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kison’s Note————hifumi
hifumi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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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涟咬咬牙,加快脚步向前冲刺。200米......100米......20米......到达终点时,一涟几乎直接摔倒在地上和飘着塑胶味的跑道拥抱一下,幸亏顾卫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几近跌倒的他。
"跑不了就别跑,逞什么强?"顾卫的左手环着一涟的背,右手递上来一瓶瓶盖已经拧开却没有动过一口的活力氨基酸。
"嘿。"一涟有气无力地冲顾卫笑笑,大口地往嘴里灌着冰凉的饮料。
"跑得不错。"冉文悠闲地踱步过来,脸上带着恬和的笑,"我还以为你跑不了800米就要放弃了。"
顾卫似乎还记得三人初次见面时冉文说的玩笑话,看到他过来,便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扶着一涟的手。一涟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斜了冉文一眼,喘着粗气顶嘴道:"你可、别......小看我。"
出乎意料的是,冉文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留情面地调侃一涟。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
"下次不会了。"
一涟被冉文正儿八经的口气吓了一跳,像要追问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9
放学的时候,一涟意外地发现早早就等在教室门口的冉文。
有几个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几分钟后突然爆发出一串冲天炮般的笑声。冉文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对着一涟点头示意他出来。顾卫正忙着和化学课代表研究一道一涟耗费毕生精力也做不出来的推断题。一涟踌躇了一下,也顾不上许多,胡乱收拾了一下书包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教室门口拽着冉文就跑。急速冲刺间,只听到身后波浪般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直到了车库,一涟终于送开拉着冉文的手停了下来。冉文调整了一下单肩包的背带,轻飘飘地笑着调侃他:"你精神很不错嘛。枉费我特意来接你。"
一涟这才意识到冉文是担心自己体力不支才专程来教室接他,感激之余却只是硬梆梆地回道:"不是跟你说过别小看我了吗?还有,你这家伙,来找我也不说一声,一起回家会被别人看到的你知不知道?"
"看到又怎么样?"
"会被人问东问西。你没听到我们班那些女人看到你来的时候笑的那个声音,跟鬼叫似的......"
"说白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同居,对吧?"
"别用那种不正经的表情说这种话!"一涟往冉文的肚子上送了一拳,径直往自己的单车走去。推了车过来,却见冉文还像刚被打的时候那样蹲在原地。心里估量着自己拳头的硬度,一涟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便也蹲下来靠近冉文问道:"你没事吧?"
冉文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圈住了一涟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一涟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冉文怀里,冉文也顺势往地板上躺了下去。
"你干嘛啊?"一涟本想多责备冉文几句,却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不方便说话。冉文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只手却牢牢地扣住一涟的脖子。一涟不得不紧紧贴在冉文胸前,两手则紧紧地按住后者的胸口以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人体的热度和心脏强而有力的搏击感透过棉制的T恤传到一涟的手心。一涟顿时慌乱起来,他有些害怕,害怕冉文突然又变成那个陌生的样子--没有笑容,没有调侃,满眼都是赤裸裸的评估和冰凉的漠视感。
"翟、冉、文!"一涟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怎么了?"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回问了一句,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丝毫的不适。
冉文一如既往的表情和声音让一涟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我放开!"
冉文歪了歪眉毛:"体育课上那个顾卫搂你时你可没这么说过。"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冉文坐了起来,手却从脖子一直下游到一涟的腰上。一涟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明显颤抖了一下。
一涟想挣脱,充沛的体力却被下午的1000米和刚才的奔跑榨取得一干二净,口气也软了下来:"快放开我;会被人看到的。"
冉文的眼睛因为一涟的话而眯了起来。他松开手站起来,左手却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笑声不停地从他的指缝间泻出,听在不明所以的一涟显得特别刺耳。
"你发什么神经啊?"一涟冲他踢了一脚,却被冉文轻松地晃了过去。
他们是不同的......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10
"我就是那只狐狸。
"我的皮毛是热情的火红,夕阳的色泽洋溢在我的脸颊上。我的尾巴扫过金黄的麦田,丰硕的谷粒唰唰落地,我柔软的肉垫踏过它们时总会感受到隐隐的刺痛。穿过麦田时尖尖的杂草拉扯着我漂亮的身体,我火红的毛发留在了一株又一株的麦子上。
"但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因为我已经别驯养了,我是属于我的小王子的狐狸。
"读《小王子》"
--Rikison 自 由 自 在
一涟像咿呀学语的孩子一样重重地吞吐着"小王子"三个字,然后才谨慎地把目光移到书评的开头将纸片上的内容慢慢读完。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涟径直去了图书馆借了一本中英文对照本的《小王子》。
顾卫发现一涟在看《小王子》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没有什么资格表示反对,他还是不忘提醒一涟:"看书固然没什么不好,不过你对那个Rikison的事陷得也太深了点吧?虽说他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但像你这样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一头热不是太不值了吗?......"最后总会加上一句"要不要我去查查那个Rikison到底是什么人?"
