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面对陆誉的沉默，编剧反应过来后两颊羞涩，“你就当我没说吧。”
完全忘不了好吗？
陆誉手一哆嗦，差点把附近的多肉植物碰倒，然后引起全办公室人的注意……他盯着魔性对话，也不知该回复些什么好。
这时摆在桌面显眼位置的手机开始震动，陆誉瞄了眼来电显示，瞬间精神起来。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往前倾，可又生生止住了接电话的动作。
比他高一级的学姐路过办公桌，看不惯他这幅纠结的模样，好心提点：“女朋友的电话？不接可是会后果严重哦。”
“不是女朋友。”陆誉呐呐。最终低头抓起手机站起身，像是不满自己的妥协，话里满是无奈，“我出去下。”
“喂。”陆誉接起电话。如果想要掩饰关心该怎么做呢，话少且语气淡，虽然无师自通地想到这一点，下一秒他还是被朱羡那边轰隆的电钻施工声音给吸引住了，“你在哪儿呢？”
“在三尾的新家，帮他布置一下房间。”朱羡发现自己离噪音源还不够远，又往外走了几步，反手带关玻璃门，站在露台上朝下望。“他说，等房子翻新好了，要请你过来吃饭。”
“……哦。”陆誉不得劲地想，你的好基友跟我非亲非故，请客还不是因为你。
朱羡没等到想象中的反应，他以为陆誉会和从前那样捧场。说起来，最近陆誉也不找他聊天。如果不是因为忙考试，就是新鲜感消退后开始打退堂鼓了吧？
他对陆誉有些不该有的期待，但心底确实预设过这方面的情况。
“之前你不是说有房源要介绍给我？”朱羡的声音略显低沉，“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你现在有空啦？”
朱羡走了下神，这是在对自己发小情绪吗？
“咳，那个、有时间就好。”他听见陆誉顿了顿，给出新方案，“晚上OK吗？”
“当然。”朱羡可是一回来就打电话就给陆誉了。
约好时间后，朱羡收起手机，转身离开露台。穿着运动裤，且裹得严严实实的三尾从楼梯口出现，这人手里端着放药的白碟还有温水，一副要当孝子贤孙的狗腿模样。他本来要错过朱羡，上三楼的卧室去，但出于对兄弟的了解和体贴，还是插嘴询问：“你跟小朋友怎么样了？”
朱羡是三尾开车从机场接回来的，路上听朱羡聊到感情近况，感觉对方已经走到瓶颈期。
“没怎么样。晚上去看他推荐的房子。”朱羡扶了下脖子，有些疲惫地说。
“重色轻友啧，我说你怎么不住我准备的房子……”
朱羡摇摇头，也不完全是因为陆誉，他本来就不想跟朋友有经济上的瓜葛。
三尾虚着眼睛打量口是心非的朱羡，这人出去野营一周，胡茬又冒了出来，头发藏在迷彩草帽里面，看起来像是个活在热带的国际友人。
帅吗？在三尾心目中自然是很有男人味，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去泡吧会有数十个小零求加微信。但这种粗犷不太符合朱羡对他自己的要求，如果有条件收拾打理自己，再怎么乱、懒也不会超过一个度。
三尾像耍杂技的专业人士那样单手举托盘，指了指正方位的楼上，“我跟他都老夫老夫了，还是不能少了各种花招，何况你们这种刚开始有意思的。”
好一会，朱羡才低声说：“那我该怎么办？”
“少磨叽了！回去洗澡喷香水，带着鼓囊囊的钱包，出门！”
三尾的小开风格显然不适合朱羡，不过这种主动、热情很有市场，朱羡心道也许自己需要改变下。他坐在一家经常来的奶茶店里等陆誉，后者本来就在附近有兼职，过来也很方便。朱羡破天荒想用手机相机看下自己的尊容。因为以前是体校生，朱羡很多习惯是跟熟悉的直男学的，不用滤镜不玩自拍，喜欢从下往上拍鼻孔。
当然，他五官有优势，可劲造也好看。
朱羡在手机自带的相机里看自己，非常不满地给出一个低于平均值的分数。
晒得太黑，不符合偶像剧的要求了。
——至少和陆誉那种奶油皮站在一起肯定不搭。
陆誉推门走进来，看到朱羡脸和手臂有了色差，他的脚步明显一顿。
“走吧。”陆誉咬了下嘴唇，尽量让自己冷淡点，看起来不要那么急切……就是眼睛控制不住去瞄某个人。
好想上手戳一下鼓囊囊的胳膊啊！明明朱羡一身清爽，但他看到那种健康的麦色就会联想到阳光、汗水。非常引人遐想，是运动系才有的特殊魅力。
朱羡点头，抄起外套穿上。
“现在太阳也不大，你去哪儿晒黑了啊？”在公交车上寻到一排位子，坐下后陆誉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了。
他不就是因为弄不明白朱羡的情况才想东想西么，既然这样，就该坦诚去问。
“之前带足球俱乐部的孩子出去野营了。”朱羡轻描淡写道。
