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文二公子来了." 就在着时候, 一个家人来报
"哦, 你带他来这里吧, 正好司徒使节也在." 龙傲吩咐那人带文景前来, 又回头笑着对司徒祺鹤解释道, "文景是我朝右相大人文远的二公子."
"哦? 那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天之内竟得见天朝两大风流人物." 司徒祺鹤附庸风雅的打开扇子摇了摇, 马屁拍的面不改色.
我却是一阵心惊, 文景来了, 那梓衣定是也来了. 司徒祺鹤也在, 若是他两人见了面, 我真是不敢想象梓衣会如何. 老天啊, 求你别让梓衣也来了. 我明知希望渺茫, 却还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子韧兄, 听说府上来了贵客啊." 文景一进来就笑嘻嘻的寒喧起来.
一看来的人只是文景一人, 我不由的在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文景和司徒祺鹤两人已经见过了礼, 就开始站在那处打量着对方. 我看着这两人, 同是羽扇纶巾的风流公子, 但司徒祺鹤却是少了文景那种坦荡清雅的气度, 一看便是耽于酒色的人.
"死文景, 叫你不等我!" 这时, 门外闯进一人, 竟是梓衣! 他还是来了, 我有点绝望的闭了一下眼.
见有人进来, 司徒祺鹤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两人都撼住了. 司徒祺鹤的眼中是惊愕和一丝惶恐, 而梓衣则象负了伤的野兽般, 狠狠的盯着司徒祺鹤, 神情中是欲将对方撕碎的愤恨.
"梓衣..." 我担心的慢慢挪了过去, 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我试图安抚他, 却连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司徒祺鹤现在是东颢的使节, 如果梓衣真做出什么不智的事, 连龙傲都保不住他啊!
梓衣没有说话, 依然恨恨的看着司徒祺鹤, 而对方竟有些惊惶的尴尬. 文景和龙傲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们三人, 但转念之间, 从我们的过往中, 睿智的两人已看出了些端倪. 文景的眼睛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
"呃...侯爷还有贵客, 下官就不打扰了, 改天再来拜访, 舍弟就拜托了." 司徒祺鹤一见势头不对, 匆匆向龙傲告个礼, 就急急的走了. 龙傲也不留他, 吩咐了家人送他回驿馆去了.
司徒祺鹤一走, 文景龙傲两人就围住了还站在原地的我和梓衣. "梓衣..." 文景担心的看着还是一脸怒色的梓衣.
"龙傲! 你最好让这禽兽离小佑远些!" 梓衣突然开了口, 却是对着龙傲, 而且说的话让我们很茫然, 应该防着司徒祺鹤的是梓衣啊, 毕竟以前...
"梓衣, 有文景在的...你不会再..." 我小心的措着词, 只怕提起那段残酷的日子再伤害到他, 文景他们想也是知道了, 都深深的看着他, 无声的承诺着守护.
"你们以为我是在担心自己吗? 你们知道当初钟祺鹤为什么赎我出来!" 梓衣突然急了, 恼怒的吼了出来.
我们三人均被他吼的一怔. 这些不堪的过往我们都极有默契的绝口不提了, 为什么梓衣还要自己把这尘封的伤口翻出来呢?
"你们看我象谁!" 见我们几人还愣在那里, 梓衣一咬牙的把脸一扬, 气恼的狠狠瞪着我们.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梓衣, 象谁? 可是片刻之后我就知道, 因为龙傲他们已经把头转向了我, 眼中是惊异和不信. 细看之下, 我和梓衣确有几分相似.
我呆住了, 整个人象是被从冰水中捞上来似的, 浑身是透骨的冰凉和湿意. 不! 这怎么可能! 我是他的弟弟啊. 但细想之下,却非无迹可寻, 当年在钟府, 我虽然受人欺凌, 但奶娘最忌惮的人却是对我还较和善的三哥, 那时我不明白, 只当是奶娘不喜他, 也没多在意, 也听奶娘的, 少与他来往. 想是奶娘早知道了那人对我的心思了. 想到这, 我不禁一阵恶心, 自己的哥哥竟然...
