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告状告得愈发理直气壮:“你看看他!”
穆玄英就坐在他旁边,闻言也点了点头:“雨哥小时候可坏了,还经常抢我布娃娃。”
“你听我一言,你家雨哥已经不是小时候坏了,他现在也很坏啊!”苏浅一本正经的说。
“是极是极。”穆玄英表示赞同。
莫雨气得想瞪他们都觉得浑身一团无力,懒得再理他们两个不靠谱的,自顾自的在一旁将湿成一团的衣物除去,自有人递来干爽的帕子予他擦身。
苏浅看莫雨擦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来将衣服除去——潮湿的衣物黏在身上的感觉十分差劲。他一边脱一边道:“你们说,现在要是来艘大姑娘小媳妇的船来,我们可就罪过大了。”
莫雨擦干了身子,终究还有点不好受,便慵懒的坐在船舷上没好气的道:“那你倒是娶了她们啊。”
“那不行,我可不要比我丑的媳妇儿。”苏浅大咧咧的道,剥去了自己的亵衣,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引起了一阵口哨。
有莫卫道:“要比苏先生好看……完了,苏先生是这辈子单身的命啊。”
苏浅也坐在船舷上吹风,闻言回道:“呸呸呸,乌鸦嘴。”
穆玄英一边笑一边取了干帕子给他两擦头发,擦了莫雨的又来给苏浅擦。他现在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楚而已,一靠近也就看清了。他一边擦着一边说:“先生确实好看,我以前见着先生还以为并非凡尘中人呢。”
苏浅脸色一变,一手拉着莫雨娇声哭诉道:“你瞅瞅你这负心汉,你带回来的小贱人他咒我死呐!”
‘噗通’一声,莫雨忍无可忍,一脚把苏浅踹下了船舷。
苏浅这个人吧,初见时觉着他风光霁月不愧是万花谷中人,再见觉得此人名不副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后来觉得他是真名士自风流,再再后来相熟以后……莫雨觉得他就想对着苏浅翻白眼!
第八十七回
穆玄英伸手把苏浅从水里拉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才刚擦干,又湿透了。
苏浅站在甲板上甩了甩头发, 不耐烦的把水珠子都甩得到处都是,他也不要毛毛再给他擦了,自己取了毛巾囫囵擦了擦,就披了一件外袍在甲板上晒太阳。
穆玄英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来,帮他把那长得几乎要及臀的头发梳通理顺。苏浅也毫不客气的一动不动的任毛毛去扒拉他那头毛。
莫雨在旁边气得瞪了他好几回。
——解气。
让你们秀恩爱。苏浅腹诽道。
等到苏浅和莫雨两人头发晾干, 太阳就真的已经高悬了, 阳光暖乎乎的照着两个人,穆玄英一人一件亵衣往他们身上一罩,将他两给蒙得死死的。“干了就赶紧穿衣服。”
苏浅哦了一声就慢吞吞的爬起来穿衣服, 穿好了亵衣就从包裹里掏出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往身上披。随着衣服一件一件的增加, 苏浅的表情就越发正经起来,看得穆玄英啧啧称奇。
莫雨穿好自己最后一条毛领子, 看了一眼苏浅,吊着眼角嘲讽道:“怎么,又把人皮披上去了?”
苏浅伸手摸了摸眼角, 今天他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紫,越是内里就是越是浅淡,到了最外层则是近乎于黑的紫色,相当有万花谷弟子的风范,显得甚是清雅端方。只见他斯斯文文的理了理袖口,眼角带起一点笑意,应了一声道:“恩……不比少谷主人模……”他顿了顿, 目光划过莫雨肩上那一段雪白的皮毛,淡淡的吐出最后两个字:“……狗样。”
莫雨气得别过身去,恨不得把几息之前与他斗嘴的自己先掀上两巴掌再说——怎么就忍不住跟他嘴贱啊!
穿了衣服的苏浅和不穿衣服的苏浅绝对不是一个段数的。莫雨能把没穿衣服的苏浅踹进江里,换了现在他敢再试试?
穆玄英在一旁趴着晒太阳,特别悠闲的笑看两人斗嘴,旁边放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还真就差一碟瓜子花生了。
远远飘来一艘大船,苏浅见了吹了一声口哨,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有船来了。”
他远远的看见飘摇的旗帜,眯着眼睛确认了一番:“我家的船。”
“你家的船?”莫雨一愣,“万花谷?”
