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未央————月云霜曙
月云霜曙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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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建平三年
盛夏的午后,没有一丝风可消除炎热的暑气,未央宫中却传来媚人的高低吟哦,令人更觉燥热难当。
董贤侧躺在华丽的龙床上,微闭的双眼显出欢爱过后的疲惫,殷红的双唇吐出诱人的喘息,汗湿的秀发贴在雪白无暇的脸颊,更是说不出的妩媚。再往下,秀气的脖颈、优美的锁骨上赫然印着点点令人脸红的红迹,一直延伸到藏在绣被下的娇躯,一直强壮的手臂正霸道的圈住那盈盈可握的柳腰,让人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为这手臂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汉的堂堂天子、当今皇上——刘欣!
“圣卿……”刘欣轻咬着怀中人儿的脖子,透着满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嗯?”可董贤只是冷淡的回了一个单音。
“别再那样做了。”
“哦?”听了他的话,董先用单手撑起身子,转过身来:“皇上,恕臣愚昧,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事呢?”与那诚恳语气毫不相符的是他脸上那讥诮的笑容,纤纤细指更是不知死活的缠上了对方的胸膛。
刘欣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无奈的说:“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皇上?”董贤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挨得更近了,刘欣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挑人的呼吸,刚刚平息的欲望又再次蠢蠢欲动了。
刘欣深吸了口气:“刚才又有监察官来向我报告,说你素行不检、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还在集市骑马,伤了不少无辜百姓,弄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又为扩充侯爵府,纵容手下强占耕地,甚至欧人致死,还有……”
“冤枉啊,皇上!”虽是这么说,可他脸上却满是不在乎,用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九五之尊:“除了在皇上您面前,臣哪敢行为不检。你说是吗,皇上?”说着,更用一双藕臂,攀上了他的脖子。
刘欣正想回抱住他,董贤却突然一把把他推开,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身子,站了起来,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欣:“更何况,只是这么点小事?以我掌管天下大半兵权的大司马的身份,只不过死了一两个人而已,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吗?”
“圣卿,别再这样了,好吗?”刘欣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在这样下去,太皇太后那伙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哼!”可董贤一点也不领情:“放过我?她可早把我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了,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不过,也难怪,谁叫我恬不知耻,勾引她的宝贝孙子、当今皇上哪!她会恨我也是应该的,一点也不奇怪……”
“够了!”董贤还想再说,却被刘欣打断:“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刘欣一脸的痛苦:“自从那天我强要了你后,你就一直这样折磨我,你是在报复吗?”
“报复?哪敢那!”可惜听他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您可是尊贵的皇帝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王臣,又何况一个区区的董贤?臣是什么?一个男宠而已,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已是天大的恩宠,又怎敢心怀报复之意呢?若是如此,那微臣也太不知好歹了。”
一番冷嘲暗讽说的刘欣更觉不是滋味,不过天底下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该这么说了。
轻叹一口气,刘欣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谁叫他爱上了这么一个心比天高的家伙,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他没想到董贤会变得这么偏激:“不管怎么说,我这把龙椅还没坐稳呢,朝中大臣多是傅家的人,太皇太后虽近日身体不适,但她耳目众多,你若不收敛一点,恐怕即使是我,也保不了你。”
“保不了我?”董贤美目一瞪:“你保不了我也得保!我死了也要拉你作垫背!我会变成这样是谁害的!是谁让我成为众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的!是你!这是你欠我的!”
“我爱你。”
“可我恨你,而且永、远、不、会、原、谅、你。”说完,穿戴好的董贤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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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和元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英子气喘吁吁的跟在刘欣身后。真不知道自己是幸或不幸,让他跟了这么个主子,虽说跟着太子刘欣的工作很轻松,他也一向对下人很好,只是——
“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偷溜出宫吗?”刘欣瞪了他一眼,让他马上收声。
“主子,我们这样出来不太好吧。”主子是太子,自然没什么事,但他可不是,他只是个小小的太监,如果被知道他陪太子偷溜出宫,那他——光是想象也会让人冷汗直冒。
“我知道。——所以才要偷偷的嘛!”
听了他的话,小英子更想哭了。年轻的主子什么都好,只是——太贪玩了!还得他也跟着提心吊胆。呜——他好想哭啊!
“咦?那边是什么?快过去看看!”刘欣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快步走了过去。可怜的小英子也只好认命的跟过去了。
董贤没想到出来买个东西,也会被无聊的登徒子缠上了,长安的治安竟然差到这种地步。
“美人,一个人哪,会不会很寂寞啊——不如让我们兄弟陪陪你吧。”周围的人群看到来的这一伙人,都自动做鸟兽散,看来他们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得,出了名的恶霸。可惜,这回注定是要碰钉子了。
寂寞也不会找你们。董贤冷眼斜瞥了他们一眼,那模样说有多傲气就有多傲气,说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来人可被这一眼激怒了。“美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咱们傅爷不给你面子!”
