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独子,又送走了恩爱的发妻,程潇早就疯了,他心中充满了仇恨,自然对君主没了敬畏之心。横竖皇帝是害了他断子绝孙,人都没了盼头,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他突然大力挣脱了旁人的束缚,抽出身边一位侍卫的宝剑,魏宁赶紧上前一步,挡在皇帝跟前:“保护皇上!”
结果程潇拿着锋利的宝剑,自个抹了自个的脖子,倒地身亡,血流不止。
既然刺客都是程潇所为,在程潇的尸体被拖下去鞭尸处置之后,原本的秋猎又得以继续。
只是因为程潇的事情,这喜气洋洋的秋日也始终笼罩着一场阴影,本是近一个月的行程,最后只在白虎寺待了不到五日,便又浩浩荡荡地回京。
魏宁因为救驾有功,自然得了皇帝赏赐,这次狩猎,皇帝在诸位臣子的帮助下,猎到了一头白虎,一只白狐。
白虎皇帝自己留下了,白狐赏赐给了魏宁。
当然,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封了魏宁死去的生父爵位。
老荣国公,身子骨越发不好,想来也活不长,按照这种情况,只要魏宁不闹什么幺蛾子,魏宁便能顺利袭爵,这爵位也不会降一等。
虽然魏宁也受了惊,但他的结果却颇令人羡慕。
不过这种事情,羡慕也羡慕不来,谁让人魏宁文武双全,反应又足够机敏。
倒是几位文官,见魏宁如此,下定决心勒令子孙好好习武,不求他能冲上去保护皇帝,但好歹面对贼人,有自我保全的能力。
因为魏宁这个罪魁祸首,练武的几人在被训得嗷嗷叫的同时,还忍不住埋怨魏宁。
不过这个是后话,暂且不提。
天佑十三年八月十号,魏宁回了京城。
因为临近中秋,徐元嘉算了时间,写了一封书信,打算安排人一路送过去,在中秋月圆之际,送到白虎寺的魏宁手中。
信已经写好了,但只简单一封信,徐元嘉觉得远远不够,他最近在向厨子学做月饼。
打算各式的做一份,像发面准备材料这种,当然还是由厨子来,但他可以做形状。
到时候连着信一起送过去,免得魏宁出去时间太久,忘了在京城还有个世子夫人。
徐元嘉一本正经,洗净了手在揉面,两只手上都沾上了雪白的面粉,小丫头琥珀冲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厉害,她气喘吁吁。
徐元嘉转身看她:“怎么了?”
琥珀满脸喜气,脆生生地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第61章
魏宁走的时候, 便说过了此次离开的时间。秋猎不同他们前去青州赈灾,事情做完了就能马上回来。
这是钦天监的算好了日子, 结果这才去了没多久, 魏宁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
“琥珀, 你不要同我开玩笑。”
琥珀鼓起脸颊:“我没有骗主子, 世子爷真的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只非常漂亮的狐……”
徐元嘉手里拿来搅拌面粉的筷子咔嚓一声,被他折成了两截。
琥珀的声音卡壳了,她对人的恶意十分敏感,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自家主子这么恐怖的样子。
她结结巴巴地指着徐元嘉手里的筷子:“主……主子,筷……”
“快什么呢, 这么热闹?”
魏宁笑吟吟地出现在徐元嘉的视线里, 他看了眼琥珀:“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喊住,这丫头跑得飞快。”
他来的时候,特地很低调, 还让人不要通知府上,所以抵达的时候,也没有下人来迎接。
明明特地吩咐过了门房, 可这忠于徐元嘉的小丫头,远远看到他,先是揉了揉眼睛,就飞也似的跑了, 他拦都拦不住。
横竖琥珀肯定是去找徐元嘉,他也就懒得回去置办衣服,直接跟来小厨房找了他。
结果一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徐元嘉看到魏宁,先是一喜,许久未见,他对魏宁还当真有几分想念,
随即他又想起琥珀先前的话,既然魏宁今天回府的这件事没有糊弄他,那么魏宁带回来一只特别漂亮的狐狸精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徐元嘉把断成两截的筷子一扔,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淡定,可话语中还是说不出的酸。
魏宁还以为徐元嘉会高兴,结果徐元嘉却黑着脸,颇有些阴阳怪气得道:“难得世子爷还能记得我是这府里的世子夫人,您带回来的狐狸精呢?”
魏宁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你这就都知道了?!”
