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恨————风岚
风岚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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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歇息,王府管家直接带着墨戎紫宣过了厅堂,再穿行蜿蜒曲折的水桥长廊,最后来到一处周围皆栽种翠竹的楼阁,尚离得远远的,就有一股浓郁药味飘来。走近后,却见得楼前未挂匾额,只在楼边角落有一参天树木上刻有‘落凡尘'三字,字体挺拔飘逸,轻易便可看出提字之人定是人中龙凤之辈。

  好浓的药味。

  这是紫宣进入楼阁后的第一个感觉。楼阁的窗户全部都用厚重的帘子拉上掩住大部分的光,是以整个屋子都颇为黑黝。除了一个奴仆及刚才来的管家、墨戎和紫宣以外,就只有一个坐在塌边的男子正在对躺在床上的人喂药。塌上之人似乎正在昏睡中,药汁全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一声叹息响起,只见喂药的男子直接将药汁喝入口中再低下头,再唇对唇的哺进昏睡的人口中。紫宣顿时惊得呆了--男子和男子是可以这样肌肤相亲的么?顾首左右,管家和那奴仆都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墨戎更是冷了张脸就没变过,到嘴的疑问又这样咽了下来。

  一碗药几乎喂了近盏茶时分才见底,照理说墨戎早该恼怒不悦才是,此刻竟奇异的没有半点表态。塌边的男子将碗递给旁边的仆从,又帮塌上的人掖好被子,才挥挥手示意墨戎等人出楼阁。

  "听说你可以医治他的病,是么?"出得楼阁,紫宣才发现他其实英俊非常,唯惜眉目全是疲怠的神情,本该是英气逼人的眼睛也散尽光芒,只剩下点点的愁绪,一如王府中的其他人。

  "是。"

  "要怎么救?"

  "我有条件。"

  "只要你能救他,什么条件都允你。"

  "若说,我要他的王位呢?"

  "好。"干脆的应声,连墨戎似乎都怔了怔。

  "我只要他活着,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对他倒是情深意重得很。"

  "......我只问你,如何救。"

  "如何救你不用管,只要你别忘记你的承诺。"

  "好,那你要准备些什么?"

  "我要什么自会对王府里的人吩咐,你不用管。"倨傲的神情,连紫宣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男子却并不在意,只是低声对管家说了些什么,又面向墨戎,"若是治不了他,你当如何?"

  "一命抵一命。"紫宣呆住,急忙的扯了扯墨戎的衣袖,可惜墨戎不理他。

  "君子之言重如千斤,你莫忘了。要到什么时候。"那男子也是神色不动,淡漠的继续谈话。

  "三个月。"

  "最多三个月。"

  "好。"

  "他叫李伯。我叫莫宪然,什么事情李伯做不了主的,再来找我。李伯,带两位公子去西厢归还园休息,别怠慢了客人。"也不等李伯答应,莫宪然就转身回到楼阁掩上了门。

  愕然的看着紧闭的门扉,紫宣有点不能理解:就这么走了?难道他根本就不在乎那所谓王爷的性命?但是他刚才明明说不惜一切都要救他的,而且他的神情也......

  手上传来一顾大力,回过神,原来是墨戎拉了他随着管家走,不多时,就到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庭院,林木扶疏,暗香浮动,的确是一个好所在。

  管家大致介绍了庭院的结构,又留了个名唤左儿的童仆,就退了下去。

  现在紫宣是求之不得所有的人都离开。谴下左儿,立时跳到墨戎面前,气急败坏的将他数落一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一命抵一命?我知道你是神仙,你有仙力,你可以救他,可你不是说过你在凡间使用法术的次数有限,连自己受伤都没使用,现下又怎的舍得用在那什么王爷身上了?万一,万一......"

  忽的注意到墨戎的表情,紫宣打了个寒噤,自动噤了声,喃喃的小声道:"我......我不过是担心你......万一真有什么事时......"

  "万一?那你告诉我涟尘在哪?"墨戎的嘴角微翘,形成讥诮的弧度。

  "我......"

  "哼,你以为我可以自由无忧的在凡间耗时间么?若不利用这王爷在人间的势力,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好主意可以找到你那好主子?"

  时限?是了,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层。只是这样一来,救了花神必定会害了墨戎,若是想救墨戎......,不成的,不成的,自己本就是为了救花神才会和他一起,怎么可以为了他而......

  反正自己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况且他在天庭位高权重,即便是过了时限,想来也不会怎样的......

  自私的想法最终占了上风,墨戎却不知道紫宣的脑中正在百转千回,冷冷的撂下一句"早些歇息"就往门口走去。

  "时限是什么时候?"明明不想问的,但是话就这样不由自主的出了口。

  "就人间来说,还有一年多。你放心,你的花神大人聪明绝顶,只怕最后遭殃的是我才对。"身影不停,开了门直接走将出去。

  这是嘲讽吗?还是在怪我?

