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过来。”幸好另一位当事人毫无所察。
“来了来了。”陆誉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顿晚饭是朱羡的杰作。他烧了青椒肉丝盖浇面，另外还有一碟拍黄瓜和回家加工的酱牛肉。“怎么样？”看陆誉夹了几筷子，朱羡不再矜持，期待地等着评价。陆誉抬眼回望，他又不好意思地低头开吃。
怎么这么可爱……陆誉不知道，戴上恋爱滤镜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誉埋头喝汤，也不知道朱羡从哪里买的浅口瓷碗，可以让他整张脸都埋进去。
“很有天赋的……新手村选手。”陆誉评价。
“那明天继续？”朱羡跃跃欲试。
“呃……不用表现这么好，让我露一手呗。”
“好吧！”
陆誉悄悄松口气，砸吧了下嘴。汤比面咸好多，另外，朱羡大概用清水过了几次面，嚼起来有点硬。但鼓励还是不能少的。
这次轮到陆誉主动去洗碗，他收拾好抱起来，“反正也就四个碗。”
朱羡跟在陆誉身后，搬进新房子总还有一些陌生感，但是有陆誉在，又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一阵了。陆誉看朱羡像个小尾巴一样，顿时放不开手脚，僵硬地拎着洗碗布就像个要登台却没拿到稿子的演员。
“叮咚。”幸好这时候有人上门了。朱羡脸上露出笑容，擦擦手出了厨房。
谁啊？陆誉心不在焉地打开水龙头。
第36章 part.36
听动静不止来了一个人，只是不能听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陆誉用最快的速度洗完碗，把东西先搁在案板上，然后走出厨房。这件房子的布局是用洗漱间隔开厨房和客厅，陆誉走到隔断墙后，稍微迟疑了下，没有急着出去。
“你什么时候搬的家？怎么不告诉我呢。”陆誉逐渐听清楚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清爽，语气间带着熟人才有的亲昵。如果网配的幕后在场，大概会忍不住和这人套近乎。
在场的第三人跳出来打圆场，他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带你过来不是一样的吗？”
朱羡并没有接话，这让陆誉莫名有些紧张。他微微皱眉，在脑海里搜寻一番，非常确定最后开口的那个烟酒嗓是三尾，十月的时候他们见过。
“好吧。”这人轻笑，他揪着朱羡问：“我有点口干，杯子在哪儿呀？”
沉默的朱羡指示了基本方向，这人话音一落，立刻踱着步子朝冰箱的方向走来。冰箱就在陆誉身边，他顿时进退两难，无奈地拍拍后颈，准备迎接即将撞上来的年轻男人。
“……你好。”陆誉率先注意到这人的丹凤眼，还挺漂亮的，虽然……虽然整体小帅，顶多说清秀。
这人见到陆誉却表演了一番瞬间变脸，悠哉的小表情消失，脸上出现怀疑和震惊，甚至下意识回看一眼客厅方向的朱羡。“没想到屋里还有人啊！”他一边打量陆誉，一边嘀咕。
这下陆誉脑海里仿佛有红色信号弹在轮番轰.炸，他不高兴地想：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还好朱羡想起陆誉在厨房，及时赶过来，“这是我室友。”
几人在冰箱前僵持着，本来在客厅呆着的三尾闻讯而来，他见陆誉在场眼中也有些惊奇，但他极有分寸地没有瞎打趣。
如果换个情景，只有三尾一个上门做客，陆誉百分百会表现得更友善。但他现在觉得尴尬到想找个任意门钻进去。
“你们聊。”陆誉假装自己只是个路人甲，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站在原地，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隔音还不错，他只能平添一些猜测，无奈之下就放弃了。
没想到才过五、六分钟，朱羡就来敲门，把门后徘徊的陆誉吓得够呛。他打开房门后张望了下客厅。
“人已经走啦。”朱羡退开一步，主动说。
陆誉看他一眼。就这样？没别的解释了？
朱羡这才继续说道：“就之前我跟你提过的，三尾准备搬新房子了。周末那个聚会一起去吧？”
“嗯。”陆誉点头。他心里有数只蚂蚁在疯狂竞走，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去问陌生男人是谁。反正看朱羡的态度，应该也没有把那人当回事。实在要问的话……陆誉暗想，周末不是能见到三尾那对夫夫吗？
放下心事后，陆誉略带羡慕地看着朱羡：“他们都在一起买房了啊。”