“不是,我本长安人士。”苏浅一句话解释了,“尖刀船多有不便,若是你们没有别的安排,我们便搭个顺风船回长安——玄英与你都需要找个地方修养修养。”
莫雨本就是个长期大事发疯小事生病的命,多调养调养是没啥错处,穆玄英大难未死,确实也需要修养生息。
见众人愣愣的看着他不讲话,他扬眉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打扮打扮见客?我们几个落水的爷们儿被你们一衬倒显得是打劫杀人回来似地。”
众莫卫互相看了看,除了毛毛莫雨和苏浅三人今早上都换过一身,其他人都是一身血一身沙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就是刚打劫杀人回来的……没毛病啊!
大船还远,众莫卫们趁着太阳还好,纷纷下水过掉自己一身泥沙血气,亏得大家都有准备的寻常衣物,一个个打扮出来还真有模有样的,与莫雨站在一处还真有些公子哥儿的护卫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莫卫中其实还有两位女子,不过一直在别的尖刀船上,苏浅没注意到罢了,等到打扮出来两名女子居然都斯斯文文的,丝毫看不出是杀戮江湖的人物。
苏浅又看了看莫雨,摇了摇头说:“少谷主啊!你这生活真是**啊……”两名女子举止大方,端庄斯文,加之能入莫卫这种王遗风亲自给莫雨挑的亲卫里头,肯定有点不凡的本领。再加上两人年纪不大,说不定还是王遗风给莫雨准备的红颜知己一流,真是万恶的统治阶级啊!!!
苏浅十分怨念为何万花没有给自己安排两个小姐姐。
莫雨知道他在想什么,实在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穆玄英想了想,歪着头说:“也好。”
他其实还有别的事情,却不想这么快与莫雨分离。反正那事也不是特别要紧,回头传讯回去让人顶替也就是了。
等众人都收拾好,那船也开到了近前,按照江上规矩,那大船上有一管事大声问道:“各位可有所难?”
一莫卫答道:“确有所难!还请船家捎我们一程。”
很快的大船就放下梯子来,几人纷纷就上了船。
三条尖刀船连莫雨三人一共十二人,苏浅是最后一个上的船,普一落地,似乎就被人认了出来。方才那管事急急忙忙的拱手作揖,连声让人快去请大郎君来。他神色有些激动,上前问道:“可是五爷当面?”
苏浅点头:“正是。”
船舱里快步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形容雍容端方,与苏浅一般无二,他看到苏浅就是一惊,眼睛张得大大的说:“大……小叔!”
此人正是长安苏氏里头那个与苏浅长得一模一样的士族子弟——苏泯。
此时船上的人仿佛看西洋景一般,两人仿佛双子一般长得一般无二,却年龄上实实在在的能看出些许差距。
苏浅较苏泯年长,武功高绝,数年游历让他往那儿一站不动不语就让人觉得此人定是个神仙人物,名士风范。
苏泯从小锦衣玉食堆砌而成,一看便知是个豪门高族中天之骄子,比起苏浅行动随心自在,他更为端方知礼一些,然而眉宇之间那股子年少得意策马风流之态还未尽去,让人能一眼分出他两来。
莫雨和穆玄英也觉得颇为神奇,也多看了苏泯几眼。
苏泯喊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颇有些吱吱呜呜的感觉。苏浅当时行为怎么讲呢,几乎就是叛族而出了啊!两家就差放话出来说两家并无干系了。不过苏浅是江湖人士,跟苏泯官宦之家实在是关系不大,也就没人知道罢了——可是苏泯知道啊!当初苏浅把他二叔的手当甘蔗一样折成了几段他知道啊!还是他去请的正骨的老太医啊!他是苏氏的继承人,自然二叔有什么都不瞒着他,他家是如何阴差阳错的把人弄丢的,怎么把人弄回来给他挡刀的,还怎么算人家的保命灵药的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这让他如何面对他大哥!
尤其是苏浅比当年看起来可怕多了好吗!!!
苏浅轻笑了一声,回答道:“大小叔?这是什么称呼?”
“……小叔!”苏泯只好再喊道。他神色中有些无措,却又隐藏得很好,苏浅也不在意。
他就是顺手搭个船,别说这船是苏氏,就是赵钱孙李随便哪一家,他也照搭不误。他对那家里没啥好感,却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苏泯生不起什么恶念,温和的道:“我与友人不幸患难,如今不过是巧遇你,你不必理会我等,我等到了下一个渡口便离开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也不必上报,免得你为难。”
苏泯脸色有些涨红,他小声的说:“不会。长碧他们也在船上,小叔先去休整一番,晚上我设宴请小叔。”
“也好。”苏浅应了一声,便有管事来恭恭敬敬的将他们带到厢房去休整。
莫雨他们跟在苏浅身边,旁若无人的道:“你与你家倒是生疏得很。”
“自然比不上你与玄英感情深厚。”苏浅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说:“有没有被我家的血统震惊?”
