这个:“我没抱希望,我就是觉得奇怪,他的命格不是能成厉鬼的,若真的谁想化厉鬼就化,那还要冥界干嘛,你主要查下这个,还有就是……”
一声龙吟自冥司殿传出,响彻了半个冥界,一条淡青色的半透明长龙渐渐在业火中浮现了出来,慕音猛的站了起来:“成了!”
他手里的小盒子准备了多时,慕音扬手把它送到了长龙头顶上方,手下法印结的飞快,转眼间就在那条长龙身上画下了数十道符咒,逼的长龙再也吟叫不出来,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直到消失在了原地,小盒子才稳稳的落在了慕音手中。
慕音松了口气,额角隐隐的还有几分冷汗,他瞥了一眼还在业火中灼烧的厉鬼,淡淡的挥袖收起了业火,嘱咐白无常道:“你先把他带下去,有话等我回来再问,我得上趟天界。”
没等白无常点头,那个瘫倒在地、勉强被锁链牵扯着才没摊成一滩泥的厉鬼突然有了力气一般吐出了两个字:“慕音?”
已经转身将走的慕音猛的转了过来:“你叫本殿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么么哒
☆、四方乱不安
“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