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紧接著"砰"的一声巨响──还是迟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小规模爆炸卷起一小股蘑菇云,试管残骸横飞一器,借著顷刻间的爆破个个都具有了致命的杀伤力。
陈涛一跳三米远,落在安全地带,急急回头一看,自杀性爆炸,直接重伤一人──
郭少的右手,血流模糊,一片哗然。
郭健阳在学校出了事故,这绝不是件小事儿。班主任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神色慌张,叫上陈涛把人送到医务室就赶紧给郭总裁拨了电话。
"什麽?做实验把手给炸伤了?"郭大总裁一听宝贝儿子伤了无比激动,"怎麽会这样?当初我可是把我儿子好端端的四肢健全的往你们学校送的,怎麽才几天就弄成这样?我告诉你们......要是不好好追究责任,今年资助那五十台电脑,我就全撤了!"
班主任大骇,急的满头大汗,不想一不留神把郭总给惹急了,为了全校的利益又不得不赶忙把事儿往小了说,"郭总,你别急,就是擦破了点皮,向您报告一下......"
"啊?原来就擦破了点皮?"郭总的语气总算平和了一半,"破皮不碍事儿,这小子三岁上溜冰场把门牙都摔断了也没吭过一声,我儿子我不知道?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麽......"
班主任连连点头,"是,是......这点小事儿还打扰郭总您办公太不应该了......"
灰头土脸地挂了电话。
郭健阳,郭少,从不晕血,可在观摩了自己那已是血红血红的右手足足一分半锺後,终於崩溃了大脑神经,光荣的倒下了。
班主任急了,又靠不住郭总,焦头烂额地跟医务室里来回打转──校医凑巧上省里开大会。
陈涛站在一边,瞅著健阳的右手不断地淌著血,而那小子的臭脸已经一片煞白,薄薄的嘴皮子一下也没了血色,英挺的五官没了生气。不吵也不闹,完全没有了往常嚣张的气焰,这样看还是一个普通的家夥,也不那麽惹人厌。
忽然下定了决心──不能这麽见死不救,人心是肉长的。
女老师一回头,就见陈涛已经把郭建阳给背上了,"陈涛!回来!你这是上哪儿?"
"上医院!再等就来不及了!"麻利地托著那小子疲软的身体,陈涛飞快地就跑。
一路跑出学校,操场上好多好奇的目光追随上来,可什麽都顾不上了。
那麽沈,那麽沈,可是还是跑。
那麽累,那麽累,可是还是拼命地向前,一直奔到离学校一千米外的地区医院──中了邪啊!
班主任赶上来了,眼眶已经湿了,使劲抹了一把泪。陈涛这好学生呀!跟人无亲无故的,怎麽就能这麽想著别人呢!太大公无私了!回去就让同学们好好学习学习这样的榜样。
急急忙忙挂了急症,就把人送进了急症室。当时陈涛的背心已经湿透了,满额头的汗直往下淌,不知不觉滴落在横躺在一边的郭少脸上。
那小子眼睛眨巴眨巴,就醒了,"我......这儿在哪儿呢?"
"医院。"
"我怎麽上这儿来了?"健阳脑袋迷糊,说话也不麻利,只记得自己的右手给试管炸了,怎麽才一会儿功夫就进了医院?揉了眼睛把眼前的人看明白了,"靠,怎......怎麽是你?"
瞪了一眼,"不能是我呀?你个笨蛋!让你松手跟个傻子似的犯愣,都沸腾了还加热个屁啊!就想著把自己炸成残废顺便带上我是吧?你赢了特高兴是吧?"
郭少浑身乏力,还沈浸在晕血的状态之下,狡辩不急,"我没啊我......我要炸你还不容易......犯得著把我自己也给害了吗?"