他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有人上来，车上的空间被进一步挤压。他身旁站着的丰腴女性不得已往他身上贴，还因为车子摆尾差点直接撞上来，朱羡有点忍不了，干脆面朝陆誉坐着，假装自己在看窗外风景。
陆誉弄不清他的视线究竟有没有在看自己，说话都吞吞吐吐了起来：“你的……新工作吗？”
“不是，欠了别人人情，临时过去的。”
难怪都找不到影了，陆誉心想。
“这种兼职来钱挺快，够付三个月房租了。”如果陆誉还要问的话，朱羡就分享一点从前上体校的趣事，然而一直到下车，陆誉都没什么表示，甚至眼神飘忽，根本不愿意正眼看他。
他不由挫败地想，自己果然不会聊天……
第26章 part.26
如果陆誉知道朱羡在心里控诉自己，一定会哭笑不得，然后直接把窗户纸给捅破了。他想了解更多的朱羡，想得不得了，都开始钻牛角尖了！
可是在人挤人的公交上，前后左右都有人悄悄打量他们，实在不适合走心。
犹豫期的感情就是这样又酸又甜，每一点试探都有截然不同的走向。
公交的终点站就是陆誉学校。
“这里面绿化不错吧，物业公司也是全国榜上有名的。”他想推荐的房子落在学校最外沿，随着老师退休离任，在别处购置房产或者搬去和子女住，这个老式小区的使用率持续下降。
“房东都希望整租，但是有难度，毕竟价格在那里……”他敲了敲微酸的脖子，扭头对朱羡露出灿烂笑容，“但是对你肯定很合适。”
比商业圈便宜，比城郊、工业区贵，价格适中，而且H大本身就在市区环线内，四通八达。陆誉早先想搬出去住的时候，就对这套房子念念不忘，因为它那有格调的极简家装一看就是钱花在点子上。然而一番犹豫，陆誉没有继续舌灿莲花，最终以朱羡的需求为准。
“这里是不是离你宿舍很近？”朱羡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他记得陆誉说过学校在调整宿舍。
“不不……”陆誉紧张地抿了抿唇，话终于说利索了：“我不住这边的宿舍区。”
“隔得很远吗？”朱羡并不清楚它们之间的直线距离。
陆誉几乎要发嗔，干嘛问这种容易想歪的问题！他低头吸了一口气，直视朱羡的眼睛，“骑自行车要二十三分钟，坐校车也差不多，走路的话太远了。”
回答都精准到分钟了啊……
在朱羡似笑非笑的注视中，陆誉在心中捂脸羞涩，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可能都用来控制表情了，“快上去吧，房东早就在等我们了。”
走入相对新建房格外狭小的楼道，顶灯坏了，所以照明不好的地方黑黢黢的。朱羡抬手按了下陆誉的肩膀，“欸……”
“干什么！”陆誉弹跳着给人腾了一个身位的空隙，他以为朱羡那双大长腿想超车，谁知后者收回手，脸上竟然闪过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朱羡试探性地压低了声音，他觉得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陆誉很合适：惊弓之鸟。
陆誉梗着脖子清清嗓子，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样都能被吓到。他怕黑，只有一点点，比虾米大那么一点点！“什么事啊？”
朱羡失笑，这回他点着自己的肩膀，站在原地和台阶之上的陆誉对视：“你是不是肩膀痛？怎么一路都在揉它？”
被指出身上发生的变化，陆誉的目光飘向一旁的铁栏杆，下意识又揉了揉后颈。真相听起来有点好笑，他累得慌，回去趴下就睡所以早上落枕了。
“落枕也不是小事，”朱羡听了嘴角往下，他站到陆誉身边，海拔又比陆誉高了，气息也向山中云雾那样笼罩过来。“我帮你按按吧。”
这样温柔无限的声音，陆誉根本没有抵抗力，他叹了口气，“那你轻点。”
表面嫌朱羡罗嗦，背过身却笑成小狐狸模样。
朱羡按得很认真，也很安分，陆誉却绷紧了腰上的肌肉，他真实的紧张全部隐藏在衣服之下。
有那么一两分钟，陆誉整个人处于一种飘在棉花糖之上的状态。脚踩不着地，心口热乎乎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朱羡手法略重，陆誉也不敢喊停，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好，他是真觉得被那宽大的手掌捏着后颈揉搓，间歇会感觉放松了不少。
事后他用手机自拍功能看了下后颈，那一块都被捏红了，还有变紫的趋势。能割木板、拎锤子的朱羡真的力气很大……
“行了，以后注意休息。”按了几分钟，朱羡像对待兄弟那样，揉揉陆誉的发顶，没有暧昧不清，只有淡淡的温情。
从家属区看完房回来，陆誉装着书去图书馆自习，但是坐在自习教室里心却静不下来。对于家庭负担重，只能寄希望考名校的他来说，高中最后一年苦成黄连。毕业前，他时常用考进大学之后的想象生活来激励自己。
