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几百辆了,就是一辆,他们倾全国之力都造不出来!
会议的最后几天,钱凡等人越来越疲乏。
合约签署的事情自然交给了柳恣和白鹿审定,他们其他人帮忙参考检查细节就可以了。
钱凡有时候中途离开,去军工厂那边看看被批量改装好的战车,心里也百感交集。
如果临国真的拿出一万辆出来,先推平临安城,再一路碾压到东京,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别说征战天下了,他们完全可以把整块大陆都抢下来。
可是……抢再多的国土,又有什么意义呢。
钱凡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出差,出差意味着要被困在高铁飞机上不得动弹,要去陌生的城市继续为工作奔走。
可他现在,格外想坐飞机回一趟时都,看看那里的钢铁森林高楼大厦,去咖啡厅里看看那些冷漠而妆容精致的小白领。
已经回不去了。
——
柳恣送走金宋两国使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辛弃疾的表情。
自己要是回去倒头就睡,搞不好要睡个四五天。
到时候幼安估计已经熟练掌握了‘如何照料植物人’这种神奇技能了。
说起来,这个来自金国的留学生,还真是挺好学的啊。
不光是蔡局长一提到他就赞不绝口,图书馆馆长也跟他都混熟了。
——虽然这人一心忠君报国,大概率学完了就会走,可是就柳恣个人,反而会有种欣慰的感觉。
临国的防御能力在不断地加强,适当的科技泄露可以带动周边国家的生产力和购买力,一切都要看如何平衡和把握。
白鹿拎着车钥匙出来,明显是要骑着小单车回府的样子。
“白鹿。”柳恣靠着跑车侧身看向他,开口唤道:“你和我去一趟警察局。”
“诶?”白鹿眨了下眼,转身向他走来:“怎么了?”
“我们去研究下云祈的事情。”柳恣皱眉道:“你知道她彻底投入金国了吗?”
白鹿怔了下,抬手推了推金丝眼37" [群穿宋朝]苍穹之耀36" > 上一页 39 页, 镜道:“我来配合你。”
赵青玉因为狗血剧看的太多,从来碰到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跟柳恣讲。
他爸妈都被留在了原时空,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只有柳恣。
上一次在白鹿那问到名字之后,赵青玉大概是出于想当月老红娘的意思,略有些忸怩的跟柳恣讲过这件事,想要查查这小姐姐在哪里。
——时空异变之后,很有可能被政府分配去做老师或者哪个机关的管理者了吧。
如果白哥能够看到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柳恣当时略诧异的看了赵青玉几秒,决定实话实说:“她去了金国。”
实际上,刚离开这没多久,而且是完全自愿的和金国人离开扬州城的。
赵青玉脸上一片空白:“她自己去的?还活着吗?”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柳恣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年蓬松的头发:“你这小崽子怎么一天天的在给我搞事情。”
云祈这个名字,钱局提过,白局挂念着,如今还成了金国的成分之一。
为什么要放弃优渥的现代生活,离开江银,并且在可以选择回来的情况下,也不肯回头?
柳恣本身做事敏感而谨慎,不敢出任何的纰漏。
这个女人和太多事情都扯上了关系,他必须要查个清楚。
白鹿坐上了副驾驶,相当自觉地系好了安全带。
——尽管现在路上会影响交通的,只有拉不住缰绳的牛马了。
“我说,”他看着柳恣熟练挂挡,语气有些迟疑:“这姑娘现在是嫌疑犯了?”
“啊?”柳恣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她犯什么罪了?”
白鹿摸了摸下巴道:“我也不确定,等会都给你讲讲?”
“情况就是,她去了金国,而且好像参与两国外交的事情——动机不明,能力不明。”柳恣开着车往江银城走,解释道:“因为等会还要去看特斯拉震爆试验,我们就直接去江银的警察局办事了。”
“好的。”
白鹿的配合程度,让柳恣有些微微的诧异。
在赵青玉那个小崽子的嘴巴里,白鹿和云祈就好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云祈就是他白局长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怎么着也有几分藕断丝连恋恋不舍。
可白鹿在柳恣面前提到这个姑娘的时候,反而坦然而平静的像局外人。
“原因很简单。”
在回去的路上,白鹿端着奶茶慢悠悠道:“我和她从来没有交往过,大学的时候仅见过几面,甚至没有搭过话。”
柳恣留心着路况,疑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小时候不敢早恋就算了——到大学还舍不得追啊?”