一涟总觉得顾卫有时候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但忙着看书的他只是不声不响地摇摇头谢绝了好友的好意。
《小王子》不太厚,一涟一个下午就把整本书给解决了。合上书本的时候放学铃已经响过了一阵子,一涟朝教室门口张望了几眼,却没有看到预期中的身影。自从那天以后,他和冉文便开始结伴回家。之前一涟预想到的闲言碎语竟意外地没有出现,让他暗暗高兴了好一会儿,后来才知道是顾卫在他背后把好奇的男男女女们的热情压了下去......
说起来,顾卫有时候虽然有些啰嗦、爱瞎操心,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改天真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一涟把《小王子》塞进书包,朝隔壁的7班走去。
是时正是5月,天气忽冷忽热的时候。5点多的教室里依然亮堂堂的,闷热的空气却为这份明亮盖上了几层阴影。7班的学生早已作鸟兽散,一张张桌子上狼狈不堪地扔着几张破烂的考卷和满是涂鸦的草稿。一涟一眼就注意到人高马大的冉文站在北边的窗户前,散开的墨绿色窗帘随意地披挂在桌面上,眩目的光线给冉文周身披上了一层蒙昧的气氛。
一涟想开口叫他,却发现他正忙着打电话。在冉文的对面,一个一年级的学妹正紧张地搓揉着双手。女孩长得很可爱,娇小的体型配上一张充满自信的面孔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一涟想起自己曾见过这个学妹颐指气使地使唤团委的干部搬东西的架势,尖锐的嗓音至今让一涟心有余悸。
冉文打完电话才如梦初醒地和学妹点了点头。学妹似乎更紧张了,手足无措地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涟有些等不及了,但又不能就这么不识相地打断别人的谈话,只好蹲坐在门口干等。
一分钟后,学妹就飞也似地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出门的时候差点没踩到一涟的脚。一涟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却看到冉文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等很久了?"冉文的声音平和而沉静,一涟没好意思抱怨什么,匆匆摇了摇头便提起包往前走。
一直到了家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那个女孩的事。一涟本想借此调侃冉文几句,却又觉得实在没多大的意思。毕竟这是仅限于"两个人"的事情,一涟对这方面的事情既不关心也没热情。
坐在沙发上,冉文一如既往地选了一个英文频道看新闻。一涟不再像初见面时那样为叽哩咕噜的英文大吼大叫,他早已对冉文的这种习惯不痛不痒,只是静悄悄地倚在沙发的一角翻着他的那本《小王子》。
"喂,这句怎么念啊?"一涟把上半身靠在冉文的膝盖上,左手将《小王子》高高举起来挡住后者的视线。
冉文接过书继续看他的电视。一涟把冉文的脸扳向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你发什么呆啊?"
冉文这才捧起书仔细读起来,任由一涟肆意地把自己的膝盖当作枕头蹭来蹭去。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一口气把整段话念了出来:
"But if you tame me, it will be as if the sun came to shine on my life. I shall know the sound of a step that will be different from all the others. Other steps send me hurrying back underneath the ground. Yours will call me, like music, out of my burrow. And then look: you see the grain-fields down yonder? I do not eat bread. Wheat is of no use to me. The wheat fields have nothing to say to me. And that is sad. But you have hair that is the color of the gold. Think how wonderful that will be when you have tamed me! The grain, which is also golden, will bring me back the thought of you. And I shall love to listen to the wind in the wheat... "
Please--tame me!
If you want a friend, tame me...

11
冉文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了下去,狐狸的祈求在他耳边不断盘旋,渐渐和"那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冉文默默垂下眼,却迎上了躺在自己膝盖上的一涟困惑的目光。少年的黑发散乱在耳后,细细碎碎地披洒在冉文的大腿上。白洁的额头如凝玉般紧致而光滑,然而因为担心而蹙起的眉目却破坏了这份静谧的美感。
半年前,一凛他也是这样躺在自己的身边,像个孩子一样絮絮地催促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小王子》。每每读到狐狸那一章节,一凛就会轻轻地和冉文一起像重复某种誓言一般反复念道:
"What does that mean-‘tame'?
It is an act too often neglected. It means to establish ties. "
一涟的手升上了冉文的脸颊,安慰似的轻轻抚摸着男人紧绷的面孔。冉文读出了一涟眼中的担心,心里只是暗暗地苦笑。
从什么时候起,一涟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会安慰人的孩子了?
