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解开自己厚实的大氅,把怕冷的世子夫人裹了进来。
九华寺的僧人,撞响了新春的第一声钟响。
伴随着钟声蔓延开,周围的寺庙也相继撞起了钟,浑厚的钟声像是水波一般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京城,也敲开了天佑十三年的大门。
皇城无数烟花升腾而起,荣国公府离放烟花的地方很近,可以说是最佳的观景地点之一。
坐在屋顶上,视野无比开阔的魏宁和徐元嘉很轻易地就看到了这无比盛大的漫天烟火。
魏宁低下头来,眉目如星:“新年快乐,徐元嘉。”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参考的朝代是一妻一妾制,妾地位相对高一点,姬和侍地位就很低
第73章
魏宁的眼神倒映着满天烟火, 还有一个小小的徐元嘉。
望着魏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自己的小小倒影,徐元嘉搂紧了魏宁的腰, 十分主动地亲了上去:“新年快乐。”
这是他同魏宁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希望下一个新年, 也能同魏宁这样, 一直一直的这样下去, 感觉也还不错。
天上的烟花还在放,钟声还在响,魏宁却抱了徐元嘉下来。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年已经过了,差不多可以去睡觉了。”
明儿个他还得早起去朝见皇帝,虽说他如今才二十出头,也不是不能熬个通宵, 但徐元嘉比他年轻六岁, 年轻六岁是什么概念,他三十多的时候,徐元嘉还是二十多的嫩草。
真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快要老了。
智商方面, 这辈子他也追不上徐元嘉,重生多少回都比不上,但身体他一定要保护好, 好歹争取活得命长一点,死在徐元嘉后头才行。
不然徐元嘉这个没良心的,丧夫之后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去找别人。
魏宁想睡,徐元嘉可没有那么轻易得放过他, 都解了衣服上了床,睡在里头的徐元嘉侧过身来,戳了戳魏宁的后背:“子规,我想吃橘子。”
魏宁掀开床帘子看了一下,虽然除夕之夜已过,但为了吉利,那粗粗的两根红烛是要点到它们自然烧尽的。
屋子内还是亮着的,随便一瞥,就可以看到,被精心挑选的金灿灿的橘子整齐得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美味诱人。
魏宁睡在外头,拿东西肯定比徐元嘉更方便,可是被窝里舒服又暖和,外衣挂在外头,魏宁根本就不想出去。
他伸出胳膊,感受了一下外头的冷空气,迅速又收了回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放着橘子的桌子仿佛与他身下的床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他转了个身子,侧过来,又戳了戳徐元嘉,大晚上的,吃什么橘子呀,徐元嘉简直就是个麻烦精。
魏宁原本是想这么说的,结果对着徐元嘉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成了:“你看橘子离这里这么远,天都这么晚了,你姑且忍一忍,不然吃了东西你又要洗漱,我怕冻着你。”
魏宁是怕冻着他自己啊,徐元嘉不心疼他这个夫君的,他自己心疼自己还不行吗。
徐元嘉原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吃橘子,他趁机道:“我先前给你的精油呢,你是不是还放在衣服里?”
魏宁想了想:“好像是。”
徐元嘉给他之后,小瓶子被他随手丢下了荷包里,这荷包平常挂在他腰上,外套脱下来了,应该就放在边上。
衣服是好摸的,他拱起被子,眼疾手快地拽住荷包下的穗子,把整个荷包拿过来,然后从里头翻出了先前徐元嘉给他的小瓷瓶。
“应该是这个,给你。”魏宁上一世的时候从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好像精油的问世,应该是好几年之后,想来那个产业很可能是徐元嘉折腾出来的。
毕竟小户人家,这种东西就算是能做出来也守不住产业,凡是新奇的玩意,能够立起来大量发展的,背后绝对是有权有势的人在撑着。
