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古木
古木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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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面色不变,客气无比,接过可笑的离婚书就收进保险柜,我看他坐回来,正正经经跟我说:"好了,现在您已经是城扬基金的主人,这笔基金的数额是一百亿美金,全部由您自由支配。"他突然笑得诡异失态,"这应该是全球最巨大的一笔慈善基金。"
先瑜扬!我瞠目结舌,听着天文数字,虽然对那个人来说能随随便便拿出手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基金,但这么巨大,我一下子蒙掉。"他要什么?"我不相信他什么都不要。
大律师露出叹服眼神,果然被我料中,他看了下表,说五分钟后,先瑜扬有个电话,要我接。
"还有什么?"我左眼仍蒙着纱布,现在一拍桌子,恶狠狠面目盯他看,该很有威慑!
他竟大大摇头深深可惜:"我原以为,今天能见到这世上最美的绝代佳人,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么疯狂,拿出一百亿美金来博倾城美人一笑,真是绝了!却原来......"
是这么个残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烦死了,动不动倾城,什么破美人,我是男人!他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简直要拉掉我面皮看看我是不是做了易容,他简直要脱口而出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
"就算他拿出一千亿美金,我也不会对他一笑。"我笃定道。
电话响了,大律师示意我接。
我接了,第一句问他:"你以为这样就能偿清你杀过的人、做过的孽吗?"
先瑜扬的声音,一直是低沉而成稳的,此时他那边传来很大的风声,他隐约有笑,声音像蓝丝缎掠过。
我们曾一起望见过那样蓝的天空。
"你觉得我是做事会后悔的人吗?杀人,作孽,我无法如你在乎。"
我冲电话筒喊:"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掉一滴泪!"
他静默着,温和问我:"我就在你跳下去的崖上,我也跳了,你真不会掉一滴泪?"
"你会为人寻死?你也是先瑜扬?你这骗子!从不说一句真话。"
"我只问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大律师盯着我眼睛发亮,我紧握话筒,真想推先瑜扬赶紧掉下去,免得再祸害别人!一时思绪万端,竟住了口。
"别傻了。你摔不死也得冻死,海水很冷,冷得能冻坏你每根骨头,你养尊处优,临死肯定比我受的罪吃的苦多。"我终于出声,缓缓阻止。
他在笑。我知道他又耍我。
"成城,要是你在这,我怕我会推你下去。你爱不了我,那就让我亲手杀死你。所以,让你的原非好好保护你,别再让我看见......没有我,你要好好生活,我的爱。"
他挂电话了。我想象不出他到底有何种心情对我说话替我安排赏我银子,这难道不是他猫捉老鼠的小游戏?他一直稳操胜券始终不能服输,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早该知道明白想通,这也太傻假如他真爱上,先瑜扬,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宁愿想你是玩这游戏玩得太赔本,把这血腥游戏结束尾声。
你跳了,我真不会掉一滴泪?先瑜扬,我不会,一定不会,所以,你也不准跳!

今天里,两个人跟我说起原非。好象又好久不见,他看来真是过得很好。
回到孤儿院,天已黑了。我躺在床上,躺了十分钟,还是躺不住,我跳下床,要去找一个人,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宅的佣人说主人有几天没回来了,跑遍他每个住所,全不在,怎么敲都没人开门。
或许正舒服躺在哪个女人香喷喷的床上享受吧,我慢慢走在凌晨三点的大街上,疲惫不堪,索性坐下来,揉揉自己疼痛的关节。
天的边缘,有一抹彩色的曙光,那是焰火。凌晨三点,突然升空的焰火,无人可见,美丽非常。我站起来,沿着那不断的彩色,一点一点走,失去了那年的烟花,见什么都难以有彩色。
我走啊走,像中魔一样走啊走。我隐隐有个信念,原非他将会在烟花的尽头等待我。
原来烟花的尽头是一个湖,很多年前,在这个安静的湖里,有个傻瓜下去救一条狗,狗没救成吓得半死,又被一个聪明人拎上岸边。
冥冥中,都是注定。注定这苦这痛这离别。
天上,一朵大红的牡丹花盛开了。我仰起头看着,时光犹如回到当年。
我在老地方看见了原非。快要看不清了,比当年更幽深的湖边一角。他静静站着,好象星辰的距离,他总高高在上,其实就想维持神秘一点不想被人找到吧。我想还是算了,答案也不重要,他的安宁和自在大于答案。于是,我倒退步子,慢慢让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他。
"成城......"他低低说。
我停了步。
他却不再说。
他并没看到我,静静看湖,好象里面有个我才对。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啊?原非。我一点也不知道了。
我在的时候,你从不看我。你现在看着湖,有用吗?
我们静静站立,就算相隔再近,心却太远,怎样才能看清?
