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心————凌漠
凌漠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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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多走走相当于复健,对我腿伤的恢复有好处,我自己还走的不太顺利,对这里也不熟,雅季,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雅季心软本来就经不起别人的软泡,再加上英平说是为了腿部治疗,这叫被他所救的雅季更是无法拒绝,可是最让雅季不知所措的却是英平的态度。以前的英平阴沉强势,不容违抗,脸皮更是薄的一点儿异议就会惹的他恼羞成怒。可是现在,他不仅以请求的语气询问自己,而且还拉下脸来说软话,甚至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雅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不好雅季?好不好?"被水树训斥之后好不容易拉下脸皮来的英平看雅季一直没有答复,着急了走上前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边小心的不敢使劲,一边不住的询问着不松口,不自觉中让撒娇的意味变得更浓。
面对这样的英平雅季手足无措的红着脸,完全忘记了要回答,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小护士却已经急得看不下去了,连忙替英平说话。
"好!当然好!反正你平时也不怎么出去,这么冷的天难得天气这么好,你们就去小花园那儿走走,吃药的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小护士说完才觉得自己是多嘴了,尴尬的吐吐舌头,却正好遇上英平感激的眼神,立刻变得精神百倍,决定做英平的帮凶到底。于是在英平的示意下,赶紧把药和水杵到雅季面前,看着雅季把药都吃下去,两个人趁他又羞又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哄带骗的把雅季弄到了室外。
走在午后洒满阳光的花园里牵着心爱的雅季的手,英平沉浸在从未有过的静谧的幸福。手中的柔软微微的有了些动静,雅季试着想把手从英平手中抽出来,可是这一次英平却没有轻易妥协,他紧紧的握着雅季的手,不愿放开。
雅季有些急了,伦力气他比不过英平,在人到处走动的室外他又不敢明显的挣扎,他只能暗地里悄悄地跟英平来回的挣扯着,却猛地惊醒这种小动作在别人眼里简直就象闹别扭的小情侣。他低垂着头微微皱着眉,窘的通红的脸上写满难堪。
."你看不见又路生,我是怕你摔倒,这样好了,一会儿坐下来我就松开你,好不好?"英平看他窘成那个样子心里有所不忍,但是让他就这样放开他又舍不得,只能尽量找个理由安抚他。雅季开始还是有些挣扎,可是后来怎么也正脱不了英平,只能拿这个理由塘塞自己顺从的让他牵着。
英平终于安了心,但是在享受着幸福的同时自责和悔恨也侵占了他的心头。如果他早点儿敞开心胸,如果他早点儿懂得珍惜,雅季就不用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也许他们早就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用象现在这么别扭。
想到这里英平情不自禁的握紧了雅季的手,雅季一紧张下意识的又想要抽出手来,这让英平不由得更加痛恨自己。他竟然对如此纤细敏感的人儿下得了那样的狠手!他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折磨,谁也无法想象,而这样罪孽深重的自己现在竟然又要向他索取爱情!面对这样的雅季,他简直无地自容。
"对不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英平压抑不住胸中的澎湃,忍不住的颤抖。
雅季在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微一愣,对于英平忽然间冒出来的道歉,他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随后,好象有心灵感应般,通过相交的双手,透过那悲伤的颤抖,雅季真切的感受到了那颗真诚的象他坦白的心。
雅季没有再想抽出自己的手,反而轻轻的反握住英平的,透过指尖的交握,他仿佛能触摸到那颗赤裸裸向他敞开的心。轻轻的抚慰着,静静的传递着温柔,直到它再次平静下来。
"......谢谢......" 每次每次都是雅季用那无私的宽容和温柔拯救了他徘徊在危险边缘的心,说着英平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角。他用空着的手轻轻拭去了泪水,另一只手更加握紧了雅季的手。
雅季微笑着,好像鼓励似的也握紧英平的手回应。当雅季意识到的时候两人的手已经理所应当交握在一起。雅季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抽手的时机,也没有再抽手的余地。
雅季从来没有对他对英平所做的一切后悔过,但是嘴角忍不住浮上一抹苦笑。他是不是有点傻......