白鹿看着窗外散着原始气息的山林草野,面不改色道:“她一度被传,是被高官包养的女人。”
“哈?”柳恣没想到事情会八卦到这种程度,突然从男人的角度理解了白鹿这种疏远的态度:“有实锤吗?”
“有固定的高级轿车接送她出入学校,而且无论她在学校缺勤率多高,所有老师都默认袒护着她。”
眼看着车辆进入闸口,白鹿配合的亮出手表上的二维码,让安检人员进行各方位的检查。
他们很快进入了江银市警察局,找了片树荫停下。
已经深秋了,树叶被整齐的堆积在树根旁,犹如一滩灰烬。
“我在读大学之前,恐怕有六七年不曾看见过她,”白鹿在开门时思索道:“再见到时,能认出她来,完全只是因为她依旧叫那个名字。”
柳恣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都过去了。”
“恐怕没有过去。”白鹿看向他道:“你不是说,她去了金国吗?”
“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她过去的十五年,都有分离不掉的关系。”
柳恣定了定神,开口道:“我们去查她的户籍信息和犯罪记录。”
如同政府内部的信息网一样,警察局的资料库也有对应的备份,可以查阅到每个公民的身份信息。
柳恣一出现在警察局里,所有人都面露诧异和敬畏,想必早就听说了他做出的种种事情。
江银人的生活水平在不断的恢复——虽然没办法过得比原来更好,但也多亏了这位辛苦操劳的元首。
现任的警察局长是钱凡以前的手下,见到柳恣时也忍不住鞠了个躬,把自己的办公室让了出来,让他们能更方便的交谈和查阅信息。
柳恣检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云祈在江银的身份和就业记录。
——和钱凡那边的口径一模一样,药业董事兼高管,但是以个人资本入股的。
她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有钱入股公司?
家境难不成跟厉栾是一个等级的?
白鹿示意他复制她的身份代码,去查询全国的相关资料。
“她的户籍……有问题啊。”
柳恣皱眉的翻阅着她的家庭信息,转身看向白鹿道:“你们两个的家庭地址怎么都一模一样?”
时都景微区杜仲路331号子安小区C6楼201。
上次在走副元首上任程序的时候,柳恣作为元首也要签署文件,看过白鹿的政审材料。
所以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现在可以直接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不是一模一样,”白鹿指了指小区后面的门栋编号,解释道:“以前是邻居的关系。”
“这里,你看,”柳恣继续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她家的户籍和家庭信息,被注销过——父母都因为死亡被注销了身份,本人也有注销身份的痕迹。”
换句话说,从系统的历史记录来看,云祈的家庭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灭门,因此被注销了户口和身份信息,但又因为某个原因,她本人重新激活了自己的身份信息,继续以云祈这个身份生活。
“注销了——注销了?!”白鹿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云伯父已经去世了吗?”
“注销时间在2018年8月9日,”柳恣放大了页面,让他看清楚那一行备注的小字:“死亡原因:车祸。”
“他的妻子穆女士也是如此,死亡原因同样是车祸。”
“不可能——”白鹿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把记忆里的事情拼了起来:“2018年,也就是十二年前——”
“是十三年前。”柳恣提醒道:“时空异变已经接近一年了。”
“十三年前?”白鹿看着‘身份已注销’那五个字,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记忆里那对和蔼而温和的夫妇,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十三年前的云祈,只有十五岁啊。
是的,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前后,自家爸妈开始严禁再提这个姓氏和她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
“你先冷静一点,”柳恣用指节叩了叩冰冷的桌面,示意白鹿把目光重新聚焦过来。
“云祈的身份,是与父母两人同时注销掉的,代表曾经被记录过死亡。”
原来她的双亲都已经亡故了。
难怪后面发生的那一切……
难怪自己会目睹到……
白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亡了。”
“但是从时都景微区派出所的记录来看,云祈身份的激活原因是‘本人并未死亡’,看来是在那场车祸中劫后余生。”柳恣慢无头绪的揣测道:“车祸真实与否另说,但不可能是另一个人冒用她的身份,要是能去趟子安小区就好了……”
“你去不了的。”
“我知道,这都时空异变了——”
“不,我是说,”白鹿深呼吸道:“子安小区本身是不存在的。”
“什么?”柳恣怔了下,思索一刻才询问道:“保密地址?”
