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程雨馨给他戴绿帽子,对象还是个女人的时候,路源都没有这么糟心过。
他完了。
见路源的眼泪用涌出来,在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前直打转,边杭硕捏着他两边肩膀的衣服,将他一下子拎了起来,“待会你就有心情了,来。”
路源像个小鸡崽似的毫无反抗力,被他拖上了公交车,“硕哥,你干嘛啊……”
边杭硕把他挤到角落里,笑呵呵道,“说了带你玩,站稳了。”
公交车缓缓开启,与黎琮方向相反。
路源并没有察觉到那个落寞离去的身影,他在司机座椅后的空位站着,正好挨着窗户,便把额头贴了上去,像幽魂一样盯着外面看。
边杭硕看看车里的乘客,又看看他,一心二用的和他说话,“你干嘛呢?罚站啊?”
“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再等等,等会你就知道了。”
周末坐公交的大部分都是买菜的老头老太太,逛街的少男少女,还有拎着小布兜补课的学生,这三类人是扒手最喜欢的猎物,所以一到周末,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车开了约莫三十分钟,眼看着周围的楼越来越矮,人越来越少,再过几站就到终点了。
路源终于不耐烦,他抬起头,盯着边杭硕,“你不是要把我抛尸荒野吧。”
“胡说什么呢,站起来,我们到了。”
他笑的特别开心,就像要发生什么好事情一样,让路源觉得很荒谬。
我都这么惨了,你有什么可笑的。
然而,公交车停下的那一瞬间,边杭硕的表情变了变,他不紧不慢的往后退,小声对路源道,“待会跟紧我。”
路源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下了车,一阵风吹来,刮起呛人的黄灰。
边杭硕扇了几下手,直禁鼻子。
这地方算是城乡结合部,路边上都是二层小楼,卖什么的都有,随便一个胡同钻进去,就是弯弯绕绕的大杂院,许是居住的人不多,道路修建并不完善,车一经过的时候灰尘很大。
路源皱着眉头问他,“到这来做什么。”
“跟我来。”
边杭硕领着他往胡同里走。
他们的正前方有两个身材矮小平平无奇的男人,路源想起,刚才这两个人也在公交车上。
走了不到三分钟,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分头跑起来。
路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心里被塞了一把枪,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边杭硕,“干嘛!”
“你追那个去!”
“什么!”
“快啊!”他喊了一声,朝拐进小巷里的那个人追了上去,速度快的惊人。
而路源的执行里远远要比他的思想快。
还没等想明白这个枪他该不该拿的时候,他已经拿着拔腿就跑了。
虽然晚起步几秒,但是路源作为实力控卫,打篮球回防冲刺的速度在这,没有被落出多少。
被他追着的人展现出了极强的求胜欲,东拐一下西拐一下试图甩掉他。
路源酸痒的膝盖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一点都不觉得累,竟开始笑了,“你给我站住!!!!哈哈哈哈!!!”
太刺激了!
胡同里地势复杂,大门口还有晒太阳的老大爷,吃冰棍的小娃娃,翻垃圾桶的流浪狗,逃跑那货很狡猾,得着个缝就往里钻,遇到人就推搡一把,一时间颇有一种鸡飞狗跳的既视感。
这种不计后果的追逐赛让路源彻底把烦心事抛到了脑后,玩了命的在后面追。
还真叫他给追上了。
“别动!你再动我就开枪了!”路源扯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按到墙上,得意的大口喘气,“呼,呼……还挺能跑的。”
“卧槽,哥们你不至于吧……”
枪抵在脑后,那人也不敢乱动,习惯性的举高双手,老老实实的趴在那。
路源自以为潇洒的捋了一下头发,抓了一手的汗,“不至于什么?”
“我就是偷了个钱包,你犯得着动枪吗?”
欸?
枪。
路源摸了摸手里的东西,脸瞬间惨白一片。
玩具枪?
边杭硕在搞事情吗?这幸好是个小偷,要是个什么杀人犯,他这条小命还不得交代在这!
可事已至此,路源也不敢露怯,他用玩具枪戳了一下小偷的背,“我高兴,你管得着,别乱动啊,这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是打了你,也是因为你袭警。”
毕竟是军人家庭出来的,路源装模作样起来也能唬住人,“我不动,不动……不过,你怎么不铐我?”