"现在没事了, 你不要多想了! 小佑! 你别吓我啊!" 也许是我的脸色过于的难看, 梓衣紧张抓住了我的双肩
"天佑, 没事的." 龙傲的眼中也有了止不住的担忧
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我回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 "文二公子不会是专程来这里看东颢国的使节的吧?" 为了缓和气氛, 我故意轻松的和文景打诨了一句.
"鸣凤山赏枫去不去?" 文景也是聪明人, 见我一问, 便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我感激的对他一笑, 这种时候还是找点事做做的好.
虽然才是九月初, 但鸣凤山的枫叶向来来的早, 此时以是一片丹枫如火了.
上山的路上, 我和梓衣并缮而行, 龙傲和文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那两人想是在商议朝中的事, 我们也就不便去打扰.
"小佑, 不如你跟了龙傲, 让他护着你, 我但心那司徒祺鹤..." 梓衣语带担忧的对我说到.
"我便不跟他又如何." 见他紧张我, 我故意语带不屑的逗他. 我自己知道, 即便我不跟了龙傲, 他也会护我的.
"可是..." 梓衣有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和龙傲并不若你们想的那般." 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我有点好笑, 看来龙傲在梓衣心中可没高尚到哪去.
"那你们可是还在意以前之事?"
"以前的事我们早放下了." 我笑笑, "梓衣, 龙傲不若文景, 二公子是闲云野鹤, 无心官场之人, 哪天倦了, 带上你也就天崖海角的去了." 说着, 我偷瞄了梓衣一眼, 如果见他脸上一红, 想来着两人怕是早合计过这事了, 我不由的有点羡慕他们, "龙傲不同, 他虽不是醉心权力之人, 但他尊师临终之托, 天下一日不平, 他便一日在朝. 如今他深得圣恩, 在朝中也算是栋梁之材. 若我是个女子或平常男子, 那便是跟了他也无妨, 天朝民风开放, 朝中大臣赎了青楼女子来做妾或是眷养了伶人小倌的也不在少数. 但我却不可, 你也知我身世来历, 若他真收了我, 朝中必有人鄙薄于他, 就如我现在这般跟在他身边, 都隐有微词了, 我不想他在众大臣间难做, 阻了他的前程. 象如今这般便好, 能助他一臂之力, 为他分担点事物, 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大道理, 我只知道两人要在一处, 管旁人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 若你觉得好,那便好了. 若是龙傲护不住你了, 总还有我和文景." 梓衣有点不高兴, 声音闷闷的, 但最后那句话却是说的认真无比, 知晓他的心意, 我对他感激的笑了笑.
司徒祺鹤自那日来过后, 便再没见过了. 想是他知道了梓衣在, 也没什么脸再来, 而且我想龙傲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不会轻易让他进这侯府的. 渐渐的, 我放下心了, 但又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过, 再七日, 龙傲便要去边关了, 到时候和他一道走了, 也就没这么多的心烦事了.
死水微澜, 风云易起.
就在大军开跋前的四日, 梓衣失踪了!
听文景说, 梓衣那天是去寺里是想给他求个护身符, 本来文景要陪着去的, 但那日校军场点将, 他不得不去, 而梓衣又不喜有家人跟着, 他想不会出什么事,也就让梓衣一人去了, 哪知...
我不该放他一个人的. 自梓衣失踪快两天了. 这两天, 文景反反复复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懊恼和焦急早把他平日里的潇洒自若磨的一点不剩了, 谁还会相信眼前这个双目赤红, 满脸憔悴的人是闻名京城的白衣圣手.
龙府的花厅中, 我们三人一筹莫展的沉默着. 动用了相府和侯府的势力, 早把整个永宁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却还是一无所获. 现在不能搜的地方就只剩皇城和使节住的驿馆了.
隐隐的, 我们都觉得这事和司徒祺鹤脱不了干系, 但无凭无据, 我们根本奈何他不得. 以龙傲的权势, 要了圣旨去强搜驿馆也不是不可, 但一旦找不到人, 那就不是一条欺君之罪可了的, 搞不好甚至会引发两国间的纠纷. 龙傲, 文景两人都是顾全大局的人, 又怎会为一己之私而放家国于不顾?
