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钦见她低着头,说话都是柔柔弱弱的,不禁心下一动。
第四十五章 风铃语(五)
凑近她,“姑娘,既然如此,就是你我有缘呀,你叫什么名字。”
阿玲尽量地拉开距离,“我叫阿玲。”
“玲儿姑娘,我叫李文钦。”李文钦自来熟的笑着又挪近一分,手有意无意的扫过阿玲端菜的手。
阿玲压抑着爆发的脾气,装作娇羞的模样埋头就往门外跑。
不妨撞进了孟老板的怀里。孟老板一低头,就撞见阿玲要杀人的眼神,有些纳闷的正要开口,就听见屋内李文钦热络的说:“玲儿姑娘,别走呀,一起喝一杯。”
阿玲咬牙低声对孟老板说:“看好他,我怕忍不住宰了他。”
孟老板瞬间了然,笑着进了屋内,“李公子,这可是我珍藏的美酒,你尝尝。”
说着,拍开泥封。醇香的酒味散开,李文钦瞬间收回了心思,和孟老板推杯换盏,深夜方休。
李文钦第二日日头高高挂起才起来,打着哈切进了前堂,见阿玲在柜台前忙活。立马整整自己的衣冠发带,挤出满脸笑意凑上前去,“阿玲姑娘,早呀。”
阿玲抬眼见是他,再想起昨天他竟然敢揩自己的油,有些牙痒痒,但还是回了一声,“李少爷。”
“阿玲姑娘,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李文钦凑上前,热情地说。
“没有,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阿玲尽力的扯远两个人的距离。
哪知这李文钦自来熟的很,又往前凑了一分,“阿玲姑娘,不必这么客气,什么客人,你把我当自家人就行了。”
阿玲咬牙呵呵笑了一声。
偏偏到了李文钦眼里成了娇羞的表情,他心神一荡,几乎要握住阿玲的手,“阿玲姑娘,你每日当垆卖酒,累不累?”
“我习惯了。”
“女孩子,就应该被人呵护着,养在深闺里,你如此抛头露面又算怎么回事呢,我会心疼的。”李文钦说的深情款款。
阿玲几乎想暴起按住他的脑袋,打的他心疼心疼自己。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于是她选择了默默的转身去擦桌子。
李文钦跟在她屁股后面又说,“你要不跟我回家好不好,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就会疼女人,我一定对你好。”
阿玲握紧手里的抹布,控制住自己想转身塞进他的嘴里的欲望。眼睛一转说:“对了,刚刚长吏府来人问你在不在这儿了?”
李文钦一听,哪里再有心思勾搭阿玲,急忙询问,“是谁来了,你怎么回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我说……”阿玲故意卖关子。
李文钦急的抓耳挠腮,不断催问,“你怎么说的?”9" 沧州妖奇谈0 ">首页 11 页,
“我说……”阿玲眼睛一转,看到门口孟老板的身影,急切地唤了一声,“老板!”
“哎哎哎,阿玲姑娘,你到底怎么回的!”李文钦急着问她。
阿玲假装没听见,朝着自家老板奔了过去。
孟老板一脸疑惑的看着阿玲看救星一般奔到自己跟前,有些防备地说:“干嘛,要劫色?”
阿玲难得没有暴脾气大发,反而亲切的扯着他的衣角到了门边的角落,哭诉道:“老板救我啊,这李文钦不知什么时候吃坏脑袋了,放着万花楼的仙女似的翠微姑娘不要,竟然看上我这幅皮囊了,一直缠着我,烦个不停。”
孟老板凝眸仔细打量了一番阿玲。这几年这幅身子倒是张开了不少,原本瘦的跟豆芽似也丰满了一些,抽芽一般的长的快到自己肩膀了。
白白嫩的脸庞,长着弯弯的柳叶眉,但时常因为愤怒而蹙起,倒别有一番风情。
孟老板认真的思考了半晌,就在阿玲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时,孟老板悠悠张口,“满汉全席吃多了,难免想换换口味,吃吃煎饼卷大葱。”
阿玲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立马暴跳如雷,“你才是煎饼!”
这一声怒吼倒是把刚刚追过来问她话的李文钦吓了一跳,“阿玲姑娘这是怎么了?”
