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男子二十加冠,而后娶妻。但也有十五就娶妻的,这种需要提前办个小型加冠礼,在十五那年举办,娶妻之后,二十那年还要再补办一个大的,算是正式加冠。
淮王十五那年身子不好,皇帝就把给淮王相看妻子的事情给放下了,太医也说最好静养到二十再提成亲之事,于是准备了一半的小型加冠礼就被搁置了。
五年过去,礼部这边总觉得淮王殿下年纪大了......不是,淮王殿下早就过了二十了,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慕离风尚未加冠,而宫中皇后也因为各种小事与慕离风有了嫌隙,就忘了生辰这事。
于是,如今已经快要进入冬月①了,再下一个就是腊月,居然没有人记得淮王生辰一事,更别提记得今年生辰要加冠了。
感受到上方皇帝扫过来的视线,礼部尚书身体一僵,暗自苦笑。
看来回头准备加冠礼的时候,要多费点心思,不然皇帝肯定不会轻轻揭过此事。
“爱卿说的不错,淮王是该加冠5" 病美人0 ">首页 7 页, 了。”皇帝满意地说道,顺便用眼神戳了戳礼部尚书。
御史大人接着说道:“加冠之后便是成年了,成年皇子需出宫建府,淮王殿下......”
他说得非常直白,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御座上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同僚见状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替他补充道:“张大人此言倒是提醒了微臣,淮王殿下久居深宫却体弱多病,微臣以为王爷恐怕是与皇宫风水相冲,若是移居宫外,或许便能将身体养好。”
“李大人所言极是。”左相也站了出来,“淮王府五年前便开始建造,风水、景致无一不是上佳,又离闹市远,正是静养的好去处。宫中人多眼杂,实不利于养病。王府里人口简单,陛下若是不放心,便指派一些信得过的宫人去伺候,想必比留在宫中要好。”
刚准备发怒的皇帝,被他们几个人接二连三地顺毛给安抚了下去,忍不住仔细思索起来。
这群朝臣张口闭口都是为慕离风着想,虽然皇帝并不觉得他们是真的体贴慕离风,但说出口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宫里那么多宫妃,谁知道心里抱着什么想法?万一眼红离风受宠呢?
宫妃在宫中待了多年,手下有不少暗桩和钉子,难以全部拔出。若是在宫外静养,他们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左右离风也不喜欢出门,他不出门,那些人的手段插不到王府里头去,自然就安全了。
更何况,他们说风水相冲......
见皇帝脸上有些意动,老奸巨猾的右相也开口:“此事并不着急,王爷腊月加冠之后便是新年,再怎么着急也该年后再出宫。陛下不若先询问一番王爷的意见,总归要王爷乐意才好。”
张御史闻言心里有些不满,这种大事怎么能看一个王爷的意见?皇子成年就要搬出去,他一个公主之子更是如此,否则便坏了祖宗规矩。万一淮王不肯搬出去,他们今日不是白说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御史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皇上好不容易松了口,可不能让老张这个犟驴把事情给折腾黄了。
“行了,此事稍后再议,待朕先问问离风的意见。”皇帝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下了,顺嘴又夸了右相一句,“右相真乃朕之玄龄②。”
还是右相懂事,比那些假惺惺关心离风的人真诚多了。那些人嘴上说着为离风好,可有哪个想过离风愿不愿意?