我踩在草上,一步步走着,走着,我的眼还没好,走得跌跌爬爬,当我也站在了幽深湖水的边缘,我念出他的名字:"原非。"
他久久未有动作。在我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才回首看看我。动作依稀熟悉,十分正常,头部微昂,仍旧高傲,美丽啊罂粟啊狡诈啊野心啊无情啊,你还是你啊,我发现你还是你啊,你总还是你,我感觉自己微微笑了,因为我没错。
在模糊的光线里,这黑夜永无止境。
"你......"他从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叹息,几乎有哀伤凄绝的滋味,但终于一振,冷肃了轮廓,飞扬跋扈:"又舍不得我了?"
风吹着脸,由不得我拒绝,世界再大,也只有那一夜,我最后拂过你一个指尖。
舍不得?习惯吧。你总有你的人生,多问无益。
"你都好吧?"我打量他,朝他靠近一步,却被滑腻的石头绊住,腿一下子就滑进水里,重重崴了脚,我蹲下身,揉着疼,我抬头看纹丝不动、一眼不看我的他:"别骗我,我觉得你不对劲。"
"你?一个瞎子能觉得什么?你那时候不该活下来,我真累了,已经懒得可怜你。"
可怜,多沉重的东西,人们总无法可怜到底。
冷冷看他冷酷到底,冷冷看他始终不再看我,侧着的面部这么绝世,残忍的心无人可及。
好一个原非。
"那天傍晚,为什么又要我好好看你?"我缓缓站起身体,才恍然:"又在骗我?"
原非淡淡说:"是啊。"始终不看我。
我听完他这样说,我无话可说,我转过身,慢慢走开。
"再见。"他说,终于摆脱我。
我听到了,我已经走了十步。就算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已和这人无关。
第十一步太重要,千万不要回头。
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就立刻扭过头,好象逃避灾祸一样,他要躲我远远。我很惊讶,总觉得他此时会做很多就是不会好像逃兵。
他从来不是逃兵。他总是有无数必须实现的野心。
"你怎么了?"
我傻乎乎问这种问题,当他一步步慢慢走离我,渐渐被黑暗吞没。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心跳得非常缓慢,我隐隐约约知道我要再看他一眼。我会活下来,我知道我一定会活下来,并不想逼你同情。真的不是。
当我走出第二步,他却走得更快,以至蹒跚。
--"你还要缠我到什么时候?大街上的妓女都比你要脸。"--
我闭上眼睛。我关上耳朵。也早已关上了心,随便你怎么说对我都已无所谓。我们已经事过境迁。
只是还有一点疑惑,你能不背对我说话,好好看着我骂我滚吗?
你不要让我不安无知想问"你怎么了?"这种白痴问行吗?
我追上了他,我以我一个半瞎对黑暗的适应力追上了这个在黑夜里蹒跚的正常人,我碰着了他的肩膀,紧拽着他的高级面料,我喘着气,嘲笑顽强背对我的他,"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到最后还要这样?用钱就能买到一切吗?漂亮大楼漂亮女人,这就是我能得到的补偿吗?你是胆小鬼吗?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资格?你爱的只是自己啊。"
他推开我,我拽住他,我们拉扯,我很固执,我很坚持,我试图让他明白:"因为我做过的那些傻事你要不得不可怜我?干嘛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原非,你这么高傲高傲到只能看见自己,你说你怎么可能爱过我?"我嗤笑,在我笑的同时他竟突然僵住,我不得不说:"你的爱情好廉价,我不要。你继续你的高傲吧,反正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你真心的人。"原非他非常镇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是坚毅如顽石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我松开了手,从他的沉静里充分感觉自己是个唠叨不停的傻子,其实他根本在想:这个失败者跟这么成功的我说这么多废话真是白痴!还那样坚持不看我,那样大幅扭着脖子到折断的地步也绝不看我一眼。
他好奇怪。当我松开手的时候,他就像刺猬又找回了刺,迅速地背对我,迅速地隔离我。
他好奇怪,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他?
"你说完了,你走。"他命令我。
我微微退后,在他以为我走的那刻,我冲前一大步,我快速地绕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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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看看你。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安,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回答你一切很好。
不要焰火了,不要戒指了,不要再有希望了,不要再爱了,不要你了。已经不要你了。已经说了你的爱好廉价。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
我的心里,我的头脑里,我的眼睛里,我的一切里,好象窒息。
罂粟一样的美人,总有一双比什么都锐利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世上最美的光华,就算那亮光总不停带给乖乖上钩的我以痛苦,也是最美的。
他似也愣住,今晚的月亮首次赶走乌云,黯淡如丝的月光下,他安静沉着美貌非凡宛如出尘莲花。
原来竟是我攀折了他。
我无法眨动眼睛,我的心跳缓慢如死人,我好象陷在沉重的噩梦里,太沉重太沉重,我宁愿心痛死也不要感受到这么沉重!这么无力。
"你的眼睛,到哪去了?"我摇头,我看月亮把他左眼残缺暴露得清楚,空荡荡的眼眶,像被人活生生挖走,是谁这么残忍要把最美最美的眼睛偷走?告诉我我一定是我两眼都瞎了才看错的吧!我伸出我的手指,触摸那片死气沉沉的干瘪皮肤,我闪电一样收回!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把它丢到哪了原非?你好糊涂,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眼睛丢掉?"
