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既以开口,那冰就融化了,他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给路源夹了块章鱼,“吃吧。”
路源怔怔抬头,“你怎么知道?”
“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还我怎么知道。”
“嘿嘿。”路源笑笑,心满意足的大口吃起来。
沈慕林没怎么动筷子,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给他夹菜,“周溪禾说,让你到公司来上班,你怎么想?”
“不想。”
“为什么?我觉得她的建议不错,你要是想从底层做起,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闲散一点的职位,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升,以后说出去也好听。”
路源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现在算是刚毕业,做什么工作都可以说是锻炼,可再过几年,他二十六七了,和别人说起工作,一秘书,一小主管,就要让人笑掉大牙,都不如说在家陪爷爷来的名声好。
“我要自己试试,以后再说吧。”
“嗯,那你就先尝试一下。”沈慕林笑,“反正不管怎样,也有退路可走。”
他这话让路源不由想到了黎琮。
……
吃完饭,沈慕林开车载他回家,一路上反复强调,“回去以后态度好点,你也没做对什么事。”
路源嗯啊的答应,敷衍的样子让沈慕林怎么也放心不下,把车停进院子里后,又跟着路源回了家。
走到门口时,沈慕林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的正上方笑着说,“你还记得吗?”
正值夏季,草木茂密,路源家的大门顶上盘了一圈圈的藤蔓,里面是长长的葡萄架,有一年毛毛虫泛滥,葡萄架上爬的密密麻麻全都是,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那时候正赶上暑假,他往年暑假都要天天往对面沈慕林家跑,就那年,路源害怕毛毛虫掉在他身上,或者爬到他的脚上,足足半个月没有出门,更没有去找沈慕林。
而路家人看他这么乖的在家里学习,感谢毛毛虫还来不及,怎么回去给他清理。
第十六天,路源终于忍不住了,他穿着长袖长裤,披着雨衣,打着雨伞,一股气冲过了葡萄架,冲过了大门口,冲到了沈慕林的家。
沈慕林那会也还小,受林久琴影响,对他总是不理不睬,大约是他穿的实在新奇,正在院子里看书的沈慕林抬起头来,惊讶的问,“下雨了?”
路源真觉得自己的雨衣上有毛毛虫,他扔了雨伞,脱了雨衣,委屈巴巴的走到沈慕林跟前哭,说毛毛虫有多可怕,那么一大只,有一百只,一千只。
小孩子眼里的东西都是很大的,包括虫子。
路源在沈慕林家里赖了一整天,晚上被路生接回去的时候还哭着喊着不要走,半夜又做了噩梦。
以至于第二天日上三竿路源才醒,他听到院子里有扫地的声音,他看到,比他仅仅大了一岁的沈慕林站在葡萄架下,穿着他那件嫩黄色的透明雨衣,皱着眉头清理着满地的毛毛虫。
路源去他身边的道路从此畅通无阻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从那以后从路源的单箭头变成双箭头的。
这件事,路源记得真真切切。
“别提这个了,我想起来那些毛毛虫,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路源说着,还耸了两下肩膀。
沈慕林仍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想告诉路源,其实自己也很怕那些毛毛虫,可他更怕孤孤单单的待在家里,听不到路源在他身边笑。
这些话,现在是不能说的。
将军楼里还亮着灯,宋招娣在厨房里洗豆子,她买了新的豆浆机,打算自己给老爷子榨豆浆,看到路源回来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沈慕林代替他回答,“宋姨,晚上我和小源在一起吃饭,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请他做司机了。”
宋招娣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问路源,“你明早喝豆浆吗?喝我就再泡点。”
路源简直想哭。
他妈这么信守承诺,说同意就同意了,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可黎琮却要和他分手。
路源有点伤感,说了两句话就上了楼。
听到二楼房门关闭的声音,宋招娣才放低了声音问沈慕林,“怎么样?”
