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风中绯尘
风中绯尘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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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在即,江烨告诉我,别忘了在武当,我永远有个大哥。
"我不会忘的。"
我笑,与他击掌为誓。

11~酒量
与江烨分别後,我带著霍安死活塞给我的盘缠,坐著车一路南行,直至到了杭州。
人云:
提到江南,便不能不提杭州。
来到江南,便不能不到杭州。
杭州。於我,一直有份特别的感情。
因为,娘曾说过,杭州,是她的故乡。
******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天生就会惹麻烦,还是麻烦生来就喜欢找我。
总之,我在的地方,总会遇上多多少少的麻烦。
驻足,观望著太白居门前的纷争,我终於选择了移动脚步。
******
杭州几座知名酒楼之一,太白居。
门前,三名壮汉正揪著一个穿著破烂、腰间挂著个紫红葫芦的老头儿往下推。
"去去去! 没有钱还想喝什麽酒?知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去,少在这里挡爷爷们的财路,臭叫化子!"
"嘿嘿......各位大爷,小老儿实在想喝几口,这个,能不能稍稍通融一下?等小老儿有钱了......嗯......"
老头儿被狠狠推下,却不恼不气,陪著笑脸,搓著手,一副企图讨好的谄媚神色。
"有钱?就你那穷样还想有钱?哈哈......等下辈子去投个好胎再说罢!"讥笑著,一名大汉抬脚,将走近的老头儿再度踢开。
"唉......不行啊......我,我这个肚子里有条酒虫,每天不用个几斤喂饱它还真不行......嘿嘿,各位大爷,你们能不能就赏我那麽一口酒,就这麽一点点......啊,就好......"老头儿指著肚子比划,愁眉苦脸地嬉笑著,无奈几人死死把在门前,一味地将他往下推。
"出去出去!没钱就别想喝酒,这是这里的规矩!"
"大爷们就行行好吧,我实在是几天都没喝酒了,实在......难受啊......"
"去去去!大爷这里没有白喝的酒!"
一名壮汉被扰得烦了,扬拳便打,却,猛然停住。
眼前,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喂!这些钱,应该够了吧。"我晃晃头,斜眼瞥著那三名几乎要将眼珠瞪出来的壮汉,"不够的话,我还有的是。"霍安的大方慷慨,我到现在还剩下一堆呢。
拿出钱袋故意摇得丁当响,我昂头挺胸,视若无睹地穿过三名壮汉,走到老头身边。
摆出自认还算亲切的笑容,"喂,老伯,要不要跟我上楼,我请你喝酒啊?"
******
"给我打十斤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然後有什麽好吃的,通通端上来!"
捡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将一锭银子往桌上狠狠砸下,然後便朝身边几个势利家夥大声吆喝。
"是,是,小人这就去准备。"一人顿时匆匆下楼。
我感慨,银子的力量就是大。刚才还是大爷的身份,转眼就成小人了。
觉察到某种注视,我斜眼向另外两个杵在原地的,凝眉,"看什麽看?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
"不......没有,没有。"
我一瞪眼,"那还不去张罗!大爷们都满意了,这银子就是你们的!"
"这就去,这就去。"两人顿时争先恐後往楼下挤去,转眼便不见人影。
我嘿嘿笑。
你必须承认,银子,就是好东西啊!
回眸,正对上一双也是紧盯著我的漆黑圆眼,我愣了愣,难道我今天脸上真有什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也是总有人这麽盯著我,但是每次我都没发现脸上有东西啊!
"老伯......你干嘛一直看我?"
他的眼中立刻透出几分尴尬,轻咳一声,别眼道:"没什麽,没什麽,是,是老头子我糊涂啦......"
糊涂?我不解。
我只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很古怪。
这,就叫糊涂?
耸耸肩,对於别人不想说的,我也不打算追问。
虽然这句话用於此有些不适合,但,人知道得少些,总是会比较长命。
特别,是身处江湖。
几坛酒很快便上桌,我笑嘻嘻地学江烨那套对他一拱手,"老伯,这回你可以好好痛饮一番了。喝光了,尽管再叫。最好是......连一个月後的酒瘾也一并喝足。"
看我一眼,他却连个谢也没有,一反方才在酒楼外的讨好谄媚。
我却开始觉得他很有意思了。
拿起酒坛,他倒满了面前的海碗後,一饮而尽。
再倒,再饮;再倒,再饮。
反复五次後,我暗暗称叹这老头儿的酒量。
他这种喝法,彷佛碗中所盛并不是烈酒,而是平常白水,甚至,连很多人喝水也没他这喝法。
不经意地,我扫过立在一旁、刚送酒过来的小二,他的脸白了。
"大......大爷......"不等我问,他已经自己开口,"这酒是小店的招牌陈酿,酒烈而酣,号称十日醉......就是说喝了,喝一杯,便会醉十日,喝多了,还会醉死......就算是我们这最能喝酒的壮汉也喝不过这十斤,何况......"