他还以为这个能瞒住呢,没想到小丫头片子眼神这么好。
还当真有狐狸精!魏宁真的是能耐了,才出去多久,就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出这种话。
忍耐!徐元嘉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他现在在哪?”
既然惊喜已经没有了,魏宁也就不打算继续刻意隐瞒:“它就在咱们房间里,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再看看如何处置。”
徐元嘉心中冷哼,魏宁这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什么叫他要是不喜欢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喜欢。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雪白面粉,用清水洗干净手,整理了仪容,做足了姿态,和魏宁并排走回房间去。
魏宁本来想同徐元嘉说说话的,但路上他总觉得气氛不大对,莫不是徐元嘉嫌弃自己回来没提前通知他?
魏宁想了想,还是等到回了房在说,兴许徐元嘉见到了他带来的礼物,指不定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徐元嘉在门口站定,然后转过头问魏宁:“你带回来的,那狐狸……真的在里面?”
魏宁点头:“进去之后,走到屏风后头能看到了。”
徐元嘉感觉哪里怪怪的,为什么是屏风后面,难不成那狐狸精还没穿衣服朝他示威不成?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元嘉也顾不得什么稳重,然后一个箭步上前。
看到了屏风后头,放在桌子上的,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只毛发雪白,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毛的真狐狸……精?
徐元嘉指了指笼子里的白狐:“这个就是你带回来的狐狸精?”
魏宁点点头:“这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的,原本是想给你弄件皮草,但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干脆就把它带回来了。”
随行的人中,有对兽类十分擅长的,听说魏宁有养的打算,路上就替他给这白狐割掉了臭腺,顺带着做了阉割手术。
毕竟京城中也有些权贵喜欢狐狸,不过从外头捉来的狐狸野性难驯,而且味道非常重。
想想看,一个美人抱着火红的狐狸,或者是雪狐,画面十分唯美,却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异味,那多美的美人,都叫人难以忍受、
“你看看,要是觉得不喜欢,把它做成了皮草也行。”
似乎是听懂了魏宁的话,那被割掉了蛋蛋的小可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徐元嘉,就像是知道徐元嘉才是真正能够做得了它主的人。
徐元嘉看着那狐狸半晌,幽幽地说:“我还是比较想要一件皮草,而且子规莫不是志怪小说看多了,你瞧它长得好看,毕竟野性难训,而且它还臭不可闻。”
魏宁当真是太高看他的善心了,他居住的小山村,曾经有过狐狸出没,在徐元嘉心里,狐狸和黄鼠狼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爱偷村民鸡的坏东西,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它和黄鼠狼一样散发着令人生厌的臭味,叫声也一点都不可爱。
猫咪知道喵喵的撒娇,狗虽然蠢,但只要不瞎吠也算是讨人喜欢。
狐狸那就是在尖啸,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不知道还以为他们院子里闹了鬼。
魏宁抽了抽嘴角:“它已经被阉了,臭腺也被人隔了,不过你若是不喜欢……”
“算了,那就养着吧,让琥珀照顾它。”
他当然没有那个时间照顾宠物,实际上,那些养猫儿狗儿兔儿的贵妇和妃子,也都是仆从照顾喂食,她们也只是有闲情逸致的时候逗弄一二。
知道狐狸精是真狐狸,而且在魏宁的心中毫无份量可言,徐元嘉的心情好了不少。毕竟是魏宁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东西,自家夫君的一片心意,他也不好辜负不是。
魏宁只说:“都依你。”
他带它回来,本来就是为了讨徐元嘉的欢心,自然不可能本末倒置,为了狐狸去责怪徐元嘉。
“仔细一看,这狐狸倒也算是可爱,我给它取个名字,叫元宝,子规觉得如何?”
魏宁点点头,很是赞许:“这名字当真不错,元嘉真是同我心有灵犀。”
魏宁自个就喜欢简单又好记的名字,他的几个丫鬟,就是当时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取得全部都是珠宝玉石的名字,朗朗上口,又富贵逼人。
元宝就是银子,狐狸也是白色,就像是白花花的银两,可以说十分贴切了。
徐元嘉微微一笑,他就知道魏宁会喜欢。
简单粗暴地给狐狸定下名字之后,徐元嘉总算是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子规真那么回来的这般早?”
魏宁便轻描淡写地把围场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元嘉刚开始的时候还神色正常,听到魏宁徒手接箭的时候变了脸色:“子规当真是胡闹,那箭矢若是有毒,你要如何?”
