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古木
古木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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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闹不清事情演变成怎样又将滑向怎样的深渊,但我相信原非,他一定不会出卖我,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对他的相信从未动摇。当卫道士们认定你的罪行时,你能做的就是闭嘴,我的清白不需要由他们来证明。

 

16
先瑜扬救了我,我救了他的狗,于是轮他救我,我真是好狗运!第三天的傍晚,我突然被释放,当先先生轻轻松松握住我的手吩咐司机开车并对我轻轻松松说:"我跟司法部说过了,已经没事不要担心"的时候,我不发达的泪腺酸酸疼疼,我绝没想到会是他,一个和我数面之缘的人,竟然到最后只有他是信我的吗?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你是在可怜我吧?"我嘴角有苍凉的笑,我拒绝他的和所有人的可怜,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我!"农夫和蛇的故事听说过吧?你好心救了快冻死的蛇,你把他放在心窝上,他醒过来,他咬住你,你死了。"
先瑜扬拿出方帕,我以为他要干什么他却把手帕放在我嘴上轻缓擦掉我嘴唇干裂的血,他的动作慈爱眼神温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听我聒噪恼怒,我快要错觉自己是在享受父爱。
当一个人在危难之际帮助了你,他就是值得你去信任的。
"先先生,假如我求你帮助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你会愿意吗?"我抓住先瑜扬的手,紧紧抓着,我咳嗽着,沙哑喉咙恳求这个远比我想象中有权有势的温和贵族,他并没露出不悦神色他一直是这样好心又值得信赖。"我没有能力帮他,也没有能力带给他想要的幸福,我惟一能做的只是不出卖他,我以前总想权势什么很重要吗?我不是总能找到他吗!就算他变成怎样也无所谓,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权势就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爱着的人,先先生,我想保护他!我是那样想要保护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只有求你--"
"你相信我?"他只静静看我,英俊高雅的容颜看不出任何喜怒。
我点头,拼命点头。他似应了。