事情商讨完,大朝会就结束了。诸位大人离开时,又是一番看不见的腥风血雨。
礼部尚书狠狠瞪了张御史一眼,而左相则和右相打起了机锋,看似和平其实内里刀光剑影。其他大人见状纷纷退散,急匆匆地离开了金銮殿,生怕被牵连进去。
当早朝上的事情传到慕离风耳中时,他正在用早膳。只是这个早膳迟了些,因为慕离风昨日睡晚了。
慕离风搁下碗:“今日舅舅应当会来看我,去请母妃过来。”
“喏。”蔓草没有多问,叫来常武去关雎宫请贵妃娘娘。
御书房里,皇帝接见过特意过来询问加冠礼规格的礼部尚书之后,直接摆驾重华宫,果真去找慕离风了。
加冠礼的规格,皇帝也拿不定注意。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慕离风太过偏宠,才会导致慕离风一直为人暗害。他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是时候树立一个靶子,帮慕离风挡挡外头的风霜刀剑。
他坐在御辇上,沉思许久,觉得自家儿子各个都好,挑一个出来给慕离风当挡箭牌,似乎有些太残忍了。
要不然,在儿子里找一个最不讨他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冬月是农历十一月,腊月是农历十二月,正月是农历一月。
注②:房玄龄,字玄龄,唐朝著名贤相之一。
以及,怜爱六皇子一秒,最不讨人喜欢的肯定是他了。
第19章
重华宫位于前宫,和后宫隔得有些远。但是贵妃的关雎宫是后宫里距离前宫最近的宫室之一,所以她来的也很快。
听说儿子想见自己,又想到昨日儿子受了委屈和惊吓,贵妃早就坐不住了。要不是皇后因为赏赐的事情刻意为难她,不让她去前宫,她早就过来探望了。
“母妃昨日没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慕离风担忧地看着贵妃,“你今日脸色也不大好。”
“别多想,我好着呢。”贵妃拍拍他的手,把这个话题揭过,没有多说。
慕离风微微皱眉,但贵妃不想说,他也不能逼问。好在蔓草是个靠谱的,让静女进来伺候之后,就出去拉着贵妃带来的小太监套话了。
贵妃给慕离风理了理衣襟,弄得乱了些,然后把他按到床上,意有所指地说道:“身子骨不好就不要随意下床了,快躺着吧。”
“我没事。”慕离风笑了笑,顺从地躺下。
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来报说皇帝来了。
皇帝一进门,看见慕离风衣衫略有些不整地被贵妃按在床上,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孩子就是规矩太重,跟你母妃客气什么?还不快躺好?”
慕离风乖乖躺好,不再乱动。
“臣妾给陛下请安。”贵妃娘娘仪态万千盈盈一拜,倒是让皇帝越发柔和了心肠。
“爱妃快快请起。”
往日里见到贵妃就有些心虚的皇帝,这会儿更是心虚了。他没有保护好慕离风,倒让贵妃又受了一回惊吓。
皇帝忍不住闻声安抚道:“这一回是朕大意了,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臣妾相信陛下。”贵妃看了看儿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伸手,握住了皇帝垂在身侧的手。
这只手已经有些老态了,手上的披风微微皱起,青筋毕露。这是个快到迟暮的皇帝,而她虽然年近四十,却看着比皇帝小了许多岁,而她的儿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年老的帝王容易多疑,往日她使小性子就罢了,如今便是为了儿子,她也要谨慎些,不让皇帝的宠爱成为慕离风日后的囚牢。
毕竟现在皇帝宠他,什么都给最好的,日后说不得就会觉得慕离风恃宠生娇,用着他这个身份不配用的东西,其心可诛。
而这种类似父子一般的关系,也只有中间插一个“贤妻良母”才能进行调节。她要笼络住皇帝,日后也能为离风吹吹枕头风,免得两人之间矛盾渐深,最终无可调节。
皇帝倒是没有像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惊喜与贵妃的亲近。十多年了,贵妃对他一向不冷不热,相敬如宾却没有一丝人情味。但实际上,皇帝还是很惦念她曾经的温柔小意。
这一回贵妃示弱,皇帝只觉得是慕离风被人下毒的事情吓到了温柔胆小的贵妃,心里怜惜之意更甚。
“爱妃且安心,朕一定为咱们的孩儿讨回公道。”皇帝握紧贵妃依旧纤细白皙的手。
哪个是“咱们”的孩儿?没得给自己脸上贴金。
贵妃心下冷笑,面上却一副脆弱温驯的样子,依偎在帝王身侧。
两人如同普通的夫妻一般,一站一坐地守在孩子的床边,一家人言笑晏晏,气氛乍一瞧十分温馨。
说了会儿话后,皇帝才提起正事:“腊月里离风就要年满二十了,朕已经让礼部去着手准备你的加冠礼,就按亲王规制办。等年后,你若是想出宫去住,也可以。”
说是这么说,但皇帝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明显不想让慕离风出宫。
贵妃早就听了这个消息,但她却觉得儿子出宫比留在宫里好得多。宫里什么龌龊的人和龌龊的事都有,若是离风哪日不小心卷入什么宫闱秘事里,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反正贵妃是见过帝王绝情,曾经有个极受宠爱的妃子因为不小心撞破了另一个宫妃和侍卫的奸情,就被皇帝“病逝”灭口了。若非贵妃有埋得极深的钉子把消息传过来,她恐怕到现在还和宫里那些傻女人一样以为那个妃子真的是病死的。
所以帝王的宠爱又有什么用呢?该狠心的时候,他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陛下,离风的加冠礼怎能以亲王规格办呢?这于礼不合。”贵妃规劝道。
皇帝拦下了她接下来的话:“怎么会于礼不合?真是朕给的恩典,皇家历来都有这样恩典,便如那些下葬......”