我死死抠住自己手指,我的手指好疼,十根手指头都好疼,像淬进火里,像割进肉里,像化在骨头里。怎么会这样疼痛不堪?我已经不想再受伤再疼痛,你为什么要这样随心所欲?你为什么从不问问我是怎样想的?你让我这么疼,我好想杀死你。
不完美的原非慢慢在嘴角勾出一点点笑,天真问我:"丢的东西还找得回来吗?"
我用我无比疼痛已经明显痉挛的手指们盖住我的左眼,没有光明,没有神迹,只有左眼在饱满跳动,明明不属于我,它还能这么镇定高傲地跳动,太不要脸,真正的主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还不夺眶而出!
夺眶而出的只有愤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出疯狂。
我打他耳光,一掌,再一掌!再高高举起手,动不了,连手心手骨脉搏也开始剧疼,我被他扎了,痛苦原来很长,尖尖如针,我被痛苦穿透了肢体。
"看看你,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蜷着我的手,在疼痛顺着我的脊背蔓延到颈子前,我还能自如摇晃头脑,犹如讽刺嘲笑一个人工神迹:"你只是个半瞎子,你丑死了,你爬得再高也会摔下,没人会要你--"
他握住我手指,一一扳直,一一把他的手指塞入缝隙。
"让我握一会,我就松手。"
他说得好象小孩办家家一样轻松,当他温柔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没有这样恨过他,你凭什么说得这么容易?你凭什么以为拆开的东西缝缝补补就能变成新的了?你这样做你让我怎么办?
新的生活,没有你也能平静自由的生活,没有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成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欠你的也还清。现在的你已经配得上任何人。"
他松开了手。他的嘴角是那个淡极的笑意,如月光一样温柔又黯淡。
"你欠我什么?"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会欠我这种人什么。
"......这么多年,记不清了。"他皱起眉:"只记得你都不看我一眼就跳下悬崖,像只傻兔子跳进陷阱,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走,你总会跟我走,但你宁愿做只傻兔子。跟我在一起,是你最大的不幸。还好,你明白了。"
"我是明白了,你骗院长把我哄出来治病,你胡乱塞个女人给我结婚,你每月在我身边现一次装作什么都过去,你载个女人跟我炫武扬还恶心我怎么还舍不得你?"我深深吸气,恨不得再狠狠煽他红红脸上几十耳光!这种用谎言堆积起来的新生活跟从前有什么两样?
"--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最欠我的是一颗心。"
你没有心,所以你根本无法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我抓着他袖子,死死盯着他眼部的残缺,宛如稀世名画被剜去色彩,原非,你没有心,你才会对自己做出这样事情,你才会让我现在这样失去新生。
这样的黑夜,我快要错觉沉在幽深湖底,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血液里翻滚的竟都是沉睡的渴望,对于你,始终对于你,遥不可及的渴望,那些久远的渴望,要是你能幸福我也能自由追逐我的幸福去,但你现在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但你逼我接受了你的灵魂,我也好糊涂,我怎么会料不出你也有如你母亲般的疯狂?
"总有一天,有个人能教会我用一颗明亮的心去爱,成城,那个人不是你,你走吧,去娶你的长辫子姑娘。"
这个人的灵魂到底是怎样的?我只看到他好平静,再也不用找我,再也不用信我,接受事实是最后才有的平静。假如这世界上真有神,就请告诉我我的神在哪里!
我好冷,我好冷,原非,我却终于用我的双臂抱住你,安慰着你:"不冷,不冷了。"你的身体温暖,你的心跳就在我手心覆盖着,我不想让你感觉我受过的冷,我知道那种刺入全身骨髓毁灭所有希望的冷是怎样。
我已经没路可走,别无选择,我隐约知道最后会这样,当结果来临已能坦然。
我更加紧地抱紧这个残忍的人--你又在当我是傻瓜。明知道明明知道......我能就这样踹开这样的你吗?!
"是啊是啊,总有一天总有一个人;在那天那人之前,我不走。你的眼睛留在你身边。"
"说这种可怜我的话......"他抓着我的后脑勺,好象老鹰抠住小鸡的绒毛,被逮住就死不放手,他按着我,生气地快揉碎我,真能揉碎那才好,他轻轻说:"何必?--既已不爱。"
"少说废话。"我冷冷捣他背一拳,"我现在对你是责任,别给脸不要脸。"
一时,都不说话,他委屈地摸索我的脸颊,抹掉我满脸的泪,太愤怒反倒不知道自己是在哭,太在乎宁愿不要再爱,太想给你幸福却总做得一塌糊涂,到底该怎么办?
"别以为没有一只眼睛就多了不起,别以为我会多在乎,别以为我心疼疼得要死,别想我可怜你......"我咬他手指一大口,狠狠嚼着,任性表现我对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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