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快点长大吗?+长大了又怎样?————chansaow
chansaow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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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以为,那只是我一时的迷惑。
  虽然我对女生也没什麽兴趣,但我觉得那是因为我年纪还小,还不懂所谓的爱与喜欢。
  但我却发现自己错了!
  我买了一本『何谓爱情』的书,为厘清自己心中那份异样的感情。
  里面所写的都该死的跟我一样!
  记得那时我整个人都呆掉了。
  同性恋......是天生的吗?为了这个问题,我苦恼了好久。
  既不能跟父母商量,更不能跟宫田那家伙坦白......我渐渐觉得自己......好孤独!

  我跟每个人都不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我失眠了无数个夜晚。
  很怕......跟宫田是好朋友、无话不谈的关系会因此而结束。
  所以我一直没有──说出口。只维持著一副天真的模样。
  其实我的心已经变成黑黑的一团了。黑到──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样的我,一定会被宫田厌恶的。

  「尾月!你在发什麽呆?」已长成一副小大人样的宫田向我走来,如常地扬起令人著迷的笑容。
  我觉得,我会喜欢上他,跟这种笑容有很大的关系。
  我摇了摇头,与他并肩走在校园里。
  「你会念这里的中学吗?」我假装随口地问道。
  「开什麽玩笑!」宫田的脸向上仰起,比他矮小的我几乎看不见他的脸。「我怎麽会留在这种乡下地方念书!我就要到东京去啦!」
  看他一脸兴奋又期待的样子,我想要求他留下来的话来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我有什麽资格叫他不要走?
  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这样的牵绊......太过薄弱了!连我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於是,在小学毕业那天过後,我再也没看过宫田。
  他到东京去了。
  甚至再也没有与我联络。


长大了又怎样?vol.1

  好想快点长大。
  这是尾月小时候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至於为什麽要长大,还有长大之後要做什麽,他则从来没有想过。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个概念──只要长大了,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於是,日子在期待中逝去,他──长大了。
  高中毕业,考上东京大学的尾月荣次,却发现......长大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好。
  「荣次,明天去东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妈妈还是如常的唠叨,除了脸上多了一堆皱纹之外,没有什麽改变。
  「好了。」
  「上了东京之後一切自己要小心啊!若是有什麽事,记得打电话回家喔!还有......寒暑假的时候记得回家,知道吗?」
  「知道了。」尾月荣次不耐地应了声。
  他根本就没在听妈妈讲话,因为他的心思......全都系在东京这个名词上了。
  东京,他终於要去东京了。
  高中如此发奋拼命地念书,为的就是要去东京。
  或者说,是要去见在东京的那个人。
  毫无音讯的六年,尾月荣次根本不猜想宫田还在不在东京,因为只有这个目标是他不能失去的──这是支持著他努力向上的唯一理由。
  到了东京,或许一辈子也不会遇见宫田,或许宫田已忘了自己这个儿时玩伴,或许......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会在那个拥挤的都市中再次与他相逢。
  他赌上的,就是那百万分之一。
  
  ※       ※       ※

  拖著一个大皮箱,走出万头钻动的火车站时,已是下午五点。
  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在眼前浮动著,让首次离乡的尾月产生一种恐慌的感觉。
  在家乡,到处都是熟悉的脸孔,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知道对方住在哪一区,家里开的是什麽店。就算不认识,也会互相微笑点头,分享那一瞬间的温暖亲切。
  然而在踏上东京土地的那一刻,尾月便知道这个城市是不一样的。
  自火车上下来,尾月的脚已不知被多少人踩了,但却连一声道歉的声音都听不到──或许是,太噪杂了吧?
  这是个噪杂的城市。
  尾月茫然地站在月台的椅子上,旁边的皮箱磨损得非常厉害,破烂的模样与这个城市似乎格格不入。
  莫名地,尾月涌起了一阵乡愁。


长大了又怎样?vol.2

  到了东京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去学校的宿舍。
  带著行李走在东京街头非常突兀,尤其在几个擦身而过的高中女生频频向他行注目礼之後,这种感觉令尾月更不舒服。
  自己好像一只被人观赏的稀有动物似的。
  「真讨厌......」尾月不由得喃喃自语。
  终於来到一栋灰色的建筑物前,尾月著实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管理员是个耳朵有点问题的老伯,尾月得将一句话重覆好几遍对方才听清楚。
  「我是今年的新生,叫尾月荣次!」
  「哦......」管理员慢吞吞地翻动著名册,花了十分钟才找到尾月的名字。
  「在A栋的303号房。」管理员检查了尾月的学生证後,递给他一条房门钥匙。「从那边上去。」他又指了指一旁看起来随时会倒的楼梯。
  「谢谢。」尾月道了声谢,便依照他的指示到自己的房间。
  来到标有『303』字样的房门前,尾月不禁开始想像自己的大学生活可能没有预料中的顺利。房内传来热闹的叫喊声,还有......打麻将的声音。
  最讨厌赌博这种玩意的尾月不禁皱眉,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房间变成赌博场所。
  门没锁,尾月敲了敲门之後便打开房门。
  正在玩麻将的四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看他,尾月倒是大方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是刚搬来的新生──尾月荣次,请多多指教。」
  寝室是每两人一间,而尾月的室友则是那四人的其中之一──广濑志也。
  「啊,不好意思。这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等一下我们会自己收。」广濑将烟头捺熄在啤酒罐里,对被地上杂物绊了一下的尾月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
  尾月将行李拿到自己的床位上,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室内在一阵寂静之後又响起热闹的嬉骂声,尾月恍惚地想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学生活?
  
