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枷 ----涅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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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丽是不是?"罗莲眨动着与云同色的美丽瞳眸,意有所指地叹道,"人界的风景,每时每刻都在变换,总是有其美好的一面--生活在世间的人类也是一样的:不管生活多么艰苦,他们的心中仍旧存留着美好的愿望......人们的心灵也许比这多变的自然界更美,保存这份纯美不是比破坏更让人舒畅吗?"
听了她的话,格瑞尔眯起眼睛,眸中寒意渐浓:"而我认为的美......就是死亡、破坏以及......鲜血的颜色......"
"是吗?"罗莲垂下头,声音中充满无奈--她静静地松开手,让风将手中的草叶轻轻地卷走,飞舞一阵后,又飘落到地上:"那么,在残杀其他生命之前,杀了我吧......"
格瑞尔没有说话,只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罗莲一惊,抬头看着他:"你做什么?"
格瑞尔邪魅地勾起嘴角,将她拉向自己:"杀你呀。你说过,离开这里就会死吧?"
罗莲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的这种举动,有些张皇地随他走了两步,突然猛醒似的甩开了他的手:"即使死,我也要守在这里!"
面对罗莲坚定的眼神,魔王只发出了两声不屑的笑。
"是吗?我倒很想试试......"他突然伸手捏住了罗莲的下巴,迫她接近自己,用那一对魔性之眼嘲弄着她的坚毅,"现在呢?你想做什么?"
"我......"罗莲轻轻吐出这个字,竟然笑了。
格瑞尔直觉有异,眼睛无意中向下一瞟,却倏地睁大了--一道银光从她宽大的袖中飞出,直向她的小腹刺去!
"锵--当啷!"
格瑞尔及时抬手一击,弹开那道银光,随即握紧她的手,迫使她放开了手上的东西......
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匕首,格瑞尔冷冷笑道:"在我面前,只凭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想轻易赴死吗?"
罗莲不说话,只紧紧地咬着牙,怒瞪着格瑞尔。
"好眼神。"格瑞尔轻笑着抚摩她柔嫩的脸颊,有些佩服她的勇气了,"女孩,你很招我喜欢,所以,你现在不能死。"
"我的生死你无权过问!"罗莲依旧不肯屈服,推开他的手,倔强地瞪着这个人人惧怕的"畏惧之王"......
察觉到罗莲对他的手的躲避,他眯起眼睛,一只手轻柔地拂过她柔亮的长发;当他的眸中初现寒芒的时候,那只轻柔的手竟插入她的发中,抓住一把头发,用力向下一拉!
"啊!"罗莲惊叫一声,被迫仰起脸,一双大大的紫眼睛不觉蒙上了一层水雾。
"如果我愿意,你根本无法违逆我的意思--"格瑞尔将手上的劲力去掉了一些,继续道,"我只需使用一个小小的法术,让你的灵魂成为我的奴隶,你就会永远成为我忠实听话的漂亮娃娃......但我并不准备这样做。"
"为什么?魔王们不是一向任性得毫无道理吗?"罗莲虽仍被迫仰着头,但还是轻蔑地冷哼出来。
"别妄想激怒我,"格瑞尔慢慢地说,手指在她洁白如玉的脖项上游移着,带了一点威胁的味道,"告诉我,你不会做令我不开心的事吧?"
"如果我做了呢?"罗莲不服输地盯着他,目光中含着挑战!
对她的敌意,格瑞尔只是微微一笑:极美的笑颜,却令罗莲的心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你不会这样干......"她脱口喊道,美丽的眸子已完全被惊恐占据!
"我当然会。"格瑞尔的笑里搀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满意地注意到罗莲的惊恐,慢慢俯身贴近她的耳朵:"我会先杀光这里的所有动物,再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最后将这里一把火烧掉--把这里的一切烧成灰烬......当你看完这一切表演后,我再让你的意志忠实于我,但要带着这一切记忆......"