魏宁说:“我是用手去接的,不是用嘴,而且接住的是箭身,而非箭尖。”
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魏宁当然也知道箭羽是可能抹了毒的,可谁有事没事往箭身上抹毒。
再说了,要是在箭身上抹了那种一沾到就完蛋的剧毒,那刺客拿箭的时候,不也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么。
那刺客本来就是受了伤窝在那的,又不是智障,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徐元嘉看魏宁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谨慎几分,能躲开便躲开,莫要随意逞英雄。”
徒手接箭听起来是潇洒,可徐元嘉关心的却是魏宁的平安。
“我知道了。”魏宁没办法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做,毕竟当时真是一时情急,他的身体动的比脑子更快。
他又把后来程潇承认自己一手策划,然后过往恩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和吴王共乘这种无关紧要却很容易破坏家庭和睦的情节。
徐元嘉全程都是绷着脸听的,他点评说:“这位程大人是个草包,皇帝跟前的人也都是废物。”
换他来,铁定不会做的这么简单粗暴。
“程大人失了独子,本就没有剩多少理智。”
其实程潇还是有理智的,他以死亡的代价,让人记起了吴王曾经做过的事情。
便是吴王的接受的惩罚很轻,但这一次,程潇用自己惨烈的一撞,在皇帝心中给二皇子留下了一个十分糟糕的印象。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君主想要一个人活,却是极难。
程潇到死都要坑吴王一把,可谓是将吴王恨之入骨。
程潇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还被皇帝给剐了,轮不到他来报复,现在徐元嘉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先前说的,吴王害得你断了一条腿,还险些丧命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魏宁道,“那说来话长。”
徐元嘉道:“既然如此,那边长话短说,你挑重要的讲。”
魏宁便把那些过往的碎片,费力地拼拼凑凑一些讲给了徐元嘉听。
徐元嘉环视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的那只狐狸身上。
他把关着狐狸的笼子扔出去,这下好了,没人,啊不,没有狐狸看着他。
他的注意力重新聚在了魏宁身上:“把衣服脱了。”
第62章
魏宁看了眼被丢出去的狐狸, 捂住了自己的衣襟:“我还没沐浴呢。”
虽然他知道阔别多日,徐元嘉肯定很想念他, 但一来就这样, 未免也太粗暴了点吧。
徐元嘉瞪他一眼:“想什么呢, 你脱不脱, 不脱我帮你。”
魏宁看他眼神清明, 也不像是要做什么不纯洁的事情,舒了口气,痛快利索地把上衣,留了件干干净净的亵衣。
徐元嘉皱着眉道:“继续脱,亵衣也脱掉。”
“哦。”魏宁赤裸着上半身,在徐元嘉的指挥下转了一圈, 他还举起双手来, 任由徐元嘉看。
这个时候是季秋,天已转凉,又是晚上,没到烧地龙, 也没到需要炭盆的时候,赤着身子在冷风中一吹,魏宁汗毛倒竖,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可以把手放下来吗?”总感觉这样举手像是个逃兵。
徐元嘉的手轻轻地覆盖在魏宁背部温热的肌肤上,略显心疼地道:“这个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看起来很新,是这次狩猎的伤口么?”
魏宁愣了一下, 疤痕?什么疤痕,他最近没受伤啊。
对了,魏宁认真感受了一下徐元嘉手指触碰的位置,总算记起来他什么时候受过伤了:“应当是元嘉上回抓的吧,你也知道,我的伤口好的没有那么快。”
徐元嘉的手放在他身上,魏宁总感觉酥酥麻麻的,很不自在。
饶是徐元嘉一向胆大,想起之前胡闹的场景来,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除了新伤之外,魏宁身上还有旧伤,不过他并非疤痕体质,伤口早早结痂脱落,随着身体的长开,六七年下来,当初狰狞的疤痕早就淡化,只留下很浅的痕迹。
徐元嘉拿了盏灯过来,他拨亮了灯芯,让灯光显得更为明亮,借助灯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魏宁一条横跨肩胛骨的旧伤痕。
手指从肩头一直滑落到魏宁的腰部,直至没入腰部以下,徐元嘉才收回手:“你把裤子也脱了,让我看看。”
魏宁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带:“这疤痕就在大腿那,就停了,裤子就不用脱了吧。”
见他一副誓死保卫贞操的模样,徐元嘉只觉得好笑,也不为难他:“这条疤痕好长,这就是六七年前子规之前坠马导致的伤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