  ※       ※       ※

  晚饭时间,尾月独自到学生餐厅匆匆解决,然後便跑到图书馆去借书。
  阅读是尾月的兴趣,本来不甚喜欢念书的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读到一本西村京太郎的『杀人双曲线』之後,便爱上了推理小说。自那之後,他更逐步地涉猎推理以外的小说,也慢慢看出了兴味来。
  图书馆里人不多,大概是还没开学的关系吧?
  不过这样空盪的空间反而让尾月安心,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摊开一本『银河铁道之夜』。
  窗外的月色很柔和,偶尔刮起一阵微风,届时尾月便会抬起头,有一两秒钟失神於树叶的骚动。那风,吹不到他的身上,他却看见了。
  搁在书页上的指尖顺著字里行间的流动而上下滑动著,然後,在某一段的文字里,手指停顿了。
  『就算要我在那麽大的黑暗中我也不再惧怕了,我会竭力为人们寻找真正的幸福,刚潘内拉,让我们一起到任何地方去好吗?』
  尾月怔怔地注视著这几行文字,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爵伴尼──一个没有勇气叫刚潘内拉留在自己身边的爵伴尼。
  时间安静地从尾月身边流过,当尾月翻到最後一页──刚潘内拉掉在河里不复见的那一幕时,竟发现一滴泪溅到自己的拇指指甲上。
  当下慌张地揉了揉眼睛,再心虚地向看看周围,生怕被别人目睹自己连看童话都看到落泪的糗样。
  这本书令他感动。因为他觉得这个故事就像自己跟宫田的故事。
  在他还来不及说出心里的话之前,宫田便已消失,没留下一丝可追忆的痕迹──即使尾月依然忘不了。忘不了那双蓝得清澈的眼。


长大了又怎样?vol.3

  学校的生活已开始了两个礼拜,一切还算顺利。
  尾月还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到一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还够日常的生活费。至於学费等大笔的支出,还是得伸手向父母拿,这也是尾月最觉得羞愧的一点。
  「嘿,尾月,去上班?」躺在床上的广濑突然翻身询问正要出门的尾月,尾月还以为广濑在睡午觉,因此被吓了一跳。
  「嗯。」
  「明天有休假吗?」
  「有啊。」尾月疑惑地应道。
  「明天我跟隔壁寝的春日他们要去联谊喔,你要不要一起来?」
  「呃,不了。我对这不太......」
  「哎!这是什麽话!大学生就是为了联谊而存在的啊!」
  广濑理直气壮的语气令尾月不以为然,反正,去也是白去的。尾月的心里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去联谊又有什麽意义?
  「再说,男生的人数也不够......」终於说出重点了。
  「好吧。」
  就当作去开开眼界吧,整天待在学校里也挺闷的。心里这样想著的尾月答应了广濑的邀请。
  「好耶!」广濑欢呼了一声,一骨碌地爬下床,到隔壁报喜去了。
  尾月看著广濑夸张的言行,不禁失笑。
  广濑这个人性格还不错,就是孩子气了点。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打工,差点忘了有这回事的尾月乍了乍舌後便立刻离开。