"你......"许久,罗莲才记起呼吸的感觉,轻轻吐出几个字,"你好残忍......"
"别忘了,我的名字是‘畏惧之王'。"
"如果我听你的话,你会保证不伤害这里的生命吗?"她低下头,问。
"有可能。"格瑞尔将手收回长袖之中,冷眼望着她,猜想着她下一步举动。
"好吧。"一直垂着头的罗莲忽然像是被风吹动,白纱飘飘,黑发扬起,整个人像是要随风而去......
但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不一会,风停了,她抬起头来......
不知是哪里不同,格瑞尔对眼前的她感觉有些陌生,却深知,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她很自然地垂手而立,神情中却不明缘由地添加了一种令人不敢小觑的威严;虽然没有笑,却又给人一种温馨祥和的感觉......
"我的名字叫做罗莲,是这池中紫莲的精灵,也是这个森林的守护精灵--不仅是植物、动物,也包括居住在这里的人......"
"你是花精?"格瑞尔打量着她问。
"是的......畏惧之王,你还会遵守你的承诺吗?"
她不无担忧地问,而他却有些答非所问:"花的精灵......毁掉花就要死了吧?"
"哎?"
"如果我将花移走呢?"他的笑容像个坏男孩,一双邪魅的细眼斜睨着她,"那样你会跟我走吗?"
"魔王......"她愣愣地望着他的笑容,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孩子气的问题。
"哪一天试试吧。"格瑞尔勾起她的下巴,邪气的笑容就在她面前卷入旋风之中,消失了......

--"莲,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升为仙格,成为这片森林的守护精灵了。你要谨记你的职责,尽你所能,保护这里的一切生灵......我赐你一个姓--罗。"
--"长老,我会记住您的话,尽心尽力地做好守护精灵的工作的......"
回想着当初获得仙格时的情景,她忘掉了方才莫名的经历,再次吹响草笛,任轻风拂过她的脸颊,将那乐声传得好远好远--她爱这一切,哪怕是一棵草,一缕风,一滴水,一粒沙......即使石头里也存在着有力的脉动,生命是多么可爱啊!为这些可爱的生命,她决不会吝惜自己的所有!所以--她将浸在水中的双足晃动起来,使水花溅得高高的,让它们如甘霖一般沐浴着自己的全身;她仰起头,闭目享受着这跳跃而闪亮的生命,微笑起来了--所以,让我们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吧!

......清晨如约而至。罗莲用双足拨动着池水,依旧是满心的欢喜--不知不觉地,她唱起了歌,只是轻声吟唱,却更显飘渺、空灵。轻风与她相应和,空中的鸟、水中的鱼围绕着她翩翩起舞,连那些明的、暗的叶子也沙沙作响,为她的曲子伴奏......
她沉浸在欢乐之中,歌声渐渐高亢起来,如山林中清脆的鸟鸣,如空谷中潺潺的溪流--灵动、透亮、洁净......
忽然,似乎什么搅扰了她的兴致,那歌声开始晦涩,并渐渐低下去了......
他站在她身后,不知已站了多久;但从他倚在树上交叉着双臂的轻松样子来看,他并没有厌烦这次等待。相反,他为自己选取的这个角度感到非常满意--
罗莲窈窕的曼妙身姿虽然掩映在半透明的白色轻纱中,却更添了一种朦胧的美;她的发乌亮柔顺,既长且直,一丝不乱地沿她的背脊倾泻下来;但由于是坐着的,这道亮亮的山间清泉在下落时转了一个柔美的弯,便流到了草地上......那留在她胸前的两束发一定像前一天那样,点缀着几朵浅黄色的小花吧?......啊,她不再唱歌了。是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吗?瞧那局促不安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怎么?--
罗莲忽然从石头上站起,褪去外面罩的白纱,仅着单薄的内衣,如一尾鱼般跳入池中,溅起一点小小的浪花......