而我, 早已是一个无国无家之人, 现在我所拥有的也只是身边这几个至爱友人了, 所以我不能再失了他们任何一个,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 我便要去试, 但是这事却是万万不能让龙傲知道的.
次日, 趁龙傲去上朝, 我悄悄出了龙府, 去了位于城西的驿馆.
"你好, 我想见司徒使节, 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 站在驿馆门口, 我对看门的少年说到
"你是什么人, 使节也是说见就见的." 少年见我穿着普通, 眼中露出了不屑
"你就说故人来访就好, 他会见我的." 我依然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那...你等等." 也许是我的态度笃定, 少年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帮我通报一声
看着小厮的背影消失在门中, 那一刻我却有了想逃的冲动, 自投罗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我大约能想到. 我承认我的懦弱和胆小, 我只想躲在龙傲的羽翼下平静的过完一生, 我是怕了苦难, 怕了折磨了, 但我不能不管梓衣, 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对我好的梓衣. 此时, 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了两股力量, 他们在相互撕扯着, 本能让我逃走, 但良心在谴责着我...
正在我挣扎之间, 那通报的小厮已经回来了.
"是天佑少爷吧, 使节吩咐了. 请您跟我来吧." 招呼了我一声, 少年带头向里走去, 语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屑, 还带上了些恭敬.
我想司徒祺鹤早就在等我来了. 退无可退了, 现在我已经肯定梓衣是在他手中了, 一咬牙, 我跟了上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
"司徒大人在里边, 你自己进去吧." 小厮把我带到一间房前, 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
我对他点了点头, 算是道谢. 小厮走了, 我却迟迟没有踏入房门,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去, 也许就真没回头路了, 进退之间, 我举棋不定.
"小佑既然来了, 怎么不进来一叙呢." 我正踌躇间, 房中传来了司徒祺鹤声音, 慵慵懒懒, 却让人心底发寒.
定了定心神, 我走进了房中. 一见我进来, 司徒祺鹤马上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 可是想煞为兄了." 脱去了面具的司徒祺鹤毫无忌惮的拉起我的手, 冰凉的手指便在我手腕间摩挲起来
"小佑今日来, 只想问问三哥梓衣可是在你处." 不着痕迹的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我开门见山的说到
"不错, 正在我处."
"为什么..."不想那司徒祺鹤竟毫不隐瞒, 倒是令我忡怔了一下
"为兄几番去龙府找你, 却被龙傲阻了. 万般无奈, 才出此下策, 请了梓公子来的." 司徒祺鹤说的一脸无辜, 倒象是他掳了人来还是被迫的
"那现在我来了, 三哥可放了梓衣回去."
"当然可以, 但是..." 那人干脆的答应下来, 却留了个但书, 望着我笑而不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被他看的发怵, 明知不会有什么好事, 却不得不问他
"我想什么, 小佑不知道? 实不相瞒, 为兄已经思慕七弟良久了." 毫不避讳的坦言, 司徒祺鹤竟又想上来搭我的肩
"这...我俩皆是男子, 三哥你莫乱说." 我心中一惊, 闪身避了开去, 留他的手尴尬的僵在空中
"哼! 男子又如何? 在天朝还少见了, 我就不信那龙傲留你在身边, 就没有那些龌龊的. 这身子, 这象貌, 你可知当初肖想你的王孙公子有多少. 三哥可悔了当初没带你走, 现在白白便宜了龙傲那斯." 司徒祺鹤不屑的哼了一声, 眼中竟闪现出一丝凶狠
"我们是兄弟!" 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到, 我几乎是惊叫出声. 我以前竟不知这人竟疯狂至此, 若真落到他手上, 我不禁一阵心慌...
"你那娘水性杨花, 你是谁的种, 这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那钟老头能生出你这般人物?"
"你住口!"
