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出彩,是因为李万亭知道,新兵连不过是军旅生涯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新兵分配也十分关键。男兵连与女兵连还不大一样,女兵的去处就那几个3 5 页, :通讯连、卫生队、打字室。可是男兵分配起来却五花八门。那可不光有战斗部队,象是什么修理分队、勤务分队,也都要有新兵补充呢。
而人人想去的战斗部队,就只愿意接收那些训练成绩好的新兵。当兵扛枪,不到战斗部队走一遭,那还叫当兵?当时做女兵的时候去不成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了机会,李万亭一定要争取!新兵下连时分配到战斗部队去,就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第一个目标。
不过李万亭觉得,他现在这个身体底子还是有一点的,不求多鹤立鸡群吧,分到战斗部队去的问题并不算大。毕竟他是有过一次训练经历的人,相当于有作弊器在手。只要他能跟上后面的训练,再把这个身体练习得更结实一点,更强壮一点,能有七八成的把握。
可是!这世界上怕就怕可是二字。李万亭现在最大的可是,就是他无论多么理智,多么克制自己,潜意识里,还总是把自己算成误入男性社会的女人。这个,很可能成为他前进的障碍。
“想什么呢,喊你老半天了。”张小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万亭转身看时,发现小毛兄眼睛有点发红,看来也是想家了。也不揭穿他,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想着刚才我娘说的家里的事儿呢。”
张小毛低下了头:“我娘说,我爹的病又重了。”
是了,张小毛离家时,他爸爸查出来了肝硬化,还是晚期。当时他对还来不来当兵就有些犹豫,还是他妈不肯耽误孩子的前途,自己硬拉着他去武装部报了到。
“没事儿的,”李万亭只能这样苍白地安慰自己的同伴:“听说肝硬化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让你娘带你爹到大城市里的医院好好查一下。”
“查什么?”李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见张小毛没露出不能说的意思,李万亭就把张小毛的烦心事儿对李锴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李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安慰了张小毛几句,就问他们去不去服务社。
小毛没有心情,可是李万亭却想起了昨天饿肚子的事:“要不还是去一趟吧,你回去也是自己发呆。咱们去买点饼干放着,省得再和昨天似的,饿了只能喝水。”
那两人就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一个大男人,饿能饿到哪儿去。”
张小毛理念是警告他:“李万亭,咱们家里条件都差不多,可不能把爸妈给的钱乱花。你想想,咱们还一回津贴都没领呢,花的是不是都是从家里拿的钱?”
就是李锴都说:“要不你们两个回班吧,我就是买袋洗衣粉。”
好吧。千算万算,没算出人家这些人都不觉得一个大男人会忍不了饥挨不了饿,居然有自己藏饼干的想法。甚至为了防止他乱花钱,连服务社也不让他去了。
“那要是,买点水果行不行?”李万亭有些不死心。虽然食堂每天中午会提供一个水果,可是不是苹果就是桔子,他是真想换换口味了。
得了,现在人家已经觉得他就是个怪物了。怎么就这么馋呢。发现他不去一趟服务社不罢休,只好暗中下定决心,一会儿得看住了他。
服务社里人满为患。不一会儿李万亭与小毛兄他们被挤开了。其实里面大多都是生活用品,也有几样烟,酒却没有踪迹。李万亭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卖水果的地方,竟然是在最靠里的墙边上。
李万亭从人群中一点点挤过去。越是靠近里面,人越少,等到了水果柜前,只有几个小女兵在那里挑捡着。没有一个男兵。李万亭乍见女兵,竟无端地有些别扭。
明明应该亲切的,明明应该觉得找到了组织才对,怎么还别扭上了?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直接,那几个小女兵纷纷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相互使着眼色。然后又都低挑起水果来。
李万亭定在原地,去选些水果不是,再退回来又有些太突兀了。那些女兵已经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李要买亭不想再引起别人的注意,随意拿了一把香蕉,向收银台走去。
“真能吃。”有女兵在身后轻声说。
又有低笑声传来:“少说两句。说不定人家是一个班的人一起吃呢。”
李万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拿了一整把香蕉,难怪人家把自己当成了吃货。对面不相识呀。李万亭叹了一口气,相当初,他也曾是军营中这样骄傲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可是现在,却成了观望者中的一员。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别扭什么。难道是这几天与男兵在的时间长了,所以真的开始在心里接受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男人?还是因为自己明知无法再重回女儿身,却仍然对过去怀恋不舍?
