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江洋
江洋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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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能自己动弹了,小悠就回去分堂办事,还得去府里给爹娘宽心,爹娘来看过我一回,但娘哭得太厉害了,爹和我就不让她再来。
闲来无事,我和牢里的狱卒们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家里和小悠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价使下来,他们得了不少好处,自然不与我为难,再说当年我打死齐德的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很是称赞我行侠仗义,为京城除了一个恶霸,给大伙出了一口恶气。
牢里无事,又不许我动刀,实在难耐,干脆拉他们喝酒赌钱,每日里吆五喝六、吃上赔下、乌烟瘴气。
这天我正在想这日子过得太平静了,齐尚书府的人怎么可能没动静呢?还有宫里,就算太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了我一马,但宫里闹刺客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压得下去?在牢里住了快一个月了,连提审都没提,难道看在我为民除害的份上......
实在想不明白。

"同哥儿,你家里又送好吃的来了!"
牢头黑皮拎着个大食盒进来了,送饭这等小事本来用不着他亲自来,这小子每次亲自给我送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小悠知道这里的情况,每次都多送许多好酒好菜,收买人心。
我一跃而起,又叫他招几个狱卒来一起吃,人多热闹。
吃完了又开始赌钱,正当大家兴致高昂,一片混乱之时,外面一个尖细的嗓音喊道:"哟--这是天牢还是赌场啊?皇上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堆混帐的东西!"
全体狱卒和我都大怒,回头一看,一个白白胖胖的内宫太监高高站在台阶上,后面还跟了两个带刀侍卫。
牢头黑皮连忙陪笑上前行礼:"公公您多包涵,兄弟们不当班,在一起小小的玩玩。以后不敢了。"
"小小的玩玩?"那太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怕有人来劫了牢,你们也不知道呢!"
黑皮听他话说得重,连连称是,脑门子上汗都下来了,那两个侍卫手按刀柄,板着脸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我心中好笑,黑皮这小子,标准的欺软怕硬,念在他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向他使个眼色,朝桌上的一堆银子呶了呶嘴。那里堆着我们刚才下注的银子银票,大概有三四百两左右。
黑皮会意,连忙上前一步,小声地道:"请公公体恤小的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辛苦,以后真的不敢了,公公干脆把我们这些赌具银子都没收了去,也算是对我们的惩治了,还有这两位大哥,也请高抬贵手,就当没看见罢。"
两个机灵的狱卒连忙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收了,包成一包,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那太监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官话,才让侍卫把东西拿了。
黑皮放下一颗心,擦了擦汗,又小心地问道:"请问公公光临我们这牢里来......"
"皇上有旨意,着户部侍郎萧平之子萧同接旨!"
我一怔,黑皮连忙一捅我,叫我跪下接旨。 自 由 自 在
我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黑皮和其它狱卒也跪了一地,只见那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卷黄色的卷轴来,徐徐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罗里罗嗦念了一通,却原来是太后六十寿辰,皇上为给太后增寿,大赦天下,只要不是三等以上的重罪,一律赦免,放还乡里,原死罪者,免死,酌情量刑。
听到最后,有一小段专门给我的,却是皇上念我祖上三代为官,忠良可嘉,我犯事时年仅十三岁,年幼无知,纯属意外伤人致死,故着罚银五千两,补偿苦主齐尚书,又降我父亲官阶一级,罚俸一年,仍留任原职。
听完圣旨,一室寂静,我半晌无语。
就这么完了?倒不是我盼着自己被判刑斩首,而是齐尚书在朝上势力诺大,怎么甘心就这么算完?皇上又怎么想突然起降旨给我免罪来了?
"萧同,快领旨谢恩呐!"那太监不耐烦地道。
"是。"我急忙行礼谢恩,又谢了他几句,却是真心实意,不管怎么说,这太监传来这么好的消息,实在是让我大喜过望。
送走了他们,牢头和狱卒都围过来向我道喜,我兴高采烈,应承他们回头就让家里送赏钱来,不一刻狱中文书事宜全部办妥,我喜气洋洋地重新回到光明世界之中。