虚虚弱弱地吐著声,都一个残疾人了还能那麽说话带著张狂──
"给我闭嘴"陈涛忽然伸手,狠狠掐了那家夥的胳膊。这小子,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有个人样。
健阳吃痛,哎哟哎哟地大声喊著疼。
市长公子赶到的时候,在走道里都能听见里头郭少杀猪般的嘶叫。海洋大惊不已,一脚踹开门就进去了。
只见陈涛混小子掐著郭少的一支手臂不让人动弹,眼里凶神恶煞的厉害。
海洋当时眼珠咕噜一转──不好!郭少准是给这小子欺负了,一个箭步走上前,抓住陈涛的胳膊就喊,"喂!好你个陈涛!在这儿欺负上咱郭少了!"
陈涛恼怒,一瞪江海洋,突然伸腿就踹了那小子一脚,"滚一边去!你小子懂什麽?这小子不肯缝针!"
"啊?"江海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个仔细,也倒戈到陈涛一边,"健阳......手都破成这样了,能不缝嘛?赶紧老老实实地缝上吧,否则以後落下个残疾就成废人了!"
"去你的!"郭少吼地撕心裂肺,挣扎得更是厉害,"老子就是不要缝针!"
谁都不知道,郭健阳,郭少,天不怕,地不怕,可从小就是怕进医院,怕打针,更别提把针线扎进肉里。
陈涛心一横,两条结实的胳膊一使劲,把健阳的手肘给牢牢地扣死在桌子上,"医生!甭替这小子手下留情,该怎麽缝怎麽缝!"
八、
"哎哟......"郭少总算是出了医院,手上裹著绷带,脑门上全是晶晶亮的汗珠,眉毛眼睛扭曲在一块儿。
"哎哟......"
江海洋跟在後头扶著那小子,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害得自个儿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喂!我说健阳,至於嘛这?就这麽点小伤喊成这样?当初你郭少拿板砖砸人的时候多风光啊,现在知道疼得厉害了吧?"
郭少晃悠著伤残的右手,眼里满是江海洋这小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去你的!就知道在这儿说风凉话!刚才你跟陈涛那混小子是怎麽把我往死里按的,我郭健阳可都记著,到时候这帐一块儿算!"
"靠!健阳,这话怎麽说的?我可都是为了你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你要是手残了还能跟陈涛小子横什麽?"
"......"郭少不言语,江海洋这话儿还算中听。
"陈涛那混小子人呢?"
"刚跑了。"
"跑了?!"这小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这麽偷偷摸摸地跑了?郭少大怒。
"健阳,我说陈涛这小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个坏人啊。刚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你一出事儿这小子就把你送医院来了,二话没说一句背上你就跑。"
"什麽?"郭少当场跳脚,脸色飞红了一半,"老子伤残,关他什麽事儿呀?就是死也犯不著他陈涛瞎操心!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阴险,狡诈!毒"
江海洋直摇头,啧啧有声,什麽好心到他嘴里就能成了驴肝肺,一拍郭少的胸口,"健阳,做人不能这麽死心眼儿......当时你那小命儿可都捏在那小子手里,怎麽说陈涛算是救过你一回。"
海洋并不夸张,手上流血,要是不巧破了大动脉,那就是回天乏术。
"狗屁!他救我怎麽了?他那身份就配干这活儿!"郭少说话不假思索。
海洋两只探照灯似的大眼睛立马瞪了过去,"哇靠!你就这麽糟踏良心呀?健阳,不是我说,你要是再这麽没心没肺下去迟早得遭报应!"
话刚说完,头顶上忽然电闪雷鸣,一声暴雷响彻天地,江海洋的话犹如邪门歪道。
俩小夥子顿时满脸黑线的找地方躲雨──这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片晴朗,这会儿就阴沈了下来。
健阳的小心眼儿扑通了一下──不是不知道,做人得厚道的理,也明白不能这麽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可郭少又满心怀揣著矛盾,他郭健阳从小到大没怎麽报答过人,更不知道该怎麽报答陈涛那混小子。
江海洋在一边出著鬼点子,健阳,知恩图报,那太容易了。
郭少正愁,眨巴眼睛,满腔好奇,激动无比地拽住海洋的领口,什麽主意,江海洋你快给我说
邪邪一笑,郭少......这简单,知不知道有一招,叫,以身相许?
