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荷兰尔一向坦诚而且喜欢实话实说：“我腻了。”
我腻了？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顾景夜呆了一下。
趁着他发愣，荷兰尔赶紧转身，飞快地穿过马路走了。
“喂，荷兰尔！荷兰尔！”
顾景夜想追上去，但是正好有车驶过挡住了他，冯九歌听到声音，也跟过来，他没有看清荷兰尔的正面，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顾景夜再望过去的时候，荷兰尔的背影都不见了，暗叹他吃醋的模样还挺可爱的，于是笑着摇头：“没事。”
回去再哄他好了。
“顾景夜，这个广场是干嘛的？”冯九歌指着地图上那个有音乐标志的广场。
“音乐广场，经常有一些艺术系的社团在那里搞活动。”
听到音乐两个字，冯九歌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
荷兰尔生怕顾景夜追上来，一路健步如飞，以每秒十多米的速度跑得老远。
突然间，他露出错愕的表情，猛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鼻子轻轻抽了抽，在空气中寻找那一股熟悉的味道。
其实刚才他就嗅到了，只是食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有很多的味道干扰，所以他不敢确定，当现在停下来的时候，他真实地嗅到了那个味道，而且这个味道越来越近了！
转身的刹那，一个熟悉的红影子扑进了他的怀里：“荷兰尔！！”
——是丽丽安。
荷兰尔太惊讶了，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明明丽丽安昨天还回复说下周末的飞机啊，怎么今天就……
怀里那个酒红色卷发的少女抬起头来，露出洁白光滑的额头，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眨了眨，俏皮地笑了笑：“Surprise～”
几十年不见，丽丽安也一点变化都没有。
和金发蓝眼的荷兰尔不同，他像母亲，而丽丽安却更像父亲。
丽丽安的眉眼间跟荷兰尔有些相似，同样的小脸，大眼睛，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皮肤白皙，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仅看外表，就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长得很甜。
没错，在荷兰尔眼中魔女一样的童年阴影其实是一个外表非常甜美的小姑娘，身高比荷兰尔还矮一些。
这位小魔女将酒红色的卷发随意的扎成了马尾，穿着一件雪白的毛绒绒的斗篷，下面是棕色的短裙露出白皙光滑的双腿，脚上是同色系的低跟小皮鞋。
看到自家弟弟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丽丽安垫起脚摸了摸小卷毛，手感依旧舒服，于是没忍住一阵蹂.躏，笑眯眯地问：“怎么了，亲爱的荷兰尔，看到姐姐我不开心吗？”
荷兰尔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摸了摸自己被揉得乱糟糟的小卷毛，有点委屈，小声解释道：“没……我只是有些惊讶，丽丽安，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我说了嘛～是惊喜！”丽丽安亲昵地挽住荷兰尔的手臂，拉着他往刚才的方向走：“快～带我去逛逛，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人类的学院生活呢。”
毕竟像荷兰尔这样白天可以出没的吸血鬼是极个别的存在，绝大多数吸血鬼都不可能在学校里生存的，总不能一个学期白天都不出门吧？
荷兰尔有些僵硬地被丽丽安拉着往前走，丽丽安像是没发觉他的不自在，反而一直讲着这些日子的趣事。
“本来的确是预计要下周末才过来的，但是人类的效率比我想象得高，两三下就签完了合同……”
“后续的收尾我也不用负责了，新接手我位置的是我的学生，我带了他五年呢，从一个黄毛小子长成了现在的帅小哥……”
“我走的时候，朋友们还说下个月也要来z国旅游呢，荷兰尔，我到时候介绍给你啊……”
“……”
听着听着，荷兰尔才有种从梦里醒来了的感觉，他的姐姐，曾经的童年阴影现在真的在他的身边了。
像是感觉到荷兰尔有些恍惚，丽丽安笑着问：“怎么了？”
荷兰尔摇了摇头：“只是还有点不太习惯。”
虽然在电话里已经交流过很多次了，但是到了面前，亲眼看到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
曾经那个有事没事就爱逗他玩的姐姐似乎真的变了。
好像她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此时两人回到了学校公告牌的位置，丽丽安突然轻轻啧了声，语气里是满满地可惜：“已经不在这里了啊。”
“谁？”
“刚才那个男人就是顾景夜？”
“你看到了？”
“嗯。”丽丽安摸了摸下巴，褐色的眼眸微眯，露出玩味地笑：“是长得挺帅的，有当花花公子的资本，难怪自信爆棚，有点意思～你跟他说分手了？”
“嗯。”
“我刚才真应该直接出来的。”丽丽安为自己少了一场戏感到可惜，很快又笑了笑：“不过还有机会。”
然后一脸雾水的荷兰尔就被丽丽安拉着四处乱逛，最后到了一个广场上。
