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余婧凮微微一笑。心说:若是被你看透,我余婧凮可就要跟你姓了。那样,还有的混吗?呵呵呵!!!
笑得白天宇更是奇怪了。
"先别说这些了,快些把女装给我拿来,否则可就别怪我旧事重提了。"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湖旁上开始热闹起来,余婧凮哪还再有闲工夫陪他在这里耗呀!剑眉微挑,连威胁手段都用上了。"可还记得你七岁时......"
"不许说!我这就去。"拦下他将要出口的话,白天宇已大步冲入船舱。
往日里,他本就风流成性,在这里与他玩乐的丫头、小姐们也不免落下些什么,再加上私自送他的,东寻西凑下倒也能找出一两套。还怕余婧凮等得心急,也只是顺手挑了几件,快步奔了出去。
才一踏上船板,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逼着自己忙里忙外为他办事的余婧凮此刻正悠闲地坐在琴桌后,一面喝着茶,一面吃着本是为自己准备的水果。
"给,这是你所要的。"没好气的道了句,随手将衣服丢了过去。也许是衣物过于繁杂,猛丢之下,竟全数落在余婧凮头上,弄得他活像掉进了杂货堆,顿时形象全无,直引得四周笑声不断。
细看之下,白天宇连连暗叫不好。
"天宇哥,"本以为他一定会对自己大打出手的,谁料想余婧凮脸上不但不见恼怒之色,反而笑了起来,而且笑容还格外灿烂。"上次伯父大人好像问起他那对翡翠玉马的事了,请问你知不知道在哪里呢?"
翡翠玉马?似乎有些印象。嗯......仔细想一想。啊?!是了,不就是前些天自己打破的那对吗?
"你是让我明天告诉伯父它的所在呢?还是用抹布抹掉这件事?"眸中狡黠闪过,余婧凮不怀好意地瞄他。想跟他斗,还差得远呢!
白天宇抬头疑惑地看看他,心里暗道:记得上次不是悄然处理掉了么?而且还是亲手做的,不可能有人知道呀!这小子又是如何晓得的?世间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以后行事要小心为妙。
但见余婧凮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咬牙,走上前去,一件一件将散落在他身上的衣服拿起,理好,轻轻放在琴桌上。
"关于那件事......"求人的话,白天宇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比他小上半岁的表弟。"你还是抹掉它吧!"
"什么事?"拈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余婧凮显然是明知故问。得罪了他的人,想就这么了结?门都没有。
"就算为兄求你了好不好,婧凮,千万不要将那件事告诉我爹他知道,好不好?"既然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他也不得不拉下脸面。求人嘛!当然要低声下气一点了。
眼见白天宇急得火烧眉毛,看起来都快跪下了,余婧凮还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慢慢品着。喝下半口,抬起头来,轻叹口气。白天宇以为他已不记前嫌,原谅他了。谁料想,余婧凮猛提一口气,道了句"好茶!"
差点儿把白天宇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暗道:真是遇人不疏!
将茶杯轻放于几上,余婧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白天宇道:"借你小室一用可好?"
白天宇不敢怠慢赶忙赔笑道:"贤弟何须如此客气,自家地方,随便点儿就是了。"还不忘做了个请的动作,卑恭屈膝的样子着实令他倍感污辱。
余婧凮到是倍觉享受,一句话,白天宇的表现令他满意极了。既是如此,他也不能太过分。再怎么说,白天宇也是他的表兄呀,最多......
谁也不会想到,余婧凮心里所想的是什么,更不会有人猜到,他下一秒要做什么。
忽见他脸色微变,伸手指向前方湖岸,大叫:"白兄,快看那是什么?"
白天宇才转过身去,只觉得身上被人狠拍一掌,脚下一乱,居然一头栽下水去,只听得"哗"的一声巨响。好大的水花。
"白兄,湖水的滋味怎么样啊?"余婧凮俊俏的脸上透出恶魔般的笑容,哧笑着:"是不是很凉爽啊?"
"婧凮,你不要太过分......"二月的湖水果然很冷,直冻得白天宇牙齿上下打颤,"快,快拉我上去。"
而余婧凮却仿佛没有玩够,"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呀!你还是担心那件事吧?放心好了,我会抹掉它的。哈哈哈!"笑声中,修长的身形已消失在船头。
只留下一连串狂妄笑声回荡在冷清月夜下,与依然泡在深暗湖水的白天宇做伴。
"余?婧?凮!你给我记住!"
"哈嚏~"
余婧凮掩上房门,坐在铜镜前,除下所带发巾,放下发髻,编了个发辫,耳朵虽不曾穿洞,幸有两鬓掩护,再插上腊梅花珠,画上胭脂和粉腮红。他本就生得俊美秀丽,如此一来,更是淡中带美,美中带雅。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更让他显得不同于其他女子,英柔可人。
照向铜镜,他看得都想笑,原来自己装扮女人,竟也有几分姿色。
自众多衣物中捡出一套鹅黄罗裙换上,淡色轻衣,芙蓉面,果然般般配身。
方自装扮停档,便听得门外传来阵阵喷嚏声,余婧凮不仅暗自一笑,想来白天宇已经爬上来了,不若,再戏他一戏。
才想着,突闻门榄叩响,门外有人急呼道:"婧凮,快快......哈嚏......快......哈嚏......开门。"又惹得余婧凮一阵好笑。
顶着身透湿的衣服,白天宇虽是习武之人却也有几分受不了了。江南一带虽不及北方那么寒冷,可正月的冷风吹过也不仅让人打起寒颤。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人呢!