家中早已得信,派来车马接我,快快回到家中,我施展轻功连穿过三进院子,扑进娘的屋子,娘儿俩个又哭又笑,娘直说要带我去城西观音庙上香,感谢菩萨保佑,连爹也红了眼睛,直摸着我的头叹息,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大嫂也陪着在一旁抹眼泪。
不一会小悠也赶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吃了个开心团圆饭。

饭后家人围坐闲谈,才知这一月来爹和大哥四处奔走,关系人情托了无数,爹甚至亲自上折子向皇上请罪,言词切切,愿罚自己官阶俸禄,只求保我一命。而齐尚书府自然也全力活动,坚决要置我于死地。
而这次太后寿辰,皇上大赦天下,则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喜事,不过谁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专门下旨,免了我的死罪,只罚银赔偿了事,齐尚书府自然不服,不过听说他们去找了皇上、太妃说理,却不知为什么被压下来了。
不管它,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事!

多日牢中监禁,我浑身都要生锈了,恨不得立时骑了青儿出去狂奔撒野,舒散舒散筋骨,不料此言一出,众人齐声喝止,连娘都不再帮我说话,爹义正辞严地宣布将我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府半步。
无奈,只能关在练功房中舞刀散心,小悠时时来看看我,也不多待,社中事务繁多,我也帮不上一点忙,看他总是一幅很疲劳的样子,颇觉歉疚。几次想托小悠查查莫离的事,又有点说不出口,心想过些日子再说。
不觉间一月已过,这日我早早陪娘前往城西观音庙烧香,回来时一路游玩,满载而归。一进门,却见爹和大哥都坐在厅上,面色严肃。
"怎么了?又有同儿的事吗?"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已经被吓怕了。
"嗯,不过倒不是坏事。"爹忙给她宽心。
原来当日放我之时,皇上曾特意召见爹,吩咐他好生管教于我,今日散朝后,则又传令领内侍卫副总管何郁大人告知我爹,要将我收进宫中管教,充内庭二等带刀侍卫,即日进宫。
一家人面面相觑,半晌娘才强笑道:"也好,省得他在家中咱们管束不住。"
爹也道,何大人与他是同年进士,私交甚好,一定会对我多加照应。
大哥则说,齐家虽被皇上强压了下去,必不肯罢休,能够让我进宫,实在是保全我小命的上佳途径。
只有我不以为然。
齐家再恶,只是在京中的势力大,我一离京,便如鱼儿入了大海,他们上哪找去?再说,以我天狼社在江湖上的势力和我鬼面的本事,也丝毫不用怕他。在府里好吃好玩我还嫌不自在,一旦进宫去当差,还不要了我的命吗?况且我在社中担任堂主,可也不是虚职,事儿多着呢。
不管怎么说,我才不要进宫当什么二等侍卫呢。自 由 自 在
才想一口拒绝,忽然又想起莫离来,如果进宫,不就可以见着他了么?上次见面这家伙消瘦得惊人,想是极不如意,不如趁此机会进宫找到他,再寻机会救了他出来,一起开溜。
于是老老实实没有开口,家人没想到我会如此听话,倒吃了一惊。
晚上小悠来了,知道了这件事,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却让我好一阵不好意思,像他这么聪明的人,自然已经猜到我的用意。想到又要让他一人忙社中事务,不由好生愧疚,但要我放下不理莫离的事,却又实在不能。
第二日爹带我前往宫中,从此居然吃上了皇粮。