荷兰尔很少会来这里，这边人太多了，表演的有，凑热闹的也有，人群一团一团的围在一起，想穿过去都得从人群里挤，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吵闹就算了，简直还在考验他的自制能力。
就在这时，荷兰尔接到了柳青田的电话。
“喂，荷兰尔，你在哪呢？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在音乐广场，遇到点事儿……”
虽然荷兰尔想表达的是被迫陪着姐姐在校园里闲逛，但是在柳青田听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挂了电话，他就跟杨林准备过去“救人”了。
这接电话的空档里，丽丽安已经拉着他钻进了人群，好在荷兰尔吃饱了，现在不断告诉自己，不饿不饿，所以心情还算平静。
倒是丽丽安，应该是早就习以为常了，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伙正在排练的人：“他们有小提琴。”
说完放开荷兰尔就走了他们的面前。
荷兰尔不明白她想做什么，眨眨眼睛，无奈地跟过去，也不知道丽丽安跟那几个人说了什么，当真把小提琴借过来了，然后塞进他的手里。
荷兰尔抱着琴，有点懵逼。
“荷兰尔，你答应过给我拉一曲的～”
“……在这里？”
“不。”丽丽安指了指广场中央的舞台：“在那里。”
第63章 64.第 64 章
荷兰尔随着丽丽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舞台是平时给艺术系社团自由活动和演出用的。
刚才上面还有几个人在跳街舞, 跳完就下去了，所以现在没有人, 舞台中央只有一道安静的光束。
荷兰尔看了看丽丽安, 又看了看手中的琴，有些犹豫。
“去吧, 荷兰尔，你答应过我得～”丽丽安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又轻轻推了一把荷兰尔。
“好吧, 你想听什么？”
虽然有些不情愿, 但是荷兰尔也知道，他从来扳不赢自己的姐姐，与其被她软磨硬泡半天，不如直接干脆地乖乖听话。
“都好，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丽丽安眨着眼睛笑了笑，突然凑近了, 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荷兰尔点点头，脱了外套交给她, 拿着琴慢慢走上了舞台, 站在了那道光束的边缘，光与暗的交界处, 低头调试了一下小提琴。
光术投在他的头顶上, 照出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他半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抚过琴弦。
他想起了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一把通体象牙白，琴弓却是纯黑色的的小提琴，在琴弓的底部镶有一颗小小的水晶。
当荷兰尔才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刚才看街舞团表演的观众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也在各自闲聊。
也不知道是谁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惊呼，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望了过去。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金发少年微微低着头站在舞台的中央，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黑白的分界线之下，只能看清楚半张脸。
一半现身于光明一半隐藏于黑暗，画面像是在这一刻定格，他看起来格外安静而且充满了神秘感。
等调试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进那道白光里，有星星点点的光泽一层层的撒落下来，空气里像是有一颗颗璀璨的小星星，为他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圈。
整个人都白到像是会发光。
引得所有人都移不开眼。
当荷兰尔抬头的瞬间，那些人都看呆了，满脸的惊艳，于是又是一阵阵惊呼。
“像天使。”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所有人都在心里赞同。
荷兰尔往前走了一步，走到麦的前面，台下就开始鼓掌了。
本来荷兰尔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反应，听到稀稀拉拉的掌声才抬头望了过去。
这些人类们正齐刷刷地望着他。
面对众多的目光，他突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怯场，也不是紧张。
只是荷兰尔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吸血鬼聚集地的时候，曾经他也被如此包围，只是那些吸血鬼的目光……
害怕，憎恨，厌恶。
一想到这件事情，一想到那同族的?4" 肿么破渣受他好萌23" > 上一页 26 页， 抗猓陀行┫胩幼摺?br /> “荷兰尔！”