“嗯,”那青年低声道:“我根本找不到那个住的地方,虽然是在时都郊区,可根本没办法定位,小的时候也不懂事。”
“你们两个都是保密单位的子弟?”柳恣感觉这事越扯越远,却还是试图问个明白:“什么领域的?”
“我不知道,这种事小孩不让问,问也不能知道什么。”白鹿揉了揉脸道:“大概和物理什么的有关系吧,我偷听过我爸的电话。”
柳恣叹了口气,试图把事情扯回来:“死亡又重新激活身份,然后不知道去哪呆了几年,考入时都大学,毕业后考参政院三次均不通过道德测试,进入江银市担任药企董事——等等,你来江银难道是因为她?!”
“是。”白鹿回答的爽快干脆:“我是她学弟,本身也比她小两岁。”
“不是,你都没有和她谈恋爱,干嘛追着她过来啊,”柳恣不可思议道:“她未必还记着你,你这单相思时间也太长了吧。”
白鹿沉默了一会,转身转了一圈椅子。
他背对着柳恣,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
“云祈没有换人,没有人能冒用她的身份。”
“我再次在学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好像,就好像……”
彻底腐烂掉了一样。
随着发育和成长,她的五官更加的立体精致,身材也越发高挑出众。
哪怕素颜的照片,也可以被评为当届的校花。
可白鹿见过她一个人时的表情。
眼神空洞,毫无灵魂。
仿佛一尊华美的骷髅。
云祈在大二下学期时就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她甚至连寒暑假都在自修课本等待参与考试。
然后是硕博连读,完成学业的速度也远远快于其他人。
就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推动着,不断地想要追赶着什么一样。
她不再是那个纯真而温柔的小女孩,也不再是那个会歪着脑袋拉小提琴的少女。
白鹿那天遥遥的看着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的云祈,半晌没有出声,也不敢过去询问
“你既然在意,不该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的。”
柳恣听到这里,皱眉道:“厉栾也曾经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白鹿怔了下询问道:“你和她——”
“我是弯的,不用想多的事情。”柳恣随手删除了查阅历史,抿了口水道:“我当时陪了她很久,才让她一点点的活过来。”
“你现在恐怕活在自责和审问里吧。”
白鹿没有多问有关厉部长的事情,沉默地背对着他,半晌才开口道:“后来大三的时候,我和父母去参加政府高层的酒会。”
“她被一个高官搂在怀里,装扮笑容都如一个活在纸醉金迷中的贵妇人。”
“后来再见到她,是在另一个宴会上,这一次,她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柳恣,”白鹿转了过来,眼眶微红:“我鬼迷心窍,才会一路追到这里。”
“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柳恣想了半天,决定陪他抽根烟。
他掏出自己一直舍不得动的白鸟,带他去了办公室外。
自己原本想要查这个女人的动机和背景,可牵扯出来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白鹿不会抽烟,却接了那根白鸟,强行吸了一大口。
然后就被呛的咳了起来,一时半会都咳得喘不过气。
柳恣打量着这斯文又温和的男人,只低头帮他拍了拍背。
怎么这些姑娘,活的都这么苦。
而且好像她们所经历的事情,都没有人可以帮忙解决,只能自己硬抗过去。
厉栾能够活成今天的样子,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那个叫云祈的姑娘,十五岁父母双亡,死亡原因明显被掩饰过,也不知道她目击了过程没有。
如果有,而且惨烈的话……
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会和厉栾一样,被无法逃离的噩梦反复折磨。
白鹿咳的眼泪都出来了,红着眼眶强行抽完了那根烟,学着柳恣的样子把烟蒂按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