自那次之后,最常来雅季病房的人由真纪换成了英平。他天天来雅季的房间报道,看雅季吃药,陪雅季做治疗,用不着护士叮嘱,这些俨然已经成了他的责任。他常常跷掉自己的复健治疗,软泡硬磨的要雅季陪他去外面散心,却被水树逮个正着勒着脖子架回去,然后又在雅季颓然想要一个人摸索着回去的时候,突然的冒出来拉着他就跑,气喘吁吁的大笑着,完全不顾耳后水树的暴吼声和再次被逮回去的后果。
他喜欢把雅季带到完全陌生又没太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唱独角戏的说上一小会儿话,再故意弄出自己走开了的声响,然后悄悄的绕道雅季的另一边耐心的等待着。他静静的看着雅季在他刚走的起初轻轻浮上的失望,没过多久反复搅缠着自己的手指却还在顾做镇静,再过一会儿偷偷的伸手在他坐过的地方探摸,在摸到冰冷的空无一人的椅座后,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焦急变了脸色,却还不做任何反应。
每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及时他早就知道之后的答案,他还是掩饰不住失望和恐惧,几乎每一次他都想要结束自己这个无聊的把戏。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雅季颤巍巍的唤出了他的名字,英平摒住了呼吸。
"英、英平?"起初的他是试探着的,也不敢大声。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以为英平真的弃他而去的雅季再也克制不住,浓浓的恐慌写在脸上,从椅子扶手上滑下来的手颤抖着,慌乱的四处摸索着,颤声的呼喊着。
"英平?英平!英平......"
每当这个时候,英平就会情不自禁的冲上去,紧紧的把雅季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知道只有这时候雅季才不会挣扎,乖乖的任由他抱着。他能感觉到雅季的颤抖,甚至可以透过纱布看见他眼中充满的水痕,他恨自己的恶劣,但同时却无比的满足。因为他可以确定,这个时候充斥在雅季心中的只有他,能够被雅季所需要的只有他。
他们整日的混在一起,雅季认识了另一个英平,这个英平活泼,调皮,爱现,爱撒娇,喜欢耍小聪明, 雅季知道这个就是水树说过的以前的英平,那个还没有受到伤害,没有把内心封闭起来,没有让报复支配了一切时的真实的英平。他为英平庆幸,他深深的喜欢上这个英平,可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认清自己的立场。
一阵香气凑到雅季的鼻尖,雅季一愣,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听见耳边英平低低的笑声。
"玫瑰吗?"雅季闻着那淡淡的香味,轻轻的问。
"好厉害!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我是开花店的。这么冷的天能有玫瑰真难的......"
"这是我从院长的温室里摘来的......"
"你怎么......"
"反正我只摘了一朵,而且水树跟他熟的很......快接下啊,我擎了半天了,手都酸了......"
"......送给我的吗?"雅季一愣,惊讶的冲着英平的方向仰起头。
"傻瓜,当然了。"英平温柔的笑着,把花递到雅季手上。"很适合你的颜色,你一定会喜欢的。"
"......很谢谢你,但是送给男孩子,特别是送给我这种玫瑰......不太合适......"适合他的颜色吗?那应该是白色吧。因为他记得以前英平曾经说过他很适合白色。但是早在多年以前他已经失去了适合那种颜色的资格。而且玫瑰是送给恋人的,他也没有资格接受。雅季苦笑,并没有接下。
"说什么傻话,我的这种玫瑰只为你而送!"英平的语气听起来很恼火,所以当英平把玫瑰强硬的塞进雅季手里的时候,雅季没有再拒绝。他摸着那处理过的光滑的枝干,透过枝干上去刺留下的疤痕感受着英平无言的温柔。

二十六
这天的早晨雅季象往常一样一边慢吞吞整理着床铺,一边等待着英平。但今天的等待相较于平常仿佛漫长了好多。
"你今天可以出院了。"耳边不断回响着医生刚刚巡诊时说过的话,一想到他拆开纱布之后就能看到英平,高高挑起的嘴角掩饰不住他心中的喜悦。
迫切的想要让英平知道,却又害怕遭到和上次同样的尴尬和打击,雅季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就听见开门的声音。雅季把狂跳到嗓子眼的心和着唾液费劲的咽下去,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英、英平吗?"
"是我!"英平的声音依然低低的很温柔,而且加了些显而易见的兴奋。知道他今天心情很好,想着‘也许今天不会遭到冷漠的答复'的雅季刚想开口,却被英平迫不及待的声音打断。
"我要出院了!!"
"......什么......"雅季先是一愣,接着,心猛地一下收紧了。
"我现在要出院了!"英平大声的宣布,高扬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喜悦。
"......是、是吗......恭喜你......"好像是从云端一下子摔倒了深渊,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雅季有些蒙了,他呆呆的,他想过千个万个答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一个。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努力扯着嘴角,好久才挤出句话。
"好了,我们走吧,车在门口等着了。"帮英平提行李的水树已经来到门口,雅季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呆站在原地,他不知道他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来送送我吧。"英平理所应当的拖起雅季的手就往外边走,雅季下意识的猛地甩开英平的手,英平一愣,担忧的望着雅季。
"雅季,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自己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资格对英平发脾气?指责他玩弄了自己的感情却又不预知一声就要走吗?如果英平反过来说他自作多情,知道他有了心上人还沉迷在这爱情游戏中,他该怎么回答?他能坦诚的回答是吗?