徐元嘉拔掉软木塞,橘子的清香立马飘散出来。
魏宁侧着身子好奇看他:“这东西能吃吗,要不还是我给你去拿个橘子吧。”
瞧徐元嘉给饿的,连橘子油都吃至于么。
徐元嘉倒出一点透明的精油:“这个只是半成品,除了山泉水之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放,自然能吃。”
橘子皮橘子水都能吃,从其中提炼出来当然也能。
他抹了点到魏宁的嘴唇上,魏宁在风中吹得有些干裂的唇瓣立马变的滋润起来。
魏宁舌尖舔了舔嘴唇,橘子的味道,甜甜的,很香,也不知道徐元嘉和那些工匠如何调制的比例,这个给他的感觉水润润的。
“子规要是喜欢,我让底下的人给你配套做个口脂,面霜。”
“还是不要了,我用没味道的就可以了。”
爱美并非女子的特权,世家子弟多注重仪容,魏宁不像有些人为了显白往脸上涂粉,但他也还是会涂些保护脸颊面霜之类的。
京城风大,冬日寒风刺骨,剐在人脸上,那是一个脸如刀割。
脸颊两边两坨红彤彤形象太喜庆了,根本就不像贵公子。
但魏宁不想把身上搞的香喷喷的,他用的都是没有什么气味的。
其实除了精油,徐元嘉也令人研制了专门的口脂面霜。
成分都是无毒无害的,不过也不是专门的食物,只是不小心吞咽下去不会伤及身体。
不过那些东西不是橘子味的,而是各种或清淡或浓烈的花香,定然会深受京城那些女子的追捧。
“子规喜欢没味道的,等我做出来一份给你。”
徐元嘉跟着那些调香师和工匠混了些时日,没有精力做太多东西,但做出魏宁的一份还是可以的。
越是相处,他越视魏宁为所有物,恨不得对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打了自己的烙印。
不过这显然不大可能,所以他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比如说气味还有别的。
原本衣物都是由魏宁的侍女准备的,经过了青州赈灾一事之后,他不负责浆洗之类仆妇的琐事,但魏宁的衣物全都是他来帮着穿的。
不仅如此,一开始他只会简单的男子束发,趁着闲暇时间,他还让了琥珀和翡翠来教他。
学了七八日,如今他已经能够把魏宁的头发折腾出二十多种花样来。
魏宁身上每一点都是他来安排的,如果哪天对方身上染上了不该有的味道,
徐元嘉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他以前在家中的时候,也下意识地设了许多机关,来确定父母和徐大宝是否来过他藏东西的地方,以便他随时转移那些努力积攒的银两。
现在他待魏宁也是如此,因为魏宁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私有的,绝不容许他人染指的珍贵宝物。
魏宁应了声,他对这种东西真心没什么研究,反正徐元嘉给他,他觉得好用就会多用一用。
本来有点困折腾了一会魏宁的瞌睡虫都跑了,他试图让自己入眠,结果徐元嘉的手指又抹了些精油到他嘴上。
他下意识要舔掉,结果却被制止了。
“别动,这个不准吃。”
魏宁有些茫然看着徐元嘉,对方凑上那张完美无暇的脸来,像小孩子舔食糖果一样轻轻触碰他的嘴唇:“这个是我的。”
魏宁呼吸一重,该死的徐元嘉,根本是诚心不想让他睡觉。
他翻了个身,把徐元嘉压在身下。
徐元嘉头发散落开来,白嫩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天山积雪,白得惊人,他一脸无辜地问:“干什么?”
魏宁哼了一声,牙痒痒地咬了徐元嘉一口:“干你!”
结果那瓶半成品精油今晚全部被魏宁用在了世子夫人身上。
魏宁对这瓶小东西的评价不错:湿润度
很高,滋润效果非常好,虽然是半成品,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次日一大早,魏宁爬起来去上早朝,今天他头发自己梳的,因为能干又手巧的世子夫人新年第一天就起不来床。
皇帝还没到,文武百官各自拜了年,连道恭喜。
这一日,所有的皇子都在,自然也包括了代王。
代王还是魏宁记忆里那副样子,大过年的他也没穿白衣,只是依旧素净,气质干净得像是悲悯的僧人。
见到任何人,他都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
被皇帝敲打之后,代王决不在表面上同任何人过于亲近。
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不会因为半年来无事发生便有所松懈。
魏宁客套地向代王拜了年,称呼他为王爷。
代王神色淡淡:“魏大人的气色似乎格外的好?”
