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是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可是我的心中还是掠过一丝暖意,难为他有这麽一份心。我对他摇摇头说:"可能什麽事情也没有呢,不用担心,你现在去和公子在一起吧,无论如何要保住他,知道吗?"果然,我信任的语气给了他无限的责任感,他用力向我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会保护好公子的,就是牺牲自己也不要紧。" 说完转身向著显扬的车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有些温暖,这个孩子是那样的信任我,也许经过了多年的斗争,我也可以试著去信任一个人,那会是什麽滋味呢?
门吱呀的开了,院子中一个人也没有,平时驿馆的忙碌让现在的安静显得有些的诡异,如果有什麽埋伏的话,想必是在屋中,可是我一定要去探一探,我离开京都的时候已经把平衡的因素都考虑进去了,发生这变故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刚一推开屋中的门,就见寒光一闪,两个蒙面人挥剑向我砍来。我冷笑一声,抽出盘在腰中的软剑,和他们战在一处。生在帝王之家,就要随时有被暗杀的准备,因此历来皇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防身的功夫。也只有显扬是个例外,他从小体弱,根本不能习武。
一面和这两个人打斗,一面在心中转著各种可能性,显然来人的武功不高,如果一定想杀我的话,不可能只派这样的角色来,他们到底做的什麽打算?
!!不过几十招的功夫,两个蒙面人已经被我制服。我点中他们的穴道,进去仔细搜查了一遍,再没有任何埋伏。顾不得心中的疑惑,我快步出去,交代王安他们带著显扬和邵阳进来。
!!安顿好一切後,我让王安把两个点中穴道的蒙面人提了进来,看来要了解情况也只能从他们身上下手了。
!!我走进他们,用剑挑开了他们的蒙面布,可是他们的脸上都是剑伤,有十几处之多,想必受了如此之伤,用刑也不会让他们说出实话。到底是谁,为了认不出人行事如此狠辣?
!!
刚刚他们与我过招时使的是岭南剑派的剑法,这岭南剑派的剑法可以说是普及最广的,只要是懂点武功的人,都能耍上几手。看来他们已经安排好不让我查出是谁主使的了。但是他们忘了,凡是从小练习的武功就一定有痕迹,比如专精暗器的,指尖的茧子一定较厚,而如果是从小练剑的,必然是掌腹的部分茧子较厚,同样练棍棒及其他较粗的武器的整个手掌就会磨的比较均匀。虽然这个线索不多,可是毕竟可以给我提供一点解决问题的方向。
我走进其中一个蒙面人,蹲了下来,检查他的手掌,他的另外一只手忽然动了,眼前银芒一盛,有暗器刺入我的手臂中,随即我手中的剑也刺入他的心脏。
中了暗器的手臂一麻,看样子有毒。我刚点中自己手臂上的穴道,另外一个蒙面人已经自尽了。我苦笑出来,这下子不用检查我已知道他们的来头了,他们是暗门手下,懂得移穴之法,只要去执行任务,就一定要达成,从来不考虑自己性命的,事实上他们每次行动基本都是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但是聘请暗门中人价格不斐,是什麽人要请他们对付我,又不要我性命呢?