“已经分手了,宋姨放心,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宋招娣这才露出了往日亲和温暖的笑,“宋姨没白疼你,等小源回家了,你没事就来家吃饭,也好好开导开导他。”
沈慕林微微弯腰,笑的恭顺而又腼腆。
……
说要晾着黎琮两天,所以周一路源正常去上班。
他一进办公室,就引起了一波关注。
路源在家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是他还在R市的时候姑姑给他买的正装,那会他的计划还是回国后到路家子公司任职总经理,姑姑为他量身定做几身撑场子用的西装,衬衫上的扣子都带钻。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不假。
换上这身衣服,路二少的内在美终于被发觉了。
“欸,路源,衬衫挺好看啊,在哪买的?”前几天还臭着一张脸对他的女销售今个忽然笑盈盈。
路源烦死她了,可既然决定要在这个地方工作下去,他就不能得罪这些个同事,“不知道,别人送的。”
万万没想到,这一句别人送的说毁了。
不到午休,路源去上厕所,在厕所隔间里听到外面几个男同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市场部宋经理那个新招的秘书被富婆包养了。”
“真的假的?”
“无风不起浪没听说过啊。”
“那可有意思了,市场部那个李雪不是还和他表白了吗?事闹得挺大的,现在这多尴尬。”
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要我说那李雪,就是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对谁都摆个臭脸,看着吧,萧易这次准保要办了她。”
“嘿,你可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李雪刚进公司的时候,你不还给她送过花,人家看不上你啊。”
“放屁,老子还不惜的搞她呢,你说她一个女的,长成那样,销售业绩最高,里面能没事?”
“说的也是……”
路源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踹开隔间的门,“是你妈!”
得,看着洗手台前三个歪瓜裂枣,路源算明白什么叫面由心生了,“三个大老爷们跟长舌妇似的逼逼叨的在背后议论人,你们也要脸了!”
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后有那么一瞬间尴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声音粗哑那个尤其蛮横,“你有病啊,跟这装什么犊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他妈就是市场部新招的那个秘书,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呵,我说呢,原来是个小白脸啊。”
路源很少和人吵架,像这么低劣的吵架更是从来没有过,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的脸涨得通红。
看他这样,那三人更是信了他被包养之说,得意的哄笑起来,“怎么,你能满足你那富婆吗?还是……卖屁股的?啊?哈哈哈哈哈!”
路源气急了,他攥紧拳头,猛地朝那人脸上挥去,“我操你妈啊!”
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将那个上一秒还在狂笑的男人直接打的趴在了洗手台上,而路源的手也疼的直颤悠,“你有种的再说一句!”
其实,这一瞬间,路源都已经做好了被眼前三人围殴的准备。
他甚至想到了以后该怎么报复。
可他又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猖狂到好像无所惧的丑男人,竟一下子躺到了地上,“来人啊!打人啦!有没有天理啊!”
“……傻逼。”
路源这班,上的真是不顺极了,连警察都弄到了公司。
会议室里,分别坐着两个部分的经理,涉案四人,以及楼下派出所的两个警察。
被打的那人脸已经肿的老高,瘫在沙发上一副重度伤残的模样,一个劲的哀嚎,丑态毕露,就连负责他的经理都不想看他。
路源也是,他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打两下。
边杭硕拿着个笔记,一本正经的坐在中间,“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个被打的人刚要开口就被边杭硕堵了回去,“你不疼吗,接着喊,你说。”
他看着路源,悄咪咪的挤了一下眼睛。
路源觉得自己很有理啊,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义正言辞的像个英雄,可偏偏他是在没有英雄的长相,倒有点小孩子见义勇为后的小骄傲。
把宋延庆都给逗笑了。
而那两个人也明白,要是今天男厕里的事传出去了,他们的名声也就坏了,以后还怎么在公司里混,便急忙站出来说话,“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三个连李雪的名字都没提过,你信口雌黄,有证据吗!”
边杭硕立即问,“那你们是承认自己说他被包养了?”
旁边的警察一脸尴尬的戳了戳他的大腿。
大哥,你这拉偏仗也太明显了点,我们不是来和稀泥的吗?
