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深————环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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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万八。"
"胡说,哪有那么多,你混蛋别给脸不要脸。"辉子暴跳起来,却被哥一把抓住。
三啸洋洋得意的说:"兄弟怎么敢胡说,这都是有字据的。"
辉子愤恨的说:"妈的,这是他们趁我喝多了一块给我下的绊子。哥......"陈涛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纸条,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一万八一时半会还没有,你们能不能先回去,等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给你送过去。"
边上有人想说什么,被那头头一个眼色看回去,大张舒了口气说:"陈涛做人就是明事理,这事原本就简单,这么做对大家都好。三啸哥,大家就都先回去吧。"
为首的手一挥,人群一哄而散走的干干净净。
店里伙计看着满店狼籍,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范兵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打扫店面,摆桌,扫地,忙碌起来。陈涛呆了呆,转身回家拿存折,银行里人不多,排了三个人的队,打卡签字拿钱过程里他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大厅口那台电子钟。
两点多,他揣着一万八回到店里,也不知道要交到谁地方,就把钱扔到弟弟面前,叫他把钱送过去。
"我不去,凭什么给那群流氓,那是一帮骗子。"辉子梗着脖子不肯动。
"凭什么,就凭你那白纸黑字的欠条。上面一没写赌博,二有你签名,上法院都是判你还钱,到哪你都理亏。"
"***都是他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我根本没输这么多。"
"你赌博总是事实吧,平时里和店里人小玩玩不过分,知道他们是流氓怎么还和他们搞在一块,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错。欠债就得还。"
"我就是不还,他们拿我怎么着,大不了再动手,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辉子说的发混,腾的站起来就想往外冲。
陈涛拼命抵住他,痛心的说:"你还想坐牢吗?"
"都坐了一次,再坐一次又怎么样,我就剩这条命了。"陈辉豁出去的喊
啪,一个巴掌打到他脸上,陈涛一字一句,痛心的说:"你这样把我和姐姐当什么,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们。"陈辉被打蒙了,傻站在那不说话。
"你不去我去,谁让我是你哥。"陈涛拿起信封里的钱,问范兵哪找人。
其他人都想陪他去,就怕他们的陈大哥吃亏。正拿不定主意,辉子忽然从后面抢过钱,一声不吭转身就走,陈涛看他一步一步走出门的样子不禁有点难过,赶紧追上去和他一起走。
那些流氓就等在舞厅里,拿到钱的人自然高兴,说了几句客气话。辉子一直没出声,拳头拽的跟石头一样,陈涛怕他忍耐不住,交了钱就拉着他出来。
一路上,两兄弟一前一后走着,快落山的太阳拉出两个人长长的影子。
"哥,等我攒够了钱一定还你。"辉子终于肯出声了。
陈涛叹了口气,说:"什么钱不钱的,就当这次卖个教训,赌坏心智,还记得以前菜市场里的王叔,赌到最后老婆孩子都走了,连进医院都没钱,我就怕你......"