这时,邵阳忽然奔了进来,显然是看到我受伤的一幕。
"大人,您受伤了!"我看著他惊惶的表情,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点沈不住气。我对他安抚的笑笑,说:"邵阳,帮我安排一下,一定要保证公子的安全,我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疗伤,你也给我找个安静的环境,另外就是──你进来帮我护卫吧,我不能调动公子那边的人,现在局势未明,我是一定要保住他的。"
邵阳的脸上如此严肃,显然我的信任给了他极大的勇气。他扶著我走到一个相对偏僻的房中,立刻跑出去安排显扬的护卫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让他护卫,他的功夫只能说底子还行,如果真的要对付什麽人的话,可能还比不上受伤的我呢。只是莫名的对他有些信任,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甚至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不那麽紧张了。
手臂麻得更厉害了,看来这个毒挺厉害的,邵阳已经回来了。我让他把我坐的那辆车上的包裹拿来,那里面有能让我排毒的东西。
邵阳飞快的跑出去拿东西了,我趁著这个机会仔细的想刚刚的问题,是谁这样厉害,安排的如此周密?他一定算到我会亲自动手检查刺客的身份,安排好这一切,即借机刺伤我,同时不留任何线索给我。骤然,我心一动,也只有冀王才有此心计。
这个冀王是我的三哥,年纪和我最近,却是野心勃勃,先帝活著的时候就数次意图屯兵谋反,终因先帝的精明始终不敢妄动。
我做监国後,就将他派到离边境不远的溪尾去做他的冀王,这个溪尾离京都足足有两个月的路程,而他身边也有我派去的暗探。一旦有什麽异动,我肯定会知道消息的,所以我出发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他。可是他的消息为什麽如此之快?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早就瞒过我派出的暗探,自己偷偷潜回京都了。
邵阳回来了。手中提著我要他拿的包袱。脸上带著几分紧张、眼中的是对我的担忧,我有点感动,对他来说我还是一个陌生人啊。可是他全心的信赖和那种掩饰不住对我的关心让我温暖。
我指点他拿出我要的那个竹筒。这个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冒险,不过目前的形势对我来说我只能冒险。
我让邵阳坐在我旁边,指著这个竹筒对他说:"这个里面的是‘赤焰',一种有剧毒的毒蛇,可以说见血封喉,可是它有一个用处,它幸喜食毒,现在我要用它吸出体内的毒,但是有一个危险的地方:就是如果时间掌握不好,它吸过毒後就会反把自己的毒噗入我体内,因此,你要好好看著它,一旦它把牙从我身上抬起,你立刻把竹筒底部的按钮打开,那里面有剧毒的东西,它会串回竹筒中,你立刻把竹筒封上,同时把这个解药喂我吃下。因为它在吸毒的同时,还是会有少量的毒液传入我体内,如果你做的慢,我可能会死。你做得到吗?"说完我把解药递给他。
邵阳郑重的点点头,说:"大人,我能做到,请您放心。"
我心中莫名的安心,我信任他,尽管他还只有十四五岁。
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我也重来没有用过"赤焰",到底效果如何,我也无法把握,不过形势已经不容我再想下去了,我撕开手臂的衣服,向邵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打开竹筒了。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我的手臂上已经附了一条红色的小蛇。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来麻了的手臂好像已经有了痛觉,同时一种灼热的感觉从心底升了上来,这个蛇毒是如此厉害,只有少量入体竟然如此难受,这股灼热渐渐烧得我失去了意识,全身都好像僵硬了起来,意识在飞散,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让我安心,那个孩子不会让我有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口中被塞入一股清流,这清流渐渐游遍全身,熄灭了那灼热的心火。我的意识渐渐回到身体之中。 我知道自己没事了。
抬眼看看邵阳,他满脸忧色,我勉强对他笑笑,说:"没事了,不用担心。"
邵阳上前握住我受伤的手臂,对我说:"大人,来人既然只伤你手臂,显然不想要你的命,你为何要选择如此危险的方法?"
我心中暗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他们不想要我的命,可是让我中毒显然是想控制我,我们现在情况不明,已属劣势,如果再受制於人就更难以翻身了。"邵阳显然还是不服,"大人不该以性命做赌注!"这个孩子在担心我,我心中一暖,笑著对他说:"你会让我失望吗?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眼见邵阳脸上还有忧色。我赶快吩咐他出去准备热水,越热越好。邵阳领命而出,我才松了一口气,才认识两日,他已经影响我这麽深了麽?