"砰"一声,电光火石,江海洋的脑袋遭了殃──估计错误,郭少的左拳一样生猛。
没拆线之前,郭少那手不能下水,也不能瞎动弹。思来想去,右手不比左手,这干什麽都少不了它,现在罢了工,做什麽就都不容易。郭总裁上外地谈生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健阳只得自力更生,废了右手使左手。
一大清早的起床,穿个衣服手忙脚乱地花了整整二十分锺,挺直的白衬衫整成了皱皱巴巴的模样,顾不上吃早饭,拦了辆车就奔了学校。
一进教室,就见陈涛小子早到了,郭少大模大样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斜眼瞅著那小子,有什麽话憋在胸口,好半天没说出口。
直到上了课,健阳那眼神还是目不转睛地盯著那混小子,你说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要让他郭少说出口怎麽就比登天还难?
──别扭啊,别扭。真他妈堵得慌!
陈涛不以为然,昨个之後,他压根没有指望这个阔少能有什麽表现,这小子死不改性的臭屁个性,一回头,对上那僵硬的表情,"郭健阳,是不是开小差的恶果还没把你小子给炸醒?"
郭少满脸无辜,回了神,扬手,"我手残,没法写字。"
"废物!"陈涛低骂了一声,把那小子的笔记本拽了过来,埋头刷刷刷地给他抄上了。
健阳大惊,瞅著那豪放狂野的字体干瞪眼──这小子什麽意思他?来真的?
郭少满脸困惑,双眼前好像有一排字儿跟那儿来回打转:大好人哪,陈涛!
对於一个人的看法可以瞬间改变,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就像现在的郭少,怎麽看怎麽觉得陈涛救命恩人的嘴脸顺眼了八成。一眼望过去,气息平和。心情好,身体自然也好,郭少中午在食堂没少扫荡粮食。三碗米饭,几盘炒牛肉,左手操著个勺子吃得有滋有味。
江海洋用胳膊捅那小子,"我说健阳,昨晚上跟你说的那事儿怎麽样了?"
"什麽事儿?"郭少吞下一口饭,愣了三秒才明白过来,一砸桌子,习惯使然,右手遭受严重打击,立时痛得歪倒在桌上。海洋摇头,报应啊报应。
"那是跟你开玩笑,你就不能拐个弯,换个角度理解理解?"
"什麽角度?"郭少疑惑,刚想再说话,肚子一阵抽痛,"哎哟,不行,我尿急......"
急急忙忙跑了厕所,解了裤子就放水,一解脱便是身心舒畅。
精神抖擞地伸手去扣牛仔裤的扣,猛然发现左手不比右手好用,再加上中午吞了那麽些口粮,肚子撑大了腰身,扣了半天没对上号,恼羞成怒。
折腾来折腾去,小扣子跟他卯上了,压根不给他郭少面子。健阳气急败坏,可也不能就这麽走出去丢人现眼啊,这要是给传出去了,绝对是有伤风化的大事儿!
猛一抬头,忽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郭少顿时四肢麻木。
"喂,你小子搞什麽呢?"陈涛进厕所足足有半分锺,就见这小子整个扣子越整越乱,憋著气儿觉得好笑。
郭少一时羞愧难当,只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这麽没脸见人的事儿也给这混小子撞上了,"操!你他妈别过来!"
陈涛一愣,又冷哼了一声,踱了过去,一伸手,轻而易举地就把那扣子给扣上了,"得了吧,没见过这麽笨手笨脚的。"
郭少木纳,舌头打结,"那什麽......谢了......"
说完,脑袋轰隆一声──靠我他妈居然说了那两个字!舌头发麻,比沾了四川火锅还辛辣。
陈涛也愣了,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子──有进步啊!