第68章
被路源打的那人虽然长得丑又无耻,可他面对这种事确实比那两个人有经验。
一听到他们争论起打架原因,立马把话题扯了回来,对着两个经理说,“李经理,宋经理,咱们公司可是有规定的,凡是在公司打架的员工,一方动手一方未动手的情况下,动手的那方要罚款五百元并开除处理,还有赔偿未动手方的医疗费用和误工费用对吧,这可是人事部今年一月份颁布的管理规定!”
宋延庆笑了一声,“你倒是背的很熟。”
“这难道不是公司每个员工应有的义务吗!”说完,他又看向两名警?4" 重生后我成了这条街最渣的崽0 ">首页 26 页, 欤八庵智榭鲇Ω迷趺创恚镁辛羝咛彀桑俊?br /> 路源看着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上套了?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这三个人说闲话他正好在厕所隔间里,而且当时厕所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就在没有别人。
当时的情景在路源脑子里像播电影似的过了一遍,冒出了好多当时并未在意的细节。
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自己中计了,路源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盯着那人,“你给我等着。”
“你还威胁我啊,你还想要报复啊!警察同志,你们也看到了吧,必须得把他抓起来,否则他会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的!”
边杭硕也有些为难了。
倒不是因为是否要拘留路源的问题,而是他能看的出路源不想被开除。
他私心想要帮路源保住这份工作,可厕所里没有监控,对方人证物证据在,路源先动手这件事板上钉钉,怎么说他都是没有理的。
李经理这时开口道,“老宋,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没什么好在探讨的,抓紧处理吧。”
宋延庆看了一眼路源,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当然相信路源所说的话。
这事情本身就是有人做了一个局,专门挖坑给路源跳,他也是真给面子,一点不客气的就跳进去了,“老李,我们聊聊吧。”
“好吧,那去我办公室。”李经理站起身,瞅瞅自己那三个下属,长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回去工作吧,你该去医院去医院,该开证明开证明。”
说完,他又看向边杭硕,“警察同志,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后续再有什么情况,就让我们职员去警局解决就好。”
“好的。”
他们一走,会议室里就剩下了路源和两个警察。
“边杭硕,咱也走吧。”
“你先走吧,我在了解一下情况。”
“你能了解什么情况,你会吗……真是。”老警察有点无可奈何。
边杭硕自打被发配下来,就抓了几个扒手,回回都给人打的满身是暗伤,像这种调解纠纷的活,他从来都不愿意干,今天一听是楼上公司内部打架斗殴,要死要活的跟过来,“那我先走了。”
“好。”
这下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路源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活像只瘟鸡。
边杭硕揉了揉他的小卷毛,也很不是滋味,“抱歉,没帮上你什么忙……”
“不怪你,我应该是被人算计了,我们部门有个人想弄走我来着……你说我怎么反应这么慢,这都看不出来……”
“嗯,你反应是挺慢的。”边杭硕笑了起来,“你看他不还手,应该上去多打几下才对啊,你那一拳好干什么的,等哪天我们找个麻袋扣他脑袋上,锤死他。”
路源想想那个场景就很解气了,他抬头看向边杭硕,“你认真的吗?”
“当然啊,我骗你干嘛,这种事你硕哥我很有经验的。”
“你以前用麻袋装过人吗?”
“装过啊,你是不知道,我前几年在南方碰上这么个案子,一个不到十六岁的男高中生,家里有钱有势,放学之后强奸了一个女学生,女学生挺要强的,收集了证据来警局报案,最后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那男高中生家里买通了校方,所有人都口径一致的说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男方聘请的律师更是抓住了女方家境贫寒这点,一再强调是女方故意勾引,用这种手段敲诈钱财,再加上女方学习不好,男方成绩优秀,这件事在女方转学后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一年里给那小混蛋装了三回麻袋。”
路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这个也太恶心了吧。”
“阶级特权,你难道不懂吗?”
路源当然懂。
他身上就有这种阶级特权,“你应该多装他几回……”
边杭硕笑,“装他需要技术含量,装这个可不用,不过……你这工作怎么办?我觉得你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