愤怒的打开他又伸过来的手, 我娘生前纵有千般的不是, 但她毕竟是我的亲娘, 而且他怎能对一个已逝之人这般侮辱! 这地方令我窒息, 再不考虑什么后果,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想救梓衣啦?" 一只脚才刚踏出房门, 一个阴冷的声音生生定住了我的身形
"你! 要什么就说!" 压下心中怒火, 我咬牙说到
"我要你跟我回东颢."
"不可能!"
想也不想我便拒绝了. 我早先虽想到他会提出的各种各样的要求, 但不想不到他竟然想带我走! 一想到要离开龙傲, 我的心本能的逃避开了, 什么代价都好, 只是不想再分开, 痴也好, 傻也好, 只想陪在他身边.
"怎么? 舍不得姓龙的? 大仇人都伺候得那么高兴, 自家亲人倒是不理了?" 见我拒绝的毫不犹豫, 司徒祺鹤语带讥肖的说到, 眼中满是不甘的忿恨.
"我于龙傲并不是那般, 钟家灭门错在爹爹, 与他无干!"
"你还真护他啊. 不愿意我也不阻你, 大不了明天我去和宏武帝说, 让他赐我们一个兄弟团圆. 依我现在的身份, 皇上一定会怜惜我们骨肉分离的, 到时候那龙傲也不会抗旨不遵吧?" 司徒祺鹤轻巧的开口, 语气中竟没有了方才的不悦, 甚至带上了一丝得意.
不! 龙傲会的. 我面无血色看着司徒祺鹤, 这人! 早把我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 他早看出了龙傲, 梓衣是我的死穴. 到时候龙傲要保我, 就是抗旨. 龙傲为我抗旨, 而我的身份却是连男宠都不如的人, 虽然司徒祺鹤可能不知道凤栖馆的一段, 但一但闹开, 朝中必有人知道, 那龙傲的声誉何在? 天朝颜面何在? 不用想, 皇上也定会把我交给司徒祺鹤.
"所以不如贤弟自己前来, 我们也少了那些周折." 见我动摇, 司徒祺鹤笑的越发得意, 手也轻佻的抚上了我的肩
"你先放了梓衣." 这一次我再没有甩开他, 我妥协了.
"那是当然, 但也要是七弟你来了之后啊, 不是为兄的多心, 毕竟万事防个万一嘛."
"我现在走了, 龙傲会起疑的."
"他三日后就出征了, 七弟你那时便可前来."
"那梓衣?"
"为兄定为你好好待他, 三日后就让他回去."
"你保证?"
"七弟肯来我身边, 我还留他做什么."
"好,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司徒祺鹤抬起手, 在我的掌上轻轻一击.
"我静候贤弟佳音."
再不回头的踏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司徒祺鹤志得意满的声音...
回到侯府, 正遇上龙傲回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大军的调配和梓衣的事情已经让他忙的无暇他顾. 我只道是出去转转, 看看有没有梓衣的消息, 龙傲点了点头, 嘱咐我事事要小心, 不要独自一人出去, 想是梓衣的事也吓到他了.
一天, 两天. 绝望象一张网紧紧的缠住了我, 我却不得不一个人承受着那蚀骨的冰寒. 每天, 我近乎贪婪的看着龙傲的面容, 甚至有时把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打趣的问我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我也只是笑笑不答他, 是的, 想多看他一眼, 我怕以后再看不到, 我怕忘了他的样子.
冷月如钩, 我一人静静的坐在北院的荷塘边, 九月底了, 池中的荷花早就没了, 只剩下一些残枝败叶, 映在清冷的月光下是一片萧索的凄清. 明天,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明天龙傲就要出征了, 而我...也必须如约去到司徒祺鹤身边, 去换回梓衣.
起身想回房, 可身体却象有了自己的意志般, 管不住自己的脚步, 我向龙傲所住的东院走去, 去干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想再看看他吧.
走到龙傲的窗前, 灯已经熄了, 我静静的站在窗前,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还是回去吧, 想着我转过了身.
"谁?" 身后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惊的转过身去, 是龙傲, 只穿了里衣, 正站在房前. 是呵, 我怎么忘了, 龙傲那么好的功夫, 一定早察觉到我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