"门未关,进来吧!"
普普通通的声音听在白天宇耳中却挽如皇上大赦天下般的令人愉快,连忙推开房门,就要往里走。"婧凮,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套衣服出来?"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却突然有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呆立不动,大张着的嘴巴活像见了鬼般再也发不出半个字,两只瞪圆的眼睛亦只是盯着眼前之人猛瞧。
美啊,真是太美了!即便月里嫦娥,也不过此等样貌,让人不仅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呀!
余婧凮虽面色淡然,可内心早已笑翻了天,假意飘然下拜,罗裙轻动,又多了几分小女儿态,"小女子见过公子。"
早年间,他到也与艺人学过口技,扮起女腔来,莺莺燕燕,十分动听。
"不,不必多礼,姑娘请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天宇尴尬地笑了笑,立刻恢复往日的潇洒,"不知姑娘芳名?"说着,伸出去手要扶眼前美人儿。
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余婧凮故作娇羞的道:"小女子是芊芊呀!公子怎就不记得了呢?昨日里......"他的脸仿佛更加红了,低垂着头,只敢对他偷眼观瞧。
"芊芊......"默念着这个名字,白天宇开始在脑海中找寻有关她的记忆。便寻之下,却无果而终。心中不仅感慨,如此貌美女子怎得就忘记了呢?
强忍着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余婧凮缓缓吐出了口气,喃喃道:"痴心女子负心汉,不想才不过片刻,公子便将小女子忘个干净,怎能不令人好生难过?"他的双肩向内微缩,纤细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到真像是在轻轻哭泣。
"芊芊姑娘我......"白天宇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居然顿生怜香惜玉之心。有一种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
伸出的手还未碰到美人香肩,就听到一阵洪亮的爆笑声。刚刚还纤柔娇弱的"芊芊",此时正丝毫不顾淑女形象的蹲在地上放声大笑。令人不免怀疑,他神精是否有些问题。
被笑得莫名其妙的白天宇不知所措地摸摸后脑勺,"芊芊姑娘你没事吧?"
"白兄,你再仔细瞧瞧我是谁?"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余婧凮已回复自己的声调,正色道。
"你......"拨下灯烛,房室更亮,白天宇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顿时大惊失色:"婧凮!?怎么是你?"似他般悦人无数之人,竟也会栽在男人手上,传出去的话,他一世英明何在?
余婧凮没有打理他,转向衣柜,从中取出一身男子衣物,丢给他,"快些换上吧,要是着凉了,会连累我去不成灯会的。"
还不都是你害的。不过这句话,白天宇没敢说出来。接过衣裳,连忙手忙脚乱的换起来。嘴里还不忘询问:"婧凮,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扮起女人来了?"就算为了躲老爹也用不着如此吧,形象都不要了。若是传到叔父耳中,不活活气死才怪呢!
余婧凮只是靠坐在椅子上看他更衣,笑而不答,到把个白天宇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还好,尴尬的时间并不长,没等他结好腰间玉佩,余婧凮已一把拎起他,向舱外掠去。
"等一下,我的玉佩还没挂上。"抗议言语对余婧凮毫无用处,冷漠的表情代表他在也等不下去了。"喂,婧凮,你有没有在听?喂!"
"大男人带什么玉佩呀,快走啦,不然来不及了。"头也不回,余婧凮不耐烦的答了句。
"你......"