*13*

百无聊赖地站在御书房的外面,这就是我做侍卫生涯里第一次的值岗。
侍卫的衣服很威武漂亮,刀却一般了,我试了试,很轻易地就被我的飞云刀给一劈两段,想了想,把飞云刀插在侍卫佩刀的刀鞘里,来了个偷梁换柱,不错,居然看不出来。
说来内宫侍卫其实也很无聊,每日里按侍卫首领的排班到固定的地方上岗,或是巡逻,一般最少要二人以上,不得随意进出各个宫院,有事只与各宫太监宫女互传就行......规矩多如牛毛。
世伯何总管特意关照我详细些,因为毕竟我惹事生非之名远播,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指名要我这个最不守规矩的家伙进宫做这种规矩最严格的事情。
因为根本没打算久留,所以对何总管的话照样来了个左耳进右耳出,反正最少是两人一组,我何必费那个心呢?就像当初我和小悠总在一起,什么事有他记着就行了。
倒是如何寻找莫离要紧,那天在宫中乱闯,意外地见到一面,但只知道是在御花园附近,宫里相似的房子这么多,再找起来可不太容易,而且恐怕以我的身份也不能乱走。
因此等何总管好不容易说完了,端起茶碗想润润嗓子,我问道:"您知道莫离住在哪里?"
"噗--"何总管一口茶喷了出来,要不是我反应快,当场就被喷个正着。
"你,你问这个干嘛?"何总管有点喘不匀气。
"不干嘛,他进宫前我们见过面,他表哥托我打听一下他的近况。"我撒谎不眨眼。
"没事别去招惹他,那种男宠--"何总管语气有点不屑,"他进宫来还敢哭哭闹闹的,不得皇上的宠,有他受的。"
听这话莫离肯定是受苦了,我心下难过,不敢再问,转身出去了。
悄悄打听了一下,原来宫里蓄有男宠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在莫离之前已经有过好几个了,皇后不但不反对,还帮着皇上找好的收进宫里来呢,所以宫中男宠之风颇盛。
莫离进宫后使性子不肯侍奉皇上,听说连着几天很受了"调教",折磨得几乎咽气,后来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关起来了,就跟冷宫里的嫔妃一样。
那几个侍卫说起莫离时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直说那孩子长得真是水灵,只可惜不识好歹,要不是皇上还没有完全死心,他早就被送到豹房去了,大家也都可以尝尝鲜。
"豹房?"我奇怪地问,"要拿他喂豹子么?"
众侍卫一声轰笑,还有人冲我挤眉弄眼,我大怒,要不是记着来时娘再三叮嘱我不要再惹事,当时就要开打。
强自控制了半天,正好轮到我上岗,于是跟着我的搭档,一个叫于琪的少年一同前往御书房。于琪是一个很俊秀的少年,跟我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很紧身,更显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他经常用眼睛偷偷看我,待我看他时,又转过了眼去,真是奇怪。
标枪一般站在房门外一个时辰,对于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皇上下了朝后经常会在这里,有时办公,有时休息,有时召了翰林学士来闲谈。
书房前后都有大门,还有一处角门,我们两个就笔直地站在这个僻静的角门外边,真是无聊透顶。
好不容易到了换岗的时候,接班的人一到,我立即转身就走,想着再去找人来问莫离的情况。忽然看到黑衣太平居然站在远处的一条长廊上,我心中一喜,连忙向他跑去,后面的于琪连叫了我好几声,顾不上理他,转眼间已来到了太平跟前。
太平依然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看着我跑到他跟前与他打招呼,只以眼珠盯着我,表示看到我了,一言不发。
要是别人看到他这副死人脸只怕早就没话了,我却不同,谁让我们是打出来的交情呢,虽说那天他打我一记劈空掌,害得我差点玩儿完,不过后来也是他救了我一命,这就两抵了,剩下的只有我对他那不可思议的功夫的敬佩。
他冷冰冰地听我自我介绍一通,外加对他武功的赞美,听了半天,仍是一言不发,要不是那天在湖边听到过他说话,我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哑巴了。
挠了挠头,实在无话可说,我终于道:"哎,太平,现在咱俩可一起当差了,别老那么冷冰冰的,你今晚有空吗?"
他的眼睛终于表现出一点疑问的神色,我兴奋地道:"找个地方切磋切磋怎么样,最近一个月我潜心钻研,觉得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呐!"
倒不是专门为了对付他,而是被爹禁足,无处可去,只好苦练刀法了。
太平虽然不说话,但从他神色里还是看出一点跃跃欲试来,毫无疑问,能和旗鼓相当的对手过招,是每一个习武者都难以抗拒的诱惑。
"今晚,花园里,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我一声欢呼:"一言为定!"