"哥,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原来也只是想玩玩。下次再也不赌了。"
"知道错就好,还是我的好弟弟。"陈涛伸手揽他的肩膀说。
远处南苑小学放学打铃的音乐响了起来。忽然,辉子感觉到哥哥浑身一颤,不禁问他怎么了,陈涛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走过路边的垃圾桶,随手把揉成一团的机票扔了出去。
"我以为你们俩一起走,到最后还在问是不是你路上堵车,急得跟傻瓜一样。"崔阮坐在刘亚鑫原来的那张红木大办公桌后面使劲抱怨。陈涛就坐他对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他,只能低头。
"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一个走的时候要死要活憋着脸,一个现在要死要活憋着脸,分了就分了吧。"崔阮挠挠头,说:"公司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要是心里不舒服,再给你三天假散散心,你这个样子我看的都觉得难受。"
"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陈涛抬起头问。
"没说,但是给你留了封信。"崔阮慢慢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说:"就是想给你,今天才找你出来。"
陈涛接了过来,没有急着拆,而是和新老板道了别,径自走出办公室。
紧紧拽着手里这封信,他没有在"环网"多停留一分钟,公司交接,职员没变动多少,摆设没改变多少,电梯间,大楼门口,停车场,人行道,一幕一幕都那么熟悉,那么深刻。路边绿地隐蔽处,他们常在那里午间偷闲睡大觉,刘亚鑫最喜欢枕着他的大腿,说些带色的笑话,到了颜面撑不住的时候,他常常拿手里的杂志捅他嘴巴,骂他不良老板。
如今他坐在这块草地上,打开这封信,不知是心里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手上一用劲,信封哗啦一下都散架了,掉出一堆文件,和一张薄薄的卡片。上面这么写着:
涛,我明天就要飞到上海去了,等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虽然我还是对明天你会出现抱着很大希望,可是我还是写了这封信,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你不可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尤其是陈姐和辉子,我追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分手这条路,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是你第一个爱的人,如果以后有缘能够再见,我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们一块走过的日子。
那堆文件写的很繁杂,似乎是股权转让书和房产转让,卡片背面写的清楚,刘亚鑫把公司3%的股份留给了他,说是他应得的,而公寓楼那套房子当初是以两个人共同为主,现在改成他一个人的。
忽然一个皮球滚到陈涛眼前,他呆了呆,拿起来交给迎面跑来的小姑娘,小姑娘梳着两角辫说了声谢谢,奇怪的看了他几眼后,被妈妈匆匆拉走。
"妈妈,那个叔叔怎么哭了。"
陈涛猛然觉得眼前视线一片模糊,抱着头哭了出来,哭声很小,很压抑,其实他没有伤心的打算,可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呢。
22
回家天已经不早了,一进门,房子里人又不少,几乎都围在餐桌前面,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迎面一头烟熏味,让原来就不顺畅的心情变的更加不顺畅,往人堆里头一看,陈辉稳稳坐正桌上首方向,歪嘴咬着烟头,一手拿牌,一手抓了一把重磅炸弹扔桌上,唬的周围哄响连篇,他还没得意笑起来,就看见门边哥哥一张阴沉的脸,咧了一半的嘴就僵在那了。
陈涛扒拉开人一下扎到他跟前,轻轻说:"时间不早,别打了。"
"就好就好,打完这把就收摊。"辉子赶紧捏了烟头:"喂喂喂,你们利索点,赶紧啊。"
陈涛气急,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牌,辉子没把他话当真,拎起手使劲躲,看他们两兄弟抱着抢来抢去的样子,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陈辉,你今天不把牌放下,你就不是我弟弟。"陈涛怒到极点,劈头大喊。