COSPLAY圈简称“C”圈，时常会涉及毁三观的交易和狗血故事，在纯路人的眼中这个圈有点儿乱。三尾的男友立花在C圈黑料缠身，腥风血雨数年未断，有这样的高压舆论，两人尚能扛过四五年，彼此间的深情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嗯，年纪大了，有个房子比较有安全感。。”朱羡倒是没有陆誉感性，他在某种程度上有如迟钝的直男，不把见证过的风花雪月太当回事。
周末很快来临，陆誉手提一篮子空运的新鲜樱桃和朱羡去参加聚会。新房位于城野别墅区，他们坐着的车刚进岗位亭，迎面驶来一辆政府官员坐的红旗，陆誉立刻就感受到什么叫做富人小区。
朱羡像是看出陆誉抿着嘴在紧张，下车后帮忙拎包拎果篮，还轻轻拍了拍陆誉的肩膀。陆誉故作洒脱地笑了笑，他已经好久没有去同龄人家里做客了。
新房PARTY并没有陆誉想象中那样难以融入，有人表演了调酒，有人带了厨师班过来露手艺，最后大家还是聚在一起打牌吹牛、玩游戏、看电影。
陆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立花，立花有擦粉化素净的眼妆，像是人群中的一束光，陆誉忍不住盯着他瞧，心想三尾还真是赚大了。
晚饭前，立花拉着犯困的陆誉躲在二楼廊柱后面说悄悄话。他单手拎着苏打水，看着陆誉笑道：“你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小的。”
“我们”指的是立花聚起来的这群混迹二次元的大触，基本都是本地的，或者社保已经交够了。陆誉窝在一边听了许多圈内秘闻，觉得大神的世界有些不明觉厉，用爱好赚钱其实是一件不断自我拉扯的事情。
陆誉不由想到自己正在混的网配圈。说实在的，他既没有野心，也没有情怀。之所以加入配剧的队伍，是因为某个情景下认识了口才极佳的社长，而社长向他推荐了这个爱好。陆誉有些惆怅，朱羡就不同了，对方更随性，能长期坚持配音大抵是发自内心在喜爱着。
“怎么了？”立花心细如发，朝陆誉眨眨眼睛，“叹气容易变老。”
“我就是，有时候想的比较多。”陆誉的五官同样很精致，在浅浅笑着的时候，所有面部的线条都很柔和。
“是朱羡的事儿吗？”立花随便猜了个方向，见陆誉一愣，立刻凑上去问：“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陆誉磕磕巴巴地说出三尾带了个人去找朱羡。
“啧啧，你们同居了？”立花抓住了重点。
陆誉脸涨得通红，他在立花面前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绝不仅仅是因为年龄差。
立花收敛了笑意，他喜欢单纯的人，决定好好帮帮陆誉，“我长话短说吧。那个姓吴的是朱羡以前在体校的同学，他们俩还合开过一个书店……就是前一阵倒闭的那个。”
陆誉默默合算，那肯定是相当不错的朋友了，难怪朱羡以前说书店不能算是他的。
“如果那个人没有选择出国留学，你不一定能捡到朱羡这个漏哦。”
“也没有这么绝对。”
三尾突然冒出来，原来他一直站在两层楼连接的拐角处。三尾走过来，温柔地看了一眼立花，才对陆誉说：“你想知道朱羡以前的故事吗？跟我过来吧。
第37章 part.37
三尾蹲在黑漆的木柜前找相册， “你应该知道他以前学体育的吧？”
陆誉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三尾看不到，连忙说：“知道！”
他刚听说的时候有些惊讶……毕竟人们对于体育生的传统印象就是阳光、活泼，讲义气，学生时代大概成绩很差，成年后做事也带着豪爽劲。朱羡却完全不符合这些刻板印象，从他喜欢的东西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性格安静，喜欢独处的人。
现在他们住在一起，陆誉更能深刻感受到朱羡有多宅，他除了运动可以好几天不出门！
“那你知道他学什么项目的吗？学了几年？后面为什么又读经济去了？”
面对这一串连环问，陆誉懊恼地皱起眉。他只知道朱羡是自己的校友，连没有过问专业。说起来，他们平时都在聊些什么呀，为什么涉及到这些正经的情报一概不知呢？
立花走过去用拖鞋尖踢了踢三尾的屁股，后者一个踉跄。
——干什么刺激小孩儿啊？
——外人面前给点面子。
三尾回过头，闹脾气那样拍了下立花的裤管。
陆誉在一旁完全没注意到这两人有眼神交流，他只是眼尖地发现三尾已经找到了相册，紧紧盯着那本卡通封面的相册。
“给你。”三尾也不逗陆誉了，把东西丢给他，自己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他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学体育了，进过市里的队伍，保送到过省里。但是二队没有多少比赛的机会，压力又一年比一年大，后来就被他妈拎出来了。”
陆誉直接坐在木地板上看相册，他翻了几页，一眼看到脸圆圆的小朱羡趴在桌子上，旁边是水果味的二层蛋糕。小朱羡的身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穿围裙的中年女保姆。