我也得有那装备啊。
路源清了清嗓子,又戳他一下,“你还挺熟悉流程的,惯犯啊?”
“不算惯犯,我就被抓过两次。”
路源听他这语气还有点得意的意思,气的想笑,“那你现在算是第三次了。”
小偷嗯了一声,讨好的说,“您跑的太快,我这实在没劲了。”
“切,这算什么。”路源被吹捧的飘飘然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抓到小偷,自豪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这一膨胀,按着他的力度就松懈了几分,小偷猛地蹲下身,趁着路源没有防备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路源一时吃痛,将手里的玩具枪甩了出去,“靠!”
那小偷又要跑,可他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实力,路源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抬腿就是一脚,“你找死啊!”
不是熟悉的擒拿,而是没啥劲儿又充满侮辱性的一脚,让小偷着实一愣,随即弯起胳膊肘朝路源撞了过去,正正好好的杵在了路源的胸口上,疼的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手也跟着松开了。
小偷转身就跑,还没等出胡同口,被结结实实的一脚狠踹了回来,“呃——”
路源捂着胸口抬起头,边杭硕逆着光站在柳树下,他的影子和斑驳的树影一同铺在地面上,那一片的天都跟着一起暗了。
“没事吧?”
路源摇摇头,强忍着疼站直身体,而那个撞他的小偷躺在地上哀嚎着直打滚,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边杭硕拖着另一个小偷走过来,随手扔给路源一把手铐,“会用吗?”
“会!”
“拷上。”
边杭硕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憨厚温顺如同大金毛的人好似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拥有着如狼般机警,如虎般威风,如鲨鱼般凶狠的警犬德牧。
路源拿着冰凉凉的手铐,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跟头一次见面似的。
“快。”
“哦,好……”路源把地上的小偷两只手都扣在一起,解恨似的踢他一脚,“让你跑!还敢撞我!”
踢完了,心里舒服了,胸口也没那么疼了,路源颠颠的捡回了玩具枪,问边杭硕,“你这哪来的啊?”
边杭硕看到这把玩具枪才笑了起来,就像是武侠电视剧里,走火入魔后瞬间清醒似的,“给你买纸巾的时候顺手买的。”
躺在地上那小偷听见了以后,卧了一个大槽。
边杭硕上去又是狠狠一脚,他就没动静了,“给我吧。”
“啊?”
“枪。”
路源笑着揣进兜里,“我留个纪念嘛。”
边杭硕眯着眼睛笑,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高兴了?”
“呃,还行吧。”高兴谈不上,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路源确实没有刚才难受了。
回派出所时,四人选择打车,路源坐在副驾驶上扭过头问边杭硕,“为什么你不在公交车上就抓住他们俩啊?”
边杭硕坐在中间,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偷,很惬意的说,“想着逗你玩,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都给人按墙上了还让人给跑了。”
路源被他说得有些羞愧,“你都看到了啊……”
“嗯,我看你们聊的挺开心的,就没打扰。”
得,这是全看到了。
路源丧丧的转过身去。
边杭硕看着他圆滚滚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你跑的真挺快的,我还怕你抓不到呢。”
“那是因为我打篮球……”
路源刚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篮球技术,脑海里忽然扯出了一大堆关于黎琮的记忆。
姑父生日的前一天,在R市医院篮球场,黎琮问他,最后一个球,还打吗?
那是到现在为止,他最后一次和黎琮一起打球。
可路源从没想过,那会成为他和黎琮的最后一个球,就是已经被分手,也没有那么想过。
黎琮说一周后回R市,和陈曦越一起。
路源悄悄的攥紧了拳头。
做梦!
“你打篮球怎么了?很厉害?”
“嗯,一般厉害。”
“改天1v1啊,我也一般厉害。”
想想他的个头,和能一脚把人踢飞的力气,路源果断摇头,“我不。”
边杭硕笑出声来。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派出所,边杭硕一手一个把人从车上拽下来拖了进去。
一进警局,刚才还蔫了吧唧的两个小偷立马有了精神,坐在椅子上大声控诉警察打人,还掀开自己的衣服,让他们看自己身上的淤青。
边杭硕抓住的那个还好一些,和路源发生冲突的那个,简直惨目忍睹。
所长不得不问边杭硕,“这怎么回事啊?”