雅季深深的垂下头,把脸挡在阴影里,不想让英平最后看到的是如此卑微的自己。他感觉到英平又握住他的手,但是他没有勇气再甩开英平的手,他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被他牵着手。他对小陆羞愧,他也依然十分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在这最后的最后,自尊脸面比不上那个他唯一想要独占的男人的碰触,而他也只能奢求在这最后的手指交缠之后,那个人的指尖能留有那么一点点儿证明他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温度......
从三楼的病房到停车场,近的好象一步就能迈到。到了不得不道别的时候,英平面对着雅季,一只手顺着雅季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只手仍依依不舍的牵着雅季的,久久不愿意道出那两个字。
"好了,别亲亲我我了,快上车吧,司机都等急了。"水树实在看不下眼去,在一边催促着。
就在英平要松手的一刻,默的感觉到雅季的身体在颤抖。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他的鼻翼轻轻的扇动,尽管看不到他重重纱布遮盖下的眼睛。英平心中一窒,猛地返回紧紧的抱住雅季。
"雅季......你舍不得我吗?我......"
"英平!"英平要说的话猛地被水树喝止,英平也好象想起什么一样,赶紧收了口,然后微笑着捧起雅季的脸。
"在医院里呆了三个多月,有些想家了......我回去了......"飞快的在雅季的唇上掠过一吻,英平终于转身坐进车里。
初春的风还很凉,抚过雅季那被沾湿的嘴唇,不留痕迹的带走了英平留下的温度,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外面冷,我们回去吧。"水树的声音唤回了雅季随英平飘远的心。
雅季轻轻点点头,随水树进去。大约快走到雅季病房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冲着他们越来越近,雅季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冷风一带,只听水树闷哼了一声,什么东西‘噗'的撞进了水树的怀里。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耳边夹杂着怒气的急躁的责问声显然是对水树说的,但听那语气显然是已经放了心。可是那声音传到雅季的耳朵却让他的心一窒,那个声音是......小陆?!
"我们去送英平了,他今天出院......"水树压抑不住有些无奈的语气,但是仍然好声好气的解释。
"小陆?"刚才为英平送行时没有看见他,现在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恋人的归来吗?可小陆根本没有注意到雅季的声音,他只是一个劲的冲着水树抱怨。
"英平都出院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我们也回去!"小陆二话不说拖着水树就要走。水树挣开小陆的手,有些不耐烦,但仍然压抑着,让自己尽量平心静气。
"我要等雅季的眼睛的最后报告,今天下午就能出来,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他不是有主治医生,干嘛你非要留下来?!"一听水树这么说,小陆的口气立刻冲了起来。接着雅季就觉得一股怒气冲着自己扑过来。
"水树是我的!你不要老缠着他!!"
雅季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一向亲密的叫他"雅季哥哥"的小陆,今天竟然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你"来警告他,更另他震惊的是小陆竟然在向他宣布他对水树的所有权。
"陆!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雅季说话?!快道歉!"水树显然是生气了,飚升的语调清楚的说明他此时有多么的恼火。
"我不道歉!绝不!是他不对!他已经有了英平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挣你?!你是我的!是我的!!!"小陆才管不了那么多,他怒等着水树叫嚣着。
"你、你们......"雅季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有些站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小陆的口气,绝不象是开玩笑,可是,如果他跟水树是一对,那么英平......
"你、你跟小陆......那、那英平......怎么办......"
"雅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看雅季的表情水树大体也明白了雅季指的是什么,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雅季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他紧锁眉头,忍不住有些懊恼。他伸手抓住雅季的肩头,一字一句的郑重开口。
"先不管我和小陆是什么关系。英平,他心里没有一秒钟想的是别人,他从头到尾爱的只有你!只有你佐藤雅季一个人!你明白吗?!"
"英平......和小陆不是......"
"绝不是!!!"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被水树放在一边的小陆眼中微微含着泪,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陆!陆!"水树胸口一窒,再也顾不上别的,急急得追上去。

象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在胸中翻滚涌上心头是何种滋味,雅季捂住胸口,久久不知所措。他好像错过了什么,在他还没有想好该不该伸手的时候,那东西已经飘远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失去',他需要时间,他要好好想想......许久,他跌跌撞撞的摸回自己的病房。
"雅季,你怎么磨蹭这么久才回来,我正在给你收拾东西,一会儿等报告出来,我去拿了药我们就可以走了。"一进门,真纪就迫不及待的对他说。
"你过来挑挑你还要的东西,其它的都扔掉好了......快过来啊!"
"好......"雅季应着,泪水早已经盈满了眼眶。如果是下午,也许他最后还可以看看他,可是英平走了,连一刻也不愿意等他......
得知雅季出院的消息真纪高兴极了,一整天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察觉到雅季的异常。他一瞥眼看见窗台花瓶里的玫瑰,更是惬意,顺手拿过来在鼻尖嗅了嗅,向雅季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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