我知道原非很强不需要别人来帮,但郑炎这个小人又不知道会使出什么下三滥招数!先先生不一样,他不会骗我,他一定会说到做到--我七手八脚摸出藏在皮夹内层的保险柜钥匙,满怀喜悦的心情喊司机把车开到保险公司,到达后我跳下车,十五分钟后我再上车时,手里已经扬起了小小的黑盘,先瑜扬应该知道这张磁盘的秘密。\\\"有了这个,郑炎就什么都完了了,打死他都猜不到我会把磁盘放哪,先先生,不会让你很麻烦的,我们一定会赢的,我保证.\\\"
先瑜扬接过我的献宝,他掂量在手中,他回答了我听不懂的话,他说:\\\"小城,你是个好孩子,但在这个世界上好人都是无能的,好人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违抗坏人.\\\"\\\"先先生?\\\"我听不懂,先瑜扬看上去还是那个高贵风雅的男人,但隐隐约约他有些不一样起来,一种黑色的东西开始出现在他形状犀利的眼睛里,那是让人觉得害怕的东西,好象把之前那个对我很好很从容很温和的他一笔勾销。
车子突然停下来,我才注意到我们车后还跟着一辆黑车,从车里走出戴着墨镜的人走到先瑜扬的窗边,恭敬等着,先先生把磁盘递过去,我下意识拦他手--那是很重要的那关系到我的爱人安危你不能这么随便对它!
\\\"没关系,是我的人.\\\"他很轻松挡开了我的手,我第一次感觉到他是有力气的,他并不像他一直所表现那样温文而有风度,他的力道不容拒绝,敏锐直接非常坚定,最让人不安是我的阻止他竟全不在乎。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直一直保护的东西眨眼消失,我楞住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要下车去追,我知道有些事出乎我的意料!--车门反锁,我愕然不解,到现在为止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有什么事做错了让先先生不高兴了?
\\\"有没有那张磁盘并不重要,我要做的事你无法阻止,原非他已经完了.不用太自责,成城,你还小,重新开始不好吗?你跟我说过要娶一个长辫子的小丫头,这是很好的想法,有了这个你就再不是过去任人欺负的成城了--"他无所不能,他平静从容,他态度温和,他大方堂皇让我好比阴沟洞里的臭老鼠,我麻木地盯着他看,我想要看清这就是我所相信的人啊!当他已然拿出一张填上好几个零的支票摆在我的手心时,我冷冰冰汗涔涔的手心哆嗦着发抖着,我突然能够体会到原非的坚持--一次的的背叛就是永远的背叛,你再也无法相信这个人了,你看到他只有觉得灰心丧气,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得一塌糊涂,我实际上是多么荒唐可笑!
我不能忍受看到他,我摆脱掉那跟烙铁一样的支票,那是多么丑恶的事,被自己最相信的人出卖,宛如刀割,我的心中充满悲怆和不可置信,我甚至不想拽起他殴打他,我对这个人是如此的失望和鄙弃,我不敢相信自己都亲手做了些什么!我已经亲手葬送掉我的坚持和守护,再次被这些有权有势者践踏掉我的坚持,在他们的游戏里,我一文不值.
\\\"让我下车.\\\"我捂住眼睛,痛恨自己有眼无珠.
\\\"去原氏.\\\"他毫无动容,他的心原来是这样冷酷,他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戏!\\\"跟我一起去看看好戏收尾吧.\\\"