边杭硕把路源拉到跟前,“是他先出手攻击这位见义勇为好青年的。”
路源好模好样的站在那,对比之下小偷着实惨了点,所长为难的皱眉,“那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路源有点担心边杭硕,毕竟他要再往下降就得去吃尾气了。
边杭硕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所长走到了一边,在他耳旁小声的说,“见义勇为好青年是路首长的小孙子。”
“哪个路首长?”
“啧,路行军你总知道吧。”
……
路源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还有点脑袋发懵。
他被所长那通虎父无犬子给夸懵了。
旁人一向用这句话夸赞他哥的,他有这待遇真是头一回。
“欸,醒醒,醒醒!”边杭硕在他耳边打了响指,“灵魂出窍了?”
路源醒过神来,指了指派出所大门,“他,就你们所长,是认识我爸吗?”
边杭硕笑着解释道,“他和路叔是一个教官,路叔当年那些记录,到现在都没人能打破,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哇……我都不知道我爸这么厉害,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已经转业了,他也没提过这些。”
“路叔肯定不愿意提啊,你以为路叔想转业吗,他可是天生的军人,要不是因为……”
边杭硕忽然收声。
可即便他不说出口,路源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因为黎琮对父亲的抵触,这一瞬间在路源心里尽数消失了。
“走!”
“去,去哪啊?”
“你刚才折腾了那么久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去,那边前天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前天就想请你去吃了,结果你赶上你请假。”他笑眯眯的揽住路源的肩膀,“哥跟你说,古人云,烤肉就啤酒,一醉解千愁。”
“烤肉就啤酒出自哪位古人?”
“你管哪位,反正古人说话肯定有道理,你就说你愁不愁吧?”
路源确实犯愁,可跟着边杭硕混,却也愁的痛快,愁的敞亮,“走!”
第64章
路源其实不太喜欢喝酒,一喝多了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丢脸面的事,第二天还会有醉宿反应,恶心头疼四肢无力,光是想想都遭罪。
可跟着边杭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实在痛快,不知不觉的,桌子上面就摆了两长排空酒瓶子。
路源喝的舌头都捋不直了,他用胳膊肘杵着桌子,手腕在眼前晃,眼睛半睁不睁,“硕哥,我和你说,我爸妈太让我失望了,他们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想法,就,就什么来着……”
边杭硕能比他稍微强点,最起码不会像路源这样子满嘴跑火车,“路叔和宋姨还不尊重你?你要是生在我家,这会就得在部队里摸爬滚打。”
路源哦了一声,又晃晃悠悠地点了一下脑袋,“你说的也对。”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你要是不能说,就别说了。”
“嗯……不能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自己红润的唇珠上,“嘘,不能跟你说。”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路源喝到这个份上,这么想要找人倾诉,也不敢把自己和黎琮的事告诉边杭硕。
没有生长在这个圈子里,是不会了解的。
一旦他路源跟个男人谈恋爱的事传扬出去,那路家一贯的好家风,好名声就算是彻底砸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路建国头一个遭人诟病,足够他再不敢踏出家门半步,窝窝囊囊了却余生。
“我,我要去个厕所。”
边杭硕急忙站起来,“你要吐啊?”
路源摇摇头,他摇的有点使劲了,一下子给自己摇恶心了,脑袋一扭,腰一弯,吐的昏天黑地。
“……”边杭硕看了一眼整张脸都扭曲的服务员,苦着脸开口,“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
路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昏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室内,使偌大空旷的客厅显得柔和而又温馨。
路源睁着眼睛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再度环顾四周。
这房子很大,可东西少的出奇,客厅里除了他身下的黑皮沙发外就只有空空如的茶几了,而沙发后面的卧室,更是简陋的可怕,就那么一张单人床,床单铺的整整齐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
标标准准的军营作风。
路源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自己在谁家了。
门忽然被打开,还没看到边杭硕的人影,就先听到了他充满笑意的声音,“你醒了?还难受吗?我买了点吃的,还有酸奶,喝完酒以后喝点酸奶会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