许多人的视线便在魏宁身上,的确,魏宁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年轻俊美的脸庞看不出半点疲惫。
仔细看的话,魏宁的脸上俨然写着:最近生活非常愉快几个大字。
魏宁道:“是么,兴许是因为微臣几日不曾见到圣上,能够窥见天颜,便觉得内心激动。”
这话没法接,谁敢说自己见到皇帝不开心呢。
因为魏宁一句话,见到皇帝的时候,文武百官各个意气风发,不管今儿个起来的多艰难,多想回家团聚,他们也表现得非常好,绝不要被魏宁比下去。
皇帝难得见他们如此,龙心大悦,君臣尽欢。
散朝之后,左琛朝魏宁走过来:“你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好事。”
“没什么。”的确是没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倒是徐元嘉的身世之谜,有点麻烦。
左琛不信:“是兄弟就说实话。”
魏宁语重心长地道:“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二十有四了吧,也该娶妻了,娶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左琛整日和一些大老粗厮混,里头不少娶妻的,会说些荤话,他也不是什么纯情的儿郎,想了一会,便明白过来,脸涨的通红,呸了魏宁一口:“真是不要脸!”
魏宁冷哼了一声,他在家里睡自己的老婆,光明正大!怎么不要脸了。
算了,这是没老婆的家伙发出的可悲最后的挣扎,他大人有大量,不同左琛计较。
散朝之后,魏宁就直接回去,大年初一,街上店铺几乎都关了门,魏宁也没什么好买的,只让车夫快些赶回去。
在车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掀开帘子来:“停下,往回走!”
折回去的时候,他果然在巷子里看到了那张万分熟悉的脸。
第74章
因为是过年, 大街上意外的冷清,走在路上的行人, 也基本都是为了赶路, 形态匆匆, 并不会注意到不相干的人。
魏宁只是随意地瞥了那么一眼, 若非实在印象深刻, 不然也不会注意到狭窄到几乎容不下人的老胡同巷子里会有两个人。
他勒令马车夫把马车赶到附近唯一开着的铺子前,又勒令车夫下去买东西,自己则卷起帘子的一角,凭借着他比旁人更为出众的视力窥探着小巷子里的一切。
巷子里有两个人,以一种非常暧昧的紧紧地贴在一起。
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
女子脸上蒙了面纱, 男人的脸上则是戴了个红色的罗刹恶鬼面具。
尽管如此, 魏宁还是一眼看出来了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林大人的嫡女,林妍。
他对林妍谈不上什么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原本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自然也会敬重她。
只是上一世,林妍似乎从来没有瞧上他, 新婚之夜便对他颇有抗拒。
魏宁上一世同现在其实有很大的差距,同样是为吴王所害,他被马踢断了腿,高热不断。
王氏为了他的事情进了宫, 吴王是继后亲子,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自然要弥补,当时请了普济寺的大师,算到了林家的姑娘合他的八字,皇后便安排了对方为魏宁冲喜。
那个时候林妍的父兄地位相对低微,祖父只有清名没有权势。
皇后的旨意一下,林家姑娘不嫁也得嫁。
当时的魏宁昏着头,是一只大公鸡代替他同林妍拜的堂,在那种情况下,洞房花烛夜,他自然没有和对方发生什么。
后来他苏醒过来,腿在林妍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好了起来。
林妍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长得又好看,又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魏宁少年心性,如何能够不心动。
只是那个时候,林妍似乎并不喜欢他。王氏看他喜欢,等他好了,便着手同林妍圆房一事。
魏宁也是头一回,他知道女子初次会很痛,红着脸看书学习,但当天晚上,林妍表现得抗拒又害怕,她躺在他身下,哭得很厉害。
魏宁是头一回喜欢人,也不知道怎么对人好,他就知道不想看对方哭,不想用强,就安慰林妍说等她心甘情愿。
反正他们年纪还小,那个时候他也同徐元嘉一般大。
当然,为了证明林妍的清白,他还割破了自己的手,血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变成一朵朵煞是好看的梅花。
再后来,他知道林妍不喜欢他。
这很正常,她是个优秀厉害的姑娘而他是纨绔子弟,若非世事弄人,她本来就不会嫁给他,林妍意难平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自己不争气,又恰逢大齐边关告急,魏宁便想着去建国立业,做一个能够让林妍骄傲的男人。
尽管祖母王氏百般不愿,上一世他还是走了父亲的老路。
只是他惦记着家中的妻子,并不恋战,而是尽可能的多留在家中。
再后来,他立下战功,从一名什么都不是小兵,渐渐爱上了在战场中的感觉,他吃了很多苦,受过伤,被人坑害过,也在其中学到了很多。
只是有一日,祖母给他寄了一封信,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的妻子,在入门三年之后,终于怀孕了,有了他魏家的血脉。
魏宁读完这封信的当时脸就绿了,他小的时候,祖母对男女之事总是含含糊糊的,还告诉他,只要亲嘴,就会让小姑娘怀孕,当初他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