她的动作如此之轻盈,不论是跃入水中,还是轻舒雪臂,将自己没入清灵的波光--她像一页诗,一页读也读不懂,想也想不透的诗:深奥却永不会让人厌倦探寻......
格瑞尔仍在那棵树下看着,既不靠近池塘,也不离开这里。他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为了欣赏罗莲泼溅起的水花,以及倾听池水的"哗啦、哗啦"声......
--哦?她游到池边了,像是要休息的样子......咦?
格瑞尔惊讶地挑起眉,注意到罗莲看似无意地将偶或抬起的眼睛向他所在的方向一掠而过,却不敢稍做停留。
"嘻!"他忍不住笑了,眯起的眼睛发现罗莲的脸突然红了一下,那娇小的身影便很快逃出了他的视线......

该上岸了,罗莲很不安地向岸上瞟了一眼,发现格瑞尔仍在微笑着打量她--当初怎么会想到进池中游泳呢?
她有些悔不当初,不懂自己为何只为了躲避他的视线,便不计后果地跳入水中,现在反而更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阵风吹来,本并不寒冷,但穿过她被水浸透的衣服之后,却产生一股寒意直刺她的肌肤--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游够了?"格瑞尔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她惊讶地回头,见格瑞尔不知何时已来到池边,一只手向前伸着,正将她脱在岸上的外衣递给她。
"谢、谢谢......"她讷讷地接过外衣,忘了自己是在水中,直接将它披在身上--白色的轻纱漂浮在水面上,将她环绕在中央,宛如一朵娇艳的水中莲花......他仿佛已嗅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啊,又湿掉了......"她轻叫,后知后觉地发现外衣已差不多湿透了。
这时,一双大手突然伸了过来,将毫无准备的她横抱起来--
是格瑞尔。他走进齐腰深的池水,将她抱回岸上后,却不放开她,反而把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包裹在自己的宽大黑袍里,将她更深地纳入自己的怀抱......
--好大的力量!
罗莲被迫蜷缩在他宽厚的胸膛前,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啊,好温暖......湿掉的衣服被他身上的炽热烘烤着,已渐渐干爽起来,连她冰凉的脸颊也被这热力感染,渐渐发起烫来......
不知什么时候,格瑞尔离开了,却将他那件对她来说显然过分肥大的袍子留给了她。
罗莲将自己裹在那件黑袍中,忍不住偷偷嗅了嗅袍子上的气息--那上面除了一种淡淡的香气外,还残留着一些火焰般的热力--那是格瑞尔的温度:火热得足以毁灭一切,狂猛地霸占着他所喜爱的,却也将他独有的温柔搀杂在其中......这种感觉如同品尝烈酒,只有细品,剔去那些灼人的味道,才能尝到它的甘甜......

此后的几天,格瑞尔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那棵树下,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她,或是吹起草笛,或是唱起一首首不知什么名的歌,对他的凝望视若无睹--只是,无论她怎样掩饰,在察觉他到来的那一刹那,她还是会不自然地停顿一下,让格瑞尔一看便知:她已知道他来了......
那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宁静的春日午后,清风拂过日渐转为浓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影下,一个黑衣长发的俊美男子倚坐在轻轻摇动的树枝后,含笑注视着不远处的莲池;出水很高的莲花随风舞动着花茎,淡雅的香气在微微颤动的莲瓣间留恋地环绕一圈后,便不知飘散到何处去了;池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白衣胜雪的女孩,白与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背对着那黑衣男子,痴痴地凝睇着水面的倒影,将一双小巧的裸足浸在冰凉的水中,连身上披的白纱一角滑入池中也没有注意到,任那白色的轻纱随着池面细小的波纹微微摇曳着......