"何况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是不是?"闻言,那老头猛地哈哈大笑,将空已见底的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转向我道:"小子,他的话你也听见了。老头子我一个人正觉得喝酒没意思,你敢不敢陪老头子喝上三十碗这酒,比一比谁撑到最後?"
我看见小二的脸更白了,苦得简直能挤出水来。
估计这小二现在一定觉得老头是个扫把,是灾星。不过,我倒觉得他更有意思了。
"老伯既然有兴趣,我不奉陪岂不是太没趣了?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我故意停顿。
"不过什麽?你是酒量不行还是怕了他的话,不用撑面子,你实说罢!"老头单眉一扬,眼中明显露出‘看你也知道你不行'的光芒。
小看我?我邪里邪气地笑了。
你可以小看任何人,不过最好不要小看我。
一个自小就拿酒当水喝的人,可以对任何事情都不在行,却唯独除了他的酒量。
"不是。"我缓缓摇头,"只是这事情要公平一点,既然老伯已经喝过五碗,那我也要先喝五碗才行,否则就算我赢了,也是赢得不太光彩,说出去也不太好听,最终还要落一个欺老的名声。"
老头一愣,随即爆出大笑,"好小子,真是看不出来,好!好!好!"
‘好'字连道三声,我於是笑得更加灿烂。

12~赌局
"上酒!"
将一坛已空的‘十日醉'甩到脚边,我朝小二喊出了不知喊过几次的话。
小二急忙将一坛揭封的酒送至桌上,老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犹自将面前的海碗倒满。
我们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围观者,惊叹声此起彼伏。
"老伯,这可是比酒的最後一碗了。"端起面前的酒碗,我一饮而尽。
"好!"老头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往桌上一拍,拿起碗也是一饮而尽。接著,将空坛往旁边一推,犹自仰天长笑。"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老伯醉了?"我看著他已有几分微红的面皮,笑问。
"胡扯!"大掌重重一拍,方桌顿时跳了一跳,"老子怎麽会醉?就算世人都醉了老子也不会醉!"

"好一个世人皆醉我独醒!"我立刻喝彩,带头鼓掌。
周围,掌声四起。
"哈哈哈哈哈......"老头跳起,敲著桌子大声吟诵:"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後千载名!"接著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满是意掩不住的豪放。
"小子,你有趣,我老头子已经多少年没喝得这麽痛快了!真看不出你年纪这麽小,酒量却和老头子我差不多,有素质!有前途!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撑著下巴,等著他笑。
待他笑够了,才凑近我,"小子,你叫什麽?"
"剑寒,辛剑寒。"
"哦......"
我盯著他,清楚地看见,他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眼神。
"这名字不好?"试探性地问。直觉地感到他对我有一番我无法理解的看法。
"不,不是......"他扯开笑容,"很好,很好......"
瞬间变换了神情,一把扯住我,"来,来,不管他那些劳神子的事,我们再喝几碗,你小子可不许说不行了!"
"怎麽会。"算了,既然是劳神子的事,何必再想。"只要老伯高兴,再喝上几杯都是没有问题的,不过......"
"不过什麽?"
"不过......"我笑嘻嘻地,将身上的葫芦解了开,放在桌上。
酒逢知己,千杯少;美酒佳酿,不嫌多。
谁知道错过这次,以後还会不会再遇到这麽合我酒品的人。
美酒独酌,总是少了那麽一点滋味。
"咱喝不惯那淡酒,要喝,也要喝这个。"
拔出瓶塞,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在空中飘散。
我听见四周咽口水的声音,我也看见他的眼睛立刻直了。
"来!"我从怀中掏出两个古藤杯,倒满了猴儿酒,笑著一伸手,"咱们不醉不归!"
******
等到两个酒鬼酒兴方艾,从酒楼走出,已经是日落西山之际了。
口中依旧念著行酒辞令,微醺的我们相偕而出,彼此皆有意犹未尽之感。
"三桃园呀......七巧七呀......八匹马呀......满福寿呀......"老头儿喃喃地念著,"他奶奶的,你那个什麽猴酒的,真是......真是他妈的极品......"
"那你......看看!"我笑著。可惜,如今酒空,只剩下葫芦了。难得遇上解酒人,可叹可叹,酒还是少了点。
再走几步,老头猛然驻足停止,连带著我也踉跄一下。
"小子,你请老头子喝了这麽好的酒,老头子要怎麽报答你呢?"
"报答?"我眨眨眼,"我做了什麽值得有恩老伯的事吗?"
他猛然一愣,"小子,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老头子可是从来不欠人家什麽情,你既然请老头子喝酒,老头子就一定要做点什麽回报的......"