扭头,要走人。
"陈涛!"健阳急急叫了一声。
"什麽?"这小子麻烦。
心潮澎湃,小心眼儿加速地上跳下窜,一个邪邪的念头就这麽涌上心头。
郭少扯著嗓门,可明显底气儿不足,陈涛,咱们这仗算打完了,交个朋友吧?你要是想要个条件补偿什麽的也行,我郭健阳说话算话儿。
惴惴不安地等著答话。
陈涛回头,顿了许久,忽然扬了嘴角,笑得阳光灿烂:行啊,郭健阳──不过你小子得叫我大哥。
当场变脸,郭少的五官扭曲了。
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儿,怎麽也,没法挽回,牙齿打颤,健阳就这麽把自己活生生的给推下了坑。
当晚,郭少一夜未眠,不是手伤抽痛,而是脑袋里胡搅蛮缠的东西一大堆,想起江海洋说过的话,顿时觉悟: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於是乎,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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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少这回是认真的,绝没有敷衍的意思,他就是把陈涛当朋友看了,当哥儿们对待了。第二天吃饭时候叫上海洋跟一大帮子屁虫,健阳往陈涛边上一站,眼神发亮地大声宣布,"这是陈涛,我兄弟,今後谁要是敢跟他对著干,就是跟我郭健阳过不去,听见了没有?"
海洋乍听之下还以为自己在看黑帮电影,这前一天还没啥征兆呢,怎麽今个就成狐朋狗友了?再这麽一掐大腿,生疼生疼,这才确定了自己没在做白日梦──那是郭少脑门开了窍。
陈涛坐在一边扒完了一大碗饭,面无表情地起身,满脸酷哥的样,"郭健阳,你说完了没?说完了,我可得走了。"拍拍屁股就从郭少的面前走过,一群哥儿们都看傻眼了──靠,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
"郭少,这人怎麽这样?您还没说完话这小子就跑了,太不懂规矩了吧?"
健阳一回头,眼神瞪得不一般的大,一脚揣上那多嘴的倒霉鬼,"闭嘴!让你说话了嘛?你才没规矩呢!这是我大哥,他说一你们谁要敢说二,我跟他没完!"
江海洋眼皮一跳,嘴巴张大成O型,看来这世界果真变化多端离奇莫测,要不堂堂郭少怎麽管别人叫了大哥?
──准是当初救命恩人的光环太耀眼,害得咱们郭少一时欲罢不能,就这麽一声大哥断送了自己学校霸王的大好前程。
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一物降一物。
陈涛的人缘,远近闻名的好,为人又是出奇的宽容大度,从不计较什麽恩怨仇恨。但郭健阳这小子,是头一个能让他第一眼看上去就不顺眼的小杂种。小小年纪,仗著金钱势力,就拽上了天,这是他陈涛最看不过的。但凡是个人,总得有个年少轻狂的过程。
更何况年轻人犯错,那是连上帝都能原谅的。
陈涛认为,知错能改,这是一件好事儿,在他眼里,郭健阳这小子就是个整天躲在温室庇护下长大的毛小子,没经历过挫折跟风雨,养成了高高在上的嚣张性格,这样的腐败个性,不能不彻彻底底地根治了。
但他也承认,这小子浑身上下散发的魅力是惊人的,毛毛糙糙的性格背後能够深挖细掘的东西也很多──是个有趣的毛小子。
要交个朋友太容易了,陈涛能不记前嫌,机缘巧合,原本就让人捉摸不透;但他得让郭健阳这小子牢牢记住这个教训,无时无刻都不忘了自己有这麽一个大哥。
而对於健阳来说,有个大哥不是没有好处的。关系是在一天天的摩擦中慢慢升华滋长的。健阳手不方便的那些天,绝对没少接受陈涛国际主义的大无畏援助,直接享受到了有这麽一个好哥们的优厚待遇。
周四下午值日,好死不活地轮上郭少。劳动委员一大早就往健阳跟前一站,"郭健阳,今个下午你劳动,可别忘了。"
劳动最光荣,所以这样的活儿连特殊地位的郭少也逃不了。
"啊?"郭少正翘著二郎腿,塞著耳麦,被这虎背熊腰的家夥一吼,一下惊醒,"靠!有没有搞错?老子手残怎麽让人劳动啊?"
一边陈涛忽然回头,操起一本书砸向郭少的脑袋,"闹什麽闹?跟你说了早自习安静点儿,没长耳朵啊?"
陈涛瞪了一眼那小子,又咳嗽了一声冲那劳动委员应了一声,"没事儿,晚上照干不误,我留下来监督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