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在命运之下————fox^^
fox^^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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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的朋友,我觉得他也快要疯了--必竟他和帕伦希尔是与生俱来的血肉相连,那人的痛苦轻易就变成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和感情也是同样,总之极容易被传染。
即使我们最终能救出他,他也必然元气大伤,兄弟是并蒂的花朵,失去哪一个另一个不死也伤半条命。但他真的不能呆在那里了,一秒也不能多耽搁,不然我们将永远失去他,我可以肯定地这么说。
记得我们最近那次见到他时(希望不是最后一次了)他的模样吗?我注意到你的表情,相信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惊讶(或许这里可以用惊惧),以及心疼。
我们的朋友曾经是个多么开朗跳脱的人了,只要他还能动,就不可能超过一分钟不说话,他长发下的脑袋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念头,和他说话永远不会缺乏笑声。
我不能想像他居然有一天会变成那个样子。
帕伦希尔针对他的疯狂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如此沉默,那双眼睛--那张脸削瘦的似乎也只剩一双眼睛了--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甚至看到我们都没有能明亮起来。帕伦希尔信里说他不再愿意说话了,他难道不了解路德维希不愿意说话意味着什么吗?至少在我的意识里,如果有一天路德维希不再说话,那就说明他要死了。
我承认,我曾万分同情帕伦希尔--甚至现在也是如此--可是在看到路德维希时,我有一瞬间对那个人无比憎恨!我们的朋友曾是一朵在阳光下灿烂盛放的太阳花,现在却被"爱"折磨的只剩下花杆了,并且随时都会完全枯死!
我在爱上打上引号并不是说我已经认同了你的观点,这里是表示强调。花肥是好东西,可是过多了一样会致死。
迈尔斯,我得说我从不觉得我们的营救活动有你所说的"道德"光环--我们行为出自私心。是的,如果路德维希因那人的伤害到而想逃走,那我们作为朋友(仅仅是作为朋友)自然责无旁贷,但当他也陷入迷惘时,我们继续想硬把他弄出来,就是在充当自以为是的救世主了--但我们非得那样不可,因为我们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他的死会让我们悲痛欲绝。
别再盘算向警察说明实情并为路德维希申请保护的事儿啦,我并不是在意道森家的名声,而是如果那样做,帕伦希尔的选择不言自明--在路德维希被带走前,他会倒上两杯加了砒霜的红酒,然后和我们的朋友干杯。
也别再气急败坏地抱怨为何法国不把同性恋以败坏风化罪丢到监狱里去了--你得承认英国的这项立法无知野蛮到了极点--路德维希甚至在报纸上发过唠骚,当然他想不到他有一天会为此所困扰。
我不等你回来了,我必须立刻动手。方法具体我不在这里多说,蛇行蛇道,夏普家从不是个做正当生意的,别皱眉头,容易早老,会被路德维希取笑的。
希望你来到巴黎后,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他。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即使将要做的事不合我一贯的理论,我仍得那么做。感情总是让人发疯的,而我原来从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潇洒。
迈尔斯,写到这里时,我几乎能看到你满意的笑容了。
永远是你的
   费迪南·夏普