不知是因为沉默得太久,还是真的兴之所至,罗莲从石上站起,赤足跳到草地上,闭上双眼,开始随性地跳起舞来--
池水倒映出她的舞姿,风儿也像有了灵性般托起她曳地的长裾;当她的裸足轻点地面时,身上的白纱反而向上扬起,使她整个人就像要飞扬起来一般......
那真是妙不可言的一刻,如此的赏心悦目,如此的轻灵跃动......
不知不觉地,格瑞尔也走出了树阴,指尖滑过她暂时静止的手臂,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就在这时,罗莲的双眼慢慢张开,回首凝望着格瑞尔的双眸:在这温柔的回眸中,格瑞尔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反转手腕托起了她的手臂,在这美丽的池畔,与她轻轻起舞,沉醉于这没有旋律的旋律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没有风的吹拂,没有鸟的啁啾......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为了不惊扰这绝美的舞步......
"啊!"罗莲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向前跌倒,格瑞尔则及时将她拉回自己怀中:"小心啊,莲。"
"格瑞尔......"罗莲攀住他的肩,目光中流露出迷惘。
"你在怕什么呢?有我在你身边啊。"格瑞尔不解地托起她的小巧的下颌,直直望进她的眼睛。
"所以我才怕啊,"罗莲不无忧伤地注视着他,"这是不允许的......"
"不允许什么?"格瑞尔费解地皱起眉,也稍觉不耐。
"爱啊......"
罗莲苦恼地小声说出,却引来格瑞尔的大笑:"莲,你的想法真是太可爱了!"
他敛住笑,神情又变得冷傲:"魔王是不需要爱的。一旦他有了爱人的心,那就是他破灭的开始。"
"那么,"罗莲惊讶地张大眼睛,"你对我......"
"我让你误会了吗?"格瑞尔耸耸肩,"我并不在意让你知道:你只是我选定的游戏之一,用来打发我未来的一段无聊日子。就像我现在已玩腻的众多游戏一样,你也只是个游戏。"
"是吗?"罗莲望着他,脸色在短暂的苍白后,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是的。"
"真的?"
"真的!"
他更加不耐烦了,干脆掉过头去,但瞥了一眼她的眼睛,还是将脸转了回来。
--怎么回事?
望着她那双执拗的眸子,他有些动摇了......每次受伤害的都是自己的猎物,可这次,为何感觉这么奇怪?作为猎物的她如此信心满满,自己却有些惶惑了......他选择错了吗?因为她动人的容貌,诱人的眼睛,他选择了这个花的精灵......他选择错了吗?
[五]
--王是不需要爱的......王注定要一生孤独......我一向都是遵守这一定则的。亿万年来,我从不认为这条规则有什么不对,可你,为何如此执拗地挑战这亘古不变的铁规?--你的眼睛再次闪烁起你特有的光彩,那是我所痴迷的绛紫色......你的骄傲又开始作怪了,挣扎着要逃出我的掌控;仿佛笼中的鸟,为了虚幻的自由,宁愿自行折断双翅!你真如外表所表现出的那般柔弱吗?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被你欺骗了--被你那神秘、透明而又深不见底的绛紫色眸子......
*************
有他陪伴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回头数数,竟然已一月有余了--每天,他都会坐在树下看着她,她则在池边戏水,两人都默默的......偶尔,他会开口问她几句话;而她,会回过头微微笑着,再眨眨眼,简短地回答一下,也会因他话中的玩笑语气而调皮地吐吐舌......他们的日子如此宁静,又如此怡然自得,俨然这里已成为这乱世中的唯一一块净土,甚至连嗜血的他也久已遗忘杀戮的滋味,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莲?"他打破沉默,问。
罗莲回头望着他。
"哪支花是你?"
罗莲笑着摇头,不回答。
"那我要全部移走了哦。"格瑞尔有意逗她。
"好啊。"她轻松地挥挥手,眼睛笑得弯弯的。
"那,我首先要取走的--"他走到她身边,看着池中的莲花,似乎在挑选,却又突然将罗莲拉入自己怀里,"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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