 


17
车外晴空万里,今天的阳光特别耀眼,它让人感觉一切都是有希望的。而当我亲眼看见原非时,我也满心欢喜,他很好很高傲,他正在走下阶梯,懒散的嚣张和不在乎周围惊羡,这个已婚男人--他说不爱我相信他就是不爱,他不说谎也绝不会为了掩饰来说爱,他至少从没骗过我这个傻蛋,在车窗的这边,我贪婪而轻柔地用目光抚摸他,假如不是他四周突然围拢上的便衣,我会一直持续这种默默观望。
他们拿出了手铐,原非的个子高过他们,我清楚看见他没有慌张失措,他一直是个骄傲不允许自己犯任何错的男人。
先瑜扬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好戏,要结束了。
"砰......"
手心里血钻出来,我一直以为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攥紧拳头砸进玻璃是很酷的动作,看碎片开裂成蜘蛛网是多么豪气;手心里,血钻出来。玻璃碎了好大片的红色蛛网。
"把门打开。"没有能力,实在没有能力带给自己喜欢的人幸福,该怎么办才好?!
门打开了。我走出去,炽热阳光把皮肤都扎疼。
那四五个人围拢着原非,原非的双手被他们拷住,郑炎裹着纱布也出现在郭如玉身边,他和郭如玉刚走出原氏大门,他明显预知这一切直接望向这边嘴边挂着阴沉的笑,先瑜扬站在我身后轻轻说--"永失所爱,你不是不悔?小城到底只是个孩子,孩子说话是不用算话的,用那张支票重新开始吧,我相信过个几年你就会忘掉今天。"
他看透我,他们所有人都看透我,好独断好肯定好高高在上好瞧不起人!
我回过头,望着我曾经的朋友,在这副尊贵不凡的皮囊下竟藏有这样险恶的人性,我从没想到。
"先瑜扬,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你是怎样骗我。"我扫过他,再不看他。
我连跨几个台阶,我堵在警察和犯人面前,周围看好戏人窃窃私语,那个一点都不像犯人的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假如他还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他将说:你果然还是背叛我。我从没看错过你。
今天的阳光非常温暖,我也觉得很温暖,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待在一个永世阴暗没有光线的城里,我曾经发誓我死都不要再回去,我是那样害怕那样逃避那样求上帝保佑,我跟上帝说我将会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我将娶个扎辫子的小丫头和她白头,等我老的时候只要上帝需要我就时刻准备好去见他--
我从没想过放弃,就算我永远只是游戏里的小丑也没关系,没有小丑的国王怎么开心得起来?假如只能放弃我也要笑着说再见,我要亲眼看到他幸福的生活,我是这么这么希望着,已经全都完了。
太阳是金色的。我的心上人跟当年一样飞扬跋扈,我已经想起来,他正在说"不完美的东西修补成完美,这才是我的兴趣。"他那时站在窗台边上,手撑在栏杆上,巨大的蓝色天空在他身边四周慢慢成为一个相镜上的框架,定格在我的记忆中--罕见的美貌,罕见的气势,这个男人尖锐的棱角好象出鞘的剑一样闪着锋利幽深的光芒,我那时就爱上了,有勇气说出这样话的他,不完美东西永远就是不完美的,我不能把自己变得完美,他却能。
我说过,我不要再回那座城。
我没读过圣经、旧约、新约各种经,我小时候偷看过其他小孩的画册,大概只记得住诺亚方舟的故事,有很多大象、长颈鹿、鲸鱼、斑点狗,加菲猫---苍蝇?应该有吧。
成双成对,假如到了世界尽头,我想我这种素质的男人一定不会被耶酥基督挑中,肯定是一定要被大水淹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完美的男人和最完美的女人手牵手走上大舟,但我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好象很炫武扬威珍惜罕有一样?真想不明白,你挑不中我我还挑不中你!
假如我上不了船,其实我和希望他能陪我留在就要被大雨淹没的陆地。
但我不能这样自私,我做不到,就算在所有人眼中我的爱都没有他们来得伟大,没关系,我就是个大大大傻瓜,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也不要你可怜我。
--我看着永远那么傲慢的原非,我突破重围我紧紧揪住他的手,他有些吃惊,这让他没那么遥不可及,我们的一部分相连,我安静仔细认真微微笑着对他喊--
"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
--假如我有能力,我会努力给你幸福,但我始终被你轻视,我想这才是天下最悲哀的事。
--假如我沉在黑暗的海底,我希望你永远忘记我,因为我觉得好不幸好丢脸,不能和你一起。
--假如你愿意相信我,没人能够分开我们。
--我从来没想过要说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那样我还将剩下什么?我说不准会活九十岁,我说不准我娶个很不错的老婆,我说不准会有很孝顺的孩子,我说不准还会有填满好几个零的支票衣食无缺过完我下半个人生--切都给你了,我还剩下什么?但现在,我只记得说出这句好不负责任好随随便便的话,你要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要你得到,我的爱。
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给你。

 


18

 