“陛下!”贵妃连忙打断她的话,气红了眼,“离风身子骨不好,您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皇帝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下葬的时候给个恩典用更高位分的规格入葬,哪里能和加冠礼相提并论。他连忙转移话题:“总之离风加冠礼一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已经去准备了,此事不必再议。”
“也罢。”贵妃便撂开这件事,只说出宫的事情,“离风出宫也好,宫外清静些。臣妾听闻臣妾那二侄儿的将军府就建在离风王府隔壁,日后也能有个照应。景恒那孩子最沉稳不过,离风交与他照顾,臣妾放心得很。”
皇帝一听,心里的担忧也去了大半。
说的极是,陆景恒这小子武功高强,有他在隔壁住着,即便有刺客跑来都不怕。皇帝越想越觉得王府比宫里好些,如今宫中人蛇混杂,他不一定能把重华宫所有钉子都拔了。
而且就算拔干净了,万一哪日慕离风去给贵妃请安,路上说不得都要被人算计。
慕离风若是待在王府,就不用时常出门,会安全很多。但在宫里却不一样,身子好了就要经常去给皇后和贵妃请安。
总而言之宫里真是太不安全了。
但他还是看向慕离风,询问对方的意见。
今日朝会上的事情本就是慕离风一手促成的,他自然不会拆自己的台。皇帝看着对宫外非常向往的慕离风,心塞塞地准许慕离风年后出宫了。
说完这事,皇帝也该走了。贵妃同样不方便多留,和皇帝一道出去。
“爱妃许久不曾陪朕用膳了。”皇帝握着贵妃的手,缓缓走出紫陌殿,“今日便去御书房多坐坐吧。”
能在御书房侍奉皇帝是很多宫妃争抢的好差事,贵妃既然有意和皇帝“重修旧好”,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帝妃一同坐上御驾,前往太极宫。
屋子里,蔓草进来将昨日的事情一一汇报。
“昨日皇后娘娘听了紫陌殿受赏的消息勃然大怒,寻了由头让贵妃娘娘给她抄写经书祈福。娘娘抄到亥时末方才抄完,睡得迟了些,便没什么精神。”蔓草脸上表情不太好看,“皇后娘娘说她自己身子不舒服......”
国母身子不适,贵妃替她抄写经书祈福,说起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平常人家正妻身体有恙,小妾不仅要侍疾还要为正妻祈福,所以虽然皇后这招太直白了些,但谁也不能说她有错。
只是前脚皇帝赏赐了慕离风,后脚皇后就不舒服了,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慕离风心里很是无语,完全弄不懂皇后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水。关键是昨日太子分明都去皇后宫里安抚过她了,她怎么怒气还没消?
“这些天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起了些矛盾。”
要不是怕说出去影响太子之位的稳固,皇后可能会说是太子把她气病了。她对自己这个越发“不孝”的儿子,意见确实越来越大了。
慕离风微微皱眉,这样下去不行。六皇子本就盯着太子,逸王也虎视眈眈,太子之位绝对不能动摇,否则他们这一批和太子亲近的都要遭殃。
太子这个拖后腿的母后,是该想点办法处理了。
可至今为止,太子和皇后起矛盾完全就是因为慕离风一人,所以慕离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自己出手。至少在太子登基之前,不能让皇后再闹幺蛾子。
“明日我便大好了。”慕离风对蔓草说道,“可以去给舅母请安了。”
蔓草立时会意:“奴婢明白了。”
不多时,宫里的大小主子们都打探到消息,说淮王这次受惊不太严重,没什么大碍。只是淮王自来身体孱弱,所以太医怕担风险才说得严重些,让淮王多修养两日。
一听说没出什么事,打算送东西给慕离风压紧的众人也就消停了。随意送了点薄礼过来,便算尽了份心意。
御书房中,皇帝时隔多年又体验了一把红袖添香的待遇,心里很是舒爽。
以往虽然也有妃子来过御书房侍奉,但实在少之又少。大多是皇帝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年纪大了他就防备着宫妃,不乐意让人进御书房。但贵妃不同,贵妃无子,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淮王,即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没有妨碍。
看着身侧温柔娴静的贵妃,皇帝心中一荡。只可惜力不从心,近几年来他身体虽然还好,可情事上去提不起精神,已经不怎么招年轻宫妃侍奉了。要么独宿紫宸殿,要么和一些多年陪伴的妃子纯睡觉,体验一番老夫老妻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