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心————凌漠
凌漠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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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中猜测了千万遍,甚至已经认定了那个不顾一切保护了自己的人的身份,但是他抽动的嘴角哆嗦着却始终问不出那句会成定局的确定的话。
头顶忽然传来吃力的笑声,雅季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而那张脸却迎合的更加贴上他的手,留恋的反复磨蹭着。
"我一直......呼呼......一直好想要你这样摸摸我......呼呼......"那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时不时还夹杂着剧烈的喘息的声音让雅季一阵揪心,那热气呼在雅季的手上暖暖的,却说不出的悲凉,雅季再也没有勇气抽回自己的手。
"你看不见东西......呼呼......所以常常用手摸......你常常会不经意的就摸到别人,可是从来都没有摸过我......呼呼呼......还有摸到那小子的那次,我好嫉妒......又很羡慕......"
"我常常在想......被你摸到会是什么感觉......呼呼......为什么那些被你摸到的人......脸上总是带着那么幸福的表情......,所以......我也好像被你摸摸看看......呼呼......"
英平很幸福的笑着磨蹭着雅季的手,完全沉浸在那自己制造的小小的幸福中......
"它好柔软......好舒服......呼呼......还会有淡淡的你的味道,幸福的味道......我今天终于品尝到了......咳咳咳咳......"
英平好像要把内藏都要咳出来似的剧烈的咳嗽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而雅季的手也随之剧烈的颤抖着,颤抖到心碎。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还有......你总是不愿意叫我的名字......总是‘你、你'的,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可是我好喜欢你的名字......好喜欢叫你的名字......多美的名字,呼呼......我真想一辈子在你耳边这样叫你......雅季,雅季......咳咳......雅季......咳......雅......咳咳咳......"
"英平!英平......你别再说了......"泪水悄悄的从眼眶中溜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流进耳窝,粘湿了耳边的头发。
"不......你让我说,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呼呼......想了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
"虽然说出来会很丢脸......我一直没有勇气跟你说......但是,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了......呼呼呼......雅季,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可是以前的你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越想把你握在手心里你就离得越远......呼呼咳咳咳......而现在的你就象是堕入凡间的天使一样,那么圣洁......离我那么遥远......呼呼......任凭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凡夫俗子怎么踮高了脚尖,却连你的一丝衣角都触摸不到......咳咳咳......"
英平不停的咳嗽着,到了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不停的咳嗽。雅季焦虑的像要捂住他的嘴,不要他在说下去,可是却弄了一手的粘湿。那时异于唾液和汗水的浓稠的液体,夹杂着咸腥。雅季整个人都呆住了,只不住的眼泪哗的倾泻而下,他用沾满了血的手试图想要捂住英平还要开口的嘴,却颤抖的连如此近的目标都对不上。他只能无助的握着那只手,哽咽的一再恳求英平。
"求求你英平......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英平仍然咳嗽着,尽管已经脱力到紧紧贴着雅季,却仍然坚持支撑着所有的力量,不然一丝一毫重量压在雅季身上。
"雅季......我真的好后悔所有对你做的伤害......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害你眼睛失明......呼呼......虽然我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要求的人,尽管你能摸摸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雅季......咳咳咳......咳咳咳......我好想让你再看看我......我想把我的样子深深刻在你眼里、脑里、心里,我好害怕你会忘了我......咳咳咳......呼呼......咳咳......雅季,我求求你......看看我,再看看我......"
肩膀用力的抽动,英平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雅季的胸前,哽咽得哭起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英平哭,但是这一次却让雅季说不尽的心酸。就像胸口被活生生的撕开,挖出心脏任人肆意撕扯玩弄一般,那种从未有过的心痛简直沉重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在听到英平如此的告白,在知道他为了救自己受伤流血之后,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看见,好好的检查他的伤势,他甚至连他现在是怎样的处境受了怎样的伤,哪里破了,哪里流血了都不知道!!
我想看看他!就算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就是在现在,我想看看他,请让我看看他!!雅季就是这样不住的在心里向上天祈祷着。可是就算他在怎么努力,在怎么诚恳,他拼命睁大了的眼睛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心急,心痛,心碎......
雅季知道这时候的英平肯定是在看着自己的,他努力的想要忍住每一滴泪水,而那泪去偏偏一波一波的接踵而至,让他甚至来不及擦干净旧的,新的就淹没了原来的泪痕。
英平拼命的咳嗽着,却破涕为笑,他用尽全力的抽出一只手,万分怜惜的轻拭着雅季脸上的泪痕,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这次是为了我吗?"
