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甫记现在高管层年龄偏大、思想偏保守，如果他离开了，真应了那句"后继无人"；
第三，这一点尤为重要，就是柳擎他不愿意！
柳擎漂亮的眼眸里面写满了坚韧，修长的双手在胸前做着手势，柳大知道，一旦柳擎下定了某种决心，就会这个样子。
望着这样的儿子，柳大不知道应该难过，还是应该欣慰，擎儿虽然温和，绝对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骡子脾气，多说无益，只能任他由他。
所幸财经时报并不是太具影响力的报纸，公司订阅的本也不多，有几个人问，也笑着搪塞过去了，柳擎还是甫记的营销兼行政副总，丝毫没有离职的打算。
看着秘书留下的消息，柳擎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柳公子是情场上的高手，男人、女人都没少上，但被女人当做情敌还是头次。
坐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里面，柯阳的杀气，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就在柳擎落座不久，打人耳光这个经典的动作在这个经典的地方出现，柳擎没觉得痛，只觉得吃惊。
"你这个不要脸的离万迎远点儿。"女人着，引得周围纷纷侧目。
"是他主动找我的，"柳擎笑着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了解。"
"你到底要说什么？"女人很漂亮，但生气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
"欢场留情，无数的漂亮男孩儿，无数次的肛交、口交......对了，夫人，您应该检查一下HIV。"
"当然，我不爱他，早希望离他越远约好。"柳擎补充说。
女人惊呆了，虽然她一直觉得万迎他不对劲儿，但头一次听到这样荒伦的故事，她还是惊呆了。
"公司有事，先走了。"
柳擎起身，在发呆女人的唇上轻轻一啄，大步走了出去。
待到北京再次飘雪的时候，柳擎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雪夜的荒诞。
每天忙于工作和应酬，柳擎觉得自己公式化生活实在乏善可陈，然后不禁想起万迎来，又有些懊恼地甩了甩头发，企图甩掉那种莫名的情愫。
最近甫记有两大事件，一件是要卖掉连续亏损的传统半导体部门，以提高整体营利能力，另一件是正在进行人力资源管理的流程再造。
由于车载收音机的蓬勃兴起，半导体部门的转让吸引了不少买家，无论曾氏、福旗，还是纪恒，都对收购有意，然后就是无数次的谈判，再次见到万迎，是在甫记总部38层椭圆形的会议室里面。
其实那天他本不想去，只是严质彬突然告病，只能由他盯着。
对方报价太低，双方并不满意，送万迎到停车场的时候，发现外面飘起了雪。
万迎停下了脚步，"擎，你瘦了。"
柳擎微笑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我想你了，一直想见你，只是......你一定怨我吧？"
"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柳擎淡然一笑，"不过我的病，没有纪恒期望的那么严重，你很失望吧？"
万迎叹息了一声，"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我说服了董事会多少人，才让他们支持这个收购。"
柳擎撇了撇嘴，算是微笑，转身。
"擎！"万迎向他轻轻道，"我想，我爱上了你。"
柳擎回头，以一种温和而略带嘲弄的表情看着他，"所以制造FUD？这是你的逻辑？"
"那时候，我在考虑着，如果你不是甫记的副总，我们之间，一定有可能吧？"万迎的声音在飘雪的暮色中更显温柔。
柳擎嘴角上扬了一下，仿佛微笑，又仿佛没有，"这不是我关心的；贵公司的报价太低了，倒是让我很失望。"
"身体还行吗？"
柳擎带点嘲弄的笑了，转身回公司，只在雪中，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
13
觉得什么东西遗失了，万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许是爱上他了吧？
就着夜色，点燃烟，红的烟头在黑的夜中艳丽非常，让人想亲吻。家是没法回去的了，上月妻子和他吵架，要求离婚，因为知道了他在外的淫乱。
不知过了多久，柳擎进了停车场，仿佛向他这边看了看，又仿佛没看到，坐上一辆银绿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启动，绝尘而去。
转眼到了年底。甫记Victor VS纪恒Palmpo MD并非主战场，硝烟滚滚的味道却让人疑心。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场营销战十分的好看，对于柳擎，则更了解了万迎以及纪恒的厉害。
Palmpo的概念营销无疑让人击节赞赏：
皑皑的白雪，橘红的跑车，血色的夕阳，美国的西部音乐，让人百转肠回，悠然神往，Palmpo，绝色浪漫。
这款号称史上最强MD的Palmpo赢得了很多喝彩，也赢得了更多的购买，口碑相传让它成为02年圣诞送给情人的浪漫极品。
Palmpo先入为主，推迟上市的Victor势必遭到冷落，纵使外观出色、纵使功能强劲，圣诞这个噱头，只能让Palmpo抢了先，网络营销似乎还不成气候，勉强赶上岁末大片、新年采购的末班车，才方能与Palmpo平分秋色。
圣诞前夜，柳擎收到万迎寄来的礼物，精致的包装，一部橘色限量版的Palmpo，里面还躺着一张CD，放开来听，竟然是Beyond的《亚拉伯跳舞女郎》：
"将深色的酒灌进了心里
独坐斗室的一角
天真的心已作破碎的我
望着镜里我醉倒......