第六章
邵阳已经出去准备热水,我在屋中静静的分析著目前的局势,身上还有一些酸痛,想是还有些微的毒液在体内没有排出,让邵阳准备热水是正确的,可以利用热水把体内最後一点毒素排净。
好在不会受制於毒素了,即使我回到京都,他也不会占到太大的便宜。邵阳和另外一个侍卫抬著洗澡用的澡盆和热水进来了,尽管我没有说要热水干什麽,邵阳已经猜到了热水的用途。我在心中为他又添了分数,他如此机灵、聪慧,想必可以很好的适应皇室的生活吧。
热水已经注入澡盆,腾腾的热气使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朦胧,邵阳在雾气中看起来有点紧张,我不得不留下他,形势未明,他的存在可以让我安心一点。我让他转过身去,静静的除去衣服,跨入澡盆中。一霎那,热气仿佛将我整个包住,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我开始运功逼毒。
身上只有一点残留的毒素,可是我练的却是邪派的内功,小的时候忙著钩心斗角,忙著确立地位,忙著如何才能生存。後来当上监国後,政务繁忙,如何能有时间好好练习?只有邪派的内功才能练的时间短,却见效快。可是邪派的内功对逼毒实在是困难。我的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始终不能将残留在体内些微的毒素排出。可是毛孔已经打开,热气仿佛要反噬回体内一样,我的浑身仿佛著火一般难受。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抵住了我的後心,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手心中的冷汗,缓缓的,一股纯正的真气开始在体内流转,这真气虽弱,却仿佛绵绵不绝,我引导著这真气,走遍了体内的七经八脉,毒素终於随著热气排出体外了。
我转过头看著邵阳,他的脸全红了,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持续妄动真力累的,年轻的脸上布满疲惫,不管怎麽样,我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个男孩从初次见到他开始,我就隐约感到他在影响著我。
我轻轻对他说了声,"谢谢。"邵阳的脸更红了。我轻轻的拍了拍邵阳的头,对他说:"不管怎麽说,你救了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邵阳的反应大出我意料之外,他似乎有点激动,抚下我的手大声对我说:"我已经十四岁了,才不是孩子呢,我们村里有的和我同岁的已经订婚了!"
我的手僵在那里,有点尴尬,不过心中确是愉快的,还说自己不是孩子,这样就让他反应如此强烈。我忍住心里的笑意,脸上做出严肃的表情,"邵阳,我现在体内的毒已经拔干净了,可是情况未明,我不能冒险,所以出去後,我要自己点住手臂上的穴道,无论谁问你,也不能说我的手臂已经没事了,包括公子。"邵阳郑重的点点头道:"我明白,这样才能让敌人没有准备。"真是孺子可教也。
眼见天色已晚,刚刚排毒耽误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如果还不出去,这陌生的环境、未明的形势加上我的伤势,显扬怕不得急哭了。
大堂中,显扬正在走来走去,看到我出来了。显扬脸上有著鲜见的高兴,他向我跑了过来,有些紧张的问我:"叔叔,你没事吧?"我向他轻轻的摇摇头,显扬高兴了起来,也顾不得和邵阳之间的尴尬,拉著他的手道:"邵阳,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我叔叔,我真是没用,叔叔受人暗算,我去一点忙也帮不上。"
邵阳含笑点点头,显然心中把显扬当成那个他初识时的好朋友了。
王安和他手下的侍卫都已经看出我的手臂一直低垂著,他们的眼中飘过一丝忧色,王安走到我的面前低声说:"大人,你手臂的伤......"