阿瑟·艾尔默致帕伦希尔·道森

亲爱的帕伦希尔:
你弟弟还活着吗?你早晚会把他弄死,我毫不怀疑。
我昨天和一个人决斗,因为他侮辱了你的名声--那该死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整个社交界,而且听说警察也介入了此事,是真的吗?
他们说的很难听,当然你从不会关心那些,你只要有路德维希就够了。可我是你的朋友,我得维护你的名声,但同时我又想,这种维护算什么呢?
你的行为算什么,即使你深爱他--我也同情并接受你违背常理的爱--你对他的监禁和折磨又算什么呢?我被教导忠实于朋友和富有同情心--并一生遵照那教条行事--可我对你疯狂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加以维护的行为算什么呢?至少这对路德维希绝不公平,他是纯粹的受害者。
昨天费迪南·夏普来过我家--你该知道他,他是路德维希的死党--想了解你们兄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拿了你的信给他看,试图让他理解你的苦处--虽然那苦处怎么看也是满纸疯话(至少在正常人看来是如此)--但也许可以引发某些有想像力者些微的怜悯。
他只是沉默,然后说,他很同情你,但他不能失去路德维希。
我知道你不在意同情,不在意维护,甚至不在意朋友,你只在意路德维希。可你的"在意"要杀死他了--也许那根本就是你的最终目的。我无话可劝,你已疯狂,任何关于理智和怜悯的字句都进不了你耳朵里。
我的朋友,知道吗,当最初我知道那个传言时写信向你确认,是准备如果你承认且拒不悔改的话,便和你断绝关系。但是当看到你的信时,我却只觉得悲哀。也许是我太过有想像力了,是吗?
帕伦希尔,所以,只要我还是你的朋友一天,我就会继续做那些你毫不在意的愚蠢维护,即使与整个社交界为敌。很蠢是吗,但我从来都是个愚蠢的人,这点也许是我与你相似的地方--脑袋不知道转弯。
而且必竟我快要失去为你做什么的机会了--当你躺在冰冷的坟墓里时,所有的付出都是蠢话,所以我得抓紧时间。但那以后我仍有一个身份是"帕伦希尔的朋友",我会保有这个荣幸,直到我死。
                     永远是你的
                        阿瑟·艾尔默


路德维希·道森致帕伦希尔·道森

亲爱的帕伦希尔:
我现在很好,从我住的地方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到邮局,但这封信不是从那里寄出的,我寄给迈尔斯,他再寄给你。
别玩那些愚蠢的威胁了,杀了我?当然,反正你早就准备那么干了不是吗,我已经记不清你有多少次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掐得背过气去--每次我都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你不厌其烦地在我的肉体上重复着那些毫无想像力的心理斗争,我则像只被猫玩弄的耗子一样悲惨可笑!如果你要杀我就干脆点,不想杀就别拿你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在我的脖子上磨蹭!
你说你能找到我,那么就来吧。反正我已经死过很多次,虽然很可怕,但经过无数次毫无建设性的重复,我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我很爱你,我当然很爱你,相信吗,当费迪南要我走时,我甚至还犹豫过,一想到我的离开会让你多么痛苦,我难受得简直迈不动脚!而最终让我离去的是我的求生本能--我从未想到我的人生会如此频繁地动用这种本能!
那会儿费迪南警告我:"你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我回答:"生和死是平等的。"
他说:"你不该在这年纪就沉入阴冷厚重的石棺。"
我回答:"可最美的错误总发生在青春里,当你老去,美丽和错误都不会找上你。"
可最后他的话打动了我,他说:"死亡不是游戏,多考虑一下,路德维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决定听从他的意见,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我还不够冲动--也许因为我已经脱离了那个年纪--和你"永葆青春"的本事差得远了。
我这会儿还说不准是否后悔,当在你身边时我觉得死没什么大不了,甚至带着期盼。而现在我同样觉得活着也是件美事--人类总能如此的随遇而安,见异思迁。
你会来找我吗?我等着你,我能想像你现在的样子--多半已经完全发疯,我再也抵不过你眼中的绝望和扭曲,我会被淹没,轻易地。而当你再次看到我,大约也不会再继续那些无聊又折磨人的心理斗争了,直接杀了我,大家都轻松。
我在这里的生活很好,身边有大片的草地和新鲜空气,走过山坡会有一个小教堂,离我住的地方步行大约需要十分钟,虽然建筑设计有些缺乏新意,但里面的玛利亚很美。她总无比温柔地看着我,我常在她的视线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我觉得她在嘲笑我,又在同情我,告诉我要安心等待,等待终有一天回到天父的怀抱,在那里得到永恒的宁静。她的安慰让我觉得内疚,因为我不确定死后会不会继续和你纠缠在一起,而那样的话便是和平静无缘的。
亲爱的哥哥,我突然很怀念以前,靠着你温暖的胸膛,听你说话时胸腔的震颤,感觉你有力的心跳。无论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发了什么疯或是受了什么伤,你总会在那里。在你那里我可以获得安宁,心跳变得舒缓,像个玩累了终于回家的孩子。
可我现在只能从你那里得到疯狂和痛苦了,你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海水,汹涌着绝望,渴望把我吞没。
现在我几乎有些希望你把我吞没了,我就在这安静美丽的仿如天堂的地方等着。我在院里种了些花,每天定时出去散步,和孩子一起玩,做蛋糕给他们吃(实际上是他们做给我吃)。用平淡的生活等待我命运终点的疯狂和美丽,那会像长长静默的夜空,突然绽放出的、灿烂且让人惊艳的一朵烟花吗?
多有趣,像出颓废唯美主义关于疯狂与爱情的戏剧,实际上上帝有时还是挺有想像力的,不是吗?
其实我离开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逃不了,剧本里的人物不可能脱离他既定的命运,而拴住他的,除了精彩的巧合,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是的,他陷在那里,是因为他自己。
我是期待结局的,哥哥。
         永远属于你并且不得不那样的
                  路德维希·道森