“诶——可别吓坏了美人,我可是最懂得怜香惜玉了!”说着,这人还用一双鼠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董贤——可真是一代尤物哦!
董贤被他看的想吐。别说他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了,就算他是女子,也决不会看上这种人!
他一声不吭,懒得理他们,转身要走。哪知这帮东西却不知好歹,再次拦住了他。董贤眼中闪烁这危险的光芒,他不嗜杀,但也决不让人骑到他头上来。可惜这帮人不知大难临头,仍言语轻佻,继续着污言秽语,殊不知,常常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而围观的人群只是可惜的看着董贤,爱莫能助。
眼看一个人的脏手就要碰到他的脸颊,刘欣本想出手相助,不过在他看到董贤的脸的一刹那,改变了主意。
是他!
这下有好戏看了。刘欣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英子好不容易跟上来,却让他看到主子正笑的一脸诡异,顿时觉得背脊发冷,恨不得马上脚底抹油,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只能在心地希望让主子笑得这么“愉快”的人不会是自己。
果然,才两三下,那帮登徒子便被打翻在地,不断求饶。
董陷还不解气,走到傅爷面前:“傅爷是吧。”狠踢一脚:“这一脚是要告诉你,嘴巴放干净点。”再一脚:“这一脚告诉你不要以貌取人,这一脚告诉你不要以多欺少,这一脚告诉你不要鱼肉百姓……”他一脚一句,踢得傅爷都不成人形了,后来更是连“不要偷税漏税,不要嫖妓,不要不吃蔬菜”之类的都说完了,实在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董贤才收“脚”,一声“滚”,吓的一帮人连滚带爬,马上溜的不见人影了。真亏他们带着那么重的伤,也能跑这么快,连董贤都觉得不可思议——人的求生本能真是令人惊讶啊!
董贤教训了他们,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贤,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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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贤教训了他们,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贤,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董贤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来人:“刘欣!?”

刘欣没想到在京城能碰到董贤,十分高兴,就拉着他在酒楼喝酒,丝毫不管小英子难看的脸色。
不过,他还是对董贤很感兴趣,因为刚才看他教训傅家的人,实在太痛快了!光看董贤柔弱的样子,真是想不到竟然会有那么激烈的个性。
“董公子,你是怎么认识我家主人的呢?”小英子实在是很好奇。
“当初我还是陶定王的时候,贤救过我。”刘欣笑着向小英子解释。
真的!小英子吃惊地瞪大了眼,要知道他这个主子虽然平时好玩了些,但论武功可是顶呱呱的呢!能够救得了他的人,想必武功一定在他之上,可这个董公子,怎么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虽说未必一点武功都没有,但怎么看都不会是个高手,这么想着,小英子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看到他这个样子,刘欣自然直到他心里怎么想的,毕竟连刘欣自己当初也是吓了一跳的。
“你别不信!毕竟如果不是真的,我也不会把这么丢脸的是说出来……”
“喔?照你这么说,被我救是件很丢脸的事?”董贤对他笑的一脸灿烂,可刘欣却觉得背脊发冷,无福消受美人恩。
如果是别人,恐怕此时已背这笑容迷的找不着北了,虽然与董贤相处不算久,但刘欣可是对他太了解了,他是那种笑得越美、心中所想就越可怕的人,绝对的表里不一。不过,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顿了一下。
“没……没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让人知道他曾被这么一个“美人”救了,他面子还往哪儿搁啊!不过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鬼才知道他若真说出来,董贤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呢!别人的话,他可以肯定不会,但董贤……他可不敢说。
“那么,欣,你说的是什么啊?”董贤笑得更招人了。
救命啊!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个路大罗神仙,谁都可以,谁来救救他啊!刘欣真是后悔死平时不知多多烧香了,临时抱佛脚果然还是不行的。
“呃……这个……对了!来帮我吧!”这种时候还是快点转移话题来的好。
董贤一时转不过弯来,他们好像在说别的事吧。
“贤,你也知道现在赵飞燕与赵合德姊妹俩弄权,权臣把政,如今,我虽登上了太子宝座,但真正的大权却是掌握在祖母手中,并积极笼络群臣,处处安排心腹,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太子。皇上百年之后,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贤能之士辅佐,那么……”
刘欣话虽没说完,但董贤心中以明白,如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傅老夫人将会是第二个吕后!