"沉默里远看视野渐迷蒙
这一刻终于出现
长夜盼看见是你的影子
我的心渐渐跳动......
"酒醒的此际我慨叹心里
像雾的他给吹散zybg
不知可否我会再醉多次
梦幻已去哪会返......"
迷乱而艳情的曲子响在耳侧，想起第一次在君悦见到他，曾说，少年时代最爱Beyond，现在唯一敢听的只有《亚拉伯跳舞女郎》，Beyond激情、理想主义的曲子，总是太让人不堪回首。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看见停在门口的黑色凯迪拉克，万迎打开车门向他招手，想起今晚应该回家吃饭，想起有两个方案晚上要审核，又想起应该约女友看电影......
于是想着，抛弃责任，彻底疏狂一次又何妨？
"两鬓飘萧容易白，错把韶华虚费，便决计、疏狂休悔。
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拚沉醉。天下事，公等在。"
"谢谢你的Palmpo，还有CD，我很喜欢。"柳擎坐到副驾的位置上。
万迎没有开车，也没有回话，只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到有些痴了，好久没有这样端详他了，明明就在一个城市，明明熟悉到每天能听到被提起，却是一种触不到的幸福。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担心。"万迎的声音仿佛夹杂着叹息，"怕你太累了撑不下去，怕再见不到你......"
柳擎怔了怔，旋即笑，"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从来不想和你做对手，"万迎叹道，"上次的FUD，我是真的担心，怕你的身体被工作拖垮了。"
柳擎沉默了半晌，"我相信。"
"你相信我？"
"如果只想制造混乱的话，有比这更加直接有效的办法。我就能举出不下20种。"柳擎微微一笑，"只是，我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责任？"这个字眼太严肃了，严肃到从来不曾听柳擎提起。
"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承担着责任，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到了可以离开时，我会考虑的。"
万迎不再说什么，有月无雪，霓虹灯的笼罩下，整个城市灯红酒绿，沉乱迷腐。什么权力、金钱、你死我活的争斗......万迎有些疲惫了，与其在商界上叱诧千年，不如与爱人共醉一晚。
将车开到京郊的独栋别墅，上了楼，没有开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朦胧的月的银色指尖挑逗着黑夜里人的肉体与灵魂，只坐在阳台看那弯月，就足以醉人。
柳擎的脸看着窗外，侧脸被月镀成银色，万迎开了支CH.MARGAUX 1985年玛高，红的酒倒在透明的杯里，色艳诱人。
"擎，柯阳和我要离婚了。"万迎一边品着酒，一边道。
"我向柯阳揭了你的老底，因为她实在不客气。"柳擎歉然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和她离婚，一半的财产。"
"你说了我什么？"
"Bisexual，性乱交。"
万迎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我说，你让我曾经沧海，你信吗？"
有些气闷，柳擎推开了窗子，一阵冷风袭进来，让万迎打了个机灵。
"曾看过王小波的一篇杂文，《盛装舞步》。"面对窗外，柳擎的声音有些缥缈，"王二大学时候和一位男同学互相欣赏，彼此称为年兄，他们经常在一起散步，谈天说地。"
"那位年兄有一次看马术比赛，对盛装舞步如痴如狂，而且他发现，他和王二加起来四条腿，正好可以扮演一匹温良的马儿。"
"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两个同性恋在快乐的跳舞；而他们，只是在表演一匹温良的骏马的左跨步。"
"你想说明什么？"万迎打断他。
"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觉。"柳擎坦然道，"我们可以做爱，但不会相爱。"
万迎燃起一支烟，风冷，他的心也冷了，"我们做爱吧，纵使是盛装舞步，圣诞夜我们有权快乐。"
14
那夜的万迎有些心不在焉，温柔中带着落寞，只做到一半，就起身，默默地抽烟。
柳擎起来拥抱他，亲吻他的额头和颈，也没有反应，索性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万迎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默默拥他入怀。
"怎么啦？"柳擎突然发问，似乎根本没睡。
"很累吗？你？"
"还好。"
"为什么拒绝我？"
"如果拒绝你，现在就不会在你床上。"
万迎叹息着，"我好像爱上你了，你知道吗？早在你诉讼纪恒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柳擎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他，将另一杯一饮而尽。
万迎只酒放到边桌上，毫不客气地把柳擎压到床上，粗鲁地分开他的双腿，将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在柳擎身上；火热的分身如钝剑般从后庭进入，柳擎能够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黑了，唯有冰冷的凛冽从后庭冲入五脏六腑，将他活生生撕裂。
仿佛还不泄恨，万迎故意将勃起的性器不断地插入和抽出，痛得柳擎浑身痉挛。柳擎一边谩骂，一边蓄谋怎么蹂躏那不知轻重的男人。
......