手里的香蕉越来越重。李万亭自己心里做了做斗争,还理智取得了胜利。他走回水果柜台,把那一整把的香蕉放回去,挑了一把只有六七角的离开。
不是没有留恋,不是没有不舍。可是他得走,他现在是一个男兵。部队对男女兵的交往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新兵连的时候,大家常常一起训练三个月,却连名字都不清楚。
回头再看了那几个女兵一眼,就象是在看自己的曾经。回头再看一眼,就当是与自己告别。从此只是须眉,可能那巾帼才是一场梦。就当是在此刻,回答了他刚才在电话间前的那个“可是”。
活在当下,这话是谁说的来着,李万亭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却知道,自己应该珍惜当下,把当下的生活,过得如过去一样精彩。
交了钱,他才有心思寻找李锴与小毛兄。谁知刚一抬头,就发现那两个正在服务社门口,冲着他挤眉弄眼呢。
李万亭来到两人身边,把香蕉一人分了他们一角:“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李锴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要不人家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张小毛也在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香蕉也堵不住你们的嘴。”李万亭不解起来:“就买根香蕉,值得你们这样阴阳怪气的。”
张小毛却一边剥着香蕉皮,一边低头说道:“我说你非得要来服务社呢。刚才怎么不明说,要是明说了,我们还能拦着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李万亭做势要把香蕉从他手里夺过来。张小毛转身一躲,早把剥好的香蕉放进了自己嘴里。一边还对着李万亭唔哩哇啦地说着:“那个,那个。”下巴示意着刚出服务社门的女兵。
原来是为了这个。想歪了吧。李万亭给了小毛兄一下子。不过却没有什么反感:都是大小伙子,异性相吸是十分自然的事情。而且他们也不过是对女兵纯粹的欣赏,又没有恶意。这一点,他当女兵的时候就知道得十分清楚。
看,现在他再想起自己是女兵的时候,已经不再如刚开始时候那么心潮澎湃了。现在他的思维,正一点点地向着一个真正的男兵转变。
第14章
训练是枯燥的。所有的训练当中,单兵徒手队列动作是最枯燥的。而单兵徒手队列动作中,三大步伐的训练,只能排在第一位的,是枯燥中的枯燥。
军人的整齐度从哪里来?从一列列行进的士兵如一的步伐中来!军人勇往无前的气势从哪里来?从一声声落地有声的脚步中传出来!军人机动性从哪里来?从一个个矫健飞奔的身影里跑出来!
可是对新兵来说,这些都不会从天而降,不能一看就会。要想有整齐度、想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有机动灵活的能力,只有一个字:练!两个字:苦练!三个字:狠狠练!!
步伐,是军人行动的基础。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那就狠狠地练吧。李万亭他们,已经连续三天,进行的都是齐步的摆臂练习。一步一动、三步一动、五步一动,直至七步一动。
齐步对上体动作的要求,说出来十分简单:拇指根部,对正衣扣线,距离最下面一颗钮扣三十厘米。
可是要达到这个要求,却需要新兵们一次次抬臂、放下,再抬臂、再放下。
每一小时的中间休息,都能看到一操场的人在纷纷揉着胳膊。没办法,即要达到高度要求,又要兼顾一个班的整齐度,现在才刚是上身动作的练习,要是再加上腿部动作,呵呵,李万亭只能自己在心里苦笑。
中午的饭前一支歌,大家唱得十分响亮。有了经验的李万亭,知道这是都饿了,想着早些进食堂吃饭呢。心里暗乐,可是也不敢泄了精神,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汇合到了大家的声音里: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大家都是一副累瘫了的样子,雷红星只用一句话就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摆臂练习,比跑五公里还累人。”
李万亭知道,经过近一个月的训练,大家身体素质都有了提高,其实不是身体多累,更多的累来自于精神的压力:怕抬臂不够果断、怕高度不够、怕与大家不在一条线上......一上午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才会让人珍惜这一刻的放松。
小毛兄好奇地问李万亭:“怎么你的动作就那么自然,我老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可僵硬了。”
李万亭不能说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做这样的练习,只能再找别的原因:“你就是精神太紧张了,老是怕做错怕做错,反而容易出错。就跟我前几天老是怕转错方向一样。”
大家听他提起前几天合不上拍子的事,都是一笑。想想又都觉得,李万亭说得可能有些道理,没看他现在不光能跟上训练进度,还是班里动作最接近班长要求的人。要不下午训练的时候,也按李万亭说的法子,稍微把自己的精神放松一下试试?