  ※       ※       ※

  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联谊的地点在一家嘈杂的餐厅,与其说是餐厅,倒不如说是PUB。灯光昏暗得想要看清楚坐在对面的人都很难,更别说呛鼻的香水汗味烟味混杂的空气了,令不习惯的尾月差点没昏倒。
  比起如坐针毡的尾月,广濑和春日他们却兴高采烈地讲个不停。
  从一开始的名字、故乡,到个人的兴趣、交往经验,尾月不禁怀疑透过这样的对方真的就能了解对方吗?
  将一个人的存在简化成一段对话、一个句子,甚至於一个字汇,不会太轻率了吗?尾月根本听不进他们之间的嬉笑声,閒置的视线因而到处乱飘,在朦胧的烟雾中欣赏著东京流行的各种发型。
  「欵!尾月,你怎麽都不说话啊?」广濑终於注意到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尾月。
  「啊,你们聊就好。」因为全部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自己身上,尾月颇难为情地红了脸。
  「怕什麽嘛!大家一起聊啊,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被逼著来的。」春日也怂恿著尾月。
  我的确是被逼的啊。尾月在心里如此想道。
  「嗯。」尾月於是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尾月是念什麽系的啊?」一位涂银色口红的女孩似乎对尾月产生了兴趣,身体向尾月靠了过去。
  「外文系......」
  「哇,好棒喔!」其它四个女生听到眼睛也闪亮了起来,尾月则是不好意思地微笑著。
  他不喜欢这种受人注目的感觉。或许是自卑心作祟吧?总觉得东京人的视线很冷,不是别有企图就是带著鄙视,湿冷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
  「那你英文一定很行罗?可以教我吗?」
  「外文系会不会念得很辛苦啊?」
  「很少男生会念外文系耶,你是不是很受班上女生的欢迎呢?」
  蜂涌而来的问题令尾月应接不暇,还来不及回答,下一个问题便已打乱他的思绪,於是他逐渐感到烦躁而乾脆不加以理会。
  看到尾月兴致索然的模样,其它女生也识趣地转移目标,於是乎,与先前无异的热闹局面又再次展开。
  尾月觉得一切都好无聊。
  「Hi, Steve!」
  一声特别清楚的招呼声传进了尾月耳中。尾月之所以会产生好奇心,除了因为这句讲的是英文之外,还有──那个被称作『Steve』的人。
  挺拔的身高非常出众,看得出全身都是名牌服装,穿起来和修长的体型非常相衬。可惜的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样子,只闻到一阵淡淡的烟草香。
  莫名地,尾月的视线离不开这个陌生男子,他看著他坐在一群与他同样身穿名牌服饰的人之间,看著他跟服务生点了些什麽,看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烟,熟稔却缓慢地进行著点火的动作。
  那彷佛是一种流动的线条,透过一连串的动感,自肩膀至指尖都隐含著优美的赏心悦目。
  尾月看得呆住了,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也能如此牵动人心。


长大了又怎样?vol.4

  「欢迎光临。」
  一天会说上好几百遍的话已成了反射动作,正在整理货物的尾月头还没抬起,一句话已脱口而出。
  耳边传来咯咯的脚步声,尾月下意识地一抬头──
  同样惊异的一双蓝色眼眸。
  「尾月?是你吗?」
  「......」手上拿著哆拉A梦软糖盒子的尾月傻傻地仰望著那个人──宫田......一郎!
  真的是宫田一郎?!
  「喂!你怎麽啦?喂喂!」
  看到尾月整个人呆掉,完全没反应的宫田一郎心中闪过一个认错人的念头,但在下一秒,他又立刻否定这个想法。
  尾月那张又蠢又呆的脸一点也没变,即使隔了那麽多年,宫田仍然能一眼就认得出来,怎麽可能认错?
  「宫......田?」
  「就是我啦!」宫田看尾月终於认出自己,兴奋地指著自己用力点头。
  「你......怎麽在这里?」
  胸口......好郁闷。
  「我本来就在这里了啊!你说这什麽话!」宫田耸耸肩,随口拿起架上的巧克力棒东翻西瞧的,像在确认它们到底有没有超过有效期限。「倒是你,怎麽来东京了?」
  来见你。
  ──当然不可能这麽说。
  「呃,因为东京是我一直向往的大城市啊。不来见识见识不是太可惜了吗?」
  违心之论,还说得蛮顺口的。尾月心里却有种悲惨的感觉。
  「原来你也喜欢东京啊?」宫田的脸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疑惑。「以前怎麽都没听说?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来啊!」
  在尾月还来不及仔细揣摩宫田话里的意思时,便看见有客人在等著结帐,他匆匆地向宫田抛下一句对不起後便回到柜台工作。
  宫田则是在便利商店内百无聊赖地逛著,等到客人都离去之後,宫田拿著一瓶运动饮料到尾月面前。
  「你几点下班?」
  在尾月为他结帐时,宫田突然问道。
  「十一点。」
  宫田看了看表,九点半。
  「再见。」拿起塑胶袋,宫田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後便离开了。
  尾月愣愣地目送著那高大的背影,发软的双腿无力地颤抖著。
  他竟然连宫田住哪里、过得好不好都问不出口,就这样地让他轻易地来了又走......!
  宫田的反应就像他预想的一样,像偶尔遇到了以前的朋友,随口地打声招呼,没有必要再作深入的交谈便离去,当作生活里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虽然本来就不抱有什麽希望宫田能对自己特别,但在见到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内心还是受到了打击。
  
  ※       ※       ※

  跟同事换班之後,尾月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便利商店。
  「唷!尾月,终於下班啦?」
  街灯下的宫田对他笑著,尾月张大嘴,不敢相信宫田会出现在此地。
  「你......」
  为什麽会在这里?为什麽六年来音讯全无?为什麽现在却能心无介蒂地对著我笑?为什麽......
  为什麽我仍对这样的你,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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