  半晌失神,紫宣呆呆的看着半开的门,心事重重。

  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不就是自己的目的了?他回到天庭花神的安全便再也无虑,况且他路上对我也不算......好,不算的......

  那心里面势均力敌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在摇来晃去?

  别晃了,别再晃了,花神......是最重要的......,没有花神我早就死了,花神是最......重要的......

  不愿意再想什么,紫宣看了下内室里柔软的床塌,抿抿嘴,和衣躺上。也许真的是累了,不过片刻,就沉沉的睡去。

  "紫宣、紫宣、紫宣、紫宣、紫宣......"

  温柔的声音,细细的,小小声,连续不断的响起。

  是花神知道了他的犹疑,来责怪他了吗?7A96D029D849A95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眉头微微颦起。

  怪我吗?怪我吗?对不起,我不该犹豫的。

  对不起,所以,求你别再叫了,好么?

  "紫宣、紫宣、紫宣......"

  我知道是我不对,别叫了,别叫了......

  "紫宣、紫宣,出来。紫宣,出来啊。紫宣、紫宣、紫宣......"

  猛的心悸,忽然惊醒过来,一头一身的冷汗,风从未掩的窗吹入,一阵哆嗦,好冷......。

  茫然的环视四周,半个人影不见,只有摇曳的暗影在地上投出不知名的形态。

  梦?

  原来是梦啊......

  再也睡不着,手脚有些发软,似乎刚才打到了什么东西,很疼。

  稳稳神,突然觉得屋子里很压抑,四面八方的扑将过来,让人头晕目眩的。紫宣无奈,随手找了件搁在椅子上的衣服,披上就走到庭院中。

  今晚的月色很亮,有点像初逢墨戎的那夜。巨大如轮盘,皓皓的照出庭院里的每一样事物,清晰得仿佛连花瓣上的夜露都看得清楚。

  晶莹的露水剔透可爱,圆滚滚的,在纤细花蕊上要坠不坠,随了滚动的地方不停变换颜色,若绿若红,艳丽非常。

  等等,刚才......好象有银光闪过......

  是,看错了?

  紫宣蓦的转回头注视着刚才看到的那滴露水,那片花海。

  又是一闪,很快,宛若流星划过,璀璨耀眼,却也是眨眼即逝。

  难道......连这王爷府邸里也会有妖精?

  看模样,似乎和自己一般,也是花魄吧。

  紫宣想走近些看个仔细,耳边唤声又起:"紫宣、紫宣,过来,紫宣,快点过来......"

  缥缈虚无依然,但的的确确是花神的声音没错。

  脑中瞬间掠过两个多月前的遭遇,紫宣不进反退,一步步的,朝着月门的方向退去。

  不敢大声喊叫,怕无意中让别人知道自己也是妖精。

  毕竟,在人类看来,妖类有好无坏,纵然是花魄所化,亦无例外。

  在劫难逃了吗?

  为什么......总是我?

  很不甘心,紫宣越退越快。

  "紫宣、紫宣,你不记得我了么?快点过来,我呆不了多久,快些过来。紫宣、紫宣......"

  是花神?

  不是花神?

  花神怎会在此?

  这有墨戎在,花神避之惟恐不及,怎会在此?

  月门遥如在天边,自己......能到么?

  能......到吧......

  眼角好象看到旁边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停,紫宣大惊,转过身,一片无边的银光瞬息将他裹住。

  银光忽来咋退,庭院平静如故。

  乳白的光华下,一派的悠闲光景,露水仍旧艳丽。

  惟有的,不过是方才院心人影,踪迹不再。

  

  16、

  眼睛因突如其来的极度亮光带来暂时的刺痛感,等待半晌,视线才渐渐的清晰。

  什么都没有。

  完全出乎紫宣的预料,眼前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是哪?"

  没有人回应。

  除了依旧的纯白,偌大的地方,连回音都不存在。

  "不管你是妖是魔,是鬼是怪,都出来,既然都能把我虏来,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壮壮胆子,紫宣大声喊了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来是躲不掉了,也没必要再让自己提心吊胆,不得心安。

  "唉,紫宣,原来你真的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我们别了......才三个月不到吧。你未免也太......"

  带点埋怨的腔调,依然温柔如水,沁谧人心。

  不知从哪突兀的出现,涟尘缓缓的朝紫宣走来。

  花神?

  怎么会是花神?

  揉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惊喜的上前两步,却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停下,开口。

  "同样的招数居然用两次,你真当我是白痴么?这也没旁人,回了原身又何妨。还是说你根本就见不得人?"

  涟尘显是一愕。

  "紫宣,你是在对我说话么?"