辉子愣住了,变了变脸说:"至于吗,哥,不过是大家一起玩玩。"
"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转眼就忘了。"
"这又不是赌博,兄弟们解闷而已。哥你这么一闹就没劲了。"
"到这地步你还找借口。"陈涛抓起桌子上一把钞票,厉声说:"你就是这么给我保证啊,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会好好管住自己,你......你真让我失望。"这地步,他真恨自己怎么就说不出些狠话,来骂醒这小子。
辉子看看四周人,都是店里的伙计,打牌的围观的都是他手下,被哥这么一搞,个个土灰土脸,他自己也觉得面上无光,抖搂之下扔掉一手的牌:"不玩了不玩了,闹什么劲,你们还站这干什么,收拾东西准备干活。"他转身跑到卫生间里拎了条毛巾洗脸,其他人有的出门走人,有的收拾东西,小山东向来机灵,把桌子边的塑料凳一把把叠起来,放到墙角,擦过陈涛身边,吓的都不敢抬眼看他,要知道刚才他就站在辉子哥身边,声音叫的最响。
陈涛心里也不是味道,喃喃道:"其实我也是为你们好,赌钱绝对没有好下场,辉子你是头,就应该自己克制。"
陈辉哗啦一下摔了毛巾,大声说:"是,是我不对,我不该耍钱,今后再也不敢了成不成啊,我的大哥。"
"你保证有用吗?"陈涛被他泼皮的样子又激出火来。
陈辉站到客厅中间指天发誓:"今天这么多人都在,都是证人,我陈辉要是下次再和人家赌钱,就拿菜刀剁自己手指。"说完他就调头走到房间里,大力甩上门。
陈涛呆了半晌,慢慢走到房间里,辉子正在换汗衫,背对着他不声响。他那件衬衫绝对不能穿过一晚上,厨房里油烟重,温度高,一个小时下来,全身就像是从水里撩出来一样,一道菜又一道菜,紧的就像打仗。这伙又累又枯燥,不上工的时候,除了睡觉,也打牌是他唯一的消遣。
陈涛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说的过分了。
"这两天厨房缺人吗,要不要我再过去帮几天。"
"你那电脑公司,不上班了?"辉子没好气的说。
"我调了几天假。"
辉子一愣:"你到底和那个刘亚鑫怎么了,两个星期了,他来看都不看你一次,现在闹的公司也不去了,彻底分了?"
"彻底分了,公司那边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哥,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辉子扔了衬衫,索性坐到窗沿上,认真的说:"今天早上姐就来电话问你的事,她说昨天你给她打了电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连身后事都交代了,好象要死的一样,让她一个晚上没睡好。"
陈涛苦笑,说:"哪有这么严重,昨天出了些小麻烦,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真的?"
"真的。"
陈辉明显不信,但知道他哥的脾气,认准的事就别想从他嘴巴里锹出一点消息,只好说:"那这样,最好今天晚上你去趟姐家,见上一面好让她安心。"
陈涛听弟弟的话,等其他人上工出门,他也收拾收拾到姐姐家去,想想有一个月没进姐姐家门了,从她出院到现在,姐弟就没见过面,说起来只有两星期,可这日子怎么好象很长很长,连姐姐家那楼梯都陌生了很多。
虽然开门看见弟弟不是很亲,但陈洁还是给他倒了杯热白开水,里头搁了不少白糖,这个弟弟自小就爱喝甜的。
陈涛问她最近怎么样,她淡淡的说一切都好,陈涛不提医生治病还好,一提就揭了他的痛处,顿时像哑了一样,不再言语,两个人没话说,只好听尴尬的坐在那,恰巧姐夫那书店收摊回来,看见大弟来了,一边热情的招呼一边做桌上吃晚饭,桌面上就剩下他吃饭的声音。
"亚鑫兄弟呢,最近都没看见他。你们公司里忙吧。"姐夫扒拉一口饭问。
陈涛虚应了一声,不想再提他,就继续说起刚才说的第一医院的大夫。姐夫很认真的听他说完,接着叹气,说妇儿医院的医生贪,都快把家里钱掏空了,这年头,真有病也治不起,生不出孩子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要是陈洁肚子忽然争气了,说不定能怀上,也不用去医院花冤枉钱。陈涛一听,二话不说把兜里信封交出来,临出门前他就拿了一万块出来,想给姐姐看医生用。
陈洁脸色很难看,没说一句话就进房间去了,姐夫赔笑说她为了养身体每天很早睡,他把钱揣进兜里,不住向大弟道谢。