雅季没有丝毫犹豫,拼命的点着头。英平安心的笑了,他俯下头在那娇艳的红唇上落下一吻。尽管那是个轻微而仓促的吻,但是雅季却尝到了那吻里浓厚的血腥味......
"咳咳咳咳咳............咳咳......"英平眼中的雅季渐渐变多,慢慢变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像最后把他看清楚。
"那个小子说得很对......呼呼......轻易的把你托付给别人的我真是死不足息......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呼呼咳咳咳......就算你恨我怨我也绝不会再把你交给任何人......我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打不走,骂不走......咳咳......可是......现在好象不行了......我......好不甘心......好不甘......"
"不!不!"在英平倒下来的那一瞬间,雅季仿佛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他那依依不舍的愁容,之后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
"英平?!英平!!英平!!"
猛然失去的感觉让雅季彻底的崩溃了,他紧紧的抱住倒在自己胸前的英平血流不止的头,歇斯底里叫着哀求着。
"真纪!佑介!救救他!!!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当水树和英贤闻讯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佑介绑着绷带一脸疲倦的靠在椅子上,真纪则手足无措的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两人衣服凌乱,灰头土脸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着伤,从他们这么凄惨的模样上不难看出他们来的时候有多么的仓促。
真纪一看到英贤,扑上来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英贤疼爱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知道他还没有从接二连三发生事件的惊恐中平复下来。
佑介还算理智,他看看两人,轻轻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是这么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吃疼的扯开嘴角。水树看着他脸上的伤,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找了个熟人把他带进手术室看看英平的情况。
不一会儿,水树面色凝重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真纪掩饰不住心中的矛盾,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英贤开着水树的表情,心里有了个大概,拧着眉头缓缓开口。
"怎么样了?"
水树环视三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到真纪身上,丝毫不客气的狠狠的瞪着他。
"他本身伤势就很严重,脑震荡,多处骨折还有内脏破裂,光是这些就够要了他的命的。主治医生说他被送来的太晚了,失血过多不说,已经错延误了的抢救时机,现在生命垂危,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他也只能尽力搏一搏。"
"我们已经尽快把他送来医院来,可是因为地震......"真纪知道虚弱的解释。
"你不是巴不得他死吗?!"水树血红着眼睛吼回去,一幅要把真纪生吞活剥的样子。
"不是......我......"真纪拼命的摇着头,但是却怎么也招不到为自己辩解的词。
"好了水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样对真纪太过分了。"英贤抱住真纪的手稍稍的用了些力,支撑着真纪摇摇欲坠的身体。
"真纪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他绝对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情的。大家都是从心眼里担心英平的!"
佑介想要维护真纪,但是作为外人,他没有说三道四的立场,现在听英贤这么说,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水树猛地抱住头,无力的倚倒在墙上,喉咙中轻轻哽咽着。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后面的话完全已经说不出来了,水树垂着头,低声的吟泣着。
"好了,英平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英贤怕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雅季......雅季在什么地方......"好不容易把躁乱心情平静下来,水树抬起还带着泪痕的脸问着。
"在病房里,他伤到了腰和腿,现在都不能动......"真纪应道。
水树点点头,站起身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的他诚恳的看着真纪,带这些恳求的缓缓开口。
"我知道英平以前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不敢奢求你原谅他,但是看在他为了雅季豁出性命的份上,如果他真的大难不死,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在阻挠他跟雅季的事情?"