冉文想起一凛再三在自己耳边絮叨的一涟--"他很自由,很自在;他的眼里什么也容不下。不过和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此时,这个虽然善良却不善表达的孩子正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着自己。
冉文向一涟挤出一个笑容,一涟的表情旋即明亮起来。少年从冉文的膝盖上爬起身,像只想要引起主人注意的猫一样夺去了冉文手中的书,然后抓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频道调到了体育新闻上。
"你喜欢篮球吗?"一涟的声音里有些犹豫,但这并没有妨碍他把话说完。
"还好。"冉文顺从地沿着一涟的话题说下去,"比起这个我更喜欢长跑,以前我还是校队的主将......"
"长跑?"一涟顿时兴奋起来,"那短跑呢?"
"还行吧。"冉文把刘海拨到耳后,"虽然不像长跑那么擅长,不过应该比教室里那些成天坐着不动的人要强些。"
一涟顿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喂,问你一件事。不准笑我啊!"
"那要看是什么事。"冉文使了个坏心眼。
一涟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和一涟相处久了,冉文发现一涟真的很喜欢瞪人。本来他那双不小的眼睛看人时就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瞪的错觉,而他的性格又和爱耍赖的猫无一二致--都喜欢用眼睛示威。
"你跑步的时候......"一涟又停了下来,看到冉文鼓励似的目光才继续道,"有没有看到过风的颜色?"
"你是说‘风'?"冉文有点吃惊地重复。 自 由 自 在
一涟点点头,满脸的认真让冉文无法轻松地用玩笑讲这个话题一笔代过。男人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知道就算了。"一涟似乎有些后悔,转身抓起书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冉文一把抓了回来。
"我没想笑话你,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冉文一字一句地向怀里那只拼命挣扎的大猫解释,也不管他到底能听进去多少。"不过,it is only with the heart that one can see rightly; 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 "
一涟的动作慢慢变得迟钝,最终趋于平静。房间里的空气再度被冰冷的沉默笼罩。这一次,一涟没有说任何话来改变些什么,因为他深切地感受到身后那个男人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悲伤已经浸染了整个房间,侵蚀了家具、空气,也包括他自己。

12
即便迟钝如一涟也看得出来,有种深深的恐惧植根在冉文的心底,使他对于他在美国的经历讳莫如深。一涟无法清晰地把握那种感觉,但却时常可以感受到那份恐惧的压迫感。冉文的举手投足间没有年轻人的朝气,更多的是谨慎和自律。而这一切--一涟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都是他在美国的生活造成的。
平时的冉文身上看不出这种情感,唯有当他突然沉默时,那种阴暗的感情就会伴随着不合季节的阴冷空气从天而降。此时的冉文眼里看不到任何人,他的眼、他的心......他的一切的一切都陷在回忆的泥潭里动弹不得。
一涟很怕这时候的冉文。这时的他并不是一涟所熟悉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涟有时真的很怀疑冉文是不是有些双重人格,但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吞了回去,他怕一旦将疑问说出口,只会使事态更加恶化。
于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在挣扎中逝去,一直到一个星期六的晚上。
那晚一涟像平常一样早早地抓了本书回房睡觉,冉文也一如既往地在自己房里忙自己的事情。因为天热的关系,那晚一涟睡得不太好,一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大约晚上10:00左右的时候,一涟注意到客厅里突然亮起了朦胧的灯光。等他进了客厅想问个究竟的时候,正好瞥见冉文关门出去的背影。
原本一涟打算回房继续睡觉,可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他跟着冉文出了门。冉文并没有注意到紧随其后的一涟,只是不紧不慢地晃进了一家名为"Rim bald"的酒吧。一涟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进去看看。
酒吧不十分大但很精致。两边的墙上挂满了法国的各色风景油画,温馨的黄色灯光映在画布上,越发突出了画面的立体感。吧台的正后方没有预料中的满柜子酒,却刻意布置了一张海边日出的辉煌画面。海面泛着波澜,血红的太阳已从海平面上露出了大半,金碧辉煌的光芒把整个洋面映成一片斑斓。稀薄的云层无一不是太阳的颜色,缕缕金光从云海间喷涌而出。画面的正中央用法语写着阿尔蒂尔·兰波的名句:
"我找到了
什么
永恒
那是太阳与海
交相辉映" 自 由 自 在
像是被画面的震撼力所吸引,一涟顿顿地径直走到了吧台前,脑子里早就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晚上好。"吧台前的酒保笑容可掬地和一涟打招呼。酒保有一头漂亮的、泛着酒红色光泽的长发,每根头发都被一丝不苟地梳往脑后,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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