不论是谁,都会希望能够学有所用,董贤也不例外。如今朝纲混乱、权臣把政,各官员结党营私、各拥其政,虽是乱世,却也是大丈夫立名著威的好时机,董贤早有入世之心,只苦于无明主相投,现今,太子刘欣相邀,正是个大好机会,更何况,自己与刘欣相识一场,他的个性自己又十分清楚,若是即位,定是位有道明君,于苍生是福,于己身为幸,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
“伴君如伴虎……”董贤笑笑,不置可否。
“贤,你若是来帮我,我可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决不杀你。”刘欣保证说。
“喔?”董贤看着刘欣,拿着酒杯嘬了一小口:“汉高祖刘邦曾对韩信许下‘汉不杀韩’的诺言,说汉朝没有杀韩信的刀子,但后来韩信谋反,却被萧何骗到未央宫用竹刀杀死。太子可知?”
“大胆!”小英子在一旁听着着急了,这不是说他可能会谋反么?
刘欣一手阻止了小英子,慢条斯理地说:“你虽未必不是韩信,但我决非刘邦。”
“殿下!”这不就等于说即使董贤早饭,殿下也不杀他吗?小英子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怎么行呢!
“哈哈哈……”董贤大笑:“好!就凭你这句话,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许下青春的誓言。两只年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连接了两人的短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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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和二年三月,圣上刘骛驾崩,昭仪赵合德自杀谢罪。
四月,太子刘欣终于如愿登基为帝。 其祖母傅氏被尊为太皇太后,而刘欣母亲丁氏则封为了太后,同时封太子妃傅氏为皇后,并大封傅氏、丁氏两族之族人。
此时,董贤作为太子舍人辅佐刘欣不过九个月。
次年,刘欣改国号为建平元年,大汉新帝的地位至此完全确立,此时刘欣方满二十岁。
不久,十八岁的董贤被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升驸马都尉侍中。
然而,在两人的梦想一步步接近现实之际,刘欣对董贤单纯的友谊也在慢慢变质,而董贤对这所发生的一切变化却一无所知。
面对着越发的美丽的董贤,觉察到感情变化的刘欣觉得越来越难以保持平静的心情,于是强迫自己疏远他。
而董贤也渐渐不满刘欣对自己的态度,尽管如此,但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皇帝,过于亲近任何一个臣子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这样,就容易在处理国家大事中投入多余的私人感情进去,而无法理智的处理。所以,尽管不满,他仍然尽力忍耐。
但话说回来,虽然想要疏远董贤,但刘欣还是不能没有他,国家大事经常要找他商量,与妄想操纵自己做幕后皇帝的祖母太皇太后的较量也需要他出谋划策,所以,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刘欣,他虽然长得象女人,但仍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功夫比自己还好,除了一张脸长得象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象女人,不要再沉迷下去了。但,对董贤的钦慕却仍然不断加深,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与此同时,宫内却传出了不好的谣言。

跟着太子将近两年,董贤仅见过皇后——那个美丽却寂寞的女子几次。她的婚姻和一生的幸福就被葬送在皇宫内争权夺势的的争斗中了。如果不是生在如此的帝王之家,或许就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怜她的男子,过着虽平淡却也幸福的日子。说到底,她不过是太皇太后的一颗棋子,这场战争中的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但那种平淡的生活并不适合董贤,他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是一个为战斗而生的男人,一个浑身充满着战斗力的男人,注定无法在这场战争中置身事外,所以他选择帮助刘欣,义无反顾。
而太皇太后决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她布好的的棋局,她下了一道懿旨——赐婚董贤。

“你怎么看?”董贤好整以暇,喝着茶,不急不徐。
“什么怎么看?”反观刘欣,却已方寸打乱,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属于另一个女人,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烦躁,早已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太皇太后的这步棋啊。”
“这步棋又怎么了!”
“安插眼线、笼络人心,外加挑拨离间——看来还满不错。”董贤笑着喝了口茶:“怎么?今天吃了火药了?火气这么大。”
“我……”他该说什么?说他喜欢他,所以不想看见他成亲?真正的理由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轻叹一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办?”
“将计就计。”
反对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又马上收了回去,只为他知道这是此刻最好的方法。如果反对,理由呢?
——我不希望你的眼睛注视着他人,你的嘴唇碰触着他人,你的双臂拥抱着他人,不希望听到你对他人说出甜言蜜语、爱的誓言——即使那是假的!
不能说,真正的理由不能说!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心中却有了另一番打算。

不久,董贤父亲董恭升为光禄大夫,弟宽信为驸马都尉,妹妹进宫封为昭仪,被称为“次皇后”,赐房“椒风”。
人总是有贪念的,当他得到一些,他就会想要更多。
一个人所背负的名利外物越重,他就不容易舍弃、离开。
此时,董贤官拜大司马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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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你的婚期了……”
刘欣邀了董贤此刻在御花园内喝酒,尽管明天会很忙,可董贤没有拒绝。
“心情不好?”
“该好吗?”
“不该吗?”
“好友成亲,当然高兴,只是……”刘欣看着董贤被酒熏红的脸,露出淡淡的苦笑:“你不爱她。”
“爱?”董贤看着他,微笑着:“我不需要啊。——爱会让人变得懦弱,我们,你和我,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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