因为对磁碟上的内容是如此了如指掌,当我承认这些罪行时也天衣无缝,我一五一十提供的内容才是真正的罪行,四年前的一百万正是我接受的贿赂。
我供出了郑炎,我的同谋,把原非这个替罪羊贬得一无是处。郑炎反咬我行凶害他,仗着家族撑腰简直把法律视如儿戏!--我放弃了辩护,我供认不讳,奇怪的是先瑜扬按兵不动没有力顶郑炎,这一城,他没料到半路杀出我这个程咬金,在这种胶着下,所有不利都指向我这个拥有充足犯罪动机和时机的助理。
原非很快就被释放,一波一折他仍旧仪表堂堂稳坐原氏首脑地位,他最终无碍,只是先瑜扬蓄谋筹划已久他才会败在他手,先瑜扬是个很不简单的坏人物,坏人一定会有坏报,我想一定会有人把他踩在脚底下使劲践踏。
有一天,我忽然被看守喊去接电话,享受着难得的优良待遇,听筒那端,原非沉沉问我:想做什么?我本来有很多话堵在胸口想跟他说但突然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就这样放弃了,他的样貌容颜深深刻在我脑海,以后都要努力忘记才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其实我早就该勇于放弃,我沉沉答他:你别管我。对峙中,我先放下话筒,我盯着它,要我这时放下话筒就好象割下我的肉一样,但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年的大牢要蹲,一想到还要坚持这么多无望的年月,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坐牢就是那么回事,也没那么绝望。我被判35年徒刑,庭上,我认识的男人都在,他们都很镇静。这些人,我要用35年来忘记,因为他们,我的一辈子完了......我将来可能会很恨原非,在丑恶的恨之前我要赶紧忘记他的样子,他的名字就会慢慢在我的生命里变成一个空洞的符号,我再也记不起他目空一切的耍酷,他说你要的只是钱时的坏模样,他不耐烦多我摆摆手说别烦我,他再没有对我笑过,他再没有把我从水里捞出来过,他再没有说成城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在庭上,我承认了所有罪行。
我的头被剃平了,我穿上了大号囚犯服,我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倒众人,已经看过的录象带都派上了用场,我慢慢形成了一个高大冷酷阴沉少言寡语的难缠犯人形象,其实我是个白痴,比如会跟"狱之龙"、"狱之虎"、"狱之蛇"等等动物过招,挨打与被打好象年复一年成为一种行为性的自虐,我需要依靠它来平息我对监狱生来就有的巨大的恐惧,但恐惧没有克服却助我真的高大冷酷阴沉少言寡语。
以前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冷酷阴沉少言寡语的人,但日复一日,在一大堆杀人犯诈骗犯强奸犯还有不知道什么犯里,在几乎要熬一辈子的艰难和寂寞以及疼痛里,我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成城,我在城里,违了除非我死的誓,所以生不如死。
有时候照照小镜子,觉得自己变了好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老了好多,本来就不帅,于是更没品了,我好象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老桦树,在风里噼里啪啦抖着叶子就是不肯坦然倒下,我心里仍然有我的坚持,坚持到无望的第36年。
林捷看我,带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她一直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被她问烦了,把她赶走了。赵向宇也跑来探监,我警告现在发小财的死小子不准告诉老院长我现在变成这样,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让我出狱后跟他混,一起开馆子吧,我算半个股东,没准等我出去,他已经形成一个跨国饮食集团了。
原非在头一年我生日的时候,过来看我,我不见他,我至今所做所为对得起任何人,惟独对不起自己,见他?再次证实我非他所爱?还是证实他终于爱上我了?这两样,都再不是我所要。他留下了一枚银色的尾戒,他常年戴在手上,现在给了我,不知道他给他老婆戴上的又是什么?
第一年的时候,我常梦到原非,梦见我们做爱,都是我在狂暴地轻吻他,我一遍遍问他:你还敢再离开我吗!
第二年的时候,我因为连续打架伤人又被延长了两年刑期。
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不打架,但别人看我都躲开。在这一年的末尾,我终于记不得原非的样子,他在我印象中形成很模糊的一团,隔着雾,怎么都摸不到,我远远看他像看隔岸花。我原以为你再怎么存心想忘掉一个人也得花个十年八载,但原来绝望会让你的记忆粉碎。
我的大部分人生是在做工休息做工之间度过,我能够一个大白天不动脑子想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这是没意义又烦人的事情,四面高墙,粗黑栏杆,栏杆之间没有一点缝隙,任凭我往死里探头挤破了脑袋拼命吼叫想要叫住外面那人,但他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第三年的末尾,有个人来看我,因为名字不是我从不见的原非所以我接受了探望。来的人很公事化的让我签署一些厚文件,翻翻全是英文,我不出声看着他直到他抖瑟躲开我眼神,我不耐烦敲敲桌子,他猛地站起来叽里刮拉说:"好的,我会回去转告委托人您已经都同意了!"逃也似地夹着我看都没看的文件飞奔了。
妈的,都是白痴!
第四年刚开始的是,我莫名其妙加入了英国籍,第四年的3月份,我更莫名其妙获得了英女王不知道几十年一度的大赦--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叼着牙签光着脚丫躺在工地上晒太阳,初春乍寒我的四肢关节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索性放弃,我想到第四年结束的时候我肯定对我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都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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