李万亭却知道,现在这个阶段,正是新兵从适应期到成长期转变的关键时刻。可不敢绷得太过了,要不就算是训练出来,也容易动作僵化。他觉得,能想着大家适当地放松一下,其实是好事。
“别听我瞎说啊,可能这办法在我自己身上有用,在你们身上就没用了。”他不放心地补上了一句,也别让大家放松得过了头。
李锴有些不以为然:“得了得了,快睡一会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心里没个数?”
有数就好。伴着这个想法,李万亭酣然睡去。
事实证明,他放心得太早了。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受了他那放松论的影响,下午四班的训练,明显有了一丝懒洋洋的气息。好象大家都没大睡醒似的,动作还是那个动作,可是却整体比上午慢了一点、软了一点。
林克看着这帮家伙,心里搓火,嘴上下达的却是:“调整一下”的命令。趁着大家整理着装、放松手臂的时候,他问:“你们这帮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懒洋洋的,动作也没有力度。”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林克的话。可是再次训练的时候,虽然比刚才改观了一些,却还是没有达到上午训练时的效果。看大家也不是有意为之,可是人人精神气就是差那么一丝火候,林克想着晚上分别找大家谈谈心,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等到最后一个小时,进行体能训练的时候,林克又有些不确定了——四班的成员,在体能训练时没有一丝倦怠,表现得比队列训练时还有精神,就不象是已经训练了半下午的人。
这就奇怪了。林克一边纠正着班员的动作,一边试图从他们的交流中看出些什么。
没有,他们人人都有一张朝气蓬勃的脸,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坚定,单杠第一练习对他们来说,仿佛不是在训练,而是在玩耍。从他们的脸上,队列训练时那种沉重不见了,散发着从心底透出的轻松。
一定有些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这是林克唯一的想法。吃过晚饭,中队长将他单独叫到了中队部,他才知道,看出问题的不是他一个人。
“你们班下午训练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那么懒散?”樊文辉不大满意。这个四班,前段时间训练得还象回事,班员之间也挺团结,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翘起尾巴来了?
让中队长这样批评,还是林克几年训兵史上的头一回:“中队长,我看那帮小子体能训练时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对队列训练有些抵触了。”
方法在一边接着说道:“也是,这几天一直都是摆臂练习,确实有些枯燥。要不就从明天开始,把腿部动作加上,这样说不定能提高一下大家的训练热情。”
中队长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训练还是得循序渐进。你自己找班里人谈一谈,最好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是。”林克答应一声,有点灰溜溜地出了队部。
方法有些不赞同:“老樊,这段时间正是新兵适应的关键期,也不能把人绷得太狠了。”
这点樊文辉也同意:“我知道。可是四班的情况,明显不对头。一个人出现疲劳期可以理解,一个班在同一个时间出现疲劳期,不正常。必须得搞清楚根子在哪儿。要不现在刚是齐步训练,等正步的时候,他们怎么办?”
的确是这样。如果说齐步训练是热身,正步训练可就是正式比赛:从摆臂到落脚,那一个环节都得严抠细训。要是四班一直是这个状态,还真得拉全中队的后腿。
“让林克摸下情况也好,”方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周五上午的理论学习,我想讲一讲军人意志力的问题。”
“好呀,”樊文辉对自己这个搭档还是很看好的:“你那嘴,肯定能让这帮小子劲鼓得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