真纪心里矛盾极了,可是在发生了地震事件之后,他确定了英平的心意,他也明白了,也许雅季是真的爱着英平的,思量了好久,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水树好像松口气似的对他客套的笑了笑,转身走向雅季的病房。
轻轻推开门,只看到床上侧卧着身体的一抹单薄的背影,原本以为他睡着了,刚想离开的水树偶然发现那纤细的肩膀竟然在轻轻的抽动,偶尔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抽咽声。
水树轻轻走上前,绕过床来到他的正面,默然发现那张遮掩在被子和枕头中间,淌满泪的憔悴的小脸。那哽在喉咙中间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时不时的因为喘不过气来嗝噎的颤抖着,让紧紧揪住被子蜷缩着的娇小的人儿更显得楚楚可怜。
"雅季......"水树低声轻唤,生怕吓到他,尽管这样,那小小的身体还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从被子里面露出半张脸。
在看到是水树之后,那因为知道有人而赶紧收起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下来,在他被泪水模糊的脸上留下了两条清楚的痕迹。

"怎么办......呜呜......"水树怜惜的看着雅季哭的红肿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那凄楚无助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

英平被推出手术室之后立刻被送进加护病房,医生说虽然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处在危险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必须要严加看护。众人面色凝重,几乎跳出喉咙的心始终不能落回原处。
虽然加固病房是严禁非医护人员入内的,只有一整面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几个人还是轮流在门口守候,整日提心吊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别人还好,即使不能进入最起码还可以隔着玻璃看看英平的情况,可是雅季,腰部受伤的他好不容易争得了医生的同意坐着轮椅被推到英平的病房前,伸手却只能触摸到那冰冷的玻璃墙,看在别人眼里都说不出的心酸。
这样的日子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二个礼拜,好不容易挨过了危险期的英平,被从隔离的加护病房转到重病房,尽管如此,英平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整日在低烧煎熬中的他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伤口恢复的情况更是让人忧心。
而雅季这边,伤势治疗的情况倒是很顺利,一个人单独行动几乎也没有问题,医生也说再观察一阵子就可以出院。只是坚持整日陪护在英平身边的他几天下来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型,惹的众人无比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他。如果强迫的把他带回自己的病房休息,前脚人刚走了,后脚他又偷偷的溜回英平的病房。就算气急了想要责骂他,他诚恳的低垂着头,内疚又无助的模样却让人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不了了之。到了现在,就连护士们都知道,如果在他的病房找不见人,就一定是在英平的房间里。
这天水树拿了报告就来到英平的病房,果然看到雅季坐在英平的床前,双手握着英平的手,一个人在默默的落泪。听见开门的声音,雅季赶紧松开英平的手,把脸别到一边悄悄地把眼泪抹掉,才转过头来。
"哪位?"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他把一切掩饰的很好。
"是我。"水树情不自禁体味着雅季独自吞食的苦涩,淡淡的渗入脾肺。
"水树!医生说什么了?他的情况怎么样了?"雅季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抓住水树的胳膊急切的追问着。
"你放心,他没事的,医生说他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他比较壮实,应该很快恢复的,你别担心。"水树安抚的拍拍雅季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这次来是为了你的事。"
"噢。"雅季淡淡的应了一句,有些失望。
"你眼睛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如果你配合治疗的话,复明的机率是百分之七十。主治医生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对治愈很有信心,而且费用也不是问题,只要你同意,我们立刻就可以开始。"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雅季考虑了良久,早在几年前他已经知道他的失明只是精神原因,单纯眼睛机能的治愈率很高,但是要在多年之后,事过境迁的现在揭开他封存了所有伤害的疤痕,那种恐慌是他无法承受的。他有他拒绝的理由,可是有不知道怎么向一番好意的水树开口。
"只需要动一个小手术,手术之后除了要蒙上眼睛以外,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不便,你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水树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有他的使命,他不到英平是否能真的挺过来,但是他要在他真的咽气之前,在他还有机会知道的时候,完成他一直困扰于心的愿望。
"可是我......我还是......"雅季犹豫着,水树的话说中了他心里的另一个想法,其实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英平,即使是现在在他身边都觉得不够,他又怎么能离开他一份一秒。
"雅季你听我说!"水树强硬的抓住雅季的肩膀,强迫他从自己矛盾的想法中走出来。"说实话,连我都不知道英平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你想再看见英平吧?!你想一直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吧?!可是你这个样子谁能放心的下你?在大家的眼里你同样是需要照顾的人啊!"
水树稍微停了停,尽量的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让语气变得平和下来。
"所以,为了英平,你愿意治疗眼睛吗,雅季?"
"......我愿意。"良久,雅季终于下定决心的点点头。
"谢谢你。"水树激动的抱住雅季,长长的出了口气,露出英平出事以来第一个会心的笑容。

"你的手术很成功,但是这只是整个治疗的初期阶段,后面的治疗精神治疗和物理治疗也希望你能积极配合。特别是精神治疗,很关键。"雅季静静的坐在病床上一边倾听着手术后医生的叮嘱,一边被更换着缠在眼睛上绷带。因为他的主治医生是水树的朋友,所以说话十分温和,又很衷肯。
"嗯。"雅季轻轻点头。
"你的情况我大体听水树说了一些,精神治疗期间可能会很辛苦,希望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千万不要再有‘看得见是种负担'‘不想看见'这些想法。"对于医生无意间一句话雅季的身体一僵,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对于他一系列激烈的反应,医生不可能觉察不到,他叹口气,安抚的拍拍雅季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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