白天宇边挂玉佩,边盘算着如何对付他这个恼人的小表弟。猛然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嘿嘿嘿,杭州城这下可有得热闹看了。
第二章 夜灯
这一夜庆赏元宵,大街上人山人海,都向热闹的地方行走。尤其是麒麟街李兵部府前的灯彩,博得众人的喝彩不休,彩棚以外,还有鳖山,鳖山以外,还有音乐亭,哀丝豪竹,铁板铜琶,悠悠扬扬地奏动起来。一应灯彩,色色俱备,绢灯上面都绘着各种故事。有亭台楼阁灯,亭是子云问字订,台是燕王黄金台,楼是崔灏题诗的黄鹤楼,阁是王勃作序的滕王阁。又有风花雪月灯,风是宗悫所乘的长风,花是炀帝所看的琼花,雪是谢道韫所咏的雪,月是张君瑞所待的月。还有麟凤龟龙灯,麟是孔子所泣的麟,凤是弄玉所骑的凤,龟是毛宝所放的龟,龙是叶公所好的龙。
许多观众,正看到眼花缭乱之时,后面空场上又放起绚丽的焰火来,引得人人仰目,个个抬头。先放的是月炮,又唤做赛月明,古人有诗为证:
月色何能赛,腾空吐一丸。
万人回首处,三五正团弈。
爝火方将熄,金波只自寒。
若教明又定,真作夜珠看。
当白天宇伴着余婧凮赶到时,月炮已然放过,正值休息阶段。皱着眉头,余婧凮刚想骂人,却听耳边众人又再喊道:"流星炮来了。快看啊!这是九龙取水!那是二龙戏珠!还有老鹳弹霞呢!"又有上升数十丈后,点点滴滴,宛如金花坠模样的,余婧凮也不觉随众人拍手叫道:"这滴滴金真好玩。"昔人有诗可证:
霎尔穿空起,春星落万家。
双垂龙取水,一道鹳弹霞。
溅瓦金光碎,烧云宝焰奢。
倚楼人望久,赶得月儿斜。
这些焰火在久居江南一带的当地人来说来是寻常,可看在生于北地的余婧凮眼里,则是格外有趣。玩心一起,他也就忘了方才想要骂人的事。一双眼睛只是紧盯着焰火花灯,绕来绕去,久久不愿移开。
可没过多久,余婧凮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此处看灯之人虽多,可也不至于到了人挤人人挨人的地步,为何自己身边总会有些男子摩肩擦背,好生令人作呕。悄悄以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白天宇,低声问出满心疑惑:"喂!天宇,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呀?"
"咳咳!"早已注意到这现象,以至于笑到前仰后合的白天宇连忙假意轻咳两声,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回问道:"婧凮,哪有什么事?你的疑心病是不是又犯了?"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则在放声狂笑,只是余婧凮看不出来罢了。
"少来!你才有疑心呢!"余婧凮想用折扇打他,手方抬起,才记起扇与其他衣物一并留在画舫上了,而自己现在正扮作一女郎。"哦,原来如此。"他也曾有过这种年纪,当然也就明白为何那般少年男子会往他身上靠的原由了。
难怪从刚才起他就感到白天宇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像是那种想笑却又不敢笑,继而在肚中偷笑的样子。现在他可全部了解了,都是衣服惹得祸。
好你个白天宇,看样子他是仗着人多,且自己又是女儿样,以为自己不能拿他怎么样是吗?哼哼!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想笑是吧?少爷我就让你笑个够。
手掌一翻,修长纤指以正常人无法瞧见的速度向白天宇腰间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袭去,在普通人看来只是举手之间的空档,他已出手如电,点中了白天宇身上的两处大穴。
喧啸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狂笑,真有若平地惊雷,吓得四下众人不仅机伶伶打了个寒颤,连汗毛都吓得立起来了,纷纷向笑声方向望去。
"哈哈哈!"笑声有如疯狂,直叫人群中的众家女子心中惋惜。唉!方才还温文尔雅的公子怎就变了个神精汉呢?看他方才那副潇洒模样,本打算要钓他这个金龟婿的,现在想想,还好没有下手,否则岂不是惹祸上身。
白天宇此时恨不得一口把余婧凮给吞了,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像他这么记仇的男人。此仇不报非君子,余婧凮你到是把孔老二和你师傅的教诲执行的满彻底哩!
他恨得那么强烈,可真正了解的人又能有几个?别人也只是瞧见他好像在得意地大笑着,哪会想到他此时的痛苦呢?
而那始作俑者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还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相引人同情:"哥哥,你怎么又旧病复发了呢?看你此等模样,到是让妹妹该如何是好呀?"说着还抬起一只臂膀,以袖拭泪,假意啼哭,引起围观者的同情,纷纷为他出主意。
这个说:小姐呀,这位少爷想来是太高兴了,以至于下额脱落,闭不起所以才会狂笑不止的。
那个道:你知道什么呀?看他这样子,没准是让精怪上了身,最好还是找个道士来驱驱魔,方可无事。
还有个对医术不懂装懂的,冲上前来一把擒住白天宇手腕,假意测其脉向。良久,胀红着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公子患的是羊癫疯呀!"
众说纷纭,令人哭笑不得。结果闹得花灯也没心思看了,都跑来这里欣赏这出不花钱的闹剧。
白天宇心里那个骂呀!什么难听的词都出来了。只可惜,现在的他是有口无舌,有话不能言,站在人群当中"呵呵呵"的不住傻笑。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城东王家吃白饭的大傻瓜,有资格跟他拜把子了。
"哈哈哈......婧......哈哈哈......"单手点指余婧凮,笑咪了的双眸不住射出冷寒的光。可偏偏却又对他无可奈何,有苦难言,只能干瞪眼。
余婧凮灵动的眼珠低溜溜一转,伸手抚住白天宇那笑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微微一笑,道:"来,哥哥,吃药了。"不知何时起,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小巧的白色瓷瓶。"这样你会好一些的。"
他说话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真执那么诚恳,但看在白天宇眼中却比世间任何一个大奸大恶的罪人都要恐怖。他狂笑着挣扎,双掌猛推,"哈哈哈......哈哈哈......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