“五官没怎么变呢。”说着，陆誉下意识扣住手心，不然他可能会情不自禁地摩挲照片。
“对，这小子光长个。”三尾的声音变得若隐若现，就像一个真空世界外传来的声音那样不真实。陆誉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相册上。这好像是三尾专门为朱羡收集的相册，只有一对经年的老友不断出现。
在某一页上，记录了朱羡的比赛。也不知道具体摄于哪一年，背景中的游泳馆有些小，打开设置后露出浅色的有机玻璃穹顶，天光在遥远的地方和水波一起辉映。光是看场馆的专业度和周围坐满的观众席就能感觉到紧张刺激的氛围。
朱羡穿着紧身包裹的黑色泳裤和护目镜，站在十米泳池的跳板上做伸展运动。也许是拍摄角度的关系，他把左手横过来拉筋，给人的感觉手臂奇长，而肩膀又无比消瘦，全身更夸张引人注目的……是有力的大腿肌肉。
陆誉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诶，有点疼。
“怎么样，帅吧？”三尾说：“我拍的。”
陆誉都没抬头，嗯了两声继续往下翻。看起来三尾是那些年里朱羡的忠实观众，只要有比赛，他就会去拍一组赛前训练的照片。
陆誉舍不得合上相册，原来朱羡以前是游泳运动员啊……看来回家之后要好好搜一下朱羡的名字，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报道呢。
立花用胳膊撞了下陆誉的肩，他用不可名状的眼神瞄了眼照片，然后探寻着陆誉的表情，“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陆誉有点懵。
三尾跟着发出暧昧的笑声。陆誉忽然之间就红了脸，他磕磕绊绊地想道：游、游、游泳运动员的话，腰应该很厉害吧。咳不是，都已经是前任运动员了。
立花把三尾拖起来，“我家这位是小朱的发小，有什么都可以问他。他肯定不会跟小朱打报告的，一个字都不会说。”随即歪着头瞅三尾，“对吧？”
三尾投降，老婆说的话必须都对。
“那他跟那个性吴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豁出去了。陆誉忍住羞意，总不能白让这两个人看自己笑话。
“初中吧，这家伙转到朱羡当时在的青少年队伍里。仔细算一下，就连我都认识他六七年了。”
“可是，上次感觉他们交情也不怎么样……”陆誉不习惯说别人坏话，嘴巴皮子很不利索。三尾正想笑他太弱气，又听陆誉在嘀咕：“这个不重要……”
陆誉直视着三尾，眉头一皱，很有点唬人的气势，“朱羡知道那个人喜欢他么？”
三尾有点刮目相看，不错啊，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三尾想了想，回答道：“我这个兄弟呢，很怕麻烦。他面对不喜欢的人会直接回避掉……所以我才觉得他应该不知道。不然不会跟吴汉明保持联系。”
吴汉明就是上次非要登门的情敌。
陆誉回去的路上对三尾说法半信半疑。如果这个人真有好的耐心，能等几年不出手，应该不至于在看到他的时候立刻暴露敌意。算了……陆誉食指扣起，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应该掀不起多大风浪。
陆誉正和朱羡坐在出租车里，旁边的朱羡低头看里会儿手机，忽然抬起头对陆誉说：“你先回家。我有事儿要办。”
“什么事啊？”
“嗯，门面转让。”
怕什么来什么。陆誉假装看了眼天色，外面已经开始刮大风，晚上可能要下暴雨。“你一个人去？要不要我陪你？”
朱羡不假思索道：“不用了……我会回来吃饭的。”
陆誉有点开心，“好！”
朱羡中途下车了，陆誉趴在出租后座上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坐正之后发现司机用很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回他只是撇了撇嘴，抓着手机有点茫然。现在是非常时期，朱羡这个唐僧旁边站着个蜘蛛精啊！
十几分钟后，朱羡裹紧了大衣，走在去书店的路上。有些日子没见尘土灰扬的这段路了，也不知道这附近的城铁什么时候才能完工。照理说应该没人愿意在萧条时接手店面，但也说不定有人反其道行之，为了压租金，特意在施工沿线寻找店面。
快到店门口了，朱羡看到熟悉的高瘦青年站在外面。天很阴，乌云密布，青年穿着九分牛仔裤，露出细白的脚踝，这会儿正抱臂瑟瑟，不时舔两下有点干燥的嘴唇。
“汉明。”朱羡喊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回去多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