比方说一定要好好谈场恋爱。
围绕这个目的，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倒不是说中学同学中没有Gay，他只是不能认同无感情的厮混。
现在他离家几百公里，足够自由，也找到了值得喜欢的一个人……
“喜欢”和“值得喜欢”，在陆誉这里是两个区分很开的概念。他会为普通的喜欢去努力，像是在网上勾搭要微信号，但如果升华到后者，就得努力学着不放弃吧？
少年经历得还少，他控制不住翻腾的思绪。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室友小跑着冲进夜幕中的自习室，他这样风风火火，引起不少人怒目而视。然而室友不管不顾，看到目标陆誉后直奔他的位子，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吴灿在跟人打架呢！”
陆誉猛地站起身，桌上铅笔滚下书封，“他那性格，怎么会去招惹别人？”
室友瞪了陆誉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软乎乎的性格也要看对谁才有啊！
建筑的阴影下，有两个人站在离路灯很远的地方。吴灿冷冷地抬着头看向对面的人，离得近了，就会发现他脖子上筋都勒出来了。
“有种别叫人！”
“你特么不也叫人了？！”
与吴灿对峙的人鼻梁没歪，嘴角没破，就是脸色有点难看。他刚才被吴灿一拳打在空腹上，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你把手机关了，我们换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一对一。”
“疯子……”这人话没说完，看到吴灿又想欺身过来，连忙后退两步。疯子不要命，他还想好好学习呢！只是嘴上绝对不能饶人，这人道：“马勒个笔，我特么真倒血霉了！”
“吴灿！”
就在吴灿耐心告罄的瞬间，他三位室友，包括陆誉风风火火骑着小电瓶赶到了体育馆后面。这里平常就没什么人来，幽静。被迫约架的那毛头小子看到敌我势力差距这么大，秒认怂，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两位室友在路上跟这怂包对骂两句，然后赶到吴灿身边——
“兄弟，以前没发现你脾气这么爆啊？”
“出什么事儿了？跟女朋友有关？”
见没什么事了，陆誉慢悠悠骑过来。他冷眼看着室友围住吴灿，觉得特别不能理解今晚上的荒唐事。大一入校就违纪的话，可以提前退学回去复读了。
吴灿敷衍了几句口沫横飞的室友，把自己停在不显眼处的电瓶也骑出来，他眉头紧锁，“回去再说。”
寝室里有人差点干架，这让两个喜欢和女朋友及游戏腻在一起的室友觉得自己得好好关心下。他们难得没晚归，愣是围着吴灿嘘寒问暖了半小时，后来发现一棍子敲下去也没屁放，吴灿又一脸不耐烦，还是各自出门干自己喜欢的事去了。
“你都不问我下？”吴灿站在陆誉那铺下面低吼，就差上手捶桌子了。
“怎么？还想打架？”陆誉皱起眉头，拔下耳机线。他以前真没发现吴灿有暴力倾向，再说了，他也想听听看是怎么回事，不是吴灿一直避而不谈，他才没自讨没趣么！
“我就不该管……”吴灿冷哼一声，“让那孙子瞎说，然后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哼……关我什么事啊！”
听吴灿抱怨事情会有多严重，陆誉麻利地爬起来，从上铺俯视如热锅蚂蚁转来转去的吴灿，眼神中一些晦暗的情绪。
他一字一顿，“你说清楚。”
论身板，陆誉是宿舍里最瘦弱的，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也不怎么跟另外两个人交流，但就是能产生镇场子的冰山效果，这得益于他冷清的气质。那种万事都不太在乎的态度极其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渺小、无力，吴灿此刻就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他委屈得眼睛通红，“傻逼！我是为了你！”
陆誉一时语塞，任由吴灿摔门而出。
也不知道是谁更傻，当面不能好好聊，离开后倒是在微信上发了一大段文字。
陆誉耐着性子看完吴灿夹杂着错别字、感叹号的那些话，得出两个结论：首先，有人怀疑他是同性恋。其次，恐同的吴灿认为这是在玷污他，所以不惜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