他自己想了想自己这句话,忍不住喃喃道:“还好只生了两个……”不然苏浅走到哪都巧遇‘自己’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不过他与苏泯应该是同父同母的吧……不然不可能像似到这个地步。按照岁数,他应该是这个家的嫡长子,当年为什么被放弃还真是一笔烂账。不过当时‘苏浅’还不是苏浅,他自然也懒得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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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苏浅应约前往。
莫雨等人自然是不来的,各自在房间里打坐调养,苏浅吩咐了众人不要去打扰。
开的是小宴,却也五脏俱全,苏浅到的时候里面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主位空出,苏泯和顾家三兄弟都坐在下首,见他进来,都纷纷起来作揖。
苏浅抬手免了,他们这般有礼是因为他算起来是苏泯的小叔,是长辈,自然要行礼。
苏浅以前还觉得能忍受,现在却又深深嫌弃起世家子弟繁琐的礼仪来了。他在主位落座,顾家三兄弟,顾长歌,顾长碧,顾长行都是曾在长安见到过的,比较好奇的是顾长行,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从军的少年将军,竟也在此。
他举杯道:“经年不见诸君,风采依旧。”
几人纷纷饮了。苏泯抿了抿嘴唇说:“小叔,你怎么会在瞿塘峡?”
苏浅皱了皱眉,按照程序来算,苏泯算是够直白的了。“路过此处,巧合罢了。”
苏泯松了一口气,顾氏三兄弟而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苏泯说:“原来如此。”
有什么事值得苏泯如此畏畏缩缩,顾前顾后?苏浅在心里大恨这帮子世家子弟说话不讲重点的习惯。苏泯直白是直白了,不讲重点有什么卵用?
第八十八回
丝竹娆娆, 灯映美人。
宴中歌舞已至, 众人默契的岔开了话题,美人手腕上长长的红绸衬着雪白的皓腕,在手上转过一个美妙的弧度后抛向苏浅,又在即将触到苏浅的时候撤回那柔软的丝。
中间那名舞姬尤其的出众,眉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那一双眼睛明亮多情, 苏浅注意到她的眼晴似乎与其他人都不太相同, 别人的眼睛此时皆因室内烛火中倒映处众多星点, 她的却如一汪春水一般,倒映出的仿佛是波光一般,温柔得令人沉醉。
佳人之所以是佳人,皆因其身上总有一处令世人都觉得妙不可言。苏浅是这样, 这舞姬也是这样。那舞姬舞到酣处,身姿翻转如燕,随着那最后一声丝竹之声, 便盈盈的倒入苏浅怀中,目光牢牢的锁住苏浅的眼睛, 唇畔浮现出一朵笑容,见苏浅并不拒绝,便要凑上去送个皮杯儿。
这般佳人投怀送抱苏浅自然不会拒绝,伸手揽住那佳人任由那佳人在他唇上一沾即走,在他唇畔留下一点淡淡的红色。
苏浅一笑,唇上沾上的那一点胭脂红得晃眼, 无端的就让人觉得香艳无比。
与苏泯关系最好的顾长碧狭促得看了看苏泯,他与苏泯也算是总角之交,从小看到大的情份,他也瞅着苏泯胭脂没少吃,怎么愣是没有他小叔的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他又看了一眼苏浅,有些乍舌的想,可能就是那股子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苏家小叔是江湖人士的关系吧,手上戾气重?也不对,听说苏家小叔从小在医药门派中长大……但是到底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啊。从小有颗江湖心的顾长碧满心羡慕的想。
苏浅一手搭着佳人洁白的颈项,似乎还在回味一般的舔了舔他嘴上残留的胭脂。\“鹤顶红?\”
\“不对。\”他闭上眼睛,又伸出一点点舌头沾了沾,仿佛是品味美食一般的品了又品,又接了一句:\“唐门的断魂散?还是改制的?\”
\“还是新制的。\”苏浅搭在美人脖子上的那只手顺着她优美的线条向上划去,他都能感觉到这位美人在他的指尖下是如何颤栗的,终于,他的手来到了美人下颚处。苏浅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抬眼望向苏泯,眉峰挑起一道淡淡的弧度,漫声道:\“怎么,几位大侄子想杀我?\”
苏泯一怔,神色大变,喝道:\“淼姬!\”
众人皆是齐齐变色,顾长行厉声道:\“都退下。\”
舞姬与仆从极速退场,顾长行扬手之间一个青瓷小瓶稳稳地落在苏浅桌前,他说:\“误会,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