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陈涛站起来敲了敲姐姐房间门跟里头道别,姐没出来送,倒是姐夫一路送到楼底下。
回家时间挺晚了,到南苑19路还有末班车,上下班高峰气挤的要命的车厢,到现在已经空的要命,终点站下车的只有他一个,小区路上没其他行人,天气冷,有家的人早窝在家里不出来,想到宿舍里黑洞洞的房子,他往辉子店的方向走。老远就看见快餐店门口明晃晃的灯,晚上9点,吃晚饭的人走了,夜排挡还没上场,店里没生意,伙计们也不多,三三两两聊天看电视呢。
范兵看见陈涛进来,忽然神色慌张起来,连忙拦住他倒水,搬椅子,起先陈涛没反应过来,一瞄后面包厢的门开了半边,看见里面又围了一大群人立刻明白。也不顾小山东左右解释,走过去用力推开。
满屋子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来,有陈涛不认识的,见过面的,说过话的,以及最熟悉的,陈辉坐在门右边位子,手上满把的牌。
陈涛没说话,又把门关上,径自朝店大门走,范兵急了,追上去使劲喊:"大陈哥,你别急啊!这真不能怪辉子,他们是店里熟客,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辉子也是没办法。"
陈涛推开他,快步往宿舍走。他心里很乱,很烦,横冲直撞上四楼,跑到自己房间,猛跑急的胸口发闷,差点喘不过来。横躺在床上,闭上眼,所有人的脸齐齐都跳到眼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人这么失败过,要爱情没爱情,要亲情没亲情,刚刚和刘亚鑫这么不明不白分手,和姐姐闹的跟邻居一样生疏,最后弟弟还来这么一出,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混的,难道真的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搞到现在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大门口有动静,陈涛睁开眼直起身子坐起来,辉子已经推开门探头进来,他没在入门一步,只是靠着门框站着。
"......哥,对不起。"辉子说话的时候没敢抬起头。
"你没对不起我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凡事好自为知,别人管不了你什么,我也一样。"陈涛慢慢站起来,把手机钱包放在包里:"我明天就要上班,这里离公司太远不方便,明天开始我就住公司的宿舍,跟你打声招呼,你一个人住这要好好照顾自己。"
抬头,辉子已经站到他面前,叫了句:"哥......"
陈涛不理他,摸到桌子上那个笔记本,忽然有些犹豫,辉子立刻伸出手死死抱住他,陈涛用力挣脱,然后将他往后使劲一推,辉子倒退好几步,差一点就坐地上,忽然他一跺脚,冲出房间,回来时手里提着把菜刀。
"哥,是我不好,没和你守信,我挨罚,你剁吧,剁下我他妈几根手指,让我记个教训。"他大手一拍,重重落在桌子上,死拉着陈涛拼命喊。
陈涛接住他硬塞过来的菜刀,神情恍惚,那刀刃磨的钲光发亮,在灯下泛光。再看桌板上那只手,根根手指又有力又结实,他怎么忍心下手。又看陈辉一脸决绝掘强的表情,没由来感到心悸。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辉子决然的脸,刘亚鑫痛苦的脸,姐姐哭泣的脸......他们在脑海里旋转,在分裂......
陈涛高高举起那把刀,重重摔下去......
辉子闭上眼,只听见吧嗒一声,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疼,睁开眼睛一看,伤口上的血一点点涌出来,那把菜刀旁有半根断指,可不是自己的。
陈涛咬着牙,用手紧紧捏住左手小指关节处,正在极力忍耐痛苦。
"哥......"
23
陈辉一咬牙撕下汗衫一片紧紧绑住哥的手指,用毛巾裹了断指头扶着陈涛打的赶到第六医院,一路上陈涛疼的钻心,受不了时就胡乱的咬住弟弟肩膀,辉子尽管疼的咧嘴也不哼哼一声。到医院,医生立刻给陈涛神经麻醉,推进手术室。
因为是单纯的切割伤,加之送医及时,两个小时后,陈涛的显微断指再植手术很成功,他被送到病房,辉子在病房守了整整一夜,不吃不喝也没有合眼。陈涛麻醉过了,疼的直冒冷汗,他拿毛巾给哥擦脸,强忍着心里难过,不停的给他说笑话,陈涛用完好的右手慢慢抚摩着他的头,谁都没有说话,只凭着眼神就能把心里话都掏给对方。最终睡意悄悄降临,陈涛不知什么时候合上眼,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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