恍惚之间，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低头看去，台下站着的人是他的姐姐，丽丽安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脸上笑容很灿烂。
这个声音给了荷兰尔某种力量，让他从恐慌里挣脱，猛然惊醒。
对了，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已经出来了，离开了，这里都是人类，不是那些同族。
可是无法避免的，他握着琴弓的手指有些颤抖，随着第一个音调从指尖溜走，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些悲伤与沉重，孤独与寂寞，两百年来所有的回忆与感情全部注入了他指尖的音乐，通过那一个个音符越飘越远，环绕在整个广场上。
荷兰尔一心沉醉在了回忆里，所以他没有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里，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舞台。
当一曲结束，他抬起头来，整个广场都安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广场周围的大灯被关闭了，远处的灯光像处在宇宙的另一端，而这边黑暗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于光亮的舞台上。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目光，那些台下的人类，正以一种深切的目光望着他，有动容，有悲伤，有震撼，还有一些人的眼里甚至是饱含着晶莹的泪水。
短暂的寂静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然后如同一拥而上的热浪，此起彼伏，从近到远，广场上的几百人都激动地鼓掌，掌声被越推越高，最后形成了铺天盖地的海啸，将荷兰尔簇拥在中间高高推起。
嗯？？？
荷兰尔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在他看来不过是即兴拉了一首而已，有些错愕，拿着琴转身想下去，前排却有人高呼：“小哥哥，再来一曲！”
这一嗓子像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小哥哥，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来一曲！！来一曲！！”
一开始还只是女生在尖叫，后面居然还有男孩子的加入，仔细一看，荷兰尔还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前排的柳青田跟杨林，看他们的姿势是恨不得跳起来给他打call。
荷兰尔有些手足无措了，就连丽丽安竟然也跟着呐喊，再看看舞台的楼梯都被欢呼的人给堵上了。
看来不再来一曲，这些人是不会放他下去了。
“好吧。”他对麦轻轻说了一句：“那就再来一曲。”
他说完这句话，将小提琴放到肩膀上的时候，整个广场又安静了。
如果说刚才的曲子只是他即兴发挥随意创造的，那么接下来的曲子有很多人听过。
《魔鬼的颤音》
因为它有一段颇为诡异的故事，传说意大利小提琴家塔蒂尼经常梦想学到世上最神奇的小提琴技巧，于是有一次在梦中向魔鬼出卖了灵魂，用来交换琴技。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恐怕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无稽之谈。
可是当荷兰尔拉奏出来的那一刻，有一刹那。
——他们甚至真的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魔鬼。
荷兰尔刚才热过手了，所以直接从从**部分开始，像是哀叹后的狂欢，那些如梦似幻的快节奏音符随着荷兰尔的手指倾泻而出。
与暴风雨式的疯狂节奏和快速弹奏的手指不同，荷兰尔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睫毛投下阴影的角度都带着一股子冷酷的味道。
他这次并没有注入过多的感情，或许原本应该平淡无味，可是人们听到的却是冷咧尖锐的音符，每一个音调都像是在银光闪闪的刀尖上噌噌起舞！
那一个个堪称完美的颤音，像是一位孤独寂寞却异常冷静的艺术家坐在冰冷的雨水里，用琴弦撕裂了手指，血液滴落在了地面上被水冲成了最诡异的浅红色。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雨水之外的世界，感受着指尖的疼痛，无力地握紧了双手。
雨的那边或许有很多人，但是都与他无关，魔鬼在他的耳边轻语，在深夜里来一场肆无忌惮的谈话，有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想将他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好一同坠入无尽的深渊。
当沉入湖底的那一刻，琴声戛然而止。
荷兰尔睁开双眼，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眸里依然一片平静。
没有华丽的乐章，没有激昂的情绪，也没有激情四射的节奏，只有无尽永恒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