许是昨夜太疯狂，待到早上醒来的时候，柳擎才发现手机上有40多个未接来电。找到最近的一个回拨过去，响了近10下，才听到严质彬低沉嘶哑的声音，柳擎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找我？"
"你在哪里？"严质彬的声音紧张而憔悴，"无论你在哪里，务必赶快回来。"
这不是小彬一贯的口气，直觉告诉他有些危急的事情发生了。辞了万迎，从京郊到城内的家里，打车用了近两个钟头，出于担心，倒霉的心脏又在不停地绞痛。
楼下客厅里面坐了一些人人，包括公司董事及柳家的直系亲属，也就是柳氏的核心。
"小擎，你先坐下，身上带救心药了吗？先吃下去。"说话的是大伯。
柳擎只好照做，过了一会儿问道，"父亲呢？"
"你父亲他......昨天晚上急性脑溢血，已经......不在了。"
眼前仿佛黑了，耳边越来越安静，柳擎拼命深呼吸了几次，多年的教育让脑子里的应急机制启动，柳擎听到自己发问，"什么时候去世的？"
"凌晨2点。"
"消息公布了吗？"
"还没。"
"先别公布。"
"好。"
"葬礼质彬先秘密准备！"
"好。"
"三季财报还没公布吧！"
"前两天刚出来，还没。"
"马上公布，造些正面的声势，越大越好！公关总监呢？"
"我在！"
"3天之内，所有影视、A类媒体，都要有甫记的大幅正面报道！任何代价！"
"知道！"
"然后，对外称：柳凌志抱病，柳擎代理甫记CEO。"
"好！"
"分公司的通联给我，上个月资产负债表、大事记，研发情况、海外情况......找个人向我汇报"
"明白！"
"富士银行那边怎么样？"这是重点。
"因为甫记拖欠贷款，已经被告到了法庭。"
"了解，财务总监呢？把他叫来！"
"他已在路上。"
"从现在起，我和公关总监全权代表公司，告诉其他所有人，开始静默期，绝对不许对外发表任何评论！"
"了解！"
......
处理完所有紧急的事情，已经12月26日凌晨五点，心力交瘁到了极点，反倒没了感觉。
财报公布了，舆论反响良好，CEO易职，舆论也勉强中性。半个月之后，柳凌志死讯公布，虽然不能做到波澜不惊，整体还算温和。
只是，关于柳擎病情的猜测又此起彼伏，预言甫记大厦将倾的言论充斥着所有财经媒体的重要版面，虽然对销售的影响不大，股票却跌到了两年来的最低；与此同时，富士状告甫记的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政府停办了甫记在苏州的部分工厂和维修中心；在一些蓄意的怂恿下，众多消费者纷纷退货，第一季度销售额与去年同期相比，竟然跌了30%。
虽然柳擎的病依然是一颗炸弹，随时可能吞噬生命，但他还是感到了生命的顽强。每天17小时的连续工作，不足5小时的睡眠，虽然让他心力交瘁，却至少还能撑下去。当然，病情还是恶化了，每天虽然加大了用药剂量，依然于事无补，但至少医生耸人听闻的言论并没有得到全面证实。
柳擎作为嘉宾在CCTV-2"科技创新之夜"上的露面打消了大多数人对他健康的猜测，他还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只清瘦了些，成熟了些，老练了些。与同样作为嘉宾的万迎在致辞上观点相差悬殊，内行人都能看出里面的针锋相对与暗藏杀机。
从中央台出来，坐上那辆银绿色的ALFA ROMEO(阿尔法罗密欧)，柳擎刻意忽略掉万迎眼里面的一抹温存。他不再是那个游戏商界的大少爷，纵使天分极高，所有的不服输只为赌一口气，他现在有他拼了性命要保护的事物，曾几何时，那已经成了他的梦想，甚至生命。
他当然知道，目前甫记的处境，有多少是纪恒一手造成的，那个男人，无论自身愿意与否，正等着他倒下，也等着甫记隆隆倒塌的声音。他又怎能和那个男人，哪怕进行肉体上纠缠？他们处在力量天平的两极，均势如果打破，留给他的，只有万劫不复。
车子开出中央电视台，开近一条窄路时，万迎从前面将车截住，从前车窗望去，万迎看上去年轻英俊、精力充沛。
"擎，真高兴能再看见你！"
摇开车窗，淡淡道，"万总经理，请让一下，我还有急事。"所谓急事就是到医院进行每周两次的检查。
万迎没有动，只微笑着，一如往昔，"你下来，我有东西送你！"
只有打破僵局，打开车门，还没站稳，万迎将他紧紧抱住，热烈一如往昔。
"擎，你瘦多了，很累吧？"万迎的声音仿佛在颤抖，"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和柯阳离婚了......"
"万总经理请自重。"柳擎心里已没有任何波澜，只那样淡淡的，却如刀锋，锐利、致命。
挣脱他的手臂，重新上车，命令司机掉头，从后镜里，似乎看到万迎那仿佛悲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