  "戏弄我很好玩么?你这个魔物,可惜上次就该杀了你的,不曾想你却是半点感激也不懂得,果然是无情无血的妖孽。"

  只怕是再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紫宣的言辞也因此显得激烈尖锐。

  要死就死吧,现在自己这般的两难不下,也许死了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花神的恩,我算报过些许了,余下的只求来世再还。至于墨戎......,自己不过是个替身,就算我去了,他也不会怎么样吧......

  也不会怎么样......

  心头忽拧,难过的情绪明显的升上眼眶。

  "你究竟在说什么,紫宣?我是涟尘,你不记得我了?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墨戎?是不是他为难你了?不如,不如你随我去了,好么?"

  "要动手就快些,别假惺惺的。你究竟是想怎样?"

  "紫宣。"涟尘似乎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些不耐烦。

  "怎么,不耐烦了?果然是魔物的本性难改吧,连脾性都现了,又何必裹上花神的模样,糟蹋他的名声。"哼了一声,紫宣脸上明显的不屑。

  唉,果然是和墨戎呆久了日子,连这种时候的表现都有些象他三分了。

  "紫宣你......,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避开墨戎将你带入我的结界,只为了想见你一面知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如何罢了,你就是用这种脸色让我看的么?"

  耐心耗尽,涟尘终于还是发火了。

  "呵,好大的工夫?果然是啊,要避开墨戎很不容易吧,打不过他就来拿我撒气,真是够卑鄙无耻了。"

  "好,好得很,我是魔物,我是花妖,我卑鄙无耻是吗?那就当我从不曾救过你,不曾教过你,你最好是将我帮你取的名字都改了,免得再和我有什么瓜葛,丢了你的脸。"涟尘气得全身发抖,转了方向就欲离开。

  帮我取的名字?

  紫宣一惊,难道真的是花神?知道这件事情的也不过是自己,寒炔和花神而已。莫非自己这次真的弄错了?

  眼看涟尘转身将走,紫宣再难顾其他,一把拉住涟尘的手臂。

  "那你还记得你怎么遇上我的吗?"

  "怎么遇到?若非那次我提早至了凡间,出游散花时在树下碰到被蛇妖伤得奄奄一息的你,你还活得到此时?若非为了你一句想去天界我便跑去偷那银树兰的兰实,我又怎会有今日?我落成这样没丝毫的怪你,毕竟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不过没想到再见面你竟然会如此绝情冷心。我是妖孽没错,我本就是花所化,但你别忘了,你也与我一样。"涟尘声色俱厉,紫宣不由的松开手,怔然以对。

  "你......你真的是花神?"

  "是啊,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当我没来过,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来扰你。"

  听的如此决绝话语,紫宣顿时慌了手脚。"花神,花神,你别这样,我刚才不过以为你是魔物幻化的形相来戏弄我罢了,我真的不是说你本身,你莫要怪我好么?我知道错了,你救我教我,我又怎么会忘恩负义......"

  当下,细细的就将三月前的事情道来,随着紫宣的话语,涟尘神色稍缓,"你所说的可是实话?"

  "是,自然是实话,我以前从不曾骗过你的,不是么?花神,你原谅我可好?"

  长叹一声,涟尘回转过来。"小傻瓜,那你为何不实说了。我生气的,不过是你口口声声的魔物,叫得我心寒罢了,怎知道又还有这些曲折。你受了这许多的苦,说来也是我累你的,是要你别怪我才好。"

  "不会,我怎会。刚才花神说得也并没错,若非为我的心想,花神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境地,说来说去,其实都是我的不是......"

  话未了,涟尘"呵"的轻笑出声,抚了抚紫宣的头发,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和刚才根本就是两个样嘛。刚才凶成那样,我都以为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紫宣了,现下看来,还是一般的温和解人意,这我就放心了。"

  望了涟尘的笑颜,紫宣习惯性的呆了下,听闻涟尘的话,随即接口:"刚才花神的模样也吓了我一跳,我从未见过花神发火的样子,所以才会以为是早先的那个魔物......"

  再见到涟尘的满面愧疚,紫宣也说不下去了,喃喃的顿下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结界内呼吸可闻,静默非常。

  "是我不对,你我相处这般长的时间,我却如此的信不过你,怨我也是应当。从此以后,你直呼我为涟尘吧,兄弟相称,你可愿意?"

  紫宣受宠若惊,虽说以前涟尘也曾提过一次,毕竟当时情况危急,也没空闲多想,再度听闻,心内翻滚,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话......,可是还是在怪我?那你要如何消气,告诉我,好么?"

  "不是,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花神,我真的可以?"

  "自是可以的,除非你嫌弃?"促狭浅笑,涟尘扬起紫宣未见过的调皮灵动。

  "涟......涟尘......"

  "愿意叫我,便是不气了,对么?那,紫宣,随我去了可好?我不想让你留在墨戎身畔被他折磨......,我带了你,远走天下,游够山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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