帕伦希尔·道森致路德维希·道森

亲爱的路德维希:
我找到你了。
你接到这封信可以逃走,或选择留下等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给你写这封信,也许因为我觉得你会留下,我们一起来结束那烦乱又缠人的命运丝线--它透支狂燃了我们的感情、抽空我们的生命--所以最终迎接我们的只有绞索。
你提到死亡,在我看来那只是深沉无梦的睡眠,代表着遗忘和消失。但并不糟糕,因为我们会在一起。我的路德维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被命运之线缠在一块--那东西打出生前就存在,所以死亡时我们也是要在一起的,对吗?
我的路德维希,我的路德维希,我渴望再次这样呼唤你。我不想说抱歉,即使所有人的都觉得我该跟你说对不起,但在我看来这不是过是既定的命运。
我一直很想念你,没有你便像是失去了一半灵魂,逼人疯狂的剧痛和空虚。这也许是我渴望把--无论是你的痛苦还是快乐,你的眼神还是长发--都吞食入腹的理由。那样便没人再能看见你了,只有我能感觉到你。我相信如果那么做的话,就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和你分开,这是我从未想过,也绝不可能让它发生的事。
知道我见到你时想做什么吗?我想抱着你,什么也不做,只是紧紧抱着你,让我的怀中再次充盈整个世界,和一生的幸福。所以,看在兄弟的份儿上,再挣扎,让我抱你一会儿。我有时总觉得我生命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紧紧拥抱你,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爱你--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爱的话。
永远爱你的那个疯子
帕伦希尔·道森


费迪南·夏普致迈尔斯·利维

亲爱的迈尔斯:
虽然我现在精神状态很糟,但我还是立刻回了你那封歇斯底里的信--是的,歇斯底里,你没有意见吧--因为你看上去比我更糟。
路德维希不见了?是的,这很正常,像我那个不肖的弟弟每天向我探听道森家的八卦劲儿一样正常!帕伦希尔也失踪了?是的,不奇怪。他们在一起?我想是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冥界还是人间--但我猜是前者。
如果你现在已经把你揉乱丢掉的信纸捡回来的话,请继续看。--那只是我的猜测,做不了准,我的朋友。我和你一样希望他们在某地活着,即使再没有看到那俊美面容,和他一起高谈阔论、开怀大笑的幸运了。
当我把他从他哥哥那儿带走时,我就知道他已经出不来了,那是血脉相连的禁锢,连着每一滴血、每一片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丝神经的。你没法挣脱,除非你不是你自己。
可我当时甚至准备把他打晕带走--如果他不肯用自个儿的脚跟我走的话--是的,当我看到他憔悴绝望的眼神时,看到他即将没入那疯狂的深渊时,想到我再也见不到那如阳光般飞扬开朗的朋友时,我痛苦得不能呼吸!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带走他的行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我在对抗某个巨大又疯狂的齿轮,伸出的螳臂被轻易辗成碎末。
你附上的那封在路德维希住处找到的帕伦希尔的可怕的信,你觉得他说吃了他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我觉得他真那么做也不奇怪。
我不想再和你争论什么爱不爱的了,我们的朋友是被过了头的爱情杀死也好,被一个子疯子愚蠢的妄想症毁灭的也罢,当他已不在后,所有的猜测都是愚蠢--对我们更多是悲伤的。
我和你同样希望他还活着,可是我摆脱不了对他们命运的,根深蒂固的悲哀感。
永远属于你的
    费迪南·夏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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