"有毒,我已经封住了穴道,应该可以支撑回京都。"王安不敢再问,我也乐得轻松。
接下来几天,我们一路快速前进,一路上的驿馆都没有人接待,可是再也没有人埋伏在里面袭击我们。我不断以暗号召唤部下,可是始终没有人来和我报告。
我仔细的推敲著目前的局势,如果真的是冀王在捣鬼,那麽他目前手里的亲卫肯定不多,毕竟少数人偷偷离开有可能,大批军队调动决不可能瞒过我埋在他身边那麽多暗哨。现在驿馆中的人都已撤出,又没有安排什麽埋伏,必是他手中没有足够的人力,并且他目前还没有掌握权力来控制驿馆人员的调动,同时控制京都人员的进出,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回去後控制了太後。想想真是麻烦,虽然这个女人一直是作为我的隐性的敌人存在的,可是如今无论如何要救出她来。
邵阳依然和我同车,看我思索的时候他通常不说话,可能是怕打扰了我的思路。和他相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善解人意,又怀著对我莫名的敬意,大部分时间我刚刚想到要什麽,他都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甚至连我没有想到的,他也帮我准备了,虽然路上不比京都生活安逸,可是在他的陪伴下,我并不觉得难过。如果不是对京都形势的忧心,我想这次旅途我会过得快乐得多。
我整理好思路,开始和他说目前的形势,这次虽然形势有些恶劣,但是对邵阳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事,他可以真正开始接触政治的黑暗。
我刚刚说完冀王作乱的可能性,邵阳已经开始分析目前京都的形势了。他低头想了一下,问我道:"大人,既然冀王可以调动的人并不多,为什麽能控制京都的局面?"我在心中暗赞了一声,他直接就问中问题的关键,"他必是控制了要紧的人物,以此来要挟公子,在他心目中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那麽你猜他控制的是谁?"
邵阳沈思片刻,眼睛一亮,对我说:"必是太後!大人说过出来时带的王安等人原是皇城禁军,那麽大人走後,平王和镇国将军定会调其他人手进皇城护卫,那麽就可以给冀王一个机会派人进皇城控制太後。"看著他精亮的眼神,和微微歪头等我夸奖的样子,我点点头,这个邵阳假以时日必不是池中之物。
邵阳又逸去脸上的兴奋,问道:"大人准备怎麽反击?"我笑著对他说,"不用急,我虽然没有完备的计划,可是想来也不会让冀王得逞就是了。"邵阳不再发问,低头消化刚刚知道的信息。
离京还剩不到两天的路程,连续的赶路我们还没什麽,显扬有些受不了了,虽然他口中不说什麽,可是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显黯淡,吃饭的时候也吃得越来越少了,我在心中暗暗叹气,这样的身体和他柔弱的心肠,将来亲政的时候如何受得了啊。
天色又暗了下来,为体恤显扬,我吩咐侍卫们今天不用赶路了,到前面驿馆休息。
吃过晚饭,我一个人站在房间的窗前,遥望京都的方向,一切都很安静,看不出暗藏的波浪,这里离京都已经不远,我最後一次试图召唤手中的暗探,刚刚点燃了手中的信号焰,就见远方一道蓝色的焰火升了起来,正是我手下的暗探和我约定的信号。我心中一震,竟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焰火升起在西南方向,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一片森林。眼下始终没有人直接来找我,那麽很有可能来人已经受伤了。
刚刚走出门口,就见邵阳斜倚在对面的走廊上,微微低头不知道想些什麽,看我出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我一怔,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他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头垂了下去,低低地说了一句:"现在离京都越来越近了,我担心大人......"我不禁哑然失笑,走过去轻轻的拍了他一下,"傻孩子,他们没有得到我在京都的势力分布情况,是不会对我下手的。"
邵阳的脸更红了,却抬起头大声的分辨,"大人,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向对孩子一样看我!"我笑著对他点头说:"已经是大人的邵阳,我现在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你跟不跟我去啊?"
邵阳年轻的脸上泛出了幸福的喜悦。我的信任让他如此开心,我心里也一暖,原来可以放任自己信任一个人的滋味如此美好,这些年的孤独让我疲惫太过。
外面已是黄昏,可是小镇上的人还是熙熙攘攘的,我一面快步向西南方走去,一面看著这些忙碌的人群,不管是现在家境殷实还是现在生活还有点困难的,大部分人脸上都有的是幸福的平静,我在心中暗暗立誓,无论付出什麽代价,我一定要保住这份安定,不要让他们再尝父辈们经历的战乱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