"可是......"我打断他,"我就是不记得刚才有请过谁喝酒啊!"
"你......"
"哎呀,老伯。"我笑著再打断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何必计较那麽多呢?再说我这人记性不好,喝了酒,就什麽都忘啦!"
愣了愣,他忽然大笑。"白活了,白活了。这麽大把的年纪,居然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看得开!"
我再笑,"老伯,你说什麽?我怎麽都听不懂?"
"没事!"一挥大手,"老头子我又胡涂了,瞎说八道,你就当老头子全在放屁好了!"
走出一段距离,我们同时跌坐在地面,相视,大笑。
"小子你醉了。"
"我没醉,老伯你才醉了。"
"老头子怎麽会醉?老头子从三岁开始尝酒,至今为止六十年,还没醉过......一次!"
"小子更不会醉,小子在娘胎初识酒味,出生後便以酒代水,酒做的身体,又怎麽......会醉!?"
彼此相视,再次大笑。
笑声渐止,老头忽然开口:"小子,你很有意思,老头子已经很多年都没遇到像你这麽合我胃口的小子了。所以,老头子想教你功夫,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不要。"想也不想地,我一口拒绝。
老头眯起眼,笑了,"你不信任老头子的功夫是吧?也难怪,呵呵......不是老头子夸口,只要你学成老头子的武功,挑武当、灭少林,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不是我不信任你的武功。就算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我也不学。"
"为什麽?"
我忽然想起娘,心中涌上一股黯然,
"因为,我这一生,都不会练武。"
闻言,他不掩面上奇色,"小子,武林之中有几人不想练武,又有几人在获得武功宝典後不去修练的?看你又不像读书人,凡是涉足江湖,没有武功如何在江湖上自保?"
撇撇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涉足江湖。"
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老头盯著我,忽然笑了,摇头。"有些人的确可以,但是有些人却不行。有些人,就算你去找平静,平静也会想方设法地躲著你。"
我耸肩。老实说,这道理我已经有些明白了。
"那麽,继续之前的话题......"见我不答,他咧咧嘴又问:"没有武功,你如何在江湖上自保?"
"有时候死皮赖脸一点,有时候装模作样一点,有时候动动脑筋,反正只要我活著,就总会有办法的。"
反正我早就是个无赖,这些事情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只是,我不想破坏当初的誓言。
老头笑了,笑的十分开心,"好小子!好一个死皮赖脸,装模作样! 小子,老头子倒想跟你赌赌,看结果是谁赢谁输!"
"怎麽赌?"
我开始觉得事情好玩了。
"你说,总有办法解决你的麻烦;但老头子说,总有你不得不需要武功帮忙的时候。老头子就和你赌,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内,只要你能解决所有麻烦,就算老头子输了,你说什麽老头子都听。但是若你解决不了,就要跟著老头子学武功。怎麽样,你敢不敢赌?"
双手一摊,我笑道:"这个赌有趣是有趣,但若是我赢了,你又如何知道?只怕到时候不认帐,我又打不过你,那怎麽办?"
瞬间,他脸色一沈。
"什麽话?我燕破军岂会有不认帐之理,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到时候若是你赢了,叫我跪下来给你磕百八十个头认你做爷爷都没有问题!"
"原来你叫燕破军。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有气魄。"我说。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怪?"
他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眼神,这是我今日看过的第三次了。
"怪?"我摇头,"不觉得。"
"要是你觉得怪,可以改名字啊。"我自以为是地又加上一句。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老头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灵山四圣之一,更不知道我的话简直比江湖最菜的新鸟还要白痴。
也许,很多人没见过他们的长相,但是皆凡江湖人,便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灵山四圣──即为灵圣公子,剑神,醉仙,花圣。他们,是江湖中的一则永恒传奇,是改写武林的一段神话。
後来,当我终於知道了这些事情後,回忆如今,我才明白他这种眼神的含义。
的确,他应该无奈的。
"老伯,你还没说出三个月後如何知道谁胜谁负呢。"我提醒仍似笑非笑的他。
"对,我怎麽把这个忘了。"一拍脑门,他恍然大悟。
沈吟片刻,"不如这样......老头子就跟著你三个月,你去哪里,老头子就去哪里。遇上麻烦便相互不理睬,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如何?"
"......跟著我!?"先是愕然,随後笑了。
这个主意,虽然麻烦,却也有趣的很。
"也好,我正也觉得一个人走没什麽意思,若是多个人一同游山玩水,喝酒聊天,倒颇有趣。"
"好!我们就同游三个月。三个月里,谁有了麻烦都是各自解决,看到最後是谁要求谁,就是谁输了! 你看怎麽样?"
"好!"我伸出手掌,"既是这样,我们击掌为誓,将来谁也不能赖账!"
於是,双掌相击。
相视,再度爆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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