转身往我的侍卫房走回去,不一会儿却发现迷了路,人家都说皇宫里大,还真不是盖的。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路,又和于琪走散了,转来转去只见好几处的屋舍长廊都差不多,该往哪边转呢?急出我一身汗,知道在内宫中乱闯,万一走到禁区会惹麻烦的,偏左近一个人没有,问不得路。
转过墙角忽然见到一处宫院,高高的一面墙上爬满了青藤,已半枯黄,门前寂寂,朱红色的门却开着,里面院子很大,有一座二层小楼,东边是厢房,西边是花园,有一处漂亮的荷花池和亭子,池边几块很大的太湖石,池边还植了许多虞美人花,袅袅亭亭,迎风摇晃。
咦,好漂亮!我娘也很喜欢虞美人,每年都会种,不过现在已是深秋,这花早该谢了,怎么此处居然如此娇艳?
顺脚走进去细看,原来这些花都是种在花盆里的,当是在暖房中培植,专门给贵人们赏玩的,趁着今天阳光好,拿出来晒一晒。
正看着,屋门一响,有人要出来,出院子已来不及,我急忙一闪身躲在一处太湖石后面,偷眼向外看。
只见出来的是一个宫妃,相貌很美,最引人注意的是挺着一个很大的肚子,却是个孕妇。
她叫了两声,像是招呼宫女,院中却空无一人,她慢慢地走向荷池边,看样子是想到亭子上去。亭子位于荷池中央,离岸边约有两丈多远,有一道小木桥相连。
只见她步履蹒跚地走上小木桥,正走到中间,木桥却突然断了,她一声惊呼掉入了水中。
不及细想,我已一跃而起,纵过水面,扑入水中,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不识水性,慌乱地胡乱扑腾,我不敢使力,对一个孕妇实在是有点无处下手,好不容易抱着她上了岸,却见她已面色苍白,晕了过去。
"来人哪!救命啊!"一个公鸭嗓在不远处喊了起来,我一皱眉,知道是宫里的太监,混蛋东西,现在才喊救命,等他来救这妃子早淹死了。伸手按在她胸前的檀中穴上,我缓缓地将内力输送过去,一冲之下,那个宫妃哇地吐出一口水来,睁开眼睛,哭泣起来。
我刚把手收回来,就听院外一阵人声散乱,冲进来一大群人,有侍卫也有太监和宫女,一个太监指着我尖声道:"是他侵犯梅贵妃,快把他抓起来!"
什么?我跳了起来,救了人还要被冤枉! 自 由 自 在
"混蛋!你看清楚没有,是我把她从荷塘里救出来的!"
"没错,我看见他伸手在贵妃胸前......"
没等他说完,身穿侍卫领班服色的一人就大声喝道:"把他拿下!"
几个人冲过来抓我,我当然不干,三两下把他们放倒了一片,喝道:"他胡说,是我救了人,你们问她!"回头一指地上的女人。已有宫女过来扶起她,她勉强站直身子,向侍卫领班道:"是他救了我,林大人,不可错怪了好人。"
"娘娘......"
正在此时,有人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院中人呼拉往两边一闪,跪了一地,只有我站在中间,那怀孕的梅贵妃居然也想跪,而她身边的宫女居然不拦,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道:"小心!"
靴声响起,几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身材颀长,眉目敏利,不怒而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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