孟老板拍拍李文钦的肩膀,“阿玲这丫头呀,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不要吓着你了。”
本意是想劝退他缠着阿玲的心,结果没想到李文钦一脸惊喜地望着阿玲,“没想到阿玲姑娘这般独一无二,和以往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一样。”
孟老板嘴角抽了抽,决定放弃劝说。
阿玲秀眉冷竖,对李文钦道,“你再缠着我,我马上报告给你爹来抓你回去!”
李文钦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害怕地缩缩脖子,决定把嘴边的话放回肚子里。
还没等阿玲去长吏府告状,李长吏已经带着人上了门。
堵在酒馆面前要将李文钦抓回去。
李文钦满脸绝望的抱住孟老板的大腿,坐在地上哭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李文钦,你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我绑了你!”李长吏满脸怒气,对于李文钦这招已经见怪不怪。
李文钦见他爹根本不理他,哭的越发伤心,“爹啊,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忍心让我娶了钱府那扫把星丧命吗?”
“胡说什么!”李长吏见他口无遮拦,愈发生气。
“这是怎么了?”张神医听见动静从隔壁医馆过来,一眼看见被李文钦死死抱着大腿的孟老板。
那人坐在椅子上,手边还摆着酒杯,一点也没有被人抱大腿哭诉的自觉,反而一脸兴趣的看戏。
孟老板看到张神医,嘴角微微翘起,但在张神医看过来的前一秒就移开了目光。
张神医见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有些失落。
“那钱府闹鬼啊爹,这沧州城谁人不知,我不要送死!”
李长吏黑着脸扫视了一圈,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知此事要速速解决,不然平白给旁人看了笑话。
眼睛看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却注意到了被他死死抱着腿的孟某人,于是心念一闪,有个主意浮上心头。
“孟老板。”不再管李文钦,李长吏直接朝孟老板揖手,“不知可否请你,陪小儿走一趟。”
李文钦见他爹出了新主意,也不再吵闹,静静听着。
第四十六章 风铃语(六)
“沧州城人人道孟老板可通阴阳,若是你陪小儿去一趟钱府,怕是万无一失了。”李长吏打的一手好算盘。
谁知那孟老板一点也不看长吏府的情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倒是这个报酬……”
“你放心,你要多少银两都可以。”李长吏大袖一挥,很是慷慨。
“长吏老爷误会了,孟某人要的不是银两,是梦境。”孟老板悠悠说。
“这个我知道,我的梦境你随便挑。”
“如此,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李长吏怕他反悔,又急着说:“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而是我这酒馆刚刚新加的规矩,要想办事,先得跟她对弈,赢了,这桩生意我才会接。”孟老板长指一指,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是平日里在酒馆跑堂的丫头。
“我当是何事,不就是个小丫头,可以!”李长吏立刻拍板。
“长吏老爷不要小看她。”孟老板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哪知那李长吏根本没放在心上,自觉棋艺有些心得,于是也不出站,直接派出了平日陪自己下棋的师爷。
“你去。”
那师爷平日陪李长吏下棋,束住了手脚,不敢放开下,又要输的不留痕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有了大施拳脚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
这一下就有了热闹看。棋局直接摆在了酒馆门前的大柳树底下,围观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师爷原本就未将这身量都没长足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于是棋路也是不加思索,以为自己必赢。
结果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阿玲便已吃去了他大半的棋子。
师爷这才慌了神,额上冷汗汗津津,不住的拿袖子揩汗。
围观的人纷纷嘘声四起,更让他慌乱不已。
如此一来二去,苦苦支撑了堪堪半个时辰,就被阿玲轻而易举的拿下了。
“阿玲姑娘可真是好棋艺呀。”围观的人有常来酒馆的,和阿玲很是相熟,由衷的赞了一声。
阿玲也不客气,好爽的抱拳朝周围谢了谢,然后朝对面面如死灰的师爷抱拳,“师爷,承让了。”
那师爷眼角抽搐,慌了神,“不算,不算,刚刚大意了。”
“师爷,您这就不合适了,落子无悔,哪还有再来一盘的道理。”阿玲说的合情合理,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师爷试探地看向自家老爷,之间李长吏面色黑煞,立马转头对阿玲说:“不行,不行,再来一局。”
阿玲脑袋一扭,看也不看他,大声说:“实话说了吧,就你这棋艺,再来几局都是一个样子。”
周围人轰然大笑,师爷面色涨红,无助的瞥向李长吏想看他的脸色。
李长吏冷哼一声,“丢人的东西!”说完,朝他吩咐道:“滚下来。”
那师爷急忙擦擦冷汗,起身缩到人群里了。
李长吏上前一步,坐到刚刚师爷的位置上,“来,老夫会会你。”
阿玲咧牙一笑,收了刚刚的残局,“请!”
两人各执黑白棋,又开始一局。
孟老板混在前排围观的人里,和周围的人聊的热火朝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阿玲的战况。
李长吏平时下棋不是师爷就是夫人,谁都想着法儿的不动声色让着他,哪里真刀实枪的对弈过,如今遇上阿玲,更是无处溃逃。
场面比刚刚的师爷还惨。
周围人纷纷憋着笑,又不敢明着面儿的嘲笑。
李长吏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与阿玲的实力差距,越来越不在状态,眼看着就要被阿玲逼上死路。
正在这时,孟老板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往前踉跄了几步,不偏不倚的扑在了棋盘上。
阿玲即将大胜的一局好棋尽数毁去。
围观人起起惊呼。
阿玲悲痛万分,就差拎住孟老板的衣领怒吼了。
孟某人施施然起身,甩了甩袖子,朝两人作揖,“抱歉,抱歉,不知是谁推了孟某一把,孟某实在是稳不住。”
李长吏眉开眼笑,朝他摆摆手,“算了,孟老板也是情急之下才撞到棋盘,不必怪罪。”
孟老板笑着说:“谢大人宽宏大量,沧州能有大人这样英明的官儿可是百姓之福。”
围观的人纷纷侧目,鄙视孟老板这马屁拍的一流。
棋局一毁,这盘棋也便作罢。
李长吏顺势下坡,对阿玲道:“阿玲姑娘,这棋局已毁,你我之间就算个平手吧。”
阿玲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什么平手,少爷我马上要赢了!
孟老板及时出声道:“大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厉害!”
李长吏看孟老板越发顺眼,“还是孟老板明事理。”
“大人过奖了。”
围观侧目者纷纷为孟老板从善如流的马屁手段感到佩服。
如此,李长吏便起身让出了椅子,“正巧,我府中有从京里告老回来的棋博士,平日里教导小儿的棋艺,让他和阿玲下一局可好?”
众人一听是京里的棋博士,这热闹愈发精彩,于是齐齐点头,“好。”
李长吏立马差人去府中请人。
没一会,一顶青灰色的小轿子便晃晃悠悠的来了。
到了树下一停,有小童打了帘子去接,扶下来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银发白须,气宇轩昂。
孟老板瞬间眼神放光,来人一看就不简单,以后阿玲的棋艺可是有指望了。
那老者被人搀扶着,到了棋局前。
阿玲这回倒是懂事,急忙起身行礼,“先生安。”
那老先生看了看阿玲,对于这样一个小丫头并没有一丝怠慢。反而朝她点点头,“不必多礼了。”
老先生在椅子上坐定,阿玲才落座。
阿玲主动执了黑子,对老先生道:“您先。”
座子制棋,历来白子先行。
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那双手虽然青筋遍布,皮肉松垮,但是两指依旧稳健有力,捏了一枚白子,稳稳落在棋盘上。
围观者此时才算真正安静下来,孟老板也敛了心神,认真的看起了棋。
纵横网格之上,黑白之子交互错落。
第四十七章 风铃语(七)
阿玲微微蹙眉,神色难得的认真。这是一局真正的对弈,阿玲自知这局棋的难得。
当年在赌棋山庄,来往皆是江湖过客。但真正被认可的棋艺,却在京城,棋博士是一个棋手一生地追求。
执着白棋的手虽然满是褶皱,却充满笃定。每一步落子,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子步步为营,不慌不忙。黑子避其锋芒,隐忍不发。
众人以为这局棋必是半个时辰就会结束,结果没想到,阿玲看似被动的局面却意外取得了和谐的僵持。
两人心无旁骛,从清晨阳光普照,下到日落天光四敛。
围观的人群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对弈的两人。
孟老板打着哈切回了店里,和喝酒的人吃着花生米赌谁会赢。
有人竟意外看好阿玲,拿了一两银子赌阿玲。
孟老板豪气的扔了二两银子押给了老先生赢。
众人纷纷侧目,“孟老板,这阿玲可是你的跑堂丫头呀,你怎么还赌上别人了。”
“废话,我不得赢钱啊!”孟老板说的理直气壮,让众人一时竟无法反驳。
孟老板正和他人赌钱